死亡藝術
2024-11-16 02:06:11
北X大校花周李清的哥哥神秘失蹤了。
那些日子裡,周李清一直心緒不寧,連上最喜愛的趙教授的素描和雕塑課也心不在焉。也是這個時候,俊朗而帶著神秘感的張若水走進了她脆弱的感情世界。
他們的第一次相遇是在素描課上,他的木炭筆用完了,然後向她借。下課後,他將一張她的肖像送給她,而她也將一張他的肖像送給他。
「我看出來一些事。」傍晚,在食堂一起吃飯時,張若水低聲對周李清說。
「啊?」周李清詫異地看向他。
「你哥哥,他也許已不在人世了。」他的話直截了當,正中周李清滴血的心。
「你……你說什麼?」她手上的筷子在顫抖。
「死亡詩社!」他盯著她的眼睛,「你哥哥是『死亡詩社』的成員!」
「死亡詩社」四個字如一把銳利的刀子,扎進周李清的心臟,她的面色頓如死灰。
舉凡北×大的學生,暗地裡都聽說過「死亡詩社」,這個喜好終極冒險的中文系社團,常常在一些人煙荒蕪的場所聚會,舉行一些失傳的宗教儀式,談論一些詭異的事端或者不為人知的教會和哲學。傳說入這個社團的學生,十個當中有兩三個會神秘失蹤或死亡,箇中原因,只有每一屆的社長才知曉。雖然如此,每年依舊有不少追求刺激的學生加入社團,教育局和公安局出面調查,依舊難解其中疑團,這個懸案已持續三年之久。
「你怎麼知道我哥哥入了『死亡詩社』?」周李清莫名地對張若水警覺起來。
「因為,兩年前我也曾是『死亡詩社』的成員,與他有過一面之緣!」他的嘴唇抿起,目光下斂,仿佛墜入不堪回首的往事中。
張若水作為一個國外留學回來、繼續深造的旁聽生,自然沒有自己的宿舍。他在校外租了一間木質結構的小閣樓,盛夏時節,蚊蟲亂舞,但房東卻不容許點蚊香,因為這裡曾發生過火災。
這一日,周李清來了,她面色蒼白,肩上挎著一隻白色帆布包,一進門,就反手將門的木栓閂上,失聲說道:「哥哥的死——不,失蹤,秘密恐怕就藏在這裡!」她哆嗦著手從包裡掏出一疊稿紙,在地板上一張一張鋪開。
「這是哥哥寫的最後一首詩,時間是7月9日,也就是他失蹤的前一晚!我一直奇怪他那晚為什麼那麼不正常——」周李清神經質地不斷點著一張紅藍墨水縱橫的稿紙,上面龍飛鳳舞一般寫道:
「三個6字在西方飆現,
末日的召喚自東方降臨,
眾神之父烈怒的七碗將山海覆蓋,
於是生瘟疫生毒瘡生血水生毒蟲生大蟒生死火生地獄生牛鬼蛇神—— 可是,主啊! 你的七碗饕餮, 怎抵不上那人間的第八碗? 那是雷霆之眼, 那是罪惡之花的花心, 那是墳墓下的撒旦之手! .……」 其中「第八碗」上用紅墨水畫了一隻碗。碗中伸出一隻猙獰的手,手上擎著一朵噴射著黑火焰的花蕾,一條蟒蛇死死纏住那手臂,欲將火焰吞噬。
張若水凝神將這首死亡之詩反覆看了幾遍,陷入沉思。窗外有烏雲飄過,牆上的那幅畫上的大海似乎也有了陣陣駭人的浪濤聲。
周李清一臉渴求地看向他,問道:「什麼是『第八碗』?」
張若水忽而立起身來,翻箱倒櫃地尋起東西來。周李清雙手抱肩在一邊看著,等待某個不同尋常的解釋,兩隻楓葉形耳墜卻止不住地打顫。翻了半天,張若水終於從箱底抽出一本破舊的《聖經》,譁譁亂翻,額上的汗水滴滴答答將昏黃的紙張打溼了一片。
「這是《聖經》『啟示錄』中的典故,末日宣判到來時,神派遣七個天使分別將七隻大金碗中盛著的罪惡傾覆在人間,」張若水雙眼盯著書,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回答她的話,「第一碗倒在那些有獸的記號和拜獸像的人身上,引來惡性的毒瘡:第二碗倒在海洋中,海水就化為死人的血,毒死一切海洋生靈;第三碗倒在人間的泉源上,使人飲的水化為毒血:第四碗倒在太陽上,太陽變得熾熱烤人;第五碗倒在獸的座位上,獸的王國就黑暗了,人因為痛苦而咬自己的舌頭:第六碗倒在幼發拉底河上,河水就乾涸了,為了要給那些從東方來的王預備道路;第七碗倒在空中,就有聲音從神的寶座上發出來,說:『成了!』於是有閃電、雷轟和大地震——自從地上有人以來從未發生過的大地震!」
他的話語中摻雜著顫抖和畏懼,仿佛一切盡在眼前一般:「這七大碗,一碗比一碗可怕,摧毀力也越來越強大,至於第八碗,《聖經》中沒有說,那也許就是你哥哥想像中恐懼的極致了!究竟代表什麼,我也參不透。」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細?」周李清起身去關木窗,窗外的風已將稿子翻得「譁譁」亂響,有大滴大滴的雨點打進來。
「我……我的爺爺是個基督徒。」張若水低下頭去,眼中閃過一絲躁動不安。
周李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床頭貼著的一張舊得泛黃的報紙上,那張報紙依稀可以看出是老版的《法制報》,黑白版面,上面頭版頭條寫道:「……貧困畫家兼殺人狂米高以人血當顏料,以死人為模特…一:渴望溫暖,以人血沐浴自己……他筆下的人皮畫作《第八碗》在黑市流通,競出天價……事發,該畫家即攜巨款逃往韓國,國際警察出動搜尋未果……」報紙發稿時間是十年前,上面那個模糊的兇手的側面似乎在那裡見過,更多的卻是陌生,兇手的脖子上被人打了無數個鮮紅的叉,似乎要置兇手於死地而後快。
周李清心弦亂顫,隱約覺得自己正陷入一個謊言中。
「別看!」她正陷入好奇和忍慌中,張若水整個人忽而闖到她面前,面色發青,聲音生硬而決絕,「你該回去了!」
周李清驚詫地看了他一眼,頭也不回地踏著木梯去了。她的牙齒咬破了嘴唇,血和著順臉頰流下的淚,在木梯上濺起一小朵血色櫻花。
不一會兒,她美麗的身影融入那一片暴雨中。張若水癱倒在地,透過窗戶看著周李清離去的背景,落下痛苦的眼淚。
他猛地爬起,悶吼著一把推開窗戶,讓粗暴的雨點把自己淋溼。窗外一道紫電閃過,他從懷中摸出一隻懷表,那是一隻老上海出產的懷表,針腳早巳不走了。他的手指輕輕一按機括,「啪」一聲打開琺瑯蓋子,裡面現出一張模糊的老照片,在電光的照耀下甚是詭異,與牆上那個兇手米高的黑白畫像如出一轍。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些不願說出的秘密,如鯁在喉:每個人都在等一個適當的時機,對一個適當的人說出它。張若水決意將心中深藏的秘密告訴周李清是在一周後,然而當他夾著畫夾去旁聽趙教授的課時,卻被告之周李清已經轉系了。
「她轉到哪個系去了?」張若水儘量控制住自己的緊張情緒。
「中文系,古典文學班。」趙教授又搖頭嘆息著補充說,「這孩子實在太可惜了!」
張若水如五雷轟頂,她為什麼轉系?是不願見我嗎?那日我的話也許太傷她了,難怪她把手機關機了。「古典文學、古典文學、古典文學,」他口中念念有詞,覺得這個詞條很是熟悉,心中陡然划過一道閃電——當年「死亡詩社」的主要成員不就是古典文學班的嗎?難道她要……
他將畫夾一扔,飛奔出門。
趙教授拍掉手上的粉筆灰,對下面偷眼看張若水背影的學生說道:「沒什麼好看的,藝術系的學生有點神經質很正常!何況他是在國外得過大獎的I」等到那些學生都揮筆疾畫的時候,他撿起得意弟子的畫角,翻看上面夾著的幾張油畫。
翻著翻著,他的面色越來越黑,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盯在一幅油彩未乾的畫上:那是一個歪戴著貝雷帽的大鬍子畫家,雙眸炯炯,正在聚精會神地畫一幅古怪的油畫——纏著金碗的蟒蛇已將一隻手臂吞食一半,那手上捏著的花蕾的光色也暗淡下去。
趙教授的目光下移,看到畫角上用鉛筆寫了兩個細小的字:父親。他的嘴角抽出一絲狐疑、一絲冷漠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殘酷。
張若水在校園焦急地尋找周李清時,周李清已經在某個風吹草低的荒野中接受「死亡詩社」的入會儀式。她美麗而哀傷的身子立在一棵發育不良的橄欖樹下,將一筆入會費交到一個披著波浪捲髮,鼻梁上架著玳瑁眼鏡的女生手上。那女生的掃帚眉和鷹鉤鼻子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中世紀的巫婆。
「你已是『死亡詩社』的成員,你必須明白,凡是洩露『死亡詩社』秘密的人,必不得好死!那些都是不能說的秘密f」那個「巫婆」食指頂一項眼鏡,「你的底細我都派人摸清了,如果不是因為你哥哥曾經也是『死亡詩社』忠實的會員,我也不會親自接見你!現在開始宣誓吧!」
周李清緊咬著的嘴唇鬆開,宣誓道:「我信奉摩西十戒,信奉我主,世界末日到來時,我將在我主的帶領下升入不朽的天堂!」
「很好。」那女生微一點頭,掐死一隻飛到頭髮上的蟲子,「散了吧。」說著抬步就走,坡跟鞋把草葉踩得譁譁響。
周李清疾步追上她:「夏社長,最近有沒有……」她低頭猶豫一會兒,終於鼓起勇氣似的揚起頭來,「有沒有活動7」
夏社長止住步子,目光透過咖啡色的鏡片,凌厲地落在她臉上,哼了一聲:「你想參加?」
周李清虔誠地點頭:「嗯。希望你給我一次皈依我主的機會!」
「那你現在就跟我去吧!」夏社長抬腕看一看手錶,又看一看手機上的信息,「現在去火車站坐火車出發,兩天後就可以到達湘西了。已經有四個社友動身,一個早已到達了鳳凰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