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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時節闖到鬼了

2024-07-13 14:31:45 1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我在川南山區當知青,那是一個豐收的季節,望著滿山金燦燦的梯田,我們知青和社員的心裡都樂滋滋的。田坎邊山頭上,還時常響起山區特有的歌聲,「大田栽秧行對行,郎想妹來妹想郎, 阿哥戀妹勤雙手,阿妹戀郎好心腸。」那歌聲高亢給力,我至今都難以忘懷。
    下鄉已經一年多了,在川南山區的農村裡,我跟著社員們一起勞動生活,也學會了栽秧搭谷。社員們常說:"栽秧子的客,搭穀子的叫花子。"此話一點不假。在栽秧的季節裡,我領略了一天吃五餐年飯的安逸。而如今在搭穀子的季節裡,挑的擔重200斤左右,割谷搭谷都不輕鬆,體力透支很大,新米飯當然有得吃,而且很香,但油水卻少得可憐。經常是燜鍋飯與南瓜湯。
    由於油葷少,就會產生吃得再飽還想吃的感受。用社員的話來說:「是糙到了。」為了壓糙氣,我學會了抽葉子煙,俗話稱用菸癮壓糙氣。說來也碰巧,就在我感到撈腸刮肚,不可開交之際,鄰隊一個陳姓的社員張羅著要娶媳婦了。此陳兄還小我兩歲,大隊團支部書記,我副書記,工作關係經常在一起。我有時應了他的要求,偷偷地給他弟兄幾個講三國演義,所以我自然成了應邀佳賓。待天剛麻麻黑的時侯,我已經坐在婚席上了。
    山區農村吃席有很多講究,一般是年歲大的長輩先動筷,而後大家齊跟進。那是眼見一碗又一碗的扣肉,燒白,肘子被夾光。男人們只管夾來自個吃,而婦女們用筷夾了肉,自己不吃,放在桌上。說是要包回家給細娃吃。山區農村的婦女,那是家務活全攬,又要下地幹活掙工分。就是在坡上幹活吃煙〈休息〉時,也要打豬草,納鞋底,奶細娃。要說吃苦耐勞,我看全世界都沒得比!
    待到酒醉飯飽,我又吸了一桿葉子煙後,就提出要往回走,那知陳兄不要我走,又叫我喝茶。我見盛情難卻,又慢慢品了好一會兒茶。此時我身上酒力已漸退,就又提出辭別,那知陳兄往我耳邊一細說,叫我今晚睡在樓上,這是怎回事?我頓時一驚,反問道:「你結婚我那能睡樓上,我要回去。」此時只見他帶著藐視的口氣,不緊不慢地說:「你敢回去?」原來我們隊與他們隊之間有一大山坳,今夜又黑,天上微微有點月光,且山坳裡又是一片墳地。說實話,經他這麼一將軍,我還頓時失語了好一會兒
    凡男孩從小都以膽大為榮,為顯膽大,有人以爬高樹顯之,有人以敢打架顯之,更有甚者,以敢逃學礦課顯之。但都應了人們常說的一句話,巴到門方狠。如今我要回生產隊,在大山溝裡,一個人走如此夜路還是頭回。但話已出口又收不回,於是我卯足了膽子,叫道;「給我火把」!嘿!陳兄二話不說,從屋沿邊抽出一捆向日葵杆,馬上點燃拿在手看著我。我此時也是男兒豪氣在,把火把一接,說聲「謝了」!就往黑咕弄咚的山坳走去。
    我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就到了墳堆裡,說來還真怪,不知從那來的一陣風,呼的一聲,把我的火把給滅了。那時我的腦子真成空白了,冷汗直冒地呆在那裡,不一會兒待我回過神來,心裡明白這裡是兩隊交界處,往前走跟往後走是一樣遠,所以我此時決心往前走。
    四圍一片漆黑,沒有一絲月光,聽不到任何聲響,我有些害怕,急促促向前走。慌不擇路,越走越覺得路不對。我知道我迷路了。我坐在草叢中定了定神,顧不上又飢又渴,站起來朝著我辯認的方向走去。走著走著,突然前邊傳來一陣聲響,我嚇壞了,停住腳步,屏住呼吸,仔細辯認前面的聲響,最後我認定是幾隻野鳥在作怪,才鬆了一口氣。就在這時,我突然發現左前方有幾絲閃動的藍光,這些藍光一閃一閃的,一會兒好像要靠近我,一會兒又好像要離我而去。忽然,前邊墳頭下磷光處「唰唰唰」一陣亂響,幾條蛇在磷光處聚會,擋住了我的去路。我本能地做出反映:「鬼火」!雖然我也知道所謂「鬼火」是磷光,死人的屍骨,動物骨頭都可能產生磷光,但我還是被嚇壞了,大有靈魂出竅的感覺。還好我手上拿了一根長棍子,我不停地打著身邊的灌木,蛇和「鬼火」不見了。為了壯膽,我亮起了嗓門高唱高喊。鬼知道當時我唱的是么子歌。走了一會兒,我又感覺不對,停了腳步,待我慢慢一看,咳!走到河溝邊了。頓時我身上又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汗毛也豎了起來,因我知道走錯方向了。還算有點冷靜,我借著微微月光,望了望山的輪廓,仔細辯好了方向,才又回到原路上繼續高唱著歌往前走。
    謝天謝地,當我終於回到自己的知青屋時,心裡真還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受。天的東方已泛起了魚肚白,我折騰了大半夜兜了一大圈,枉走了幾十多裡路,真是闖到鬼了。第二天,生產隊的社員見到我就說;「昨晚你唱歌的聲音好大喲,兩個生產隊都聽得到你唱歌」。這話裡一半是取笑,一半是讚許。但在我的人生旅程中,鬥膽走一回,這也是我在秋季裡的另一種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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