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季網

石榴紅鬼裙

2024-07-04 14:52:46 1

    「成宿,我說過,十年之後我會回來找你,當你看到這件石榴紅裙時候,就是我回來了,不論你在哪裡,逃往何方,我總有辦法找到你。」幽藍的夜色中,凌朱一張慘白的臉漸漸迫近,而她的身上就穿著那件讓成宿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衣服——石榴紅的曳地長裙,那是他曾經送給她的禮物。
    裙子在夜風裡飄飄蕩蕩,越來越近,那一抹詭異的紅色,如同十年前凌朱死時身下那一灘濃豔的鮮血。成宿血液都快凝固了,他說:「凌朱,我對不起你,但是……」
    紅裙在床邊停止了移動,凌朱哈哈大笑起來,「你害怕報復嗎?你也畏懼痛苦與傷害?那麼你從前在給別人製造傷痛的時候,何曾心軟過!」凌朱慘白的臉上浮現出憤怒與滔滔恨意,她一下子朝成宿飛撲過來,一邊說:「為什麼所有的苦痛都由善良的人來承擔,為什麼那些做下惡事的人反而能夠幸福平安?這不公平!不公平……」紅裙鋪天蓋地籠罩下來,使得成宿幾乎窒息,他拼命地拉扯一下,想把那個紅裙女鬼從自己身上拉下來,然而正是因為這個過於用力的動作,使他在惡夢裡驚醒了過來。
    薄被還蓋在臉上,怪不得夢裡窒息的感覺那麼強烈,他將被子拉下來,重新蓋好。妻子陶纖在他旁邊安靜地睡著,呼吸聲均勻。成宿看到窗外天將破曉,天色是灰暗中漸漸融入了黎明白,他甚至能看到幾顆星寥落地掛在天邊,時而閃爍一下。
    十年前的那件事,距離今日不多不少正好十年,今晚是這十年的最後一個晚上了,明天,明天會有什麼事發生呢?凌朱她會來嗎?
    成宿怎麼也睡不著了,睜著眼睛一直到天亮。起床的時候,妻子陶纖說:「我今天要去集市上買點東西回來。」
    成宿心不在焉地說:「嗯」。心想走了最好,有什麼事就由我一個人承擔著吧,陶纖並不知道凌朱的事,她是無辜的。
    陶纖又說:「你眼睛裡怎麼紅紅的,昨晚沒睡好吧?」
    成宿說:「沒什麼,做了個噩夢,後來睡不著。」
    陶纖說:「哦,那我順便去問問鎮上的大夫,給你抓點藥回來。」
    成宿心裡苦笑,要是能用藥治好就好了。
    陶纖走後,成宿越回憶昨晚那個夢境,越覺得屋子裡陰森可怕,於是就搬了張竹椅坐在院子裡曬太陽。初冬的季節,陽光有些乾澀,溫暖的光線鋪進院子,成宿總感覺到背後有個人, 一回頭卻什麼都沒有,院子空蕩蕩的,一隻貓懶洋洋地綣縮在他腳邊。
    晌午時候,陶纖就回來了,將一隻塑膠袋子放在桌子上,先從裡面拿出兩個紙包給成宿,說:「這是我問大夫拿的中藥,能促進睡眠,平心寧神,等下用只罐子煎起來。」然後她開始整理剛才在集市上買的東西,分門別類收拾好。
    成宿眼角餘光不經意瞥見一抹紅色,轉過頭去一看,吃驚地問:「這紅裙子……」
    陶纖拿起那件石榴色紅裙,放在面前比試了一下,說:「怎麼樣,還好吧,我也奇怪以現在初冬的季節,那家服裝店裡怎會有件夏季才穿的裙子,但店家說是去年積貨便宜處理了,才十五塊錢,我就買下了。」
    眼前這件裙子,跟昨晚夢裡凌朱身上穿的那件,一模一樣!
    成宿當然不能說明,他不能讓陶纖知道,十年前有一個女孩因為他而死去。現在他家庭幸福美滿,陶纖溫柔賢惠,一兒一女皆在讀書,因為寄宿,很少回家,如果十年前的那件事讓大家都知道,這個美滿的家庭,只怕也會隨之破滅的吧。他正想著怎樣勸陶纖扔掉這裙子,卻聽到她說:「現在也穿不了,先放箱子裡,留著明年夏天再穿。」
    自此以後,怪事不斷。
    有一次成宿單獨走進房間的時候,看到陶纖那黃漆木製嫁妝箱子裡,那件被疊好放在在底層的紅裙,竟然自己活動起來,它一點一點從壓著它的衣服裡穿梭出來,滑向地面,甫一落地,立刻自動伸直,然後就那樣豎著飄向房間裡的一隻大衣櫃前,老式的衣柜上鑲嵌著一面長方形的鏡子,有一米五長,這樣就方便主人在試衣的時候,在鏡子裡看見試穿的效果。那紅裙移到鏡子面前,往前稱一步,往後移一步,又自己轉了個圈,大衣櫃有些歲月了,因為上面的鏡子極其昏暗模糊,但裡面映照的紅裙非常明顯,就像是一個人穿著這裙子,在鏡子面前美美地走著輕巧的步子,時而旋舞一圈。
    成宿伸手去抓那紅裙,但無論他怎麼努力,紅裙都巧妙地從他手裡滑脫了,成宿心裡極其複雜,又抓起一把剪刀,向著紅裙的腰部刺去。
    「你在幹什麼?」陶纖的聲音在房門處響起。
    成宿再看那紅裙,已軟軟落在地上,和普通的衣服並無區別,他再提起來抖了抖,的確沒有什麼異樣。他知道一切並不是幻覺,於是果斷地張開剪刀,朝那紅裙剪去。
    「你發什麼神經!」陶纖一把奪過紅裙,塞進那黃漆木箱中,想了想,她又給木箱上了鎖,才走出房間。
    又一次,成宿正獨自在房間裡午睡,朦朧中又看到那黃漆木箱中,紅裙正費力地從還未完全合上的縫隙裡,一點一點往外掉出來,然後它跳躍著往大衣櫃前去,一連旋轉了好幾圈,又左右踱著步子,如同一個身著紅裙的女子在歡快地跑舞。
    「成宿,過來幫我整理一下這些書,都長蟲子了,也不曬曬。」院子裡傳來陶纖的聲音。
    這時那紅裙迅速飄至黃漆木箱前,仍舊從那未合上的一點縫隙裡,一分一分移進去。「成宿,過來幫我搬下這些書。」陶纖的聲音在房間門口響起,大約是因為之前喚他,他沒有回應,陶纖以為他睡著了,所以進門來喊了。
    而這時,黃漆木箱上,那紅裙還有一小片衣角未完全縮進去,但它在陶纖的腳步踏進房間裡來時,停止了移動。風吹過來,石榴色的裙角飄動著,如同一隻紅色的蝴蝶,在這初冬萬物蕭瑟的季節,它何其顯眼,這一點自然被陶纖收入了眼裡。但她沒有表現出驚異,仍舊說:「出來幫我搬一下書。」
    有一天陶纖準備回娘家一趟,獨自在家的成宿回憶起十年前的凌朱,又一陣一陣心神不寧起來。他看了看空蕩蕩的屋子,決定做一件事,然後他馬上出門了。
    三個小時以後,他帶著一個道士走進進房間裡來,成宿說:「大師,你看看這房間裡有什麼邪祟之物沒?」
    道士左顧右盼好一陣子,說:「沒有什麼異樣。」
    成宿指了指那口黃漆木箱,說:「請仔細看看,尤其是這裡。」
    那道士再一次搖搖頭,成宿有些惱了,但木箱上著鎖,他並沒有鑰匙,他索性拿來一把錘子,一把將那鎖給撬開了,「你再看看裡面!」
    「成宿你又在做什麼!」陶纖的腳步走進來,看著眼前的景象,怒聲問道。
    「家裡有不乾淨的東西,我讓道長來給我們看一下。」
    陶纖的聲音更加怒不可遏,「你如此偷偷摸摸撬開我的箱子是什麼意思呢?你的意思就是我招惹了不乾淨的東西了!」
    成宿不想同陶纖吵架,他的臉轉向那道士,「道長幫我看下,這箱子裡可否有異?」
    道士看著一場大架勢將爆發的夫妻兩人,慌忙說:「沒有什麼邪祟,我告辭了。」然後果真灰溜溜地逃走了。
    「什麼道士?簡直就是個騙子!」成宿憤憤地罵道。
    然後成宿堅持要把陶纖那紅裙拿出來扔掉或者剪碎,當然遭到了陶纖的拒絕,一向極其和睦的夫妻兩人大吵一架,兩人關係開始迅速冷卻。一個星期後,陶纖又回了娘家,原來先一次回娘家時,在路上碰到熟人,說是不巧,她的父母都去她姨媽家做客去了,走在半路上的陶纖只好又回來,剛進家門時,就接見了成宿撬開她箱子那一幕。
    陶纖走後不久,那紅裙越來越肆虐了,它不僅在整個房間裡飄蕩不止,還跑到別的地方,廚房,客廳,院子裡,到處都有它的影子。甚至連鄰居也注意到了,時不時有個鄰居在外面喊著:「成宿,我剛才怎麼看到你家客廳有個穿紅裙子的女人?你媳婦回娘家才幾天呀,你就開始不檢點了。」
    「成宿,你家院子裡的鐵絲上怎麼曬著一件女人的紅裙?是誰家的小媳婦跑到你家來了,怪不得你媳婦回娘家去,你也真是的!」
    「……」
    成宿不堪其擾,到處追趕著這件該死的紅裙,但從未抓住過,他試著拿水果刀和剪刀去追趕,能刺中一下是一下,他相信即使每天只刺中一下,總有一天能使它千瘡百孔,但紅裙沒有一絲損壞,倒是自己被弄得傷痕累累。
    半個月後,成宿病倒在床上,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都已疲憊得打不起精神,他覺得他就快要死了。迷糊之中,那紅裙飄到他床前,沒有任何聲音,突然往他臉上撲去,衣服罩在鼻孔上一動不動,成宿使出全身力氣,卻也一下子不能動,仿佛夢魘一般。
    「吱嘎」一聲,房間的門打開了,陶纖走進來,「凌朱,放手吧!」
    紅裙受到驚嚇般,忽的飄向一旁,委頓在成宿的枕邊,這時它看起來跟一件普通的衣服並沒有什麼兩樣。
    躺在床上的成宿,艱難地說:「你回來了,你怎麼知道凌朱的事?」
    「其實十年前,我就知道那件事。凌朱是一個苦命的女孩兒,她十六歲如花的年紀遇見了你,她以為遇到了一生的愛情,你也的確給過她關於一輩子相守類似的承諾,但你並沒有做到,你娶了我。就在我們結婚的那一天,凌朱選擇了自殺,年輕的女孩總是太容易把愛情看成生命中的全部,唉,其實人生之路很長,我們會遇見更多更美好的人與事。當然這些事都是在我們婚後的一個月就你準備搬家,我才打聽到的,因為所有的人都對我保守了這個秘密。你把我們的家從市區搬到這郊區,雖然理由一大堆,但我還是知道,你不過是想逃離那個讓你總是心生愧疚的地方罷了。」
    「凌朱,對不起。」成宿說。
    「如果我在結婚之前,就知道有一個女孩如此不顧一切地愛你,我一定不會同你結婚的,可惜我知道得太遲了。你極力對我隱瞞著這件事,我只好裝作不知道了。你知道先前你幾次三番地要毀壞這紅裙,我為什麼阻攔你嗎?因為凌朱也是個可憐的人,她生前怨忿而死,現在變成了鬼,還要受到你的傷害嗎?」
    陶纖突然走過去,捧起那件紅裙,說:「你跟我來。」
    院子裡五顏六色繽紛一片,紙紮的房子,紙紮的車馬,紙紮的衣服,紙紮的牲畜……應有盡有,竟然還有紙紮的新郎。
    陶纖對手裡的紅裙說:「凌朱,這些都是我給你準備的,可以讓你在那個世界裡什麼也不缺,甚至還給你找了個丈夫,你看他多麼英俊,比成宿不知道強多少倍。如果你願意原諒我們,就請坐在新郎的旁邊去,我替你們成親。當然如果你不原諒我們,我願意把成宿讓給你,你可以帶走他的命,畢竟他欠你的。」
    手裡的紅裙忽然自陶纖的手裡滑落至地面,然後慢慢飄向那紙紮的新郎,新郎一身大紅喜服,臉帶微笑。待紅裙飄到那新郎邊上時,陶纖把他們一起放進了紙紮的屋子裡,屋子窗戶也貼著小小的喜字。
    大火燒了半個小時,院子裡一片黑灰。
    三天以後,成宿的病漸漸好起來,能夠下地走動了。有一天他夢見她和那個紙紮的新郎一起走進屋子裡,仍舊一身鮮紅,凌朱的手裡還抱著一個小孩子。
    凌朱笑著對成宿說:「我選擇原諒你,是因為你的妻子陶纖,她是一個內心充滿愛的人,這樣的人生命裡快樂會更多。」
    當凌朱和新郎從他的夢裡退去以後,成宿再也沒有夢見過她,和他們。

同类文章

現代聊齋之畫之緣

    凌峰是一個畫家,尤其對中國畫中的仕女圖較為擅長。自己也舉行了很多次的畫展,雖然未能引起多大的轟動,但所見聞者皆樂樂稱道,讚譽者絡繹不絕。在一次,他到鄉間寫生之時,在路邊看到一個賣畫的攤位,掛滿了各種各樣的中國畫。看上去藝術水平都極其普通,但有一張仕女圖卻引起了他濃厚的興趣。他仔細端詳

盜墓鬼故事之牽魂鎮

    幻棺    「這不會就是傳說中的牽魂鎮吧?」酒蟲子用手指著山坡上那一座破敗的泥土房,問我。    我沒有回答,說實話,眼前這一座搖搖欲墜的土房,無論如何也和什麼鎮聯繫不到一起。    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山風很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從土房的院子裡冒出來,夾帶著陣陣惡臭。    推開「

不要拿死人的事開玩笑

    俗話說東西可以亂吃,但話不可以亂說!就像有些東西不能隨便碰一樣,特別是死人的東西,一碰你就惹上了大麻煩,到時想擺脫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同樣話要是亂說也會引火燒身,特別是關於死人的話題。    有些人認為自己的膽量很大,每每在夜裡給人講鬼故事聽,直到把別人嚇得面露恐色,才得意

錄像作怪

    劉健酷愛登山,常常獨自攀登險峰。幾個月前,他在一次登山途中失足墜崖,被人及時發現送進醫院,才算撿回一條命。事故過後,他失去了墜崖前的記憶,還偶爾會頭痛、頭暈。    劉健出院後,照舊登山。這天黃昏時分,劉健攀上一座山峰。此時,山中起了薄霧,周圍的景物如夢如幻,令人迷醉。    劉健趕

黃皮子

    黃皮子是個住在學堂佛龕裡的精怪,修行了幾世,耳濡目染竟也有幾分書香氣,學會了說人話,走人路。    黃皮子最大的夢想就是修行成人,進入人間道,擺脫畜生道的輪迴。它從小就聽有經驗的修行家說,必須在修行五百年後,穿上剛死的人穿過的衣服,然後再有活人對你說「你是人」,那麼就會最終化為人形,

致命的紅肚兜

    1    阿嬌是個鋼管舞女郎,前往「麥凌格」消費的客人多半都衝著她而來。    這天傍晚,「麥凌格」剛開門,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走了進來。他叫阿郎,長相英俊,但面無表情,他要了一打黑啤,獨自坐在角落裡。    紛繁熱鬧的一夜即將開始,一個肥胖的男人叼著雪茄走了進來,他姓謝,人稱謝胖子,

貴妃墓奇事

    清晨,霧氣靄靄。    在一輛駛往奪魂嶺的轎車裡,坐著四個人。開車的叫劉開天,是位頗有造詣的歷史學博士。坐在副駕駛位上的男子姓鄭名武,在潼城官場算頭面人物,實權派。後排座位上,則是天姿國色化妝品研發公司的老總方坤和他的秘書秦燕。這一路,劉博士侃侃而談,繪聲繪色地說起了發生在大唐天寶年

人骨毛筆

    古時候,有一個名叫高勵的老員外,從年輕時就繼承了父親的土地,每年光靠佃戶支付的租子就可全家不愁吃穿。    高勵雖天生富貴,生活卻十分簡樸,不講究吃穿打扮,也不藏嬌納妾,只有一個天生的雅癖:非常喜歡畫畫,且專門畫馬。他畫的馬匹,看起來氣韻活現、健壯如飛,簡直像是要破紙躍出一樣!   

女出租司機探案

    一    蘇慧桃與丈夫在城裡打拼幾年,攢下點錢,再找人借一點買了輛車,輪流跑起了出租。    這天近黃昏時,蘇慧桃將車開到環城路口,前面不遠有人招手要車,她將車開過去停下,這是一位女乘客,長及腰際的頭髮。蘇慧桃不由多看了一眼,發現女子有著一張異常蒼白的臉,車子徐徐開出,十多分鐘後女乘

日本鄉村怪談之囚童

    一、四顆石頭的秘密    日本的冬天來得很早。    這是我在位於川越的小野家工作時的感想。    川越地處東京近郊,但小野家卻彷佛停留在時光隧道的彼端,是棟在日本古裝影劇中才會出現的舊宅。    不知何故,小野奶奶要求我每天都要將庭院裡的石頭擦拭乾淨。    庭院裡的石頭和中國式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