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蓬樺的遊牧世界優秀作文
2023-12-04 09:19:51
早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法國現代哲學家德勒茲就已經提出了「遊牧」的概念，並在《尼採與哲學》《差異與重複》《反俄底浦斯》等著作裡進行了比較系統的思想闡發。遊牧思想體現的是思想的自由化和創造性，把世界和人性看成是具有差異和多樣性的綜合存在，表現在文學中，將是一種「前此後彼」的表達方法，不用簡單的善惡觀點來衡量一切人和事，而是承認差異性和多樣化的世界形態和人性存在，在矛盾鬥爭中展現自我視角，常常給人出其不意的閱讀效果。
周蓬樺筆下的世界就是這樣的一個「遊牧世界」。作者遠觀這個世界，像一個局外人，冷靜而又理性，把自己追逐的純粹的美好和愛放在遠處，使自己和讀者一直處於「尋找」的狀態，一直「在路上」。這是一種矛盾，是「遊牧」作家永遠的創作標籤，那就是把追求的過程作為創作的主題。周蓬樺把這種追求過程放在了他的小說中。在小說《野草莓》和《燈黃》中，作者讓他的主人公和他自己都處在流浪的尋找過程中，作品的主人公尋找至愛，尋找美好，而作者也在尋找，尋找他的主人公。這樣的雙重尋找，加強了「遊牧小說」或「流浪小說」尋找和追求的主題意義，也使得作者和讀者的思想與視角永遠處於游離的追求和尋找狀態。「尋找」或許是現代人於物質世界中被束縛鎖困之下的必然反應，他們在孤獨中尋找精神的「水源」，因為在物質世界的種種欲望的包圍中，人的精神世界被欲望所烤炙，而成為徹底的「荒原」。在小說《野草莓》裡，麥娃到處尋找的草兒，也曾住在花園裡，冰清玉潔，與世隔離。這樣的美人，其實是遙遠的彼岸花，也是精神荒原中稀有的「水源」。
在周蓬樺的作品中，美與醜並存，善與惡同在，人類與自然之間既鬥爭又和諧，整個世界似乎是一個在矛盾中協調、在傾軋中屈服的滾動式發展過程。作者在這樣的世界狀態中，採取的態度沒有明顯的傾向性，而是一種低沉的默認。作者的喜惡不是那麼明確地成為文字所指向的目標。如果一定要說有目標的話，那麼周蓬樺的文字目標就是：展示一個複雜多樣、富有差異性的世界。無論是散文還是小說，周蓬樺都毫不留情地把世界最真實的面目展示出來，同時否定已往文學作品中揚善抑惡、頌美貶醜的二元對立模式的敘述方法，解構了善惡、美醜之間的對立關係，直到把世界融會成一個大熔爐，發出節奏感強的生命的交響。無論美與善，還是惡與醜，都被賦予了詩意和色彩。
在《野草莓》中，有喜歡饒舌和誹謗的長舌婦胖二芹，也有不顧一切跳進井裡打撈姐姐麥會會的麥福成，而這個善良勇敢的麥福成，卻粗心愚昧到沒有注意麥會會一息尚存，草草地和鄉親們把她就地活埋。那個懷著複雜的報復心理預言了麥娃一生悲劇的算命瞎子亮爺，卻慈善地收養了一隻孤獨的烏鴉，與它父子相稱互相照顧，同時給麥娃施以最後的慈愛。散文《緩慢的馬車》中的馬夫如此鍾愛他的馬，卻不顧及母馬的心情，為了種族綿延而隨意牽它交配；他可以與陷進雪下泥坑裡的馬通感交流，卻又可以舉起皮鞭，對他鍾愛的馬肆意地抽打。《樹葉一閃》裡那個給母雞做人工呼吸的男人，對自己的妻兒漠不關心；隨地大小便的他被迎面飄來的一片樹葉嗆死，而他之前是那樣小心翼翼地生活，那樣懼怕死亡。
這種對比手法的描寫，在周蓬樺的作品中比比皆是；這樣的運文方式，使得文字產生了生動的跳躍感，使每一篇文章裡都糾結著美妙的節奏和旋律，抑揚頓挫，讓人讀來煞是揪心。這裡的「揪心」，指的是可以成功地牽制讀者的閱讀注意力，時不時地出現意想之外的效果，從而使得文字不會顯得平鋪直敘、平淡無奇。作者筆下常常有驚人之語：「花生仁四下散開的一瞬，好像還咯咯地笑。」jqk《雪地上的狗》]「而在他看來，一雙黑色的眼睛簡直就是兩隻槍口啊。」jqk《緩慢的馬車》]「事後知道，這條魚是從天上落下來的。」jqk《雨水》]「一株發光的蘋果樹在風裡翻動，豐滿的果實會偶而在樹杈間閃現，像鄉村的婦女在草垛旁無意中暴露出她的乳房。」jqk《樹葉一閃》]不止一個人讀周蓬樺的作品發出「驚著了」的感慨，我想這與作家本身的「遊牧」氣質有關。他的這種「遊牧」氣質浸潤進了他的文字，使得文字裡正邪美醜並存，多樣感和差異性是那樣協調而有韻致；打破了讀者閱讀傳統文學作品的思維定勢，時而否定時而肯定，使得文字突兀有致，節奏鏗鏘，給讀者以強烈的閱讀快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