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人為什麼結局好(為什麼說襲人的結局是個悲劇)
2023-06-25 17:51:32 2
為什麼說襲人的結局是個悲劇?
寶玉神遊太虛幻境看到了金陵女子的簿冊,均在薄命司裡,其中金陵十二釵又副冊只寫了兩個女孩,晴雯和襲人,晴雯被王夫人趕出了大觀園,十六歲就玉殞香消,一個女孩子在最好的年紀失去了生命和名聲,還有什麼比這個更悲慘呢?
不過襲人的狀況顯然不同,種種跡象表明襲人和一代名伶蔣玉菡結為夫婦,過著夫唱婦隨的幸福生活,而且在八七版《紅樓夢》裡寶玉落難的時候,襲人夫婦還給予了幫助,這樣的結局算悲劇嗎?
也有人認為過去戲子地位低下,襲人原來的如意郎君是賈寶玉,從賈寶玉變成了蔣玉菡,怎麼不悲劇呢?但凡事都有兩面性,賈寶玉是貴族公子,蔣玉菡是一個戲子,二人的地位誠然不可同日而語;但襲人嫁給寶玉不過是做姨娘,仍然是個奴才,可是嫁給蔣玉菡則是名正言順的妻子,雖然寒門小戶,夫妻和睦、舉案齊眉不是很幸福嗎?當年賈元春就無限嚮往小家子的生活,雖然貧寒但能骨肉團聚,如今富貴已極卻天各一方,萬事都要聽憑命運的安排,也了無意趣。如果單單從戲子社會地位低下來看,襲人一個奴才配戲子也算身份相當,這樣的命運也算不得過於悲劇。
然而襲人在薄命司金陵十二釵又副冊又是肯定的,那麼如何理解襲人命運的悲劇呢?我們無法看到《紅樓夢》最後的結局,只能依據前面的草蛇灰線分析一下襲人的命運走向。
《紅樓夢》第二十七回蔣玉菡情贈茜香羅,蔣玉菡和賈寶玉一見如故,互換了汗巾子。這茜香羅是茜香國女國王所貢之物,夏天繫著肌膚生香,不生汗漬。寶玉換與蔣玉菡的松花綠汗巾子原來是襲人的,寶玉自知理虧便將這條茜香羅汗巾子系在了襲人的腰間。如此看來賈寶玉只是一個媒介,實質上相當於襲人和蔣玉菡互換了汗巾子,這也就為二人的姻緣埋下了伏筆,因此襲人和蔣玉菡成親也是必然的結局。蔣玉菡的酒令則預示了二人之後的婚姻生活:
女兒悲,丈夫一去不回歸。女兒愁,無錢去打桂花油。女兒喜,燈花並頭結雙蕊。女兒樂,夫唱婦隨真和合。
可喜你天生成百媚嬌,恰便似活神仙離碧霄。度青春,年正小;配鸞鳳,真也著。呀!看天河正高,聽譙樓鼓敲,剔銀燈同入鴛幃悄。
從這段酒令可以看出蔣玉菡與襲人婚後的生活是幸福的,夫唱婦隨,仿佛和合二仙。但是其不幸正在前面兩句:「女兒悲,丈夫一去不回歸」,說明丈夫一去不歸,襲人也如同寶釵一般孤單寂寞地度過後半生。「女兒愁,無錢去打桂花油」則說明了襲人婚後生活的極度貧寒困窘。
襲人的判詞冊子上面畫著一簇鮮花,一床破席。「破席」同樣是貧困的預示。晴雯被趕出大觀園住在姑舅哥哥那裡,寶玉將她比喻為「一盆才抽出嫩箭來的蘭花送到豬窩裡去一般」,這和一簇鮮花在破席之上簡直異曲同工,都是最嬌豔的花朵處於最惡劣、最不堪的環境,受到了生活最無情的磨折。
而「女兒喜,燈花並頭結雙蕊」,「女兒樂,夫唱婦隨真和合」,「度青春,年正小,配鸞鳳,真也著」,「剔銀燈同入鴛幃悄」,看起來越美好、越幸福,與之後的境遇就形成了愈加強烈的反差,魯迅先生說過悲劇就是將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世人看,這些短暫的甜蜜和長長的痛苦相比,愈發襯託了襲人的悲慘命運。
那麼,蔣玉菡為什麼一去不回歸呢?還記得寶玉挨打正是因為琪官蔣玉菡才得罪了忠順王府。寶玉挨打之後昏昏默默,「只見蔣玉菡走了進來,訴說忠順府拿他之事;又見金釧兒進來哭說為他投井之情」。忠順王府因為琪官的事情敢於問責賈府,禍及賈政,那麼對一個微不足道的戲子就更不用在乎了。
過去達官顯貴都有捧戲子的紈絝習氣,琪官是一個出類拔萃的旦角,又生得品貌風流,才深得忠順王爺的寵愛,但是琪官並非碌碌凡俗之輩,只圖眼前的虛榮和浮名,他有一顆嚮往自由的心。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樣的琪官才會獲得北靜王、賈寶玉的認可和尊重,他們都是一樣的有獨立思想的人,才會志趣相投走到一起。
為什麼說蔣玉菡嚮往自由呢?賈寶玉反問忠順王府的使者,「大人既知他的底細,如何連他置買房舍這樣大事倒不曉得了?聽得說他如今在東郊離城二十裡有個什麼紫檀堡,他在那裡置了幾畝田地幾間房舍。想是在那裡也未可知。」買房置地,離開忠順王府的控制,這充分說明蔣玉菡已經不想再做一個戲子了,不想做貴族公子的玩偶,而是想過像普通老百姓一樣的生活。
過去貴族之家豢養戲班,例如賈府向江南採買了十二個小戲子,這些女孩子的身份和賈府的奴才是一樣的,因此芳官和趙姨娘打架說「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兒」。從書中的敘述來看,「我們府裡有一個做小旦的琪官,一向好好在府裡」,「若是別的戲子呢,一百個也罷了;只是這琪官隨機應答,謹慎老誠,甚合我老人家的心,竟斷斷少不得此人。」琪官如同賈府十二個小戲子一樣屬於忠順王府的家班子,也就是忠順王府的奴才,一個奴才可以隨便被買賣、贈予,忠順王府的使者言下之意就是若是普通的戲子送給你也無妨,不過這個琪官不行。
《紅樓夢》第五十八回寫道朝廷下了旨意,「又見各官宦家,凡養優伶男女者,一概蠲免遣發」。「各官宦家」當然也包括忠順王府,蔣玉菡應該也在遣散之列,因此蔣玉菡擺脫了奴籍,恢復了自由身,才能和襲人婚配。如果蔣玉菡沒有恢復自由之身,他的婚姻就像賈府的那些丫環小廝一樣,由主人指派,是沒有自主婚配的權利的,那麼與襲人成婚的可能性就非常小了。
襲人在怡紅夜宴的時候,抽到了桃花花籤,上面寫道「桃紅又是一年春」,這一句出自宋代謝枋得的《慶全庵桃花》:「尋得桃源好避秦,桃紅又是一年春。花飛莫遣隨流水,怕有漁郎來問津。」這首詩很明顯用到了陶淵明《桃花源記》的典故,桃花源是一個安居樂業的地方,男耕女織,與世無爭,看起來非常安逸舒適,但是這群人卻是為了逃避秦亂才躲到這裡來的,自此之後與世隔絕,不知有漢,無論魏晉。外面的世界已經革故鼎新,幾度輪迴,桃花源裡的世界卻是數年如一日的沉寂。
該詩的作者謝枋得是南宋末年的愛國詩人,是一個非常有氣節的文人。他在寶佑四年(1256)與文天祥同舉進士。寶佑六年(1258年),蒙古軍大舉攻宋,謝枋得被朝廷任為禮兵部架閣,負責招募民兵,籌集軍餉,保衛饒、信、撫三州。謝枋得變賣家產多方籌措,招募民兵一萬多人,後來信州失陷。謝枋得就過起了隱姓埋名的蟄居生活,堅決不仕元朝。福建行省參政魏天佑強迫他北去大都,謝枋得到大都之後絕食以死明志。謝枋得《慶全庵桃花》就寫於他躲藏在武夷山區隱居之時,表達了自己逃難現狀,抒發了避世、怕人知曉的心理,表示了與新朝的決絕。
如果將「桃紅又是一年春」和襲人的悲劇結合起來,表面是說襲人離開舊主賈寶玉以及賈府,投奔到了蔣玉菡的懷抱,又是一番新天地;但是結合這首詩本來要表達的含義,我們是不是可以推測蔣玉菡一直飽受忠順王府的迫害。蔣玉菡當時擺脫了忠順王府的奴籍,自己買房置地過上了自由平民的生活,因為一直和北靜王、賈寶玉等交往過密而暫時擺脫了忠順王府的追查,可是當賈府的勢力徹底傾頹,北靜王一派式微的情況下,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蔣玉菡也就失去了保護傘,便不得不過著東躲西藏、幾乎與世隔絕的生活。「丈夫一去不回歸」,可能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蔣玉菡迫於無奈離家避禍,從此一別生死兩茫茫,再無音信。只留下襲人忍受著孤獨和貧困的雙重折磨,度過悽惶的餘生。這樣的命運又如何不算悲劇呢?
千紅一窟,萬豔同杯。《紅樓夢》本就是一曲關於閨閣女孩的慷慨悲歌,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孩子,才華品貌卓絕不亞於鬚眉,但是結局卻是同樣的悲慘。食盡鳥投林,樹倒猢猻散,襲人亦未曾倖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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