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大戰結局（不知道結局的戰爭）

2023-06-29 00:54:07

讀戰國史，有一個有趣的事情。秦滅六國後，還保存了一個小國衛國。衛國的位置在今日的河南濮陽一帶。實際上，衛國不算是一個獨立的國家，而是魏國的附庸國。更準確地說，是魏國吞併了衛國，但保留了衛國的國君，並且有一塊封地。秦始皇滅掉六國之後，沒有撤銷這塊封地，繼續保留了衛國國君在其封地上行使權力。直到秦二世時，才下令廢除了衛國的封君，將其土地併入郡縣制管理。

為什麼想起這件事呢？因為衛國的國君其實是很聰明的政治家。一個米粒般大小的國家，處在大國之間的夾縫中（衛國正好在魏國和秦國之間）。要維持生存，最好的辦法就是嚴格奉行中立政策，兩頭示好、誰都不得罪。而且這個小國還必須是非戰略要地，沒有什麼資源，不至於「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當然了，適當的賄賂是必須的，逢年過節給大國進貢送禮，國君要長袖善舞才行。所以，衛國存在的時間超過了比它強大得多的趙魏韓燕齊楚。

戰國史已經是兩千多年前了。地球村裡仍然有很多這樣在夾縫中生存的小國家。小國生存的策略並沒有因為時間流逝而有所改變。如果你想要、準備改變基本國策，比如說投靠一個大國、疏遠甚至敵視另一個大國，那麼就要準備好接受遭到攻擊甚至被滅國的風險。

比如說，烏克蘭。

俄烏戰爭爆發的原因很複雜，也是多種因素集合與促成的結果吧。而戰爭的進程更為撲朔迷離。事實上，平頭百姓既缺乏國際政治常識，又沒有可靠準確詳盡的信息源。僅僅依仗網絡上可信度幾乎為零的各種消息來猜測，得出的結論如果不是鸚鵡學舌，也是信口開河毫無價值。

看今天早晨《鳳凰網》新聞，俄軍終於丟掉了「紅利曼」這處號稱要堅守的戰略要地。原因是指揮不力、士無鬥志、部隊各自為戰等等吧。我們只知道戰爭的開始，卻不清楚戰爭的結局。我想在這一點上，大概普大帝與我們同感。

不過，歷史上也有相似但不完全相同的地方。一九三一年的「九一八」事變，日本關東軍佔領東北。「國聯」派遣調查組來中國調查，結果不了了之。實際上當時的國際社會已經默認了這個現實，日本更是認為生米做成了熟飯，誰都無法改變了。現在來看這一段歷史，與四年前俄軍進入克裡米亞有無相似？

然而在事實上，你投入池塘一塊石子，泛起的漣漪遠不是你以為的消失得那麼快。從日本的立場上來看，既然東北可佔，為什麼不再進一步，佔領全中國。這就像是一場已經開始了的化學反應，無法終止。於是有了接下來的七七事變，有了偷襲珍珠港，當然也有了密蘇裡號上的投降儀式。確實有人提出過這樣的問題——包括日本人自己在戰後的反思——當年佔領了中國東北、建立起傀儡政權滿洲國之後，為什麼沒有見好就收？其實，這是一個極其愚蠢的問題。這就像希特勒德國擊敗法國、打垮了英國、佔領了三分之二歐洲以後，為什麼選擇進攻蘇聯一樣。這是一輛剎不住車的歷史戰車。與其說是人類認識的局限性，更不如說是歷史的慣性，沒有誰能讓一列風馳電掣的戰爭列車中途停止。除非是駕馭著這列戰車的司機突然死亡了。我倒是覺得，幾天之前網絡上傳播的一條信息，說美國正在制定「斬首策略」的計劃，真的有幾分可信性。雖然，大帝和蘇萊曼尼可不是一個級別的；黑匣子已經敞開了蓋子。

在俄國-蘇聯-俄國歷史上，應該注意到的重要事實。俄國-蘇聯在兩次「衛國戰爭」中獲勝，一是拿破崙大軍入侵俄國，火燒莫斯科，但最終狼狽不堪撤退，拿破崙僅以身免。二是希特勒德國入侵蘇聯，靠著早期的閃擊戰取得重大戰果。但最終還是被徹底打垮，希特勒自殺。這兩次戰爭都屬於外敵入侵，俄羅斯人民同仇敵愾，在付出重大代價之後取得最終勝利。不過還有另外的例子。蘇聯-俄羅斯主動向外擴張發動的戰爭，蘇芬戰爭算是慘勝。阿富汗戰爭完全失敗。車臣戰爭嚴格說屬於俄軍國內平叛，但實際戰果也很不理想。俄格戰爭屬於特例，不過缺乏說服力，因為兩國力量相差過於懸殊。也就是說，在外敵入侵、人民同仇敵愾、且有道義優勢的情況下，能夠取得勝利。反之則很難說。

回到戰國史。秦王嬴政與李斯、尉繚等人制定滅六國的戰略方針，遵循的仍然是範睢制定的「遠交近攻」原則。滅韓、滅趙、滅燕；接下來滅魏和滅楚，最後滅齊。齊國是東方大國，秦昭王曾奉齊為「東帝」（秦自號為「西帝」），以示兩國並雄之意。在秦滅韓魏燕趙之時，秦國（此時嬴政為秦王）不斷派遣使節團前往齊國，表示兩國永不為戰世世代代友好下去的想法。當然了，空口示好是不行的。隨行的車馬上滿載著滅韓滅趙搶來的財寶。最後的結果就不必說了。這些財寶又回到了秦王的倉庫裡。而齊王呢，《史記》上說，齊國滅亡之後被放逐到樹林裡，活活餓死了。

2022年10月3日讀史漫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