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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述你想要居住的地方(用幾個名詞去標記你所居住的城市)

2023-06-29 19:38:35

城市

還需朝下走

城市由什麼構成?排氣孔。藍光。謀殺。

從幽暗到幽暗,一步步走下來,

走過直奔焦渴燈盞的黃色頭盔,走過棉衣

狗熊般哀戚地比劃著,表達著常見

卻無望的說不清的愛,走過男人

和他們的髮式、他們的瞥眼、未出口的建議。

都知道,這無論是誰肯定已經死去。

那被取走的、無眼的、煮過的器官——千般狀態

等待著被發現,被哀悼,被排列在

犯罪者發臭的象徵物收藏中間:

剪下的指甲、指骨、鼠毛、牛奶

一本古書枯黃的紙頁間夾著

鑰匙或答案。但你繼續朝下走

時間伸展,辦公室裡的鐘表

繃著勁,歇斯底裡地相互盯看。

你的同事們在日光的世界裡

玩帆船喝啤酒一小時,打絕望的哈欠。

但你繼續下降直到你離開

秩序的最後邊卡,遠遠後移的地界,

這裡鑄鐵樓梯已讓位於木地板。

想在此停步,將鉛的手提箱

傾倒一空,將此地變成烏有之鄉?

樓梯自動摺疊而起

寂靜的隧道進一步推進

上面是伸展的鐵軌路基、瓶裝的河流、

牡蠣販子的墓地、泥瓦匠的圖書館、建設者的公廁、

食肉的摩洛克魔王那窗玻璃髒兮兮的教堂、

遮光窗扇、走廊、碗櫃、盒子。

坐下,你的手電筒畫著磚牆

見塗鴉咕噥出老啞嗓——「好像是亞拉姆語」——

聽著寂靜喘息這是這是這是,

一部粗麻布和塵土做成的大書

無止境地合著,閱讀它自己——

它的滴水和沙沙聲、來自舊案件的尖叫、

上世紀駛向另一個地方的

火車。很快你就會相信

你已吃下了這本書,

你的食道像一間條狀出租屋汙跡滿滿,

你的舌頭會給出說明

你的呼吸會有牙髓的氣味。

是否想說,告訴我原因

我們就上去透氣——那地上已是黎明

鍋爐的檢修孔張開,復甦的

蒸汽直上藍天

我們在那裡尋求釋懷——上到那裡

並將這一切再一次統統忘記。

作者 / [英]肖恩·奧布萊恩

翻譯 / 西川

Cities

and still some down to go

What are cities made of? Steam vents. Blue light. Murder.

Steps going down from the dark to the dark

Past yellow helmets aiming anxious lamps, past padded coats

Making sorrowing bearlike gestures of general

But hopelessly inarticulate love, past men

And their haircuts, their eyebeams, unspoken advice.

Everyone knows. Whoever it is must already be dead.

Eviscerated, eyeless, boiled – in a thousand conditions

They wait to be found and lamented, chained

Amid the perpetrator’s stinking hoard of symbols:

Nail-clippings, fingerbones, rat hair, milk,

Scorched pages of an ancient book

That holds the key. But down you go

And the hours stretch, and the clocks in the offices

Stare at each other in rigid hysteria.

Your colleagues in the daylight world

Yawn with despair, an hour from sailboats and beer.

But you go on descending until you have left

The last outpost of order some far landing back

Before cast-iron stairs gave way to wood.

Isn’t it tempting to dump the aluminium suitcase

And stop here, making a place of this nowhere?

The staircase folds back on itself

And the silent tunnel plunges further in

Under the last of the railbeds, the last bottled river,

Graveyard of oystermen, library of masons, latrine of the founders,

Stained-glass temple of carnivorous Morlocks,

Deadlight, corridor, cupboard, box.

Sit with your torch playing over the brickwork

Still hoarse with graffiti – 『looks like Aramaic』 – and listen

To the silence breathing This is and this is and this is,

Endlessly folding and reading itself,

A great book made of burlap and dust,

That is simply digesting the world –

Its drips and rustles, the screams from old cases,

Trains that were heading elsewhere

In a previous century. Soon

You will come to believe you have eaten this book,

That your gullet is lined like a tenement room with its print,

That your tongue has illustrations

And your breath must smell of pulp.

Isn’t it tempting to answer, Just give me the reason

And then we』ll go up to the air – it is dawn above ground

And the manholes stand open, steaming

For the resurrection, straight up in the blue

Where we seek reassurance – go up there

And start to forget it all over again.

Sean O』Brien

還需朝下走。「下」是什麼方向?朝下走的我們會往何處去?

這首詩來自英國詩人Sean O』Brien,他是T.S.艾略特獎和前進詩歌獎的雙料得主。這是一首陰鬱而暴烈的詩,沒有什麼重複的語段,但鋪張兇狠的敘述依舊如同咒語。換言之,你必須敢於祭出一部分自己的陰暗面,才能發現詩中所寫的一切都是運轉你生活的齒輪,才能在詩裡找到「朝下」的方向。

波德裡亞曾經解釋為何人們熱衷旅行,因為在陌生的城市裡,人的所有感官都會更加敏銳,你會時刻提醒自己不僅僅是行走在異鄉的街道上,而是在穿越生活。

那麼「朝下走」是否可以理解為一種穿越的姿態,剝離了「旅行」的語境,我們依舊會發現,所有的事物終點都是一座抽象的城,每穿越幾平方米的表象,就會看到一些骨肉。親人是一座城,陌生人是一座城,你年輕的愛是一座城,你年邁的死是一座城,這個夜晚是一座城,這段文字是一座城,你正在盯視的屏幕,也是。

同時你會發現詩中有很多名詞的羅列,「排氣孔」、「指骨」、「碗櫃」等等。名詞是神秘的,你閱讀一個名詞的同時,名詞也在閱讀你,名詞因你的想像而時刻擴展著語義的疆域。

所以請你在評論區用幾個名詞去標記你所居住的城市,無需有任何顧忌。這麼多年了,你需要和它坦誠相見一次。每一次重新描述,都是被描述事物的再生。

薦詩 / 張鐸瀚

2017/07/29

回復 朗讀 ,或點擊閱讀原文,可至喜馬拉雅電臺讀睡首頁,收聽張鐸瀚的中文朗讀和viva的英文朗讀。張鐸瀚版本的配樂是 腰樂隊 - 民族。

題圖 / tamaki sumi

第1601日值守 / 流馬、祭祀、鱖魚

詩作及本平臺作品均受著作權法保護

相關事宜請聯繫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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