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桂英陣前掛帥（初遇穆桂英掛帥）

2023-08-11 11:44:54 3

大約八九歲時，我從收音機和村子裡的大喇叭裡，迷上了評書連播《楊家將》，一聽到藝術家劉蘭芳那鏗鏘有力聲情並茂的播講，我就全身熱血沸騰，小心臟蹦跳加速，真箇是全神貫注，如醉如痴!我幾乎是一回不落地聽完了全部連播，從此我心中有了一個讓我崇拜之至神魂顛倒的偶像，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我有了心中的女神:她就是楊家將裡的穆桂英!

我對英姿颯爽智勇雙全的穆桂英崇拜到什麼程度呢?只要我在任何書本上看到穆桂英這個名字中的任何一個字，我的眼前就會浮現出身披戰袍手握繡絨大刀胯下紅駿馬的一個女英雄!甚至在任何地方只要一看到"楊″字，我就立刻聯想到滿門忠烈的天波楊府家有個了不得的孫子媳婦穆桂英。

正因為這種迷戀和崇拜，那一年秋天，當我聽說距我們村五六裡地的曹莊來了唱戲的了，要唱《穆桂英掛帥》，我立馬生了無論如何也要去看這場戲的執拗之心!

當時正值秋收之末，農村的孩子正放秋假幫父母收秋，那天聽到消息時我正和妹妹在自家的場院裡幫父母削谷穗，雖說沒父母削得快，但九歲的我和七歲的妹妹合夥幹的活也能頂個大人了，更何況我們還能一邊照看著三歲的弟弟玩呢!所以一開始當我和妹妹向父母提出去看戲的請求時，母親是一口回絕了。

不停地有老人和孩子從場院邊上經過，笑著向母親打招呼相約去看戲，母親架不住一向乖巧懂事的我的軟磨硬泡，總算答應我和妹妹去了。聽說戲票是兩毛錢，母親從衣兜裡摸索出五毛錢，囑咐我們早去早回。

我和妹妹歡呼著，雀躍著，奔跑進去五六裡外的曹莊看戲的人流。五六裡的鄉間小路在我們興高採烈連蹦帶跳的雙腳下真不禁走，感覺很快就到達了人聲鼎沸的曹莊。我們跟著人群到售票口花了四毛錢買了兩張戲票後才知道，演出要在下午兩點開始，而此時還不到上午十點。怎麼辦呢?若再跑回去，又怕母親不讓再回來了。猶豫再三，我和妹妹決定就在戲園子門口等吧。

等待開戲的時間如此漫長，尤其是近中午時肚子裡咕咕叫了。戲園子門口吆喝著賣各種零食小吃的很多，可我們的手中只有一毛錢了。我們咽著口水問遍多種誘人的小吃，商量再三後決定，用這寶貴的一毛錢買用玉米面膨化製成的一種酥果，我們坐在戲園門口的地面上，小心翼翼無比珍惜地吃著那捧酥果，剩下最後幾顆時你謙我讓地互相餵進了對方嘴中。其實不過過了一會兒嘴癮而已，肚子裡仿佛還是空的。

終於熬到快兩點了，守候在戲園門外的男女老少經檢票後潮水般興奮地湧進了戲園子。

園裡高高的戲臺是用一堆堆黃土臨時壘就的，觀眾的座位是一排排砍下後橫著放倒的大樹。也無座次之分，我和妹妹找到了前排的一棵樹坐下，盯著戲臺上莊嚴肅穆的帷幕，興奮極了。

豫劇《穆桂英掛帥》終於拉開了帷幕，我激動的小心臟都跳到了嗓子眼!我終於要見到魂牽夢縈的女神啦!可女神在哪裡呀!那金戈鐵馬戰旗獵獵的沙場在哪裡呀?以我當時的小小年紀，又是第一次看戲，當身著戲裝的演員一個一個魚貫而出時，我頓時傻了眼，看不到想像中的穆桂英，聽不懂戲文內容啊!多虧旁邊有位見多識廣的白鬍子老爺爺，不停地指點著戲臺上的人物給周圍的人嘮叨著劇情，我才慢慢地入了戲，看懂了人物，聽出了故事，湧動出激情!

當頂盔摜甲罩袍束帶的穆桂英威風凜凜地走出，當「轅門外三聲炮如同雷震，天波府裡走出來我保國臣……″這鏗鏘有力的金玉之聲唱響，觀眾席裡群情激昂，歡呼叫好!我雖聽不太懂戲文，但我被人群中這種洶湧澎湃的激情感染著，激勵著，我周身的血液沸騰了!那種偉大的英雄氣概，不計個人榮辱的民族大義，忠誠捍衛領土的家國情懷，這種精神自然而豪邁地注入我小小的心靈，忍不住有壯懷激烈的熱淚盈滿我稚嫩的眼眶……

戲快演到結束時，天空落下了小雨，可我和妹妹仍淋著小雨看到最後，有豪情壯志在我胸，這點毛毛雨算什麼呢?看完戲後，心靈受到震撼的我們沒有停留避雨，而是手拉著手，在小雨中一路飛奔著跑回了五六裡外的家……

在以後慢慢長大的若干年中，我固然也喜歡經典流行歌曲，但我一直偏愛看各種戲劇。我痴迷於那些經典劇目中經典唱段裡的精美凝練的戲文，從中感受著中華傳統文化中，源遠流長生生不息盪氣迴腸的一種忠義精神。

我不但自己喜歡看戲，現在還試圖對孩子潛移默化，讓她從當下滿天飛的青春偶像劇中走出來，從不男不女的歌星中那模糊不清哼哈怪叫的聲音中走出來，來感受戲劇文化中氣貫長虹的浩然正氣。開始時當然遭到了孩子的強烈抵制，暑假中我循循善誘地先讓孩子聽了遍《楊家將》，她竟然也迷上了宋王朝時那段金戈鐵馬的歷史故事。恰好前些天我門前廣場上舉行消夏戲曲晚會，正巧有著名豫劇團上演經典劇目《穆桂英掛帥》，我興奮不已，正好帶孩子去看。

那一晚，夜色溫柔，我帶著給孩子備好的精美零食，和孩子搬著兩把舒適的座椅，早早地來到了廣場上的戲臺前。戲開演前，我給孩子講完這段戲的故事梗概和歷史背景後，又情不自禁地給孩子講起了我第一次看戲的難忘經歷。也許是那兩個來回奔跑十多裡路餓著肚子看戲的小女孩感動了女兒，戲開演後她看得很認真。我當然不用擔心她聽不懂戲文了，舞臺兩邊都有電子屏幕顯示著戲文呢。

女兒很快就全神貫注地沉醉在劇情中，當舞臺上演到楊文廣在比武場上刀劈王倫後，跪在宋王爺面前不得不自報家門時，楊文廣聲淚俱下地述說到:「萬歲爺駕坐在校場/細聽小民表家鄉/家住河東在河塘/頭一輩爺爺是火山王/二輩爺爺楊繼業/金刀令公美名揚/三輩爺爺楊延璟/威震三關白虎堂/我的父名諱楊宗保/人稱赫天小霸王/佘太君是我曾祖母/穆桂英她是我的娘……″這沉鬱頓挫一唱三嘆的傾訴追憶，竟讓女兒眼中泛起了熱淚!多少年的家國滄桑，多少忠而被謗仍不忘初心保家衛國的赤子情懷，多少將軍百戰死歷盡艱辛後仍生生不息的英雄精神，已深深感動了她!

這也正是我帶她看戲的初衷!不論時代如何變遷，家國情懷，民族大義，英雄氣節，忠義精神都應該是炎黃子孫血液裡流淌的底色。我甚至希望我女兒以後也會帶著她的孩子重溫這部經典戲劇，把一種傳統精神生生不息地在血液中傳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