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達人秀

2023-11-07 09:12:57 2

文人落魄後僅剩的那點範兒一不小心就會被人勾勒在案，孔乙己就被描述成「是站著喝酒而穿長衫的唯一的人」。當時在手掌上一溜兒排開九文大錢，所炫耀的顯然並非財力。他自己都說「君子固窮」，能拿出手的只有自認為的一肚子學問了，比如知道「茴」字的四種寫法，所以也是站著喝酒人卻能夠套件知識象徵的長衫。儘管赤貧一族，怎麼說也是一介書生，因此才會在舉手投足間拿捏出點知識分子的範兒。其他時候都很低調，比如生活中最恣意的狀態也就是一碗黃酒滋潤的那一刻，更沒有阿Q那樣的機會和條件，但為君故，偷摸地搞些「三俗」。

與孔先生在作者筆下「被窘困」不同，有的人卻喜歡自曝奢靡生活。李煜這兄臺就是典型中的極品。古人有以詩記事的好習慣，等同如今方興未艾的微博時代。某天的日記裡就寫「簾日已高三丈透」，指明地說睡覺都是睡到自然醒。一國之君睡睡懶覺好像也不是什麼上綱上線的大事，可是後邊的言語卻不加隱晦了：「酒惡時將花蕊嗅，別殿時聞簫鼓奏。」這很容易讓人抓到貪圖享樂不事政務的把柄。儘管身份尊貴又才華非凡，可到底是書生意氣，通曉琴棋書畫卻不通世故。倘若換了別人也許就會言辭隱約，低調一些決計不是壞事。人世無常，後來一腳踩在大宋的土地上已經沒有自由身了。那時候的李煜把欄杆拍遍，今夕何夕，眼淚在詩詞裡飛。

在詩詞中曬曬當家做主時期鐘鼓饌玉的帝王生涯也不為大過，而早李煜1300年的齊宣王，同樣的身份地位，差不多的最後結局，卻在落難時節行為分外迥異。齊渭王還算有些手段，能夠仰起頭來與秦國對視，「諸侯皆欲背秦而服於齊」。齊宣王也通音律，他的老爸喜歡竽合奏，他卻好獨奏，結果砸了南郭先生的飯碗。齊國爭雄期間屢戰屢敗屢敗屢戰，還發生烏龍事件，信任有加的相國蘇秦原來是個間諜。遠赴他鄉避難那會兒，按理說一個敗國之君應該斂驕戒躁尋機會再翻身，要明白自己此時也就是個打秋風的角色，可他處處擺譜依然端著帝王的架子。衛國涼了他，鄒國也不搭理他了。後來下場十分慘烈，這樣人本就該沒心沒肺，死了時候也不至於那般撕心裂肺。

歷史上秀場最失敗的是劉備，最具成就感的恐怕就是諸葛亮了。當年的臥龍崗前劉備在自己的名字前硬是冠以「漢左將軍宜城亭侯領豫州牧皇叔」等繞口前綴，連諸葛亮門童的那關都未能跨過去。諸葛亮端足架子擺足譜兒還能夠加入劉備革命軍，成了首輔重臣，那因為是在合適的時間裡面對合適的人。史上最糟糕擺譜人算是秦始皇了，但凡出行勢必「儀仗綿延數裡」，兩次出巡前後遭遇項羽和劉邦這兩個關鍵性人物。結果是前者「取彼而代之」，「富貴不歸故鄉如衣繡夜行」也愛擺譜的後者卻絕唱《垓下歌》。雖然「霸王別姬」的戲碼成就了國內某導演藝術突破性的「棕櫚獎」，但項羽摘不掉縱火犯的帽子，嚴重地損害了當地旅遊經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