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洪水究竟從何而來（大洪水的選擇與中華文明倖存史）

2023-04-17 07:44:07

4000年前的滅世洪水

幾乎所有民族的史前傳說中，都有大洪水的故事。人類的生存離不開水，文明的出現離不開河流衝刷出來的大平原，所以人類文明總是發源於河流沿岸。而河流也經常是大洪水的來源，無數次的人類文明，都毀滅於洪水。

在中國，良渚文化的發現有重大意義，這是個真正有足夠證據顯示其發達程度的都邑，被視為中國有5300年文明歷史的有力證據。良渚文化的發達程度，遠超同時代的中原文化。但是很遺憾，曾經在4300——5300年前存在接近千年的良渚文化徹底消失了，良渚文明並沒有傳下來。這片土地上的良渚人，似乎消失得無影無蹤。中國的歷史文獻中，竟然從來沒有良渚文化的記載。良渚人去哪兒了呢？

考古學家發現的良渚文化遺址有三百多處，它們的地層剖面都有一個明顯的文化斷層。在這些遺址上面，都蓋著一層厚厚的淤泥。

各方面的科學考據顯示，良渚文明毀滅於一場大洪水。在那段時間，氣候變遷，發生了全球性的大洪水，長江中下遊地區的平原幾乎都被淹沒。這場洪水的持續時間接近一百年。從良渚文化到商朝中期，幾百年的時間，整個長江中下遊地區沒有任何大型聚落痕跡，基本上荒無人煙，那是被洪水大清洗過的蠻荒之地。

一直到商朝後期，太湖流域出現了馬橋文化，被視為越人文化的代表。但是，越人並不是良渚人的後裔，他們的文化也和良渚文化完全不同。越人的文明，也遠不如良渚人。良渚人的玉器，顯示了他們高超的加工技術，馬橋文化的人類遠遠不如。長江中下遊流域的古越人來自浙南、福建、廣東，更早的祖先來自東南亞，他們和良渚人沒關係，只是相隔幾百年後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這片土地原先的主人，原有的國度，都埋在一層水災淤泥之下。

在良渚人生活的這片土地對岸，隔著錢塘江，還生活著更古老的一群人，那就是河姆渡文化。河姆渡人住在用木頭搭建簡陋的房子，種植各種各樣的農作物。他們的房子，有點像非洲土著和印第安人的房子。雖然遠不及良渚人發達，但是他們已經能製造精美的石器和骨器，還有不計其數的陶器。

後來河姆渡人也消失了。在他們消失之後，也是空蕩蕩的沒有人煙。河姆渡文化消失的原因，一般也認為是水災。專家們對河姆渡遺址周邊做了長達三年的考察，沿著姚江順水而下，發現姚江所有的拐彎處，都有大洪水衝刷的痕跡，大洪水會把沙石層一層層剝離。根據衝刷痕跡，判斷出在河姆渡人生活期間，至少發生過二次極大的洪水。

五千年前的洪水，滅絕了河姆渡文化。距今4000年前的那場大洪水不僅滅絕了良渚文化，也滅絕了龍山文化和其他多處長江黃河中下遊的發達文明，留下了數百年的空檔。

而地勢較好的陝西、河南、山西等地，不易被洪水毀滅。那些地區的殘存人類群落，成為華夏文明的最重要源頭。中原的夏，就是史書記載中最古老的朝代。

2

中原洪水選出了夏、商

中原之外的地區，在四千年前那個時段都遭受暴雨洪澇的影響。中原地區的洪水情況如何呢？

有一篇考古學論文「伊洛河水系變遷和二里頭都邑的出現」提到了這個問題。這份研究，通過深部鑽孔，分析了階地沉積結構，探討了遺址周邊的河流演變歷史。

二里頭地處洛陽盆地。洛河和伊河於二里頭村以東會合，稱伊洛河，在盆地最東段注入黃河。4000年前的洪水屬於特大洪水，不僅淹沒了一級階地，而且淹沒了部分二級階地，當時二里頭地區一片「汪洋大海」，只有部分二級階地呈零星的島嶼突兀於洪水面之上。二里頭遺址所在地似乎地勢較高，當時就幾乎就是一座孤島。

洪水後，出現了廣闊的泛濫平原，衝積土土質肥沃，極利於農業經濟。

洪水以前洛河與伊河一北一南夾住了二里頭所在地區，是一個狹小封閉的類半島地形。洪水後，古洛河決口改道，導致洛河在二里頭以西就注入了伊河。二里頭北側原洛河河道斷流，從而在二里頭以北成為一個統一的衝積平原。

這就是對當時的考古研究得出的結果。現在有人認為二里頭都邑可能是夏朝的首都。另一些人認為它是商湯的西亳。但是有一點共識：與其他文明相比，它和商文化的銜接更好，可以視為有傳承關係。

無論是傳說中的夏，還是殷商，都被認為是中華文明的源頭。夏商獲得如此獨特的地位，是因為四千年前的大洪水毀滅了當時其他地區的大多數文明。

更多的研究顯示，曾經在蜀地繁榮過的三星堆文明，也可能是毀於一場特大洪水。

從這個角度，甚至可以這麼說：所謂華夏文明的源頭，不過是大洪水篩選了一群倖存者。如果沒有這場大洪水，整個中華文明發展史會完全不同，它的源頭或許是良渚文化，或許是三星堆文化，或許是龍山文化，總之，是一些完全不同的東西，發展出完全不同的後來的文化。

3

長江和黃河帶來的洪水災難

黃河，是「中華民族」的母親河。它孕育了諸多的文化，也帶來巨大災難。

公元1117年，北宋宋徽宗時期，黃河口大決堤，共造成百萬餘人被淹死。公元1642年，明崇禎年間，黃河口決堤，水淹開封城，當時的開封城有37萬居民，其中34萬人被淹死了。

黃河在有記載的二千年間，導致特大水災大約1500次，26次改道。每次決堤、改道，就有無數的村莊、農田和城市，被一層層的黃土泥漿掩埋在地下。

長江也是一條可怕的江。在歷史上，每過幾年就要發一次大水。隨著洞庭湖面積的縮小，長江水災從唐代的二十多年一次增加到清代的大約四年一次。民國時期就有三次特大洪水。尤其是1931年大洪水，更是損傷慘重。

1788年，正是乾隆盛世，長江大洪水從6月初開始一直到8月初才消退，整整持續了兩個月時間，上千萬人無家可歸，上百萬人死於洪水和大饑荒。到了兵荒馬亂的同治年間，長江也沒閒著，1860~1870年間，長江連續發生兩次特大洪水。

1911年9月，長江洪災導致10萬人被淹死，災民數百萬。由於洪水摧毀莊稼，另有10萬人死於「飢餓的掠奪者團夥」——也就是沒糧食去搶劫殺人的那種饑民暴徒土匪。

1931年8月暴雨，長江堤潰口達354處。據統計，至少淹死40萬人，由於水災加上饑荒、瘟疫的死亡總人數可能高達300—400萬。是20世紀導致最多人死亡的自然災害。

湖北檔案館藏的江漢關檔案中，有1931年長江洪水最高點記錄：「民國二十年八月十九日(公元1931年8月19日)大水最高點53.65英尺」。

1935年7月的長江洪水，荊州成為最嚴重的災區。據「荊州水災寫真」記載，大水襲來，城外農村「登時淹斃者幾達2/3，其倖免者或攀樹巔，或騎屋頂，或站高阜，均鴿立水中延頸待食，不死於水者將悉死於飢，竟見有剖人而食者」。襄陽以下、漢陽以上成為一片汪洋，直接淹死的有十幾萬。

4

雲夢澤與三峽

現在的人們很難想像四千年前那場大洪水帶來的災難。古人面對這樣的滅頂之災，完全沒有應對方法，只能眼睜睜看著被滅絕。

千島湖洩洪放水的時候，有人提到每小時的洩洪量相當於二個西湖。在古代，西湖並不存在，它只是大海的一部分。曾經有良渚先民在那裡住過，但他們的故國又被洪水變成一片澤國。

長江洪水的時候，人們開始懷念那個古老的雲夢澤。雲夢澤是大片大片的湖，在古代，它曾經是整個江漢平原那麼大。到了秦漢，它還有二十個洞庭湖那麼大。到了唐朝，雖然只剩下洞庭湖，但是那時候的洞庭湖也比現在大很多。有了這樣一個大湖蓄水，即便長江洪水，也不至於如黃河那樣可怕。但是泥沙淤積和唐宋以後的千年圍墾，把雲夢澤變成了今天小小的洞庭湖。

失去了雲夢澤，人們只能造一個三峽大壩。它沒有雲夢澤那麼大，但是至少也有一定的替代作用，像1931年水災那種可怕的情形，或許再也不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