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修崩潰的真實經歷（整到一半就讓我這個所謂的專家崩潰了）

2023-04-19 17: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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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龔誠仁

1

外甥的精裝房，當仁不讓的我

表姐家外甥，去年底留學歸來，到上海某高校任教。

今年初，外甥和相戀多年女友選中位於徐匯田林街道一套二手房。雖說戶型不大，但房型正氣通透，且是學區房，完全可以滿足外甥這種新婚小家庭自住的剛需之求，算是比較順利地解決了一件大事。

外甥辦完委託過戶手續，遠在大興安嶺的表姐給我打來電話，讓我幫著外甥把房子「簡單整一整」，她擔心外甥自己沒經驗弄不好。

雖說從我內心角度講，最不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接手親戚、朋友的家庭裝修工程。因為市面上的散戶家裝，還是手工操作為主，裝修過程難免會留下瑕疵。這時熟人之間的弊端就顯現出來了，對方可能礙於情面，不好直言所想，但內心中又有個坎兒過不去，讓對方為難。

但外甥這套房，我卻又覺得責無旁貸。倒不是什麼「娘親舅大」之類的情理，主要是覺得自己畢業工作後從事建築工程技術管理工作，也有二十多年了。其中還有兩年就是從事家庭裝潢業務，就算沒吃過豬肉，但也總算見過豬跑。

這些年，時斷時續地，也幫著親戚、同學、朋友做過十幾套家庭裝修。我自認為，總歸比外甥要熟悉一些家裝的程序和要點吧。

況且，我找來的裝潢師傅老王，已經打交道近二十年，算是老熟人。我認為家庭裝修最難把控的人工這一環，我是有把握的。

這套房平面布局基本不需要什麼改動，外甥也沒有特殊要求，於是我就出了幾張施工圖作為依據。

後來外甥未來的嶽父——我稱其為鄒大哥——因為剛剛在老家杭州裝修完兩套房子，對裝修頗有心得，也加入了進來。

而且他無師自通，利用裝修平臺的設計工具，完成了動態演示效果圖，細節表達的都頗為精準，為整個裝修的風格、配色定了調。

我讓老王看過現場，他很快出了份報價單。我拿給公司從事預決算成本的同事看了一下，價格適中，就馬上跟老王籤合同擇日開工了。

2

電線布置，你不知道的事

原有裝修拆除後，水電安裝施工前，我和鄒大哥一起進行現場交底，這時候，分歧開始出現了。

鄒大哥要求，進戶配電箱端子排列順序，除了照明、插座、廚房、衛生間、空調、冰箱單獨設置迴路這些常規操作外，要把冰箱和照明控制開關放置在配電箱總開關之前！

這個要求馬上遭到兩個電工師傅的反對，理由是沒有這種排法，違反施工規範，存在安全隱患。

可是鄒大哥堅持，因為他剛剛在杭州裝修的兩套房，就是這樣排布的。這是杭州兩家口碑很好的家裝公司推薦給他的新做法，這樣更適合生活。鄒大哥說兩名電工的做法，都是比較陳舊的排布方案。

我因為不是做電專業出身，鄒大哥這個「新做法」讓我比較好奇，就問他這樣排放的道理在哪裡呢？

他解釋道：這樣排布，好處在於照明和冰箱不會受配電箱總閘跳閘影響。比如，生活中因為某個電器短路造成漏電保護啟動，總閘跳閘，屋子裡瞬間就一片漆黑。如果照明這一路電不受總閘控制，遇到跳閘時，室內照明不受影響，燈還是亮著的，不會讓你兩眼一抹黑啊。

冰箱這一路放在總開關前面，是為了外出旅遊這種情況考慮。你出門一般都會拉下總電源斷電，以策安全。現在冰箱這一迴路不受總閘控制，你拉下總電源，就不用擔心冰箱斷電影響使用了。

聽上去，都是很有道理的樣子。但轉念一想，照明和冰箱排在總閘之後也應用起來也沒增加多少不方便，只是多關閉幾個迴路的空氣開關罷了。

我轉身問電工師傅，為何不能這樣做？此時兩人已經頗有情緒，或者覺得這麼淺顯的道理也懶得跟我解釋吧。就說，你們實在要放，就把冰箱放到總開關前面吧，照明是絕對不能放的。否則，以後家裡萬一換個燈泡，一個疏忽，發生觸電就麻煩大了。

這個爭執暫告段落，第二個爭執又來。

也是鄒大哥要求，所有電路布線走地面，水管敷設則走頂面靠近牆角。

水管敷設走頂面且儘量靠近牆角我是知道的，因為這裡時可以採用局部吊頂造型的方法遮蓋。如果日後萬一出現檢修的情況，付出的成本也小。如果敷設在地面，無論地面材料是地板還是各類地面磚，代價相對都大。

但所有「電路布線必須走地面」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於是再向鄒大哥請教。這回他也沒說出什麼道理，只是拿出在杭州裝修時的照片給我看，確實電線都是走地面。

看了照片，我的第一感受是，挺好看的。但馬上想起藤野先生對魯迅說過的一句話：「解剖學不是美術」，同樣的，工程也不是美術呀。

說起電路布線走地面，以往還是有一定的道理在。因為過去鋪設地板時，基層找平通常會用木方料做龍骨。這樣就地板與地面有幾釐米高的空隙，排布電線管線比較方便，免去了地面開槽之煩。

現在地板鋪設，「懸鋪法」已是主流，採用木龍骨做基層找平工藝的越來越少。如果還是堅持「所有電路布線必須走地面」，那勢必造成地面管線密集，要開鑿大量的線槽。工程量大暫且不說，也不合理，因為這樣可能削弱了樓板承載力。

而且不管哪種情形，也是地插這類的電路管線走地面；照明線路還是走頂面的。

那為什麼家裝公司還要推薦這種布線方法呢？那天電工師傅說的一句話還是挺有道理的：「電線都必須走地面，捨近求遠，那得多繞多少路啊？！」。

增加裝潢工程的工作量，能多算點兒錢吧。這個道理，跟計程車繞路的性質差不多——你還是能到達目的地，就是多付了計程費。駕駛員可能還有挺充分的理由：這麼走，路邊的風景好啊！

後來我回到公司，特意把上面遇到的問題向電氣專業出身的盧兄核實。他的答覆簡單明了：總閘關掉，室內必須全部斷電，否則有安全隱患。至於電線排布，走上或走下規範上沒有具體要求，工程上的原則就是，就近，怎樣便捷怎麼來嘛！

3

老舊小區戶表的改造

在電線布線過程中，還有個小插曲。

外甥這套房，是二手房。建設標準還是二十多年前，各種配套標準略顯陳舊。比如室外總線還是6mm2。外甥跟他嶽父商量了一下，打算把外線換成10mm2，這個是新建住宅標準。電工師傅聽了之後一臉凝重，說要檢查了一下外線情況再定。

於是請來物業打開強電錶井，發現這個棟號電氣布局是比較特殊的，三梯十七戶的房子，所有電錶箱集中在一個電錶井中。外甥家位於一端，距離電錶井足有三十幾米。

而且聽物業的師傅說，這中間有三個彎頭，重新穿線是很難穿出的。電工師傅越聽越沒底，擔心穿線到一半卡在那裡穿不出，那就麻煩大了。因為你不可能把樓板再鑿開打通管路啊。

我特意查詢了一下，原來的6mm2總線，可以負荷約10千瓦。外甥這套住房所有電器同時使用也不會超出8千瓦，理論上是可以用的。量入為出，我是不主張冒這個風險，畢竟，家裡電器同時滿負荷使用的情況是極罕見的。

但外甥還是想把這個安全餘地放大一點兒，堅持要更換。最終電工師傅同意將火線和零線更換為10mm2，但原來的地線仍保留6mm2線不動。

雖說從規範的角度講，電線截面要一致，否則地線有過熱或出現接觸不良的現象，影響接地效果。但想想這樣出現超負荷的情況是微乎其微的，那就這樣吧。

萬幸，雖然重新穿線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但沒有出現卡死在半路的情況，比較幸運。事後，因為這是合同之外的事情，電工師傅送來一張籤證，這個內容除材料外，人工費150元。

這個我是同意支付的，因為不是電工忙活三刻鐘的人工費值150元，而是這其中他承擔著風險的——萬一電線卡死在半路，他花的代價遠不止150元了。

4

關於水電的零零碎碎

電線敷設臨近結束時，開始敷設PPR上水管。這時鄒大哥又提出新的要求：冷熱水管，不是暗敷牆內的部分，都要做保溫。

理由是，熱水管需要保溫，冷水管則防止走冷水的時候管外壁結露，形成冷凝水，造成吊頂發黴。

從我的工程經驗上看，PPR上水管，只要把室外的部分做保溫即可。而室內部分，似無必要。

正常的室內居住環境，冷水管接觸高溫蒸汽的機會微乎其微，形成冷凝水的機會只是理論上的可能。

但這個要求弔詭之處在於，雖無必要，但又不能算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呢？

不過這個問題到了裝潢隊老王那裡倒不是什麼問題：你願意花這個錢，我有啥拒絕的理由呢？！

接下來，鄒大哥又在脫排油煙機插座位置的問題，跟電工師傅來回溝通了半天。

電工師傅的意思，這個插座，一般安裝在頂板上吊頂裡，適用面廣。以後無論是採購哪種類型的脫排油煙機，都可以用。

但外甥和其嶽父堅持要放在牆上，距地高度2.2米。理由是，以後拆洗脫排油煙機方便，這也是脫排油煙機廠家的建議。

應該說，兩種做法都可以，只要美觀性和安全性達到了就行。一般來說，中式油煙機插座安裝在牆上，因為脫排油煙機罩上要做吊櫃，可以遮擋電源線。而歐式油煙機插座則是安裝在吊頂裡面的，不影響美觀。

放在牆上要注意，定製廚房櫥櫃時不要忘記背板開孔。

5

來自外甥的堅持

水電接近尾聲，泥工開始進場。

按照我以往的工程習慣，會讓泥工師傅根據現場實地量測，把廚衛間需要粘貼瓷磚或玻化磚的面積報給我。然後這部分材料的採購工作就可以進行了。瓷磚一般沒有現貨，廠家完成加工送貨要三到五天。

結果泥工進場後的一天，我突然接到外甥的微信說，他已經通知瓷磚廠家上門來量測面積了。

我略感詫異，因為這個工作本不需要廠家上門的。於是我就問外甥，跟瓷磚供應商怎麼約定的？外甥說，廠家上門量測，並會出牆、地面的排版圖，以期達到最佳粘貼效果。

我一聽還挺出乎意料的，想不到廠家提供的服務這樣到位，這在我們工程上是從來沒有的。但外甥下面的話又讓我不能理解了，廠家上門量測、出牆地磚排版圖，而且廠家還會根據排版圖進行牆地磚切割、加工！！

我的第一反應，這個哪裡加工的準呢？

如果牆、地面比較規整還勉強可行，現在衛生間裡重新做了壁龕，粘貼飾面磚只能讓泥工師傅根據實際來切割、破磚，這個預前加工，很難做到毫釐不差，完全沒有必要。

結果外甥態度比較堅決，堅持讓廠家上門來量測。他的意見是得到其嶽父背書的。只好由他，或許這個瓷磚品牌來自杭州，鄒大哥更熟悉他們的操作流程吧。

只是如此一來，本該泥工邊砌築牆體邊等待牆地磚送貨上門，等到貨到現場，正好可以進行粘貼。現在只能先把所有砌體內容完成，再由廠家上面量測，然後再等待貨上門，耽擱不少時間。

這件事最後的結果是，廠家業務員上門後，表示只能量測總量，至於具體部位的精準切割，他們還是做不到。想想都頗為滑稽。

6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下一個分歧點，來自外牆窗的更換。

這套房子原來的外窗，框料是塑鋼型材，玻璃就是普通單層白玻。這個從隔音、保溫節能方面來說，確實不好。

但我考慮更換外窗價格不菲，而且更換外窗施工的難度不小，還容易留下滲漏水的隱患，所以最初，我是不主張更換的。

但外甥頗有更換的意願，我就想著更換雙層中空玻璃窗就可以了。我去附近門窗加工店詢問，答覆是塑鋼型材基本淘汰了，現在都是彩色鋁合金型材框料。70（鋁材寬度）系列框料，雙層中空白玻，每平方400元左右。

後來外甥跟女友到建材賣場兜轉時，看中一款鋁合金窗。業務員極力向其推薦了「斷橋鋁合金窗」，言其節能性能非常好。「斷橋鋁合金型材」，這個並不陌生。按照節能驗收標準，這種型材已經是新建住宅項目的標配了。

但是外甥這個窗型選擇問題在於，雖然選擇了斷橋鋁合金的框料，但玻璃的類型仍是中空雙層普通白玻。這個從節能角度上來說，不合理。因為窗戶部位的能耗損失，耗能80%以上還是玻璃部位啊。

後來我特意去諮詢做門窗廠的朋友，他的答覆是，「斷橋鋁合金 普通雙層白玻」這種組合下，就像穿一件保暖外衣，結果只有拉鏈這裡是棉的，其他地方還是襯衣，這個保暖效果可想而知。

只是這樣一來，門窗價格一下子變成每平方780元，還算是特價。

這個價格，跟最早老王師傅報上來的價格基本差不多。我原來主張如果換外窗，就讓裝修隊來做。雖然錢省不下來，但是質量責任很容易劃分清楚，防止萬一出現外窗滲漏問題難以處理。

作為一個從事建築工程職業的人，深知外窗滲漏這一質量通病有多頑固。而且外窗滲漏水，有兩種可能性。一種是外窗本身的滲漏水，這個原因就是外窗加工過程中，加工的精度不高，拼裝毛糙或拼縫膠不到位等等。

再一個滲漏隱患在於，門窗安裝到位後，窗外框與土建窗洞口縫隙的填塞。操作工人不認真，應付了事，也會留下滲漏隱患。而且兩種情形，有時表現出來的狀態很接近，比如窗下角部位的滲漏水。這種情況很容易出現責任劃歸困難，相互扯皮的現象。

都由裝潢隊一家完成，則不管哪個環節出現問題，都是對方的責任。

7

得不到的滿意、操不盡的心

最後說說裝修工程中材料的環保控制問題。

裝修儘可能使用健康、環保材料，這個已經是共識。就連遠在大興安嶺的表姐都在電話裡跟我說「貴點兒沒啥啊，關鍵要環保材料……」

就是在這個原則下，外甥也是處處小心。本來我想廚房櫥櫃，可以讓木工師傅現場做櫃體，然後外面定製門板和臺面，比整體定製應該可以省下一半費用。

但外甥一家商量下來，覺得萬一裝潢隊拿來的板材不環保呢？最後還是到了外面找了所謂「專業櫥櫃」廠家訂製。

同樣，地板選擇，實木複合地板已是主流，三層實木複合地板質量要好於多層實木複合地板。我於是找了合作過的地板批發商，他說如果沒有地暖，那三層實木複合家用地板，材料加人工費每平方米210元檔次的，就足夠用了。

外甥也是兜了一圈建材大賣場，最後看中一款某品牌產品，特價，每平方米330元，據說環保認證可以達到「E0級」。

其實，2018年之後國內新標準，甲醛釋放量的最高標準只有E1級，「歐標」也沒有「E0級」。這個E0級標準，只在舊標準中有載明，但那時針對強化複合地板和細木工板的，你並不能因此推而廣之到所有板材。

選擇塗料時也是如此。周大哥的方法就是「只買貴的不買對的」，貴的就一定好。最終塗料選擇「硅藻泥」系列的某品牌乳膠漆。

硅藻泥，可以「吸附」甲醛，但這個並非特別的功效，任何以植物為原料的類似產品都具有這種吸附效果。

而且不管哪一種材料，在使用一段時間後都會逐漸漸飽和，吸附能力下降，吸附作用是很有限的。

至於「分解」甲醛，這點活性炭做不到，硅藻泥也做不到，那是需要靠加入二氧化鈦等催化劑（也就是廣告中提到的光觸媒材料）的。而且這個「光觸媒反應」祛除甲醛，也就是理論上的可能。

這裡說個題外話。

建築材料，比如油漆塗料、膠水、各類人造板材，會含有揮發性物質，如苯、甲苯等。而且有資料證明，這些揮發性物質是第1類致癌物。

但這個危險性，主要是工作場所的職業病，比如石油工業生產場所、製鞋廠之類。

我們日常接觸到的揮發性物質，跟工廠內的職業暴露不可同日而語。所以普通住戶不用過分擔心。

拋開劑量談毒性，是在耍流氓。

裝修開始之前，我對裝修過程中會出現一些分歧是有著充分的思想準備的。過往工作經歷中，也看到過小情侶高高興興買了新房裝修，結果裝修之後分道揚鑣。因為裝修的個性化太強了，大家意識很難做到完全統一，而且都會覺得自己是最有道理。

散戶家裝這個市場，因為「復購率」低的緣故，魚龍混雜，泥沙俱下。距離成為一個規範化的市場環境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

即便我提前做了這些「心理建設」，而且我雖遠算不上專家，但起碼不是門外漢，但裝修開始後的這些疙疙瘩瘩，還是出乎我的意料。原來我一直以為顯而易見的事情，就能節外生枝多出來許多么蛾子。

我有點兒遺憾的是，本想讓外甥少花點兒精力管這些事情，但結果還是讓他不停地東跑西顛地張羅。

讓他接觸一下雞零狗碎的日常，也算是理解生活真實面目的一部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