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彥宏還有翻身機會嗎（焦急的李彥宏走了一步閒棋）

2023-04-20 01:11:03

在「互聯互通」的號召下，許久不曾出現在網際網路話題榜上的百度，17日宣布已與美團、攜程、順豐等十餘家企業在流量、技術、服務生態三大層面展開互聯互通。

目前，這十餘家企業已經在百度App內上線了各自的智能小程序。對於用戶來說，現在只要打開百度APP，就能通過智能小程序，完成訂酒店、訂車票、訂電影票等需求，而不用在各個APP之間來回跳轉。

隨著移動網際網路巨頭間持續多年、彼此隔絕的高牆，被逐漸拆除，百度的這一決定，更是在代表隔絕的高牆上，撬開了一個大口子，對互聯互通的真正到來，具有重大意義。

對於百度來說，趕在春節前完成互聯互通，顯然是有備而來。春節期間免費的流量高峰，歷來都是企業必爭之地。百度正決定以「好運中國年」為契機，開放百億流量給合作夥伴，理由也無出其右。

這些年來，李彥宏略顯沉默，有人嘲笑「百度再不加速，就看不到AT尾燈了」，在百度日益喪失話語權的當下，李彥宏作為百度的創始人、董事長兼執行長，宣布互聯互通，無疑是又一次自救。

1997年底，美國著名的網際網路門戶網站雅虎，日均訪問量達到9000多萬，它的主要競爭對手Infoseek，從此一蹶不振，並在短短一年後，被迪士尼收購。

在當時的Infoseek公司，有一位華人工程師被逼得幾乎失業，正在考慮是否回國創業，這位工程師的名字，叫做李彥宏。

此時，李彥宏已在海外待了8年。有松下、道·瓊斯、InfoSeek等世界知名大廠的工作經歷，有發表在業內頂級刊物的研究成果，更有專利編號5920859的超鏈分析技術，而這項技術是現代搜尋引擎的重要基礎。

在美國，李彥宏因為自己寫作的《矽谷商戰》這本書，認識了大自己5屆的北大學長，徐勇。

徐勇當時是《走進矽谷》紀錄片的製片人之一，看了李彥宏的書後，把他拉進了攝製組。在這裡，李彥宏近距離採訪了雅虎的創始人傑裡楊，也就是楊致遠。楊致遠也曾出現在李彥宏《矽谷商戰》的書中，在書裡，李彥宏稱其為「點石成金楊致遠」。

李彥宏創業的熱情被點燃了。

其實從1995年開始，他每年都會回國考察，直到中國移動網際網路的格局，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1999年，李彥宏認為中國網際網路的環境已經成熟，下定決心回國創業，還拉上了徐勇。他看中了徐勇以一當十的交際能力以及在矽谷深厚的人脈關係，張勇則看中了李彥宏傑出的技術能力。要知道，2019年李彥宏是被提名過中國工程院院士的，但這是後話。

回國創業的頭等大事，就是找融資。李彥宏和徐勇的組合，透著金光閃閃的牛逼，所以融資上沒遇到多大問題，但最終敲定融資的場景卻十分有趣。

當時投資人讓李彥宏列舉出全世界搜索技術最牛逼的三個人，李彥宏的回答中包括他的前上司張以緯。李彥宏話畢，投資人轉身出去打了個電話，回來便敲定了融資，且高於李彥宏和徐勇本來計劃的100萬美元，給了他們120萬美元。

原來，李彥宏口中的張以緯，投資人恰好認識，他出去給張以緯打電話，問了同樣的問題，張以緯的回答中，其中一個人是羅賓李，也就是李彥宏。

1999年聖誕，31歲的李彥宏選擇在來美國的同一天，帶著120萬美元的風險投資，回國創業。回想8年前，他還是一個抱著忐忑心情，獨自踏上異國求學之旅的青年學生。

一去一回，李彥宏早已不是孑然一身。他的身邊匯聚了6名小夥伴，徐勇、劉建國、雷鳴、郭眈、王嘯、崔珊珊。百度此後以技術實力強而聲震江湖，他們7人則以「百度七劍客」的名號行走江湖。

在曾經投資他們的半島基金的撮合下，面向門戶網站的百度，拉到了自己的第一位客戶，美國的矽谷動力公司，購買了其一年的搜索服務。

萬事開頭難，有了第一個客戶，後面的生意就容易得多了。百度先後拿下搜狐、新浪、騰訊。

就在公司成立快滿一年的時候，百度又拿到了DJF德豐傑與IDG資本等聯合投資的1000萬美元A輪融資。

然而好景不長，2001年的網際網路泡沫，說破就破，以服務他們為生的百度，命懸一線。

這年8月，病倒在深圳的李彥宏和散布美國、新加坡、北京的股東們開了一次電話會議。李彥宏決定，將百度從面向企業的門戶網站，轉型直接面向個人。盈利的方式，採取競價排名。

就像當年劉強東決定重倉物流，遭到全體股東反對一樣，李彥宏的競價排名，因為模式不夠成熟，也遭到了全體股東反對。

但兩者的不同在於，京東物流儘管燒錢，卻實現了區別於國內其他電商平臺的差異化運營，最終成為京東的護城河之一；而李彥宏的競價排名，雖然成了百度的瘋狂印鈔機，但後來的一切毀譽，也都源出於此。

雙方爭吵了3個小時，最後李彥宏怒了「我他媽的不做了，大家也都別做了，把公司關閉了拉倒！」然後猛地將手機朝桌上摔去。

這與其一貫給人溫文爾雅的印象大不相同，還記得2019年在北京國家會議中心舉行百度AI開發者大會，他被人當頭澆下一瓶礦泉水，尷尬之狀被全國直播，也只是問了一句「What’s your problem？」

於是，在李彥宏的逼迫下，董事們最終只得點頭。

2001年9月20日，Baidu.com正式開始競價排名業務。

競價排名在當時聽起來畢竟太新鮮了，結果百度想了個損招，然後促成了網際網路營銷史上的一個經典案例。

當時中國的許多主流門戶，都用的百度的搜尋引擎。新浪的王志東一直欠著百度的錢，沒能還上。

於是百度在2002年3月12日晚7時20分，暫停了對新浪的服務，任何搜索結果，都只有一句話「因新浪欠費，百度暫停對新浪的搜索服務，如需更好的搜索結果，請登錄www.baidu.com。」

一不做，二不休，百度還找來媒體，對這一事件大肆宣揚。

這次事件後，許多網民開始第一次使用百度，百度大規模提升了品牌的影響力。至於王志東則在交齊欠款後，作別李彥宏，走向了谷歌的懷抱。

百度第二次大規模提升影響力的事件，就是後來被反覆提及，甚至在中國網際網路史上都留下一席之地的「閃電計劃」。

2004年以前，谷歌在國內的名氣和口碑，都要高於百度許多，並且還是在谷歌沒有官方意義上進入中國的情況下，這讓李彥宏一度覺得十分憋屈。

李彥宏看到了百度和谷歌之間的差距，但仍然覺得很不服氣。

單從技術層面來講，李彥宏申請超鏈分析專利的時間，早於谷歌兩位創始人申請「Page Rank」專利。一種非正式的說法是，李彥宏與谷歌兩位創始人討論過技術，而前者對後者有重大啟發。

「閃電計劃」開始於2002年2月，兩個月後李彥宏病倒住院，仍舊不忘給下屬打氣「我們是在自己的國家『打仗』，你們每個人平時不都對Google不服氣嗎？這回真刀真槍幹起來了，誰怕誰？」

8月份，對閃電計劃進展不滿意的李彥宏，化身產品經理，親自帶隊。9個月後，被坊間戲稱「野戰排」的15人攻堅克難小隊，完成了技術升級，頁面反應速度和內容更新頻率都有了顯著提升。

當時《中國電腦教育報》，組織了一次名為「百度VS谷歌」的萬人公測活動。群眾票選結果顯示，55%的人認為「百度比谷歌好用」，35%的人認為「谷歌比百度好用」，10%的人認為「兩者差不多」。

（百度早期廣告）

雖然這日後被認為是百度的一次營銷手段，但當時確為其帶來了一大波用戶增長。2003年的統計數據顯示，百度超過谷歌，成為最大的中文搜索網站，同時也是訪問流量最大的中文網站。

2005年8月，百度在納斯達克上市，發行價27美元，最後報收122.54美元，是發行價的454%，打破多項記錄。

蹭蹭上漲的股價不僅是李彥宏和百度的高光時刻，也是中國人的高光時刻，他說「真高興，實在是給中國人爭了光。」

但是為了把百度送上市，李彥宏不斷設法增加自己的實權，徐勇在被掛上CSO首席策略官的虛職後，公司上市前夕選擇離開。劉建國也在公司順利上市後，帶著巨大財富快樂離去。

李彥宏決心向著更高更遠處狂奔，誰跟不上或者不願意跟，就立馬放行走人，他說「我最喜歡的東西是工作，沒有時間花錢。」

而他看上的人，倒也不負所望。

俞軍，百度員工中最不走尋常路的一位。在工作和花錢的選擇上，他和李彥宏的選擇出奇一致。在求職簡歷中，他寫道「不計較地域，不計較薪水，不計較工作強度」。言出必行，辦公室門口的那個沙發，他一睡睡了半年，早上10點還常常鼾呼大睡，自成一派風格。

而俞軍最大的貢獻，要數為百度挖到了「貼吧之父」、百度史上最年輕副總裁、「百度太子」——當時才讀大三的李明遠。

匯聚在李彥宏身邊的牛人，還有不能不提的百度財務長王湛生。他對內規範財務管理，對外幫助李彥宏承擔社交，百度的成功上市，他功不可沒。但是這樣一位難得的人才，卻在百度上市兩年後，與家人度假期間，溺水身亡。百度為他專門設立了一個一級域名Shawn.baidu.com，永久紀念。

2017年李彥宏將陸奇納入麾下，為百度的發展帶來了轉機。在進百度之前，陸奇是微軟的全球執行副總裁，位列四巨頭之一。進入百度後，他一通大刀闊斧的改革，將原先失落的價值觀和低迷的士氣扭轉了180度。

然而一年半後，陸奇那邊以個人和家庭原因辭職。第二天，百度股價應聲下跌，被稱為「史上最貴離職」。

差不多就是從這時候開始，李彥宏站在百度中央，左顧無人，右顧也無人，手握大權但也無限寂寥。

後來三鹿奶粉事件、虛假醫藥信息被央視曝光，揭開了百度競價排名有悖價值觀和商業倫理的醜惡一面。

在全民的聲討聲中，百度股價一天之內蒸發了15億美元，進入成立以來，最危急的時刻。

逆輿論潮流而上者，屍骨無存。這場針對百度的討伐，讓百度百口莫辯，競價排名結束了，取而代之的是鳳巢系統。

但2016年，魏則西去世後，網友找出他此前在知乎「你認為人性最大的惡是什麼？」中的回答，將百度搜索和百度推廣推上風口浪尖。

時隔多年，魏則西事件，再次引發了全民對百度競價排名和莆田系醫療機構的持續討伐。

虛假信息依然充斥著百度，依舊有網民持續不斷被騙。

百度到底有沒有反思？

對於百度自己來說，競價排名導致的輿論差評，或許不是最致命的，真正讓他們感到驚恐的，是移動互聯時代的到來。

作為PC端的霸主，在移動網際網路時代，各個APP 都是明晃晃的獨立個體，不像以前PC端難以記憶的域名網站，大都需要經過百度的檢索。

在不以搜索為生的時代裡，百度不可避免的滑向失落的一端。

而各大APP的日漸紅火，如微信、微博、抖音、快手、淘寶等等，分散了原本屬於中文第一大搜尋引擎百度的注意力，也分走了可能的廣告客戶等賺錢的機會。

在滾滾如洪水的巨大時代變革下，李彥宏沒有放棄自救。

然而，百度外賣，在美團、餓了麼面前被輕鬆碾壓；百度電商，在淘寶、京東、拼多多面前，不值一提；主打社交的百度空間，在微信、微博、豆瓣面前無名無姓；從在網際網路世界獨樹一幟的百度貼吧找突破口，結果搞出「血友病吧」等事件；立足主體業務，搞出一個百家號，結果內容奇差無比。這些都導致用戶加速拋棄百度。

移動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似乎只有一個百度地圖，但也是杯水車薪。

2019年，短短3個月內，百度5名高管接連離職。離職原因依舊像之前離職的幾位高管一樣，沒有對外公布。

百度已是今時不同往日，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是人性的趨利避害。但百度總留不住人才這件事，坊間對此猜測大致指向三個字「價值觀」。

百度創立之初的口號是「讓用戶最平等便捷地獲取信息」。但捫心自問，百度做到了沒有？

知名網際網路評論家洪波，曾有過一句評價：百度錯在並未誕生與其體量和影響力相匹配的成熟的商業倫理。

洪波的表達克制，但直指要害。

2020開始的造車浪潮，一浪高過一浪，在依舊紅火的2021年，百度1月11日正式宣布，和吉利合作組建智能汽車公司，以整車製造商身份進軍汽車行業。

今年1月19日，百度公布了首款概念車型，並將上市日期定在了2023年。百度造車成果究竟如何，暫時只有想像的空間，還要以觀後效。

至於1月17日宣布與美團、攜程、順豐等十餘家企業互聯互通，更像是一次雷聲大雨點小的抱團取暖。並且稍加留意就會發現，這份名單中沒有騰訊和字節。

而從用戶的使用感知上來說，互聯互通也並沒有帶來實質性的變化。但從主動「拆除圍牆」，開放網際網路的意義上講，百度的確帶了個好頭。

至於李彥宏，他向來不愛拋頭露面，近幾年更是鮮少對外發聲。

在《南方人物周刊》多年前的一份報導中，百度市場總監、必要商城創始人畢勝這樣形容李彥宏：「他是個富翁，（但）他仍然很樸素，不喝酒不抽菸，下班就回家。我有時候和他說你得有點樂趣，要不活著多沒勁呀。他卻說這樣挺好的。」

中國人常把兩個成語掛在嘴邊，叫過猶不及，鬆弛有度。李彥宏曾不止一次談到工作給他帶來的快樂。但有時候，生命中的留白時刻，更能讓一個人看清自己孜孜以求的航向。

作者：李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