淶源反殺事件全過程（法不能向不法低頭）

2023-04-28 00:28:41

2019年3月3日，河北省保定市人民檢察院依法認定「淶源反殺案」當事人王新元、趙印芝在案發時的行為屬於正當防衛，不負刑事責任，決定對他們不予起訴。重獲自由的夫妻二人，在賓館與分開8個月的女兒、兒子重逢，一家人抱頭痛哭，檢察日報記者程丁拍下了這令人動容的一幕。

「中國長安網2019年度照片」——《法不能向不法讓步》表現了一個家庭歷經生死考驗後重逢的悲歡，也向每一個觀者訴說著法治守護人間溫情的故事，讓「法不能向不法讓步」這一理念深入人心。

2018年7月11日晚11時許，王磊手持甩棍、刀具翻過圍牆，潛入王新元家，他要找的，是他曾經的同事——王新元的女兒王曉（化名）。半年來，為強迫王曉與自己交往，王磊不斷威脅殺害她和她的家人；半年來，王新元一家人先後躲避到縣城賓館、親戚家，居無定所。「我該想的都想到了，和他談判，報警求助，我們全家躲著他，過著提心弔膽的生活。」王新元回憶說。

然而，王磊還是追蹤到了王曉在保定市淶源縣農村的老家，王曉碰巧正在家中。這是他的第七次上門威脅，也是最後一次。

當晚，王磊翻牆的動靜驚起了護院狗的叫聲，王新元、趙印芝和王曉手持武器趕來與王磊搏鬥。

大型訪談類電視節目《致敬中國英雄》第10集還原了當時的場景——

「閨女，趕快報警！」王新元看到王磊進院後，抄起鐵鍬第一個衝上去對峙。王磊左手持甩棍、右手持刀，目露兇光，王新元揮動鐵鍬想要擊退對方，年輕力壯的王磊躲過鐵鍬，出刀攻擊，第一刀劃開了王新元胳膊，第二刀扎傷了他的胸部。

見丈夫受傷，趙印芝手持菜刀加入打鬥，她更不可能是王磊的對手，很快不敵甩棍的輪番猛擊，刀被打落。王曉從枕頭下面掏出菜刀衝出屋來，她的出現，卻讓王磊更加瘋狂，他奮力掙脫了王新元和趙印芝的糾纏，上前一刀劃傷王曉的腹部，並用右臂勒住了她的脖子，挾持為人質。

從此刻開始，雙方的搏鬥都不再留後手。護女心切的趙印芝上前拉拽王磊，王新元用鐵鍬從後面猛擊王磊，王曉掙脫起身後回屋拿出菜刀，向王磊砍去，四人打成一團。王磊最終被擊倒，王新元、趙印芝擔心其再次起身，不斷用木棍、菜刀擊打，直至王磊不再動彈……

事後，王新元一家三口因涉嫌故意殺人罪被刑事拘留，王新元、趙印芝被批准逮捕，羈押於看守所；王曉被取保候審，之後公安局決定不追究其刑事責任。

媒體對此事的報導引起了社會廣泛關注，一時間，「正當防衛的邊界在何處？」「自衛反殺是否違法？」這些話題熱議不斷。

於情，王新元、趙印芝的行為可以被理解。但於法，認定屬正當防衛還需要嚴謹的推理。

彭少勇是全國模範檢察官、保定市檢察院副檢察長，在「淶源反殺案」發生後，他多次帶領辦案人員研判案情，親自審查案卷，安排熟悉當地方言的人反覆聽現場錄像對話，從雙方打鬥的每一擊以及心理狀態的變化開始分析，以求最大限度還原事實、釐清罪責。

此案是否屬於正當防衛案的爭議，來自於王磊倒地後，王新元、趙印芝持續砍殺的行為。對此，彭少勇認為，「這種打鬥都很緊張，又很恐懼，在當時的情況之下，即便王磊倒地了，也難以很冷靜地判斷他是否死亡，繼續性連續性的砍殺，是屬於一體化的防衛。」

最終，彭少勇提出了「三個具有」的決定性意見：王磊的行為具有行兇特點，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王新元一家反擊行為具有防衛正當性特點，不應屬於防衛過當；王新元、趙印芝夫婦繼續用木棍等擊打王磊，與之前的防衛行為具有緊密連續性特點，系一體化防衛行為。隨後，他將審查意見逐級上報保定市檢察院、河北省檢察院直至最高人民檢察院。

正義沒有讓相信它的人失望，法亦無須向不法讓步。

2019年3月3日，保定市人民檢察院依法認定，本案中王新元、趙印芝的行為屬於特殊正當防衛，對王磊的暴力侵害行為可以採取無限防衛，不負刑事責任，對王新元、趙印芝不予起訴並解除羈押。

這也是歷經生死考驗的一家人重新團聚的一天。

上午，淶源縣人民檢察院的兩名檢察官趕到淶源縣看守所駐所監察室，她們帶來的是王新元未敢期待的喜訊——一份不起訴決定書，以及久違的自由。

王新元進入駐所監察室時，並不知道是什麼在等待著他，只聽說是「有人來給辦手續」。不起訴決定書正式宣讀完畢後，王新元愣在了原地，過了一陣，才用那雙幹了一輩子農活、微微顫抖的老手，在送達回證上籤好自己的名字，8個月的羈押終於解除了。

這些畫面，被程丁一一拍攝下來。讓他印象最深的，是如釋重負的王新元癱坐在椅子上的樣子，窗外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心中百感交集，卻又努力克制。

在走出看守所的那一刻，王新元終於忍不住，開始哇哇大哭，因為「終於可以過日子了」。

幾乎在同一時間，趙印芝在保定市看守所解除了羈押，檢察機關把她接到淶源縣一家賓館與老伴碰面，兒子王歡也趕到了這裡，一家人見面後，把手緊緊握在一起，淚水再也止不住。

王曉當時尚在張家口上學，被無罪釋放後的她常常發呆，在夜裡哭泣，「父母是為保護我才進去的，如果他們被判有罪，我一個人出來也沒什麼意思。要我進去能夠換他們出來，我也願意。」得知父母被無罪釋放時，她坐在宿舍床上放聲大哭。檢察機關的車將她接回淶源，直抵父母所在的賓館房間。

看到數月未見的母親頭髮竟由黑色變為斑白，王曉的情緒崩潰了，當場下跪，「爸媽，我對不起你們！你們受苦了！」

趙印芝對女兒哭著道歉：「我不該罵你，不該怨你，好閨女。你原諒媽，媽還罵你給家招來禍害。」

王新元與妻子一起扶起女兒，對她說：「這不怪你，你是我們的好女兒。以後只要咱們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就是最幸福的事。」

一家人最樸素真摯的情感，令在場的眾人無不落淚，法治所誓言守護的，正是這種人間溫情。

「這一跪，王曉數月來的委屈與心酸湧上心頭。這一跪，為回饋父母的恩情與犧牲。這一跪，世間的惡善終有評判。在經歷了絕地逢生之後,一家人的生活總算有了新的開始。」程丁說，抓拍到這一刻的他與眾人一道哭了。

一同見證這一刻的還有檢察日報記者史兆琨，她將對此案的採訪，寫成了《「淶源反殺案」糾偏讓老百姓越來越相信法治的力量》一文。「在採訪現場，當事人的每一句訴說、每一個動作都牽動著我的神經。我想，法治建設的過程，就是在法不能向不法讓步中築就的。在正義面前，檢察機關勇於適用相關條款，將利益保護的天平傾向於『防衛者』，合國法、順人心，彰顯了司法公正的鮮明取向。」史兆琨說。

第二天，王曉的哥哥王歡發表《致社會各界親人們的一封公開信》：「我們一家人早已團圓在一起,我們無比高興。我們為有偉大的黨、偉大的國家而自豪!我們衷心感謝一直以來社會各界親人對我們的關心、關注和關愛,衷心感謝公安機關、檢察機關一直以來為我們付出的巨大心血!」

在信的最後，王歡寫道：「昨天晚上,我和妹妹陪同父母洗了澡,換了全新的衣服。過去的已經過去,未來的路還需要我們自己走,我們也堅信我們一定能走的很好,因為我們有偉大的黨、偉大的國家。」

來源：中國長安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