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外攝影大師拍攝孩子(用相機改變了500萬孩子的命運)
2023-08-01 07:31:37 1
只有介入到歷史的國家檔案的記錄中去,手中的相機,才算有了真正的生命。
還記得這個曾經家喻戶曉的「大眼睛女孩」嗎?
她叫蘇明娟,照片中的她當時是安徽省金寨縣一個偏僻山村的一年級學生。
30年前,一位紀實攝影師捕捉到了這個瞬間,「大眼睛女孩」因此成了希望工程的代言。這個瞬間,也徹底改變了蘇明娟的命運:
● 1997年,14歲的她成為團十四大最小的與會代表;
● 2002年,她考入安徽大學,畢業後進入銀行工作、結婚、生下兩個女孩,擁有了幸福美滿的家庭;
● 2017年,蘇明娟成為安徽團省委兼職副書記。
▲蘇明娟一家
然而,很多人不知道,拍攝這張照片的攝影師,就是在紀實攝影領域備受敬重的攝影家——解海龍。
▲解海龍
從1991年開始,解海龍走過了26個省區120多個縣,用影像真實地記錄了中西部地區和貧困山區的教育現狀和失學兒童的困境。
作為推動希望工程的攝影師,解海龍用他手裡的相機改變了千千萬萬的孩子和家庭的命運。
在他用相機構築的影像世界裡,「我要上學」這一主題始終貫穿其中,照片中的孩子們通過上學改變了自己的人生,也成就了解海龍作為一名攝影人的理想和追求。
1
賣血買設備的攝影學徒
17歲時候,解海龍第一次觸碰相機。
那是在他當兵的時候,一位戰友探親歸來帶來了一臺「華山牌「相機。他看見相機的第一眼就打心底裡喜歡。
1979年,參加工作後,解海龍所在單位第一次漲工資,每個月漲7塊錢,廠裡一次性補了一年的錢。當時80元可以說是一筆巨款了。
解海龍琢磨著用這筆錢買相機,他勸說妻子:「你看咱孩子才幾個月,我要從這時候開始給孩子一直拍,一歲、兩歲、小學初中……等他長大了,咱們給他出一本畫冊,多有紀念意義!」
「那我呢?」妻子說。
「那還用說!當然是給你拍!你現在20多歲,拍到30多、40多、50多……一直拍下去!」
「成!」
就這樣,解海龍斥巨資買下了人生第一臺相機——海鷗牌,87塊5。
攝影世界的大門從此被打開,買書、上課、訂雜誌,解海龍投入了工作以外的全部心力在攝影上。
當時,除了相機,放大機也是學攝影必備的。在信託商店裡,一臺放大機的標價是75元,對於解海龍來說,這又是一筆拿不出來的巨資。
這並沒有難倒他。
一天,解海龍看到同仁醫院門口很多人在排隊「獻血」,得知獻血可以獲得補助:醫院給22.5元,還會發雞蛋和糖,單位還可以獎勵50塊,外加三天假期。
這不正好可以買那臺放大機嗎!
於是他和一個排隊的小夥子商量,替對方獻血,只拿錢,剩下的都給對方。
就這樣,血氣方剛的解海龍用自己200cc的血換回了72塊5,又湊了2塊5,擁有了人生第一臺放大機。
「我靠獻血換回那部放大機的時候,註定已經把攝影融入了自己的生命,融入了自己的學業,讓它成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2
「令人喜的片子不如令人思」
剛開始,解海龍給自己定下的目標就是——拿獎。
他化身「獲獎專業戶」:1984年,他拿下了三個全國攝影大賽一等獎,到1989年,獲獎作品就有400多幅,其中100多幅還都是國家級的。
「可以毫不誇張的地說,獲獎是常態,沒有獲獎才是例外」解海龍在採訪中說。
然而,當「拿獎拿到手軟」時,他的攝影老師劉家瑞先生告誡他:「不要總拍那些讓人們一笑而過的糖水片,不要急於求成,要多學點知識。即便是讚揚一件事,也不要這麼膚淺地去表現,藏則深,露則淺。」
這席話點醒了解海龍。
他翻閱了世界上經典的戰爭攝影,再反觀自己拍攝的作品,總結出兩個字:甜俗。
攝影的本質究竟是什麼?
1987年,一個偶然的契機,答案浮出了水面。
這一年,他去廣西融水拍攝少數民族節日的照片時,偶然在電視裡看到新聞報導,說那裡的基礎教育落後。
敏感的解海龍,忽然對此生發出興趣。他馬上去查資料發現:
中國目前仍有2億文盲,世界上每4個文盲中就有1個中國人。在1980年至1988年期間,全國失學兒童每年高達400多萬,有超過四分之一的孩子是由於家庭貧困而輟學。
看到這些,他想去一探究竟。走了80多公裡,去了融水的一個寨子,看到了讓他今生難忘的一幕:
一個女老師,背上背著一個孩子正在上課。
他立刻將拿起手裡的相機,抓拍下了這一幕。
▲1987年4月,廣西壯族自治區融水縣安太鄉寨懷村小學,戴紅英老師背著小女兒上課
這名老師叫戴紅英,那年她28歲,有兩個孩子。大的2歲,彼時她背上背的是5個月的小女兒。因為大的沒人照顧,就拿繩子拴在家裡,自己則背著小女兒到學校上課。
這張照片成為了一個轉折點,解海龍撥開了迷霧,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方向:攝影的本質是記錄,好的攝影作品是能提出問題,並讓人迫切地想知道照片背後的故事,進而推動社會去解決問題。
3
被鏡頭改變命運的「大眼睛們」
當貧窮是在睜眼看世界的那一刻就得面對的,當隔絕讓希望變得渺茫,對著鏡頭微笑、流淚,仿佛就是他們為命運唯一可以做的。
還好,有一個人用他的善良和執著,播灑了希望。
這個人就是解海龍,而被改變命運的就是他鏡頭下的大眼睛「蘇明娟們」。
1990年,解海龍向他所在的北京市崇文區文化館館長提出請假一年去做調研,他想去那些國家級貧困縣、革命老區和偏遠山區,去拍攝那些真實反映孩子渴望讀書和老師辛勤耕耘的作品,用來反映教育現狀。
而文化館並沒有多餘的費用給他,他提出,我可以自費。
他唯一的念頭就是,希望自己拍攝的這些照片可以登報——因為一旦登報了,就意味著更多人看到,孩子們的上學夢就能被圓。
就這樣,在他的鏡頭下,除了我們熟知的「大眼睛女孩」蘇明娟,更多的孩子被記錄,被改變,被拯救。
▲1991年4月,安徽省金寨縣南溪鎮查畈村,正在上課的|「小光頭」張天義
上面這張照片曾經和「大眼睛女孩」一起作為希望工程宣傳照而廣為流傳。照片中的「小光頭」叫張天義,是金寨縣南溪鎮查畈小學的學生。
照片發表後,河南鄭州一個叫詹潔的16歲女孩聯繫到了張天義,並拿出自己積攢的26元捐給了「小光頭」。此後,他們一直保持通信,詹潔堅持給張天義寄去學費、文具和衣物,一直到她結婚都沒有中斷。
每年,小光頭張天義都會給詹潔寄去一張自己製作的賀卡。在其中一張賀卡中他寫道:「點滴的恩情像太陽照著我走的路。」
此後,張天義在自己的努力下以及社會的關照下,不負所望,從鹽城工學院自動化專業畢業後,成為了一名企業的技術骨幹。
在被解海龍拍攝的名單中,「大眼睛」蘇明娟當選共青團安徽省委副書記;「大鼻涕」胡善輝參軍入伍了;範冰珠博士畢業在美國發展,今年又將回國在浙江大學任教……
▲1991年4月,河南省新縣八裡畈鄉王裡河小學胡善輝在大聲朗讀課文
在他的鏡頭下,殘疾的孩子們也是特別被關注的對象。
在湖北孝感,他曾經遇到過一個叫落落的小男孩,因為天生唇顎裂,被父母遺棄。一個60多歲的婆婆收養了落落。
婆婆想要給落落做矯正手術,但是根本無力支付手術費用。
一個唇顎裂孩子,如果到了七八歲還沒有接受手術,最佳的治療機會就錯過了。
▲唇顎裂的落落
解海龍被他們的故事打動了,他輾轉幫落落聯繫了慈善機構和醫院,很快安排了手術。此後,他為落落拍攝了一組名為《落落的微笑》的照片。
2000年,這祖照片被搬到了人民大會堂進行展出,照片得到了社會各界的高度評價。解海龍對主辦方說:」我個人不要稿費,但是你們得出兩張機票將小落落和婆婆從湖北接到北京來看一看。」
當他帶落落和婆婆看展覽的時候,恰好美國前總統老布希也在參觀,他一直詢問關於落落的情況,並提出想見見孩子。
當老布希看到小落落的時候,雙膝跪地,與落落合影。解海龍抓拍下了這一珍貴的鏡頭。
▲老布希與落落
這張照片由新華社發布後,再次引起了全國轟動。
此後,小落落獲得了全社會的關注,受到了資助,並順利完成了學業,畢業後在北京工作。
4
「推動了中國歷史上最偉大的慈善行動」
澳大利亞知名攝影師皮特·亞當斯說,對於偉大的攝影作品,重要的是情深而不是景深。
對於解海龍來說,真正的攝影,是內心的充實與智慧的修行的結合,是社會責任感和憂患意識的一種表達。
1991年,解海龍在王府井的一個黑板上看到一行字:朋友,讓我們少抽一支煙,少喝一杯酒,節約一元錢,幫我一少年。——團中央,希望工程。
這是他第一次知道「希望工程」這項活動。
於是,解海龍主動聯繫了主辦方中國青少年發展基金會。由此,他拍攝的照片統一圍繞「希望、愛心、圓夢」這個主題,並以希望工程的名義出現。
他向中國青年基金會要了一份貧困山區的分布圖和介紹信,由此,開啟了漫漫拍攝路。
從1992年開始,他走遍了26個省、市、自治區的128個貧困縣,拍攝了上萬張珍貴的照片,行程2萬多公裡,拍攝的很多孩子都得到了救助,走過的許多地方都建起了希望小學。
▲解海龍
「我是一個幸運的人,在大山裡行走的時候,我就今天住農民的炕上,跟他們一起吃個餅子、喝一碗湯,明天又坐上馬車、驢車在鄉間小路穿行,我看到了一雙雙渴望讀書的眼睛。於是我堅定了我這條路是對的,因為我拍的片子不是反映他們的貧困,雖然你會看到孩子們衣衫襤褸,但是一眼讓你看到的是孩子們的眼神。」在中國文藝報的採訪中,解海龍自述到。
攝影理論家李樹峰說:「解海龍的《希望工程》系列是當前最接近紀實攝影終極關懷本質的範例。他的價值不僅在於他用影像真實記錄了20世紀90年代我國中西部地區和貧困山區的教育現狀和失學兒童的困境,更在於他記錄的這些影像推動了中國歷史上最大的慈善行動——希望工程,繼而影響了國策,改變了這些山區孩子的命運。」
5
步履不停:攝影的生命力永遠是最強的
「我是一個非常相信照片的人。當語言在空中越飄越遠,文字在記憶深處逐漸發黃時,照片以它沉默和固執的方式停住,供我一千遍、一萬遍地默念、撫摸和懷想。」解海龍如是說,這就是攝影的力量。
希望工程作為中國社會參與程度最廣,影響最大的公益事業,截止到2018年,已經累計接受捐款150.23億元,資助困難學生574.8萬名,援建19814所希望小學,援建29170座希望工程圖書館……作為推廣希望工程功不可沒的人,解海龍為受益於希望工程的孩子們可以完成他們的上學夢而感到欣慰。
如今,已經年過花甲的他雖然已經從攝影一線退下來了,但是,他依然一直在呼籲廣大後輩們在拿起相機時,別忘了承擔一定社會責任。
「希望工程這一愛心項目不會停下來,也永遠沒有盡頭,教育問題時刻需要全社會的關注。我希望更多的攝影人能投入到公益事業中去,彰顯影像的魅力,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
近年來,除了希望工程,解海龍還關注了農民工進城務農、農村留守兒童等社會現象,並與攝影界同僚一起,共同記錄這些特殊群體的生存狀況,讓照片繼續去幫助更多的「大眼睛們」。
此外,他策劃並啟動了「解海龍青年攝影家扶持計劃」,在北京創建了「龍影廊」幫助青年攝影家舉辦了一些大型攝影展,以不同的方式傳遞著正能量。
2019年,是希望工程實施三十周年,也是解海龍進入攝影世界的第40年。回首來時路,有不易和坎坷,有堅持換來的鮮花和掌聲,更有一張張影像背後值得被銘記的故事,這些點滴就凝結在他新近出版的《我要上學——解海龍希望工程攝影紀實》一書中。
在這本圖文結合的著作中,解海龍親筆書寫了四十年攝影心路,講述影像背後不為人知的故事,以及自己對攝影的所思所想,讓我們感受到這個時代的良知和一個偉大的紀實攝影家的內心世界。
正如在書中解海龍自己所言,如果不是大眼睛和這些孩子,他可能不會走上紀實攝影的道路,20多年過去了,他慶幸自己拍下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他們沒有把一個城裡的孩子弄過來,穿一件破衣服,噴一點眼淚,喊著我要上學。他說,紀實就是紀實。
用影像去記錄一個時代,用影像推動社會的進步,這是解海龍作為一個紀實攝影師最崇高的使命,也是他一生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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