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被鄧小平點名力薦的電影（這部被鄧小平點名力薦的電影）

2023-07-15 08:07:53 1

1983年3月2日，鄧小平同幾位中央負責同志談話時，提到了一部電影：「落實知識分子政策，包括改善他們的生活待遇問題，要下決心解決。《人到中年》這部電影值得一看。」這段講話後來收錄在《鄧小平文選》第三卷中。

然而，這樣一部發人深省的作品，在籌備、拍攝乃至審批階段都一波三折，背後各方勢力的角力堪比一部影視大片，甚至比大片還要精彩。

女作家諶容的中篇小說《人到中年》最初發表於1980年第1期的《收穫》，適逢全國積極落實知識分子政策的大背景，發表不久便引發全國性的大討論。主題如此尖銳的作品，自然也引起了全國幾大電影製片廠的注意。

《收穫》1980年第1期封面

最初是北京電影製片廠找到了諶容，然而主題的尖銳性使北影廠領導望而卻步，上海電影製片廠抓住時機搶來了這部作品。上影廠經過討論，也因小說調子太灰，主題消極，放棄投拍。諶容此時想到了自己很欣賞的導演滕文驥，滕文驥很喜歡這部小說，但他所在的西安電影製片廠領導卻遲遲沒有表態。這時，長春電影製片廠的編劇、導演和廠長也盯上了這部作品。

導演滕文驥

趁著西影廠態度未明，長影廠長蘇雲連夜給身在北京的編劇肖尹憲發來電報：「長影同意將小說《人到中年》拍成電影，只望將結尾搞得再昂揚一些。」諶容得知此事，感慨長影廠的反應之快，但還是決定等一下西影的態度。

長影趁熱打鐵，再次給諶容發去電報：「我廠決定將《人到中年》搬上銀幕，並將用最強的創作力量精心攝製，望將小說交長影拍攝。」諶容深受感動，回信一封：「長影的熱情與作風使我深受感動，拙作《人到中年》蒙貴廠厚愛，我不給貴廠又能給誰呢？」就這樣，長影「暫時」將小說《人到中年》的翻拍權納入囊中，1981年4月，劇本修改完成。

電影《人到中年》片首字幕

長春電影製片廠出品

劇本完成後，長影在全國範圍內尋找演員，力圖將這部作品拍成經典之作。傅家傑的角色早早定下了達式常，為了演好這個角色，達式常推掉了其他劇組的邀約，已到劇組等候多日。在女主演的選擇上，劇組卻遇到了問題。陸文婷這一角色太有誘惑力了，很多演員都來爭取，包括剛因《天雲山傳奇》走紅的馮晴嵐，知名實力派演員鄭振瑤，《苦戀》女主演黃梅瑩等。

達式常在電影《人到中年》（1982）中飾演傅家傑

最初，劇組中意鄭振瑤，但審查時，在京的廠領導擔心演員的實際年齡超過了角色的年齡，觀眾會在審美心理上難以接受。導演孫羽也曾傾向於黃梅瑩，但在當時的大環境下，黃梅瑩因主演的電影《苦戀》受到鄧小平的批評，引發政治批判風波而被列為禁片，身份一時也很尷尬。

電影《苦戀》（1980）女主演黃梅瑩

就在拍攝工作因沒能找到合適的演員而遲遲未有進展之時，長影準備投拍的消息便驚動了有關部門和領導。吉林省主管文教的書記把《人到中年》稱作「第二部《苦戀》」，文化部電影局更是直接發來指示，不準提房子問題，不準表現出國問題，更不能出現「馬列主義老太太」。適逢中央下達30號文件，不能提特殊時期，這部影片的拍攝工作只能宣告「緩拍」。

焦部長夫人秦波滿口馬列主義，被戲稱為「馬列主義老太太」

「馬列主義老太太」秦波質疑陸文婷業務能力

「馬列主義老太太」在陸文婷病後責備趙院長不關心人才

長影廠長蘇雲和劇本廠長紀葉親自到北京向諶容解釋了「緩拍」的原因，並表示時機成熟一定會再次申請投拍，諶容對此也表示了理解。

半年之後，輿論風向改變，長影正準備重新開始準備工作，卻收到了諶容退回的劇本稿費。蘇雲廠長命令編劇肖尹憲親自到北京找到諶容，歸還稿費，「搶回」劇本。肖尹憲一下飛機便直奔諶容家，向諶容的孩子梁左和梁天兩兄弟質問了一番，一無所獲。當天晚上與老朋友浩然打電話時，肖尹憲偶然得知諶容身在廣州的東方飯店8樓802號房間，馬上給酒店打去電話。

潘虹在電影《人到中年》（1982）中飾演女醫生陸文婷

陸文婷突發心肌梗塞病倒

「你怎麼找到我的？找我幹什麼？這個戲已經跟你們廠沒關係了！」諶容接到電話之初語氣裡滿滿的防備。肖尹憲也急了：「我們廠為了籌備這個戲，已經花了13萬元，達式常一直在等著。」這更激起了諶容的不滿：「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是讓我賠你們廠？」「不是這個意思，我們的意思是不要造成浪費，再說了我們廠有決心、有能力把它拍好。」肖尹憲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合適，開始一遍遍地解釋，最終只換來了一句「你們已經不拍了呀」。

陸文婷對病人一視同仁

諶容的工作做不動，肖尹憲打算曲線救國。他打聽到諶容把劇本給了北京電影學院青年製片廠，輾轉找到北電黨委書記，向他做了自我介紹並說明了目的，得到的回覆是：「這個劇本我們黨委研究了，認為它調子太灰，不適合拍攝。我們電影學院主要搞一些教學片。」聽到張書記說是時任文化部副部長陳荒煤將劇本給的青年廠，肖尹憲決定先去找電影局解決問題。

女兒佳佳病倒在託兒所，陸文婷忙完工作才帶女兒看病

陸文婷的女兒佳佳生病，她看完病人才趕到託兒所

陸文婷吃著兒子圓圓買來的幹硬的冷燒餅落淚

時任電影局局長丁嶠一聽他的來意，馬上推脫說：「哎呀，這個事情與電影局無關。」肖尹憲聽到意料中的答案，馬上把自己早已準備好的說辭一股腦說出來：「怎麼能說無關呢？拍《人到中年》是長影報上來的題材，電影局也沒有下文說不讓長影拍，那長影就還拍。到時候出來兩個《人到中年》可不能怪我們廠。」

丁嶠一聽十分無奈：「可千萬別這樣。前年出來兩個《許茂和他的女兒們》，我們電影局作了一年檢討還沒完呢，你們可千萬別再拍出來兩個《人到中年》，那我們就沒法向荒煤同志交待啦。」

陸文婷一家四口蝸居在十二平方米的小屋裡

陸文婷好友姜亞芬一家因受不公平待遇被迫出國

好友姜亞芬含淚與陸文婷告別

肖尹憲一看有戲，繼續威脅道：「長影黨委為了《人到中年》的事做了三點決議。第一，電影局沒有下文讓長影停拍《人到中年》，那我們廠就照拍不誤；第二，長影為籌備《人到中年》已經花了13萬，如果電影局不讓長影拍，那麼電影局賠償我們廠13萬，電影局如果不管而青年廠拍了，青年廠賠。」

話還沒說完，丁嶠已經忍不住了：「哎呀，電影局是個窮局，哪有錢賠你們吶？電影學院教學經費也很緊張，也不能拿出錢來賠呀。」肖尹憲更加「無賴」：「這我不管！總不能讓我們廠賠吧？第三，希望電影局出面協調長影與作者諶容的關係。」丁嶠一看說不過，放棄了掙扎：「哎呀，這個不好辦。作者不給你們本子，這我們可管不著。你們問荒煤同志吧。是他把劇本推薦給電影學院的。」

陸文婷做完多臺手術後身體不適

陸文婷突發心肌梗塞病倒

當天晚上，肖尹憲撥通了陳荒煤家的電話。「噢，是你呀。丁嶠跟我說了。現在是諶容不給你們廠了，跟我們沒有關係呀。」聽到陳荒煤的答覆，肖尹憲忍不住揭穿了他：「荒煤同志，我已經知道是你把《人到中年》給電影學院的。你是電影界的老領導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能這樣對待長影啊。」陳荒煤聽後很長時間沒有吱聲，最後他說：「過兩天不是要開電影創作會議嘛，這樣吧，等蘇雲來了之後我跟他協調一下。」

三天後，蘇雲到達北京。

五天後，《人到中年》的拍攝權重歸長影。

醫生、病人們送陸文婷出院

1982年底，聚焦中年知識分子生存困境的電影《人到中年》上映，引起熱議。1983年，該影片獲得第3屆中國電影金雞獎和第6屆大眾電影百花獎的最佳故事片獎，影片中中年女醫生陸文婷的扮演者潘虹，也因此獲得了人生中第一座金雞獎最佳女主角的獎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