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紅城市弊端(網紅的城市時代的玩笑)
2023-07-13 19:20:58 1
這是半佛仙人的第391篇原創
1
公元627年唐朝貞觀之治開啟,創造了一個國富民強,威名遠揚的大唐,也創造了一個盛世長安,那是當時全世界都夢想一睹真容的城市。
二戰結束,美國崛起成為世界第一強國,紐約市借勢成為直接影響著全球經濟、金融、媒體、政治、教育、娛樂與時尚的世界第一大都市,成為當代年輕人心中的文化天堂。
1953年電影《羅馬假日》上映,歐洲貴族公主和美國窮記者短暫的愛情故事讓羅馬這座城市成為了浪漫的的代表,吸引著無數歐美青年男女前去朝聖。
每一個時代,每一個地方都有一座城市,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和關注,出現在很多人的夢裡,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網紅城市」。
網紅的本質是注意力經濟,在網紅城市的塑造中,大城市對人流、物流、資金流的集聚效應在這個過程中不斷的凸顯。
但在這個過程之前,最核心的舉措,是標籤的樹立和傳播,也就是注意力的獲取。
長安是因為強大,羅馬是因為浪漫,紐約是因為繁華,人們都認可這一標籤。
而長安的強大通過貿易口口相傳,羅馬的浪漫通過電影為人所知,紐約的繁華通過媒體的傳播舉世皆知。
網紅城市的形成,跟信息的傳播是離不開的。
當媒介變化時,城市也就變了。
2
國內第一代網紅城市的建立,起源於上世紀90年代。
90年代初期,經濟建設的春風已吹遍大江南北,經濟突飛猛進,全國人民的熱情,東南沿海城市成為國內大眾追捧的熱點。
向南,向南,向南。
電視、報紙為主體的傳統媒介,是當時的主流傳播渠道,也是大多數普通人獲取信息的唯一途徑。
1994年深圳世界之窗建成,標誌著國內第一個網紅地標的誕生。
世界之窗是一個文化主題公園,整個公園分為世界廣場、亞洲區、美洲區、非洲區等8個主題區,分別展示了法國艾菲爾鐵塔、巴黎凱旋門、義大利比薩斜塔、印度泰姬陵、埃及金字塔等一百多個世界著名的文化景觀和建築奇蹟,公園中的各個景點,都按不同比例仿建。
簡單的來說就是一個世界各地著名景點的微縮仿製品,於是叫做世界之窗。
坦率的說,這個公園模仿的並不精緻,但這是從無到有的關鍵。
更何況,網紅城市本身也不是精緻的代名詞。
90年代經濟快速發展,讓許多人有了見識世界,解異國風情的需求,但此時的經濟還不足以支撐大多數普通人出國旅遊。
而世界之窗的誕生,完美的切合了當時旅遊消費者的這一需求。
於是,以世界之窗、恐龍樂園為代表的主題公園就成了大多數消費者遊玩增長見識的最佳選擇。
遊客在園區內乘觀光電梯到塔頂飽覽深圳市和香港風光,這是當時大多數人對於「看見世界」的理解。
讓世界之窗在一眾公園中突圍而出的,是電視廣播的循環播報和那個仿照羅浮宮的玻璃金字塔。
每當電視、報紙報導的時候,這個有著重大意義的金字塔總是以不容置疑的身份登上C位,佔據頭版,在電視還是唯一消遣的時候,這個地點在電視不斷重複出現的建築,成為了當時國內最著名的景點。
90年代到00年代,那是電視和報紙這些傳統媒介的時代,是經濟快速發展的時代,深圳是那個時代繞不過去的一個名字,而世界之窗是深圳繞不過去的名字。
在那個出國旅遊還不常見的時代,廣深港地區就是先進文化的代表,「洋氣」就是對一個人所能給予的最高讚譽。
在世界之窗前跟那個玻璃金字塔來一張合影是無數小孩的夢想。
對世界之窗,對深港澳的崇拜,實際上是在經濟快速發展時期,對經濟發達地區的崇拜,本質上是一種經濟上的慕強心理。
很長一段時間裡,世界之窗就是深圳的代表,就是經濟發達的象徵,是旅遊城市的代表,那個玻璃金字塔更是每個到深圳旅遊的人都必然要去拍照打卡的朝聖之地,儘管很多人都不知道它其實只是一個地鐵站的入口。
和世界之窗一同火熱的,還有歡樂谷,方特,恐龍樂園等一大批性質上有點高仿的產品,依靠電視報紙等傳統媒介的傳播,和民眾對旅遊的需求,成為第一代網紅景點,也造就了第一批網紅城市。
儘管那個時候,大多數人都還不知道網絡是什麼,網紅這個詞還未誕生。
這一類網紅地標的崛起,依靠的其實就是廣泛傳播,其成立的基礎完全建立在消費者對旅遊的毫無認知之上,其特點就是,不需要特點。
只要傳播就是勝利,這是那個物質快速增長的時代所獨有的紅利。
從1994年到2004年的十年間,世界之窗累計接待入園遊客2650多萬人次,營收32億元,利稅10.5億元,國家旅遊局統計的全國99個景區中門票收入排名第一,行業龍頭的地位,不言自喻。
10年,是一個分水嶺。
千禧年之後,國內旅遊業呈爆發式增長,旅遊人數逐年飆升,但比消費者增長更快的是競爭對手的數量,深圳歡樂谷、香港迪士尼、廣州長隆、東部華僑城、珠海長隆……
歡樂谷主打遊樂設施,迪士尼展現童話世界,長隆更是以動物園、遊樂設置、演出、水上樂園等全包圍的策略吸引了全年齡的遊客,世界之窗的對手越來越多,每個對手都有獨特的殺手鐧。
世界之窗的流量被大量分走,再加上可供遊客選擇的東西多了。對世界之窗來說,這是很正常的市場分流現象。
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出國方便,網絡發達,遊客的選擇變得更多,像世界之窗這種高仿的產物已經難以滿足國內遊客的需求。
他的存在,就是基於大多數人對看世界的渴望,當人們有能力去真的看世界的時候,他的存在也就失去了價值。
很多時候,價值只存在於暫時的需求之中。
世界之窗因此跌下神壇。
3
千禧年後期,旅遊的需求開始發生變化,網際網路已經開始大範圍普及。
從00年代開始,電腦逐漸成為一種家用數碼消費產品,進入千家萬戶,網際網路開始進入主流的視野,網絡成為大眾傳媒中的一環,民眾真正擁有了「看見世界」的機會。
論壇、QQ、博客的誕生和普及在傳統的電視報紙之外新增了一種基於圖文的傳播媒介,大眾傳媒開始進入圖文時代。
網絡開始挑戰電視和紙媒的地位。
在圖文的大範圍流行下,我們迎來了第二代網紅城市——雲南麗江,雲南大理,西藏拉薩。
最先發現拉薩、麗江的其實並不是國內網民,而是國外的背包客。
來自經濟發達地區的歐美遊客對東南亞、西藏等異域文化有著深厚的興趣,將之視之為另一種程度上的文化天堂。
早在80、90年代,拉薩和麗江當地就有針對旅遊業的規劃,但受限於時代,並沒有許多國內遊客有這樣的經濟能力和時間到這樣遠離國內大多數區域的地方來旅遊。
而國外背包客在此時開始進入,他們發現了這裡,「淳樸」、「天堂」、「美麗」等字眼是外國遊客對麗江和拉薩的初始印象。
他們的旅遊經歷和產生的圖片,成為了傳播的火種。
千禧年之後,國內的經濟越加增速,隨著經濟的增速帶來的是人們對於旅遊的需求。
跨過了第一代旅遊城市之後,消費者對旅遊開始有了一些基礎的需求,他們不再滿足於去一個電視宣傳的東西,不再滿足於去一個僅僅只是「知名」的地方,而是要去一個人人嚮往,有價值,有「逼格」的地方。
什麼地方有逼格?
歐美人喜歡去的地方。
必須要承認的是,有錢有閒的歐美人的現代旅遊史遠比我們要深厚,你說是無腦崇拜也好,說是借鑑學習也行,國內許多人開始跟隨歐美遊客的腳步,開始跟隨發展出自己的旅遊產業。
「窮遊」「驢友」這一類舶來詞出現在中國人的旅行詞典中,泡戶外論壇、住青年旅舍、攀巖、徒步越程…...
國外背包客發上網絡的素材成為了他們的追求。
他們在論壇上,在博客上看到了玉龍雪山、虎跳峽、瀘沽湖、羊卓雍措、布達拉宮、大昭寺,這些西南地區壯麗的自然景觀並為之神往。
也驚訝於那些與主流城市不同的少數民族人文風情。
這些外國遊客和部分文藝青年的旅遊照,這些埋下的火種,藉由書籍和論壇的,傳回到國內網際網路吸引了第一批國內用戶。
西南地區的旅遊熱潮由此開始。
2004年在麗江拍攝的偶像劇《一米陽光》開始熱播。
這個現在看來有些俗氣的愛情故事,給麗江冠上了「豔遇之都」的名號。
從那一年開始,麗江古城出現在人們口中之時,它的代名詞再也不是「少數民族聚集地」,而是「豔遇」。
而拉薩則通過西方資本主義背包客的不斷歌頌和論壇的不斷發酵成了「洗滌靈魂」的最佳去處。
藉由QQ空間、論壇、博客、貼吧以及各大門戶網站等圖文媒體的發展,拉薩和麗江成為了新時代的網紅城市。
但這時候,真正能實際到麗江和拉薩旅遊的,依然只有少數有錢有閒的城市中產。
大多數人也只能望圖興嘆。
時間來到了10年代,移動網際網路到來,微博崛起,圖文時代迎來巔峰。
移動網際網路讓每個有手機的人都有了接觸世界的機會,微博成為當時國內最大的圖文分享社區,短平快的內容方式降低了每個人跟世界交談的門檻。
高鐵的發展與普及,極大的改變了人們的出行時間,縮短了「中國距離」。
旅遊的門檻在逐漸降低。
與經濟的加速發展不同的是,在這個時期,物質的豐富開始讓人們對精神追求提出需求。
這種需求在社交網絡的加速傳播下,誕生了「文藝青年」這種群體。
人們開始「停下來」,開始「深度遊」,開始「在旅行中做自己」。
「世界這麼大,我想去看看」「靈魂和身體,總有一個在路上」,這些內容在微博上瘋狂發酵。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裡挑一,在對精神追求的嚮往下。
「文藝」成為青年群體的最大追求。
「文藝青年」成為了當時一個青年所能擁有的最高贊禮。
這種時候,遠離城市還有人文加持的拉薩、麗江成為了網民共同的追求。
追求洗滌靈魂的人,催生了洗滌靈魂的地方。
人們對世界的嚮往,對「不同」的追求有了一個完美的宣洩口。
麗江、拉薩的旅遊熱迎來頂峰。
那個時候的大學生、城市白領,都把去拉薩、麗江視作一項人生必須完成的壯舉,每個騎行者都把騎行西藏當做是對自我的挑戰。
對他們而言,洗滌靈魂是成為獨立人格的必經之路,沒去過麗江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但實際上每個人去麗江、拉薩的目的,卻又不過是為了拍照發個九宮格微博,配上一句「我去西藏洗滌了靈魂」之類的主題文字,用以彰顯自己的不同。
藉助這股文青的大流,拉薩、麗江成了文青聖地,接下了世界之窗留下的空擋,成為了旅遊界的頂流。
2016年,麗江旅遊業總收入為608.76億,同期全市GDP僅為約310.2億元,旅遊總收入已經是GDP的2倍。
同年,西藏全區累計接待國內外遊客2315.94萬人次,旅遊總收入達到330.75億元,同比增長17.3%。
有行業自然就會有產業,旅遊的配套產業最引人注目的,是民宿。
在2007年左右,中國民宿行業開始加速,陸續出現了雲南麗江、大理、浙江莫幹山、廈門鼓浪嶼等典型行業集群區域。
其中最出名的當屬麗江,麗江的民宿已然全國聞名,這種火熱更是在2013年達到頂峰狀態,特別是古鎮區域的民宿,旺季一到,一房難求。
但,沒有一陣風可以永遠吹下去,頂峰過後,便是回落。
隨著麗江拉薩的過度火爆,民間網絡對「文藝青年」開始出現反彈和反感。
麗江民宿的火熱也成為了背後各種矛盾的導火索。
房東毀約、房租瘋漲,民宿掛羊頭賣狗肉,龍蛇混雜,2014年,束河古鎮發生房東強行驅趕租客的「潑糞」和「潑漆」事件讓這一行業的黑暗面被暴露在大眾面前,即便從行業結構上而言,緩慢增長的消費市場面對指數型增長的行業競爭者也是遠遠不夠的,市場飽和,導致了行業內部的惡性競爭。
不止是民宿,景區、飲食、路費各種在旅遊城市,特別是景區中的消費大多都暗藏陷阱,宰客的事時有發生。
大多數遊客都是第一次到該地旅遊,不是本地人,也沒有在當地生活的經驗,信息不對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而憑藉網紅城市帶來的流量,這些商家也沒有賺回頭客生意的打算,所有的生意,所有的交易都是一次性買賣。
網紅城市的存在給商家提供了一個最適合「宰客」的土壤。
一個人不買單,後面總有人排著隊買單,高價低質的服務背後,是無良商家對網紅城市流量的底氣。
這種情況不止存在於麗江拉薩,廈門、鳳凰、陽朔那個時代的每一個網紅城市都發生這樣的事,或者說仍然存在這樣的情況。
2016年,女遊客麗江被打事件,讓這陣熱潮迎來了終結,拉薩和麗江依舊是旅遊熱點,但巔峰已過,理性回歸。
大眾不再對其抱有那種超出尋常的狂熱。
只是可憐了那些拼命砸錢開民宿等著大撈一把的接盤人。
第二代網紅城市的舉起,依託於網際網路時代,論壇,博客的興起,圖文時代的崛起。
這些網紅城市的興起大多數是遠離國內消費者,自身有獨特的地理特點,依靠距離感和大眾的美好幻想構建出來的理想旅遊聖地,依靠的是環境或人文的加持。
時代造就了拉薩、麗江,「洗滌靈魂」、「豔遇之都」,瞄準了文藝青年的痛點,經濟的發展讓更多人有了旅遊的需求,交通的進步也讓更多人有了這樣的條件。
在那樣一個圖文的傳播時代,我們的精神需求需要是樹立不同的人設,只能夠依靠漂亮的圖片和所謂人文的高級感文字來吸引對方,所以那個時候網紅城市的特點是什麼?
是逼格。
這些第二代網紅城市,販賣的是建立在圖文和腦補下的一種對於詩和遠方的幻想。
是的,西藏的人文很獨特,麗江的山水很好看,但對於許多人來說,無法被人看見的山水沒有作用,無法用來襯託自己的背景沒有價值。
而「逼格」往往終結於「人多」。
以麗江拉薩為代表的網紅城市衰落的真正原因,其實不是圖文的式微,也不是因為宰客的盛行,而是因為「網紅」的進場。
麗江拉薩在成為文藝青年的終極夢想之後,無數網紅蜂擁而至,身披紅色圍巾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女生帶著布達拉宮或者是酒店民宿後院做背景的照片,這種洗滌靈魂主題的圖文在那幾年幾乎遍布全網。
拉薩和麗江成為網紅城市關鍵價值在於其「逼格」在於「詩和遠方」的幻想,「詩和遠方」必然是小眾的,大眾的東西沒有逼格。
當拉薩麗江成為大眾都能去的地方之後,作為文青聖地的價值也就不復存在了。
「網紅」的定義,依然是由人賦予,儘管城市很少會變,但人總是善變的。
當網絡的風氣轉變,當這些城市失去了「逼格」,滑落也就無可奈何。
4
「洗滌靈魂」的幻想在加速前進的網際網路中逐漸被拋棄。
移動網際網路的神話還在繼續,社交媒體的崛起讓信息的傳播速度越來越快,圖文這一形式已經難以承載海量用戶在快節奏生活下的需求,用戶需要的是更有衝擊力,更加直給,更能夠刺激感官的媒介。
時代的浪潮不會持續打在一個人身上,但每個時代都有人能接住這持續的浪潮。
圖文作為一種媒介,迎來了退潮,而下一個接住浪潮的,是短視頻。
以及短視頻一同到來的,是以重慶、成都、長沙、西安等為代表的第三代網紅城市。
第二代網紅城市隨著「文藝青年」的熱潮一同退去,讓城市歸於正常。
但年輕人的追求還在繼續,追求的網紅地標一直在變,但追求這件事本身是不會變的。
只不過現在用戶的追求不再是逼格,不再是單純好看,不再是詩和遠方,而是有趣和獨特。
用戶需要的不再是單純的依靠圖文展現的幻想,而是更有衝擊力的內容,更能夠刺激他們的內容。
這種對旅遊需求的變化反映的其實也是圖文這一傳播媒介的衰落。
所以才誕生了第三代的網紅城市。
其中最典型的是其中的山城重慶。
山重慶憑藉自身獨特的地理優勢成為無數國內電影的取景地。
你或許沒去過重慶,但你一定聽說過關於這座8D山城的傳說:導航讓你靠右行駛,注意不要上坡,過去一看,右邊一條上坡一條下坡;平地進入一座大樓,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站在20樓的窗臺上;從樓宇中間穿過的地鐵,鋪在樓頂上的公路。
交錯的大樓,高低層疊的樓宇,穿行在城市中的複雜交通線,重慶憑藉其特俗的地理構造營造出了一幅魔幻現實的場景,像極了上世紀香港的九龍城寨和蝙蝠俠電影裡罪惡橫行的高譚市。
這種鋼鐵森林的魔幻現實的構造對導航是噩夢,對影視劇而言則是天然布景。
「硬核」、「荒誕」、「賽博朋克」成為了重慶的專屬形容詞。
《瘋狂的石頭》《雙食記》《日照重慶》《火鍋英雄》《少年的你》一部部影視劇都在重慶取景,讓其成為許多遊客心中的打卡必去地標。
而重慶自身的川渝氣質,濃重的生活煙火氣,洪崖洞、解放碑、長江索道等一系列網紅景點都讓重慶成為了一個絕佳的旅遊城市。
這是第三代網紅城市的共性,它們大多數二三線城市,每一個城市自身都各具特點,比如重慶的魔幻江湖氣,成都天府之國的舒適,西安十三朝古都的文化價值,同時城市自身內部也誕生了非常多的網紅景點,本身就具備了成為旅遊城市的潛質。
這些城市都需要一個契機,一個獲得流量被大眾所認知的契機,而這個契機在17年到來。
這一年,短視頻正式爆發。
和定時定點播放、無法選擇、內容偏嚴肅莊重的電視、報紙,以及閱讀門檻較高的圖文媒體不同,短視頻作為一種傳播媒介而言,內容更加大眾化,傳播上衝擊力和傳播性更強。
短平快的內容形式,基於大數據精準定位和千人千面分析,也有效的降低了用戶的使用門檻,使其傳播效率更高。
抖音、快手兩大短視頻平臺藉此有效的延長了用戶觀看時間,成為了新時代的殺時間利器,帶來了巨大的流量價值。
於是,這些缺乏流量的城市在時代的加持下獲得了短視頻的賦能。
短視頻對於城市內容的塑造不再聚焦於城市地標、建築、傳統文化這種老掉牙的的宣傳,而更多的基於用戶、消費者的直觀體驗進行二次創作。
內容選擇上更偏向於對地方小吃、城市小眾景點、特色服務進行傳播,像西安摔碗酒,重慶輕軌穿樓,成都火鍋,長沙臭豆腐這些地方特色人文景點,以及特色消費點,這些場景和畫面成為了一道道的流量收割機塑造出了一個個更為立體、多元的城市。
從用戶來說,喜歡電影紀錄片的人肯定沒有喜歡看無腦綜藝的人多,泛娛樂的時代,每個人都喜歡看娛樂化的內容,網紅城市休閒安逸的風格以及由此產生的強娛樂性內容,就是最好的營銷。
大量專注於線下的短視頻內容成為各大城市樹立並傳播形象的最大利器,迅速改變了大眾腦海中對這些城市的固有形象。
於是第三代網紅城市由此誕生。
每個短視頻用戶都被那些城市特有的美食小吃,那種不同文化帶來的衝擊所吸引,看完視頻,順手就定個時間,買張高鐵票就直接開啟了一個隨意的周末遊。
短視頻平臺上,主力用戶依然是年輕用戶,旅遊市場同樣如此,年輕人好奇心強,更容易接受新事物,幾十年的旅遊業發展也讓這一代年輕人養成了想走就走的旅行觀念,而社交網絡的過度發達也讓許多人有了追隨潮流,緊貼熱度的需求。
不論是抖音還是快手,不論是網紅奶茶店還是網紅景點,只要是與網紅相關的,他們都願意去嘗試。為的是讓自己開心,更為了讓社交場上的那個自己看起來開心。
這個周末去杭州遊西湖,下個周末去長沙喝茶顏悅色,放長假重慶吃紅油火鍋變成了這個時代最讓人羨慕的生活方式。
地方政府也借勢合作,利用這種網紅經濟帶動起了城市消費。
2018年,西安、重慶等多個城市和抖音達成戰略合作,進行城市形象傳播和推廣,直接帶動了當地旅遊。
在抖音公布的 2018 年城市形象短視頻播放數據中,重慶,113.6 億次;西安,89.1 億次;成都,88.8 億次在,數據穩壓北上廣一頭,而武漢、長沙等中部城市排名也十分靠前。
2019年五一假期期間,西安全市共接待遊客1302.49萬人次;旅遊業總收入66.34億元,同比增長47.46%。
成都市共接待遊客1335.3萬人次,實現旅遊總收入212.02億元。
重慶全市共接待境內外遊客2559.65萬人次,實現旅遊總收入200.16億元。
其中西安的旅遊收入儘管只有66.34億元,但同比增幅卻高達47.46%。
而能做到這一點,短視頻功不可沒。短視頻成為了一個放大器,放大了我們的需求,也放大了那些城市的供給。
這一代的網紅城市在成長路徑跟上一代有明顯的不同,城市自身具備一定的特點,通過短視頻傳播放大,將其「網紅城市」的定位打入用戶心智,藉助高鐵的全面普及、交通的越加便利以及國內消費市場的上行,拉動消費者進行旅行消費。
重慶,西安,成都,長沙無一不是如此。
其核心玩法,跟消費品市場的賣點可視化 流量放大的那一套基本一致。
只不過這一次,它們販賣的不再是產品自身,而是「有趣」和「體驗」。
我不再追求和別人不一樣,我只追求和別人一樣。
5
第三代的網紅城市熱潮就存在於我們身處的這個時代,但第四代的網紅城市浪潮已經開始隱隱成形。
你去成都寬窄巷子,去長沙解放西,去重慶洪崖洞,看到的是什麼?
是轟炸大魷魚,是麻辣小龍蝦,是紅油火鍋,是正宗臭豆腐。
是各種名曰特色,實際遍地都是的小吃。
你同樣去成都太古裡,去長沙五一廣場,去重慶解放碑,
看到的是什麼?
是奶茶。
是各種華麗但無趣的網紅裝修,實際已經看到讓人發膩的網紅店。
每個網紅城市,都會有一條步行街,有的叫寬窄巷子,有的叫寬厚裡,有的叫觀音橋。
所謂的網紅城市,其實就是一個個網紅地標組裝在一起形成的。
網紅地標怎麼形成?
大批量的複製。
網紅店好賺錢,我也想做網紅店,可是自己另闢蹊徑做一個未必能夠成功的,而在重慶,在成都,在長沙就有放著現成的在那裡,我直接照搬就行了。
本質上還是抄作業。
每一個城市都是如此,在長沙抄了一個臭豆腐,在廣東抄了一個白斬雞,在四川抄一個紅油火鍋,組裝在一起,網紅一條街就誕生了。
這就是未來第四代的網紅城市的雛形,一個人造的網紅城市,這裡全部,你在一個城市可以看到任何一個東西。
網紅城市由網紅地標組成的,網紅地標後面是網紅生意,網紅生意後面是資本的利益。
資本會自己找一條利益最大化的路。
無數的資本都在做無數同樣的事情,我們就看到了每個城市都有著同樣的小吃,同樣的店面,同樣的步行街。
我們會看到每個城市裡,都有一條縫合了小龍蝦,臭豆腐,旋風土豆,奶茶,盲盒的網紅街。
看到重慶,長沙,廣州,北京,東北的所有特點融合在一條街道裡。
其本質都是縫合和搬運,更核心的是效益最大化。
6
每一個網紅城市的誕生,都是因為它符合了時代的需求。
電視、圖文、短視頻,每一個在不同時代誕生的媒介,都是那個時代下最適合消費者的信息接收工具;
世界之窗、拉薩麗江、成都重慶,每一代網紅城市都是那個時代下消費者需求的具象化產物;本質上兩者都是在為消費者需求服務。
因為我們想要看世界,所以電視報紙給了我們世界之窗;
因為我們想要詩和遠方,所以網絡圖文給了我們麗江拉薩;
因為我們想要有趣的體驗,所以手機短視頻給了我們重慶成都和西安;
因為我們的需求越來越集中,所有集合我們所有需求的網紅城正在被孕育。
所謂的網紅城市,不過是大眾內心的時代投影。
網紅和現實,不過是一個硬幣的兩面。
和當年的世界之窗,拉薩麗江一樣,沒有一個事物可以永遠站在風口上。
他們的逐漸暗淡不是因為他們抓不住風,而是因為這陣風,已經消失了。
每一個網紅城市都因為小眾而被認可,都會因為不再小眾而逐漸被拋棄。
世界之窗因為是少數人去的地方,才讓大多數人嚮往,麗江拉薩因為是文藝青年的歸宿才讓大多數青年神往。
當一個旅遊城市成為了網紅城市,當網紅城市迎來了大量網紅,實際上它就離大眾化,離被「去網紅化」不久了。
「網紅」這兩個字,是這種模式必須背負的宿命。
時代並沒有拋棄任何人,但同樣的,時代也不理會任何人。
你追逐我,與我無關。
7
每一個時代,都有屬於這個時代的需求。
我們現在的需求是獨特的體驗,為了滿足這些獨特,網紅城市一個接一個的崛起,到最後,天然的網紅將無法滿足我們不斷迭代的需求,到最後,每一個城市中心,或許都將會是一個人造的網紅城。
需求造就了選擇,選擇帶來了流量,流量同化了事物。
以前是每個城市都有不同的東西,而現在是所有的不同都在同一個城市。
以前是城市孕育文化,現在沒有文化也能做出新的城市,我們在改造城市,在異化城市,未來或許不再是城市孕育文化,而是用文化創造新的城市。
這是壞事嗎?
是,也不是。
文明的進步,必然會選擇生存機率最大的那條路,必然會走利益最大化的那條路。
特異性的文化會消失,每一個小眾的文化都會在時代的行進中消亡,但他們並沒有完全消失,而是被大眾化,被融合在流行文化中。
世界之窗不需要真的有全世界,恐龍樂園不需要真的有恐龍,網紅街道不需要有真的網紅。
30年前,世界之窗縫合世界,30年後網紅城市縫合全國。
同樣的道路,我們走了三十年,又走回了原地。
每個網紅城市都是一個重置版的世界之窗,一切都是一場輪迴,當中的每一步都沒有錯,但幻想就是無可挽回的走向了破滅。
資本的選擇從來沒有變過。
未來的某一天裡,或許我們會在同樣的景點裡,走在同樣的街道上,吃著同樣的小吃,看著同樣的段子,露出同樣的微笑。
這是我們不願見到的景象,但這又是我們自己的選擇。
沒有人做錯了選擇,但遺憾就是這樣產生了。
這或許,就是時代跟我們開的一個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