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渡寒山雨家國依稀藏夢裡（獨在異鄉為異客長安異鄉人）

2023-04-15 13:37:46 1

大唐外來客 獨在異鄉為異客

長安異鄉人 幾多春閨夢裡人

2018年，在北京的各大博物館有多場精彩絕倫的古代文物展——「大唐風華」，「18世紀的東京與北京」，「日本永青文庫捐贈漢籍入藏中國國家圖書館展」……使人如行山陰道上，目不暇接，也再一次讓我們領略了那個疆域廣闊、威加海內的盛唐氣象。大唐之所以為「大」，不僅在於疆域，也不僅在於強盛，更在於包容，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作為亞洲東部最強盛、文化文明燦爛輝煌的王朝，大唐如磁石一般吸引了無數異國他鄉的客人，有的醉心於大唐文化而來學習，有的懾於大唐威儀送來質子，也有的垂涎於大唐的財富來經商撈金……。在眾多中外文化交流使者和漢學的學習者中，來自東土扶桑之國日本的遣唐使、學問僧在歷史上廣為人知，其中既有身兼文學家、書法家的佛家弟子、開創日本律宗的空海，也有與空海同時在大唐學習、以書法著稱的橘逸勢，還有出身貴族、累世公卿的學問世家傳人菅原道真……，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之一：空海法師、唐代密宗與中日文化交流

2018年年初，中日合拍的古裝電影《妖貓傳》（日譯《空海》）在國內市場放映並受到廣泛關注。《妖貓傳》的故事來自於日本作家夢枕貘的歷史玄幻小說《沙門空海之大唐鬼宴》，雖然故事情節是虛構的，但其中的兩位主人公白居易和空海卻都是貨真價實的歷史名人。說起白居易（772——846年），唐代最偉大的詩人之一，最為知名的中國歷史人物之一，所作《長恨歌》、《琵琶行》，幾乎是家喻戶曉、人盡皆知。但知道空海的人恐怕就要有一些專業素養和歷史知識了。其原因，一是因為空海是日本人，在中國居住2年以後就回國了，未能留下更多流傳千古的行蹤和遺蹟；二是他所傳承的佛教密宗，在中國已經失傳近千年了。其實，空海法師是中日文化交流的著名歷史人物，曾入唐朝學習2年多，回日本後，在漢學東漸、佛教、文字和書法等多方面做出了前無古人、承前啟後的巨大貢獻。

一、歷經艱險 終於入唐

空海法師（774——835年，日本平安時代），亦名遍照金剛，小時候的名字叫「真魚」，出生於日本讚岐國多度郡屏風浦（今香川縣善通寺市），一個當地的名門望族——佐伯家族，父親是郡裡衙門的官員。據說空海5、6歲時夢見佛坐蓮花，並常用泥塑佛像，用石頭堆砌佛塔。其舅舅是日本第五十代天皇桓武天皇的皇子伊予親王的侍講（皇子的老師），回鄉省親時見外甥聰慧異常，就經常教空海學習儒家經典等。日本延曆七年（788年），舅舅帶著空海來到當時的新都長岡京（現在的京都府向日市），習讀《論語》《孝經》等漢文典籍。延曆十年（791年）,18歲的空海進入當時培養官吏的教育機關「大學寮」明經科，學習《尚書》、《詩經》、《左傳》等漢學典籍，本來可以學而優則仕，走上官運亨通之路，但19歲時，遇到一名僧侶授予「虛空藏菩薩求聞持法」，閱讀之後、豁然開朗，於是放棄了已就讀一年的學業，一心向佛。此後，他雲遊日本四國地區的名山險峰，半僧半俗地進行艱苦修行。一年後下山，佛學精進有如脫胎換骨，其有關佛教的理論、見識和體驗為當時佛教界大加讚賞，遂於延曆十四年（795年），在奈良東大寺戒壇院受戒成為正式僧侶。

延曆23年(804)5月12日，日本第11次遣唐使（也有第16次、第18次等說）藤原葛野麻呂率團隊從肥前（今佐賀縣）松浦郡田浦港出發，乘5艘木船駛向東海奔赴唐土，同行人中有空海和最澄等幾名留學僧。翌日，船隊在大海上突然遭遇颱風而被打散，空海乘坐的第一船經過34天的漂流，終於在8月到達了福州長溪縣赤岸鎮（今福建省霞浦縣赤岸村)。一個月後，最澄乘坐的第二船也經歷千辛萬苦，漂流到了明州港（唐朝開元年間設置的州，今浙江省寧波市境) ，其他3船皆不知去向。福州地方官府懷疑他們是海盜，故嚴加盤查訊問。遣唐使藤原葛野麻呂於是致書時任福州刺史閻濟美說明情況，但藤原的書法粗劣差勁、漢語詞不達意，反而加重了官府對他們的懷疑。正在遣唐使一籌莫展之際，聽聞同船僧人空海漢文書法俱佳，於是讓空海代寫申訴書信致福州官衙。福州刺史見空海書法秀逸、文章通達，極為驚訝，即刻將日本遣唐使遭遇海難之事上報長安。經朝廷允許，空海一行於11月3日啟程前往長安，12月23日到達。

二、唐代密宗與空海

唐代密宗，簡稱唐密。佛教之密宗最早起源於印度。一位名叫竺律炎的印度僧人，公元230年翻譯了名為《摩登伽經》的佛教經典，內容包括崇拜星辰並獻祭的簡單儀軌，還有六種都以「唵」字開始、「挲縛袔」結尾的陀羅尼秘密咒語，具有明顯的婆羅門教的元素和痕跡。到公元七世紀，密宗形成了自成體系的佛學經典和理論，約100年後傳入中國。唐密教理深奧、儀軌複雜，菩薩、明王、諸天等神佛種類繁多，非經專門學習很難弄清楚各種教義與諸神佛之間的關係，傳授傳播均有難度。密宗視宇宙中一切皆為大日如來所顯現，其智德修行漸進者稱為金剛界；其本來存在之永恆悟性稱為胎藏界，以灌頂為阿闍黎（上師）向弟子傳授佛法的一種儀式。為直觀地、簡明扼要展示和闡釋密宗教義，長安青龍寺的慧果大師繪製了兩界曼陀羅圖像，分別講解胎藏界的《大日經》和金剛界的《金剛頂經》。空海法師回日本時，即攜帶了唐朝宮廷畫師李真繪製的兩界曼陀羅圖像，圖像分為彩色本和金粉線描本兩種。山西扶風法門寺是唐朝的皇家寺廟，其地宮即按照密宗的儀軌布置，地宮出土的舍利寶函上面的圖像也來源於密宗金剛界曼陀羅的「成身會」。可見唐代皇室對密宗的信奉與崇尚。

唐朝的長安城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都市，也是佛教東來的聖地，有108個坊（街區），位於東南城區的新昌坊有一座公元583年隋文帝修建的靈感寺，到唐代（711年）改名青龍寺，空海的師傅慧果即在此修行，當時密教正處於全盛時期。空海法師於日本平安時代延曆二十三年，即唐德宗貞元二十年（804年），作為學問僧與最澄法師隨第十七次遣唐使入唐學法，抵唐土後輾轉到長安訪寺擇師，最初住在西明寺。空海遍訪各處高僧，向醴泉寺般若三藏學習梵語，終於在入唐後的第二年三月——唐貞元二十一年、日本延曆二十四年（805年），拜在真言密教集大成者、長安青龍寺的惠果法師門下。惠果阿闍梨（743年－805年），京兆昭應縣（今陝西臨潼縣治）人，唐密高僧，真言宗第七祖，住在長安青龍寺東塔院，並設灌頂道場，時稱密宗大師。受唐德宗、唐順宗之崇敬，為三朝國師。

據史籍記載：慧果大師慧眼識珠，與空海法師一見如故，他拉住空海的手，熱欣欣然說到：「我先知汝來，相待久矣。今日相見，大好大好。報命欲盡，付法無人。必須速辦花香，可入灌頂壇。」惠果法師高度評價空海的才能和悟性，收他做了入門弟子。貞元二十一年（805年）六月十三日，空海於青龍寺東塔院入灌頂壇，從慧果受胎藏界灌頂；七月上旬受金剛界曼陀羅法灌頂，八月受密教最高位阿闍黎之灌頂。作為初入佛門的僧人，空海入門後僅僅三個月，就得到了胎藏界和金剛界的諸多大法傳授，於是自號「遍照金剛」，並被立為大日如來以來真言宗第八祖。史載，在灌頂儀式中向灌頂壇中投花時，所有花朵都落入曼陀羅正中位置的大日如來。慧果大師見此神跡，也頷首微笑、讚嘆不已。

惠果法師時年六十歲，自知不久於人世，將平生所學——聖數、佛畫、法具、曼荼羅等傾囊相授，空海法師潛心學法、佛學精進。同年十二月十五日，惠果法師在青龍寺東塔院圓寂。翌年正月舉行法事，長安城內文化人、書法家一時雲集。惠果法師乃聲震長安僧俗兩界之著名僧人，眾人無不推崇空海撰寫碑文，著名的「大唐神都青龍寺故三朝國師灌頂阿闍梨惠果和尚之碑」的碑文墨跡，就是出自空海之手。此碑文在中國早已失傳，只有當年空海自抄一份，攜回日本後編入《遍照發揮性靈集》。空海回日本後開創了真言宗，成為真言宗的開山鼻祖，青龍寺作為真言宗的祖庭，在空海門下的日本僧人心目中不啻於中國的那爛陀寺，在日本比在中國更具有崇高的地位和名望。唐武宗「滅佛」以後，青龍寺被改建為皇家園林。唐代著名詩人王維以「詩中有畫，畫中有詩」，詩畫之中有禪意而著稱，在他的詩歌裡就描述過這座園林的花草、竹林、果園和池水。

慧果法師門下弟子多達千餘人，但接受了灌頂的僅弁弘、慧日、惟上、空海、義明、義圓等六人，且都經過10年以上的苦修，受胎藏界和金剛界兩界灌頂的只有空海、義明兩人，而空海只用三個月便一舉登峰造極，成就了「傳法阿闍梨」之位。由於義明早逝，所以慧果大師的衣缽傳人只有來自日本、到大唐不過幾個月的空海。空海在中國遍訪名山叢林、四處參禪修學，二年多後的806年十月回國，帶回了大量佛教經典，對此後日本佛教的發展產生了重大影響。不知是否冥冥中有佛祖的加持佑護或指點，空海離開大唐之後不過三十年，唐武宗（840——846年）即推行了一系列打擊佛教的政策，史稱「武宗滅佛「。因武宗年號」會昌「，佛教稱之為」會昌法難「。經此重大打擊後，唐密即在中國大陸慢慢絕跡，只有藏密在藏地流傳。但空海的傳承使唐密在東土日本得以發揚光大、綿延至今。而在中國直到民國年間，才有持松法師在上海的靜安寺重新建立了唐密壇場。

三、回國開創真言宗

空海在中國學得真言密教後於806年回國，創立了真言宗博大精深的佛理哲學體系，所傳密宗之法在日本國內廣受歡迎。因日本第52代天皇嵯峨天皇的賞識與重用，弘仁七年（816年）得賜高野山的土地，敕準以高野山金剛峰寺為真言宗的總本山，空海主持在這裡所建之珈藍成為真言宗傳法修禪的勝地道場。弘仁十四年（823年），又得天皇所賜京都東寺，遂以東寺為中心，展開弘法活動，遍及全國，後人因此稱他所傳的密教為東密。空海法師歷經4朝，皆為國師，為天皇開壇灌頂，為日本建壇修法51座，以高野山金剛峰寺與東寺為真言宗的根本道場，先後授灌頂者數萬人，日本真言宗自此蔚為大觀。空海法師也因此名揚四海、青史留名。

空海主張「即身成佛」，但並非「立地成佛」「回頭是岸」那樣的一蹴即成，而是要循序漸進地修行。他撰寫《辨顯密二教論》提出的教判理論，以真言為最高，依次是華嚴、天台、三論等宗。在《十住心論》一書中，他將一切教法，按信奉者的心境分成十個階段，稱為十住心，將世間道德納入整個真言宗思想體系中。空海法師圓寂之後，真言宗秉承其衣缽，教理上並無多大變化，但分為兩大派。一派是潛心鑽研「教相」（密宗教理）的小野流，另一派是注重「事相」（儀軌、佛像、法事）的廣澤流。廣澤流的代表是京都仁和寺的「御室派」。仁和四年（888年），篤信密宗的宇多天皇興建仁和寺，並於899年在該寺出家，號「法皇」，寺廟中的住處稱為「御室」，所以以仁和寺為大本山的密宗流派被稱為「御室派」。「御室派」在日本有790座寺廟，勢力非同小可。

在今日之日本，真言宗信眾約1131萬人，分屬各個流派，主要因修行儀式的日趨複雜而引起爭執。而來源於真言宗和空海大師的「四國八十八個所」的遍歷修行，成為日本國民中廣泛流行的一種宗教體驗，並不僅限於真言宗信徒。「四國八十八個所」，係指位於日本四國島上德島縣、高知縣、愛媛縣、香川縣的八十八處與空海有淵源的寺院，也稱「四國靈場」。巡行遍歷四國八十八個寺院稱為「四國遍路」、「四國巡禮」，是為了追尋密宗弘法大師空海的足跡，體驗佛教密宗的精髓和情懷。參加遍歷者一般都會在自己衣服的後背寫上「二人同行」的字樣，意為與空海同行遍歷八十八個所，因為很多真言宗信徒都相信空海至今仍然活著。

真言宗重視念誦真言（咒語），其中最為著名的咒語就是大明咒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中國凡是與佛教相關的影視劇、文學作品，大都會提及這六字真言，國人對此也是耳熟能詳、張口即來。但如果問到這六字真言在佛教裡到底是什麼意思，恐怕十人之中就有九個不知其然、無以作答。六字真言，表示佛部心，代表著諸佛菩薩的法、報、化三身，身、語、意三智，又稱為三金剛（身金剛、語金剛、意金剛）。六字真言各代表一種顏色：唵-白、嘛-綠、呢-黃、叭-藍、咪-紅、吽-黑，有人把六字真言翻譯為：願功德圓滿，與佛融合。整天念叨鑽研這六個字，並用以囊括宇宙間的萬千道理，使得真言宗一開始就與神秘主義形影難分，之所以稱為「密宗」，可能也有這個因素。這也許是同樣神神秘秘的夢枕貘讓空海做《沙門空海之大唐鬼宴》之主人公的原因吧？

與最澄和空海兩位法師幾乎同時，還有不少僧侶先後來中國求學，即所謂「入唐八家」：最澄、空海、宗睿、惠運、圓行、常曉、圓仁、圓珍等八人，他們所學佛法都與密宗有關，因此回國後所傳皆為密教化的佛教，由於教相判釋的不同而形成最澄一派的臺密和空海一派的東密。開創天台宗的最澄和創立密宗的空海將中國傳去的佛教加以日本化，使之成為日本皇室、貴族和國民都能接受信服的國家佛教。

四、文化成就 輝映古今

空海回日本時攜帶的大量中國文物典籍,對日本文化的發展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根據他撰寫的《請來目錄》,計有216部461卷佛教經典，兩部大曼陀羅圖、佛像、袈裟、法具及茶、醫藥書籍與藥品、詩賦文章、碑銘、佔卜書籍與用具等，應有盡有、蔚為大觀。其中許多珍貴文物至今仍在日本被視為國寶。

空海法師一生在文化的創新和傳承方面發揮了堪稱全才的天賦，地位崇高甚至被稱為「日本的孔子「。他不僅是佛教大師，也是教育家。828年他仿照中國唐朝的縣鄉辦學，在京都設立了教育機構「綜藝種智院」，聘請僧俗教師講授佛儒道。當時的日本只有培養官吏的「大學寮」等，入學有嚴格的身份限制，非官員人家子弟不可問津，少數的私立學校也只面向貴族，而「綜藝種智院」面向庶人開放，教授佛道儒三家學問，不分僧俗貴賤均可入學，成為日本最早的平民教育學院和私立大學。

空海法師也是一位文藝理論家，所編《文鏡秘府論》是一部體大精深的詩文創作理論書籍，全書包括序言、天卷（聲韻調聲說）、地卷（體勢論）、東卷、南卷、西卷、北卷幾個部分；內容有四聲說、調聲說（天卷），十七式、十四例、十體（地卷），對屬論（東卷和北卷），病犯論（西卷），創作論（南卷）等。《文鏡秘府論》成書於9世紀10年代，彙編了古代中國的詩文評論，是中國古代文論的重要史料，所論之「文二十八種病」，「文筆十病得失」，對研究魏晉六朝至唐代的文學批評、詩律學和修辭學，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9世紀是日本的平安時代，日本人追捧中國文化，用漢語漢字創作詩歌寫文章蔚然成風。但是漢文詩歌的寫作要求對仗、押韻，有相當嚴格的格律規範，需要經過刻苦的學習，否則詩歌創作的水平很難提高。空海之所以編輯此書，乃是應「後生」之託，這說明當時的日本文化人對漢文詩歌情有獨鍾，具有極高的創作熱情。

空海法師編輯《文鏡秘府論》時所利用的漢籍，既有他從大唐帶回來的，也有早已傳入日本的。據日本最早的文獻《古事記》（712年）記載，大約在公元3世紀，《論語》等漢籍就已傳入日本。到9世紀末期的《日本國見在書目錄》，已經收錄有漢籍1500多部，共16000多卷，可謂是汗牛充棟。特別是其中有不少書籍在當時的中國都已經失傳了，如：（梁朝）沈約的《四聲譜》，（隋朝）劉善經的《四聲指歸》，（唐朝）上官儀的《筆札華梁》，（唐朝）元兢的《詩髓腦》等，在當時的中國都已失傳。尤其是《詩髓腦》一書，是日本平安時期文人最為青睞的漢籍之一，收錄於《日本國見在書目錄》；空海所編《文鏡秘府論》多處引用了《詩髓腦》的內容；平安時代中期編撰的詩歌理論著作《作文大體》的許多內容因襲《詩髓腦》；平安時代末期的日本著名詩人大江匡衡（952—1012年）品評詩作優劣的依據就是《詩髓腦》；足見該書在日本詩學界和文人心目中的權威和崇高地位。

空海擅長於詩，在大唐時與著名詩人多有交往，其《在唐日示劍南惟上離合詩》：磴危人難行，石險獸無升。燭暗迷千戶，蜀人不得過。唐代著名文化人馬總看到後大為驚嘆，隨賦詩讚曰：何乃萬裡來，可非炫其才。增學助玄機，土人如子稀。不知道讀者看出來沒有？這兩首都是「離合詩」。即首句第一字的一部分為第二句的首字，第三句第一字的一部分為第四句的首字，再各取這兩個首字的一部分組成一個主題字。如：空海的詩用「火」和「登」構成「燈」，而馬總的詩用「人」和「曾」組成「僧」。離合詩雖然最早始於漢朝，但進入唐代才出現了高潮，許多詩人都熱衷於離合詩的寫作。空海在日本也被稱為日本漢詩學的開山之祖，對日本漢學的發展影響深遠，其詩作收錄在《性靈集》一書中。

空海法師還是文字語言學的大家。他公元804年到達中國後，向曾經在印度那爛陀寺修行的般若三藏學習梵文，806年歸國後將悉曇體梵文字母傳至日本，使得悉曇體梵文字母完整地保存於日本。據說空海法師正是在梵文字母拼寫原理的啟發下發明了日本的字母「平假名」，後在平假名的基礎上逐漸形成「片假名」，為日本文化的發展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空海法師也是有名的書法家，是日本書法的祖先、日本的書聖，因其書法功底深厚，而被稱為「五筆和尚」，與嵯峨天皇、橘逸勢合稱「平安三筆」，著名作品為《風信帖》。無論是漢字書法還是梵文書法，空海法師都達到了出神入化的造詣，稱為「日本的王羲之」空海在入唐前接受了奈良時代晉唐書風的薰陶，入唐後受到唐代書風的影響，對他書風的形成，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從日本書法史來看，空海在書法上的偉大之處在於，他不僅學習奈良朝以來的流傳的王羲之的書法，而且加入了唐朝書法的意韻，他不再簡單地模仿中國的書法，而是有自己的創新。當時的日本只有楷書、行書、草書，但經空海引入了篆書、隸書、「飛白書」、「雜體書」。空海編纂的三十卷的《篆隸萬象名義》是日本人手中最初的書法詞典，極為珍貴。

空海《風信貼》，平安時代，紙本墨書，28.8×159.7cm。京都教王護國寺藏。

《風信帖》是空海致最澄三通信札並為一卷的總稱，是空海歸回日本後最重要的書法代表作。《風信帖》由於卷首有：「風信雲書」四字而得名。第一通是寄給最澄的覆信，商量佛法大事，共建法鍾等。結尾有：「東嶺金蘭」四字。「東嶺」，是指位居京都東方的比睿山，即最澄創立天台宗道場的所在地。「金蘭」語出自《易經·繫辭上》：「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同言，其臭如蘭。」表述了空海對最澄的敬意和彼此之間的友誼如金蘭之契。第一通書札是行書，揮灑率意，自然且富於變化；第二通用筆雄健莊重、格調清新高雅；第三通是瀟灑的草書，顯得飄逸清澄，有白雲飄浮秋空之感。三通信札充分地顯示出王羲之尺牘式的嫻熟純正的筆法和魏晉風韻。此件作品被推定為空海四十歲左右時的筆跡，堪稱大師遺墨中之白眉。據說原有書札五通，每一通各自獨立，除現存三通以外，另外兩通一通獻給關白豐臣，一通失竊佚失。

五、空海法師今何在？入定還是圓寂？

空海(774—835）,密號遍照金剛，諡號弘法大師。為唐密第8代祖師，日本真言宗開山之祖，雖然早在835年圓寂，但有許多日本人認為他還活著，真是匪夷所思。果真如此，空海法師今年該1184歲了。尤其在日本真言宗最古老的道場高野山金剛峰寺，當地人和廟裡的僧侶大多相信，空海至今仍在高野山奧院的靈廟裡打坐、入定，而且還能舉出許多證據。所謂入定，即進入一種無思無慮、無欲無求的禪定狀態。

據說空海生前就告訴過弟子，他會在835年（日本承和二年）3月21日（陰曆）入定。結果還真是就在那一天入定了，弟子們認為：835年3月21日是他入定之日、而不是圓寂之日，因此為他建立了奧院（內院）。最初有關空海還活著，只是打坐入定的說法出自平安中期的東寺僧人仁海（951—1046）著《金剛峰寺建立緣起》一書，說空海入定49天以後，容顏仍然沒有什麼變化，鬍子和頭髮都在繼續生長。後來一種說法見於日本平安時代末期成書的《今昔物語集》，說是東寺的掌管人(當時稱為「長者」）觀賢一度兼管金剛峰寺，曾進過奧院裡的空海靈廟。看見空海坐在石屋裡的一個木櫥內，鬚髮如縷如披，足有一尺多長。觀賢用剃刀給空海理髮剃鬚，整理了空海的衣服和佛珠，出來後又給木櫥和石屋貼上了封印。但那時已經是空海入定後100餘年了。

1100多年來，人們認為他一直在奧院打坐入定，每天都有「維那」給空海送兩頓飯（寺廟裡掌管後勤的人被稱為「維那」）直到現在，據說送的是素食料理，雖然沒有魚肉，但豆腐、青菜、醬湯等種類齊全。至於那裡面打坐入定的是木像、還是肉身佛，只有送飯的維那見過，但卻從不向外人洩露，就是對弟子和後代也三緘其口。人們還傳說：空海雖已入定，但是仍然會到各地行腳，每年在他入定的3月21日，還會給他送去衣服用於更換，高野山寶龜院都會舉行為空海換衣服的儀式，據說人們會在空海換下來的衣服上看到旅途的風塵僕僕。到高野山金剛峰寺奧院去觀光的遊客都知道，那裡不僅禁止攝影，還貼著寫有「禁止私語」的紙，說是怕人們的竊竊私語打攪了空海的冥想苦想。

也許，有關空海法師的種種奇妙的傳說，恰恰反映了人們對他的懷念和尊崇，對他在文化傳承和佛教方面所作貢獻的高山仰止，應該不為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