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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看不厭的穿越重生小說分享(書友追捧的穿越重生必看小說合集)

2023-06-12 03:14:27

大家好,我是冉寶的daddy,今天給書友們分享三本穿越重生女頻類的小說,喜歡的小夥伴們請點讚留言。

第一本:《我的明星男友》作者:佐羅

簡介:愛情,應該是令人期許的美麗感動,但如果...愛上的是一個由始至終根本不存在的虛構人物呢?那麼是否還會認為這是一場美麗的戀愛盛會?齊雨桐,一個剛進大學門青春洋溢的少女,正打算轟轟烈烈的談一場足以驚天地泣鬼神的戀愛,誰知道一切都還來不及開始,一個不該出現的身影就已經悄悄佔據她的心,從此以後她的眼裡就甚麼都容不下了。……

內容:齊雨桐巧笑倩兮的低垂著頭,忽然瞥見服貼在牆上的巨幅月曆,水墨的淡淡筆觸輕描淡寫的描繪出夜空的景致,一輪盤月孤單的掛在半空中,陪伴它的只有龍飛鳳舞的一闕詞曲,是蘇東坡的\"木蘭花令\",碰巧是她父母最喜歡的詞,據稱這也是她名字的由來之一。

梧桐葉上三更雨。驚破夢魂無覓處。夜涼枕簟已知秋,更聽寒蛩促機杼。

夢中歷歷來時路。猶在江亭醉歌舞。尊前必有問君人,為道別來心與緒。

這首詞是蘇東坡在旅途之中聽聞夜雨而思念弟弟與友人之作,悲秋而思人,藉此表達其思念之心。

作者真情流露,是一首相當感人的作品。

視線離開夜色往下移,停在日期的數字上,幾乎立刻通透覺悟,嘴角不經意的綻放出一抹心知肚明的笑容,然後不著痕跡的帶出一句:\"珊瑚婚是該好好慶祝一下的。\"

如今的現代人連\"皮婚\"都撐不下去,想持續到\"珊瑚婚\"年更是難如登天,他們卻能跨越屏障持續至今,確實有慶祝的價值。

\"我們已經向學校請了三天假,再加上原本的周休二日總共五天,我們一家三口到\"衫林溪\"度假,你看如何?\"齊士元問。

度假?一家三口?那不就變成普通的家庭聚會了?不成!不成!這絕對不可以!這個日子意義非凡,當然不能等閒視之,應該大肆慶賀才對,不過那畢竟是他們兩口子的事,她可不想去充當一隻超大型電燈泡。

平日胡亂照亮也就算了,但結婚周年紀念日還要盲目的參一腳,再白目之人也懂得適可而止,這粗淺的道理她又怎麼會不懂?當然打定主意絕不同往。

\"這次度假我從缺,你們小兩口就開開心心去過二人世界吧!我已經這麼大了,懂得自己照顧自己,你們不用擔心我,安心去玩吧!\"

她這隻燈泡太刺眼了,去了就等於把所有浪漫氣氛全給趕跑,不合適。

\"可是...\"裴彩茵仍然猶豫不決,並非懷疑女兒的理事能力,乃是基於做母親的天性使然,只要頂上母親這個頭銜,對兒女的關切懸念就永遠無法放下。

一切的優柔寡斷全是出於對女兒的疼愛,齊雨桐非常明白,正因為明白而被深深感動,感情豐富的她眼眶很快轉紅,但她卻不得不立刻收起情緒的波瀾,直接而堅定的表明立場:\"不用再可是了,就這麼決定。\"

說著說著忽然揚起清亮的眸子問:\"對了,你們預備何時出發啊?\"

要想停止時間的耗損必須由她主導,否則母親的躊躇不會結束。

齊士元和裴彩茵相視了一眼,齊士元回:\"星期三一早出發,預計中午抵達。\"

星期三?不就是後天?時間相當緊迫,他們兩人應該還有很多東西要準備,時間虛耗在這裡十分不智。於是,她順水推舟的說:\"那得快點去收拾行李了。那邊氣候較冷,記得要多帶幾件厚一點的衣服禦寒,如果外套不夠現在還來得及去採買。\"她像一個頑皮的孩子對著一雙父母親眨了幾次眼,拋出一個俏皮的笑容,彷佛在提醒他們可別不小心丟三落四了,角色至此幾乎完全的對調過來。

\"你真的不跟我們去嗎?那我...\"裴彩茵已經準備打消外出度假的念頭,這個意圖卻被齊雨桐洞悉,她隨即趕著鴨子上架,傾上前親親雙親的面頰,然後斷然宣告:\"那你們就快點去整理行李吧!我也要回房去了。\"一溜煙人已經跑的無影無蹤了,絲毫不給裴彩茵轉圜的機會,還杵在當下的裴彩茵被丈夫輕輕延攬入懷,兩人無奈的捕捉著女兒倉皇逃逸的身影,對於這個百般疼惜萬般寵愛的女兒兩人只能束手無策。

回到臥室後她才發現自己在匆忙之中竟然忘了關電視,尹智厚輕鎖眉梢的愁容還在螢光幕上大力放送,心口被劇烈的撕裂開來,她赤裸裸而血淋淋的心清晰可見。她一直等到痛楚終於過去,才忍痛關掉電源,等畫面終於完全靜止後,她悄然的走上前探視那隻烏鴉。

飼料和水都相當充足,他似乎沒吃多少,頭來個大幅轉彎然後藏在羽翼下,閉著眼,似乎正睡的香甜。紙盒的頭頂是一片自由天空,只要願意他可以任意來去自如,從敞開的窗戶飛向浩瀚宇宙,她從沒想過要留他一輩子。

或許是感覺到她的視線在自己身上延伸著,他張開眼睛,黑色的眼眸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看,像是防備,又像是有話想說似的,結果沉默依然持續下去。

\"快點吃飯喔!吃得多才會好得快,外面的浩瀚天空正在等你呢!\"她小心翼翼的撫摸他身上那件被墨汁滲透的黑色羽毛,為了避免牽動他翅膀上的傷口,她的手指粗淺的從他那一襲又乾又硬的羽毛表面輕輕掠過,不過他似乎不喜歡人類的碰觸,不高興的退後兩步,仰起下巴銳利的瞪了她一眼。

她扯動嘴角淡然一笑,坐進書桌,開始在空白的信紙上努力的寫下文字,寫完後她翻出了信封寫上地址,把完成的信紙細心的摺疊起來塞進信封裡裝好密封,猶豫著是否要立刻外出投寄,一抬頭卻看見那隻黑色烏鴉直挺挺的站在她面前,銳利的爪子在平坦的桌面抓破一道又一道裂紋,七零八落的木屑懶洋洋的躺在桌案上。

\"你可以到處走動了啊?那你翅膀上的傷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吧!\"她親切的問,當然那隻鳥是不可能回覆她的,她只是在自言自語而已。

\"窗戶沒關,只要你沒事隨時都可以離開這裡投奔外頭的自由世界。\"她試著伸手碰了一下他的喙,又被狠狠啄了一口,柔嫩的手腕出現一個小小的傷口,微微滲出血絲。這是他第二次啄傷她,她絲毫不以為意。

\"真對不起!你一定不喜歡人碰你吧!\"好像她的碰觸褻瀆了他似的,她低低的道了聲歉,清淺一笑。

\"像你這樣多好,既不會愛上任何人也不會為誰傷心,要是我能像你這麼放得開就好了。\"嘆息聲不經意的溢出了口,凝重的神情與難以掩飾的濃烈渴望在她內心旺盛的燃燒起來,她的身體彷佛立刻就要被燒成灰燼似的。再一次的吐出一聲嘆息,慢慢的趴在桌上,姿勢被一股深沈的靜謐凝固在當下,直到在一陣尖銳的聲音打破寧靜,她才吃驚把身體打直坐正,到處巡視了一圈,卻完全沒有任何發現。

\"你就這麼喜歡尹智厚?\"

聲音陰冷空靈,竄入耳中的同時也撩起她一身的雞皮疙瘩,毛孔張開冷汗直落這麼恐怖的體驗她還是第一遭碰上。突如其來的異樣感衝擊她的心緒,無法預期即將面對的會是甚麼樣的靈界物種,她嚇得動都不敢動,直挺挺的坐在那裡,完全被深刻確實的恐懼感擄獲。那款款的鼻息,似是寒霜的凝凍煞氣,在在顯示出並非出自人類,在心理準備功夫尚未做足的當下,她可不敢保證自己不會當場活活嚇死。只是就這麼對著空氣自言自語起來,沒有方向也找不出對象,萬一被趁機偷襲豈不是難逃毒手?死就死吧!總之得先確立自己究竟是在和誰說話才行。

她不自覺的咬牙,屋裡的燈光泛著淡淡的暖意,家具擺設也依舊一絲不動,並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存在。是她多慮了吧!她想,緊繃的心情稍微放鬆下來,一個冰冷徹骨的聲音再度將她凍結起來。

\"你就這麼喜歡尹智厚?\"覆誦了一次。

\"是誰在說話?\"她剛剛已經確認過屋子裡並沒有任何不明物體,那聲音想必是來自屋外,雖然畏懼膽寒,但她還是慢吞吞的站起來,機械化的移動腳步接近窗口。外頭林立了許多高大建物,涼爽的風切過兩幢高樓旁的縫隙繼續撲向前方,天空還像往常一樣平凡無奇,不過明亮度明顯的減弱不少。

屋外甚麼也沒有。既沒有背上長出一對翅膀的白色飛馬,也沒有傳說中的獨眼巨人,當然小飛俠彼德潘裡的精靈仙子也不存在,放眼望去目光所及處仍舊是一個尋常世界。她鬆了口氣。

\"是我。\"

像用指甲猛烈的刮著黑板似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還刺刺的疼,一次比一次清楚尖刻,耳朵有毛病的假設第一個就被推翻了。聲音出自於她的房間,她完全沒有退縮的權利,惶恐的眼神在室內到處找尋,終究還是一無所獲。找不出聲音出處遠比實際見鬼還令人覺得恐懼,她嚇的猛打哆嗦,想逃出房間發軟的雙腿卻連一步也動不了,只能定在地上等著謎底揭曉。

\"你...你在哪裡?\"生平第一次遇到靈異事件不結巴才奇怪。她沒被當場嚇暈就已經算是奇蹟了。

\"書桌上。我就是你救回來的那隻烏鴉。\"這回他明明白白指出自己位置,反正她看上去已經飽受驚嚇,多一點少一點根本沒有任何差別,索性讓她一次嚇個夠本算了。

書桌...上的烏鴉?集中十二萬分的精神她才終於把那言語中的重點抽絲剝繭出來,底下的一雙腳簡直像是別人的腳似的,沒有知覺也沒有力氣,大腦下達指令他理都不理,從頭到尾一味的癱軟下去。在各種家具支撐下她終於勉強回到桌邊,那隻烏鴉正昂首闊步的朝她走來,他在桌面的盡頭停住,偏著頭定定的望著她。

烏鴉,居然會說話?這太科幻太神奇了吧!現在是在播映科幻片嗎?她抬頭四下瞄了幾眼,確定自己站定處還是在家中,不過真實世界裡怎麼會出現這種超乎想像的驚人生物?她百思不得其解。

\"你...會說話?\"她試著問,語氣還是不穩,遇上這種事誰都無法保持冷靜。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來實現你的願望的。\"黑烏鴉的眼眸漆黑的彷佛是宇宙黑洞似的,裡頭看不見一點光,也沒有所謂的生命,只有一片陰鬱的死寂。

\"實現我的願望?你知道我的願望是甚麼?\"她詫異的回視他,忘了其實自己應該怕他的。

\"我已經聽你嘮嘮叨叨嚷了一夜,怎麼會不知道你的願望是甚麼?\"

\"那...\"她真的嚷了一夜嗎?她怎麼都不知道。滿腹疑慮卻無法順利化為言語,她一時不知該說甚麼好。

\"我的傷勢明天晚上應該便能痊癒。傷勢復原所代表的意義是我的法力也同時恢復,所以明天晚上我就能送你回\"流星花園\"去見你的心上人尹智厚了。\"冷冷的目光掠過她震驚的臉龐,木然而僵硬的轉向窗外淡淡的亮白。

\"可是...你為甚麼會有法力?又為甚麼肯幫我?\"法力?為甚麼一隻烏鴉會有法力這種東西?她看了一眼牆上的月曆,2009年7月4日,一個科技爆炸的年代,這樣一個世代怎麼還會發生這種事?簡直匪夷所思嘛!

\"你不用問那麼多。你只要告訴我你是不是真想去見尹智厚就行了。\"烏鴉冷冷的問。

\"我想...\"可是怎麼去?她還來不及問清楚就被他無禮的打斷了。\"只要你有心想去那就行了。我會盡我的能力幫你。\"

\"你為甚麼要幫我?\"恐懼像潮水一瞬間消退而去,取而代之是一股熱切期盼。

\"你救了我,我報答你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可是...\"她還有很多疑問待解,他已趴下來閉起眼睛繼續先前的睡眠,未再開口說話。

她呆呆的望著他,有種如夢似幻的虛幻感,總覺得自己不過是做了一場白日夢而已!待會兒夢醒後,烏鴉還是烏鴉,她也還是她,兩種物種各自回到既定的軌道中,從此再無交集。這天晚上她完全睡不著,書連一本都看不下,也沒心思打開電視,幾乎甚麼事都做不了,於是對著夜空發了一夜的呆。

翌日早晨,她幫烏鴉換水和飼料時,再度試著和烏鴉說話。\"你說要帶我去尹智厚的世界是不是真的啊?\"

回覆她的是烏鴉那雙冷漠無神的黑眼眸,以及由始至終的沉默。

\"你說話啊?\"她又問了一次,烏鴉依然一句話也不說。這件事怎麼看都是非常正常而合理,烏鴉本來就不應該會說人話,昨夜果真是做夢而已。認清事實後她感到非常失望,要見尹智厚一面,今生今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了,那是一個永遠無法實現的夢想,她早該有所覺悟的,現在醒悟雖然為時不晚,但她還是期盼著會有美夢成真的一天。

清晨的薄霧沒有完全散去,空氣中還嗅得到一股微微的溼氣,太陽較往日起的稍晚,昨夜留下的冷瑟依然淡淡的充盈周圍,屋裡的靜物被迫纏繞上一圈又一圈已經褪色的昨夜記憶。

這兩天室內出奇的安靜,像有人把這一切用巨大的玻璃罩子套住一樣,連一點聲音都進不去,當然也同樣出不來。沒有出口和入口,是一個封死的泥穴。

兩天過去了,也該死心了吧!她絕望的想,慢吞吞的刷牙洗臉,清澈的水流不斷衝洗她濡染胭脂的面頰,不論如何衝刷都無法拭去她臉上那抹嫣紅。

烏鴉的傷似乎已無大礙,他正試著展開翅膀,仔細察看傷處,經過兩天的調養表層已經結痂,痛覺大幅降低,體力也逐漸恢復,雖然別的事還完全使不上力,和愚蠢低俗的人類溝通倒是不成問題,不再局限於只能簡短談論而已。

這個女孩正為他填裝新水和飼料,晶瑩剔透的眼神總是帶著一抹鼓勵,在她凝視他時,他也同樣回眸注視,從她洞開的瞳孔往深處望,可以看見人性的善良溫暖,以及誠摯無偽的心意。真是令人厭惡的女孩,他早晚會把她那顆心呈獻給他的主人,用如此珍貴之物回冥界邀功想必功勞不小,主人將會給他甚麼樣的賞賜呢?還真是讓人期待。

他憎恨人類擁有一顆無謂的心,並且摒棄心靈所散發出來的溫度,這兩樣東西總是不斷刺激他,好幾次都幾乎逼瘋了他。因此,他曾經對主人立誓,決心要剷除人類世界中所有的溫暖,把光明驅散,讓黑暗永遠統御人間。為達成目的,首先她就不該存在,早該有人將她丟進幽深的地底,任憑她的血肉之軀遭受風雨無情的侵蝕直到腐爛敗壞為止。這裡終究必須回歸黑暗。

隨興思量著,直到細微的敲門聲響起,到處悠遊的想像力才終於從天空拉回地面,他瞪著圓圓的眼睛等著齊雨桐解決門外的短暫麻煩。

\"誰?\"清脆的嗓音嘹亮的播放著。

\"是我。我可以進來嗎?\"柔美婉約的聲音出自於裴彩茵之口,大概是因為出門在即,故而來和她說說體己話兒。

齊雨桐走上前已打算開門,手剛剛放置在門把上,忽然想起齊家的家規,頓時停下了動作。這是齊士元訂下的規矩,可不能怪罪到她身上。誰教齊士元自己立下規定,家中任何一名成員欲前往其他成員房間拜會前,必須揭示三道通關密語,由主人出題,客人擲出回應,能正確答題者方能進屋一敘,此乃施法當年蘇小妹三難才郎的典故衍繹而來。

她從小到大至少被考問過一百餘次,試題的內容相當廣泛,非但含蓋了歷代歷朝的古文典籍,連稗官野史也不放過,記憶中她自己就曾經有十幾次被謝絕來訪的經驗。

\"想進屋來,請先說出通關密語。\"門後的她淡然一笑。

不過究竟該出甚麼樣的謎題呢?裴彩茵的文學涵養深厚,普通試題對她而言太容易了,欲找些艱深難解的問題留難裴彩茵,但倉卒之間又甚麼都想不出來,這下該怎麼辦好?有了!有了!就先由宋詞測驗開始吧!詩詞歌賦對她而言會不會太容易了些?不管了,先問再說。思定後她重新展露笑顏。

\"請出題。\"門外的裴彩茵笑吟吟的說。

\"請吟出秦觀的鵲橋仙。\"她的聲音停歇,裴彩茵立刻毫不遲疑的吟誦起來。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詩詞對裴彩茵而言果然還是太簡單容易了。

\"請出第二試。\"

\"清人蔣坦在著作\"秋燈瑣憶\"中有一則膾炙人口的小品,內容可愛有趣,兼具幽默,伶俐與俏皮,系記載一對夫妻間之閒情逸緻。我說上文,你接下文。上文是:\"秋芙所種芭蕉,已葉大成蔭,陰蔽簾幙;秋來雨風滴瀝,枕上聞之,心與俱碎。一日,餘戲題斷句葉上云:是誰多事種芭蕉?早也瀟瀟,晚也瀟瀟。\"請接續。\"

裴彩茵不假思索的接續下去:\"\"明日,見葉上續書數行云:是君心緒太無聊種了芭蕉,又怨芭蕉。字畫柔媚,此秋芙戲筆也,然餘於此,悟入正復不淺。\"\"

看來古文也一樣難不倒裴彩茵。那麼第三試應該出甚麼題目呢?不管出甚麼題目似乎都沒有多大的差別,同樣難不倒裴彩茵和齊士元,即使早已預知結果她還是不願放棄,決心奮力一搏。她深思了一下,有了,就來一首詩歌吧!

\"第三試是吟唱。我將選定一首詩,前頭由我先唱,當我停頓之後請你接續。且聽了:

日出東南隅,照我秦氏樓。秦氏有好女,自名為羅敷。羅敷喜蠶桑,採桑城南隅。青絲為籠系,桂枝為籠鉤。頭上倭墮髻,耳中明月珠。緗綺為下裙,紫綺為上襦。...\"

齊雨桐清亮的音質霎然而止,原該接續下去的裴彩茵卻意外的沉默下來,她對這首源於兩漢的樂府並不陌生,全文當可朗朗上口,但問題在於她不會吟唱,按規矩此試算她輸了。不過她很訝異女兒居然能唱出這麼古老的詩歌,現代的人對這首詩雖然陌生,但提起:\"使君有婦,羅敷有夫\"這句俗諺想必就一點也不覺得了。

\"我輸了。\"裴彩茵認輸了,深深的嘆了口氣。

\"不要緊!輸了還是可以入內。\"齊雨桐含笑拉開房門,有始以來頭一回扳倒裴彩茵讓她多了幾分得意,唇邊的笑意一直停不住,就這麼自然而然的繼續蕩漾著。

裴彩茵面帶微笑的走入屋內,筆直朝她走去,直到彼此近在咫尺後才停下腳步,握住女兒素雅的手,唇瓣輕啟,已打算一如往常般喋喋不休起來。由於深黯母親的心思,她想都沒想過要阻止母親,仍然一臉笑意的等待厚重的叮囑降臨,互執的手傳遞著彼此心中的溫暖。

\"你怎麼會吟唱樂府的?從哪兒學來的呀?\"裴彩茵覺得奇怪,夫妻倆向來只要求女兒背誦詩詞歌賦和閱讀古籍經典,古樂府連自己都只限於吟誦而已,女兒究竟打哪兒學會?倒是令人匪夷所思。恐怕她做夢也想不到這年頭學校居然還有詩詞吟唱社這種老掉牙又不合潮流的社團吧!

\"在學校上課學來的啊!\"抿著嘴角輕笑,笑容裡有幾許調皮和賣弄玄虛的意味。

\"學校?我不知道現在的大學有教這門課。\"是她與學校生涯脫節太久的關係嗎?以至於對如今許多大學課程已不再熟悉?

不想再捉弄母親,齊雨桐決定說出真相。

\"不是正課,而是社團。我從進大學起就加入\"詩詞吟唱社\"了。\"甜美的笑容還持續著,在她的嘴角綻放出一朵又一朵笑靨。

\"\"詩詞吟唱社\"?也真只有你才會加入這麼希奇古怪的社團了。\"裴彩茵聞言不禁失序的笑出聲響,燦爛耀眼極了。這種社團想必也只有女兒會參加吧!還真是名副其實的齊家子弟,有這樣一個女兒讓她感到無比欣慰與驕傲。

\"加入的人不光是我一個而已。\"輕微的表示抗議,並且加以說明:\"還有珊婷,佩佩,朝陽...林林總總加起來有十幾個人呢!\"

十幾個人?沒想到那些千百年留下來的古老詞藻居然還有人懂得欣賞,看來現代年輕人的獨特的觀點也不容小覷。不過她倒不清楚在那十幾個人之中,其中八名女生是被女兒強迫推入火坑,另外的三男二女則是因為聽說這個社團特別容易混水摸魚才矇混而入,剩下的三名男生全是為了追求齊雨桐而來。

\"喔!\"裴彩茵漫應了一句,決定把話題拉回主軸。\"小桐,你一個人在家真的沒問題嗎?你不再考慮一下?你真的想自己留下來嗎?\"她殷切的期盼著女兒改變心意,但女兒眼裡釋出的光芒卻教她大失所望,她不得不放棄勸說繼而叮嚀起來。

\"那你務必要好好照顧自己。門窗記得關好,三餐要正常飲食,晚上不要太晚睡了....\"這會兒裴彩茵已經搖身一變成為一個因為放心不下愛女而嘮嘮叨叨的敘說個沒完的極普通的媽媽,時間彷佛一下子回溯到女兒的童年時代去了。那時的她還是個非常緊張的新手媽媽,只要女兒走路蹦跳,她的心立刻跟著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起來,視線總是緊緊追逐著女兒的身影。看來無論光陰如何流瀉,對母親而言孩子永遠沒有長大的時候,他們始終是那個純真,荏弱,需要爸媽的保護的孩提,一如卡通劇中的主角蠟筆小新一樣,歲月流逝了幾十年他仍舊固執的停留在五歲的當下,做一個永遠的五歲男孩。

\"媽,你放心吧!你要交待的事我都明白。我答應你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你和爸爸就放開懷抱盡情去玩吧!記得要把最美最好的記憶編織起來,回來時帶給我喔!\"

齊雨桐的眼眶微紅,唇邊兀自掛著感動的笑容,她隨性的送給裴彩茵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真情流露的在她耳畔低語:\"我永遠愛你,媽。\"

\"我也愛你...\"裴彩茵一時激動的流下眼淚,怔怔然望著女兒。

\"只是分開三天而已,你怎麼一副好像要和我生離死別一樣?\"情不自禁跟著裴彩茵落淚,想想又覺得太過感傷,於是抿著嘴角展露笑容,這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把裴彩茵逗的破涕為笑。想起出門在即,生離死別這話總帶著點不好的兆頭,隨即嘟起嘴巴假意斥責:\"噓!不可以再說這種不吉利的話,連想都不能想,不然是會倒楣的。\"說穿了還是一個相當迷信的女人。看來迷信這種特質和年紀及學歷沒有任何關係,性別則或許有,至於關聯性的深度就無從得知了。

\"是。對不起!\"說話犯了母親的禁忌,齊雨桐一臉歉意的道了聲歉,不過再這麼感傷下去,恐怕太陽下山她還出不了門,索性半推半就將母親送出房門。\"時候也不早了,我送你和爸爸出門吧!\"

\"可是...\"

推力停止下來,裴彩茵的腳步也跟著打住,她一直頻頻回顧,似乎還想重新叮嚀,眼看這樣下去肯定沒完沒了,簡直比十八相送更加纏綿悱惻,決定送佛送上天,直接牽起母親的手走到車庫,把人送上擦的光鮮亮眼的銀色WISH的助手席上,門關上後,對早已恭候在一旁的齊士元真情流露的說:\"小心開車。我愛你,爸爸。\"跨上前給了父親一個擁抱,讓他的心一陣悸動。

\"嗯!嗯!\"他裝酷的冷哼兩聲,始終未依隨著情緒起舞而說出富饒親情的言語。不能怪他,一個大男人又身兼父親的角色,總不能像個小娘們似的成天把愛掛在嘴邊吧!他畢竟不是一個浮誇之人。即便內心認同她的話,顏面上卻也不得不顧。雖說僅止於此,不過齊雨桐認為足夠了,父親表達感情的方式向來低調含蓄,這樣的回應已經相當的出人意表,是他個人的一大進步。

\"開車吧!\"齊雨桐含笑的揮揮手,齊士元夫婦也只好依依不捨與女兒道別,引擎聲起動,車子終於朝既定的目的地蠕動起來,排氣管排放出來的淡淡白煙在空氣中嫋嫋上升,然後從此消失不見。

確定大門已確實鎖好後,齊雨桐信步走回臥室,思量著在這三天自己應該如何安排。除了不可一日無視的\"流星花園\"外,其餘的時間該做些甚麼?有甚麼事是她想做或是非做不可的嗎?答案是沒有。也許有,只不過她一時想不出來而已。嘆了口氣,軟軟的趴臥下來,鮮嫩的左頰熨貼上冰冷的桌面,腦海裡似乎多了幾分清醒。

\"繼續上回的話題吧!\"寒意凌人的聲音再次揚起,一如記憶,她整個人彈跳起來,視線立刻移向烏鴉落腳的紙盒方向,精準無誤的捕捉到烏鴉還來不及合上的喙。

\"真的是你在說話?\"瞪大的雙眼閃著一絲詫異,但強度比第一次顯然減弱不少。

\"你無須懷疑。\"一道冷光襲來,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

\"那麼要帶我去尹智厚的世界也是真的囉!\"根本無庸置疑。

\"我沒理由欺騙我的救命恩人。\"寒意削弱幾分,語氣轉為淡薄。

\"我能不能問你是甚麼?為甚麼你會說話?\"單純的好奇。

\"這個問題如果我沒記錯我應該已經回答過你了。\"冷鋒貫注,她忍不住再度打顫。他是說過那不重要,如果這也算是答案的話,那他的確已經給過答案了。

\"你不想回答也不要緊,不過有件事你無論如何都應該說清楚。\"

他偏著頭瞪視她,眼中流露出一絲困惑。

\"如果我接受你的提議,離開這裡去找尹智厚,那我這個人本身將會失去甚麼?又或者我還能不能回到現在的世界?\"她深愛尹智厚,也願意為他做任何事,但唯有一件事是她無論如何都做不得的事,那就是自殺,她不忍心讓父母承受白髮人送黑髮人如此無窮無盡的傷痛。

\"只要你選擇了一方,你就必須放棄另一方,二者你只能擇一而待。\"

\"你的意思是說,只要我選擇了尹智厚的世界,我就會死去?\"

\"不是死,只不過是消失不見而已。\"他搖頭。

\"若是如此,那很抱歉,你的好意我不能接受。\"她斷然拒絕了。

\"為甚麼?你不是很愛尹智厚?甚至為他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他訝異極了,眼中流過一抹難以置信。

\"你說的不錯。我的確願意為他犧牲自己,不過那是指在我父母辭世之後。所謂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何況是死?我不能讓他們為我傷心。\"真讓她二擇一的話,她寧可留下來,縱然一生無法與愛相隨,至少無愧於天地,兼而對得起一雙父母,個人的快樂幸福比起父母的大愛相對的微不足道。人的一生並非只是圖一己之歡而已。

\"你寧願自己悲傷也不願意讓他們為你傷心?\"

\"確實如此。\"清澈透明的眼神中帶著一抹堅定不移,決定已經釋出,就斷無可能再變卦更改,全憑個性使然。

\"不要緊。我會讓你改變主意的。\"他冷漠的表示。想用人類渺小的理智與他強大的法術相抗衡,無疑是以卵擊石,人類果然是既可憐又愚蠢的動物,就算經歷千百年的洗禮及傳承似乎依然改變不了甚麼,還是毫無長進。是了,他們一向狂傲自大,只聽自己想聽的話,做的事也全都是為了迎合別人而做,從來不去深入省思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天天矇混過日子,一天拖過一生,直到老死也還是渾渾噩噩,真是可悲又可憐。

第二本《血染皇城:熾鳳歸巢》 作者:春風驕陽

簡介:遠在漠北,聽聞丞相府大姑娘夏行蕪與離王二月十七大婚,他撇下漠北單于和公主,扔下擬好的兩國條約,策馬狂奔了兩天兩夜趕回汴京,十八年來他從未那般失態過,那是第一次他嘗到一種叫做失去的滋味,所以他回來了,拋下功勳虛名,不顧一切。 「若當日我真嫁了……」夏行蕪沒有說完。 「我便殺了他。」 「那我不就是寡婦了?」 「我娶你。」 「那若我當日真的死了……」夏行蕪一直不明白,她為何會死而復生。 「不會,當年你偷吃了我的九轉大還丹……

內容:盛冬的汴京城將將透出一線光亮,清早兒便開始下起雪珠兒,北官胡同打更的梆子聲兒一聲兒響過一聲兒。

早第一聲梆子聲兒響,丞相府裡裡外外的僕人婢子們就忙著張羅了起來,隔著簾櫳都聽得見外頭的喧囂。

今兒個是晉國貞化六年二月十七,放在往年的確算不得什麼節慶,可按禮制今兒個夏行蕪及弈,正是離王府與相府結上秦晉之好的大日子。

「咱們姑娘真美。」雙連將手中的胭脂放到到一旁,嘟著嘴巴咕噥道:「那些個沒眼力勁兒的,眼見著姑娘大喜,也不知道堵在外頭嚎什麼喪!」

夏行蕪頭上挽著流雲髻,發間斜斜地簪起紅瑪瑙鎏金步搖,一襲火紅嫁衣為她本就白皙的皮膚更添了幾分動人動的紅暈,嬌媚無骨,入豔三分,捏著錦帕虛歪在偏堂的貴妃榻上,閉著眼假寐:「她們淨是些什麼東西,你便憑她們說去,管能逞些口舌之快,我倒不信這相府還能讓幾個沒見識的婦人翻了天去!」

說話的是丞相府東苑的正主兒,丞相夏正明嫡親的女兒夏行蕪,母親蕭氏去得早,夏行蕪自小兒便被擱在最受寵的蘇姨娘屋裡頭教養著,女兒家本就生得極美,又是相府的嫡長女,因著,被蘇姨娘嬌慣得不成樣子,就說是要那天上的星星,蘇姨娘怕也要去試上一試的。

「回頭叫李媽媽去稟了祖母,這府裡什麼三教九流的出身人家都能進,還不亂了套?成天抻長了脖子慣作些么蛾子,後院兒裡烏煙瘴氣的成什麼樣子!」

雙連往地龍裡加了炭火,火苗躥地更旺了些,言道:「旁的院兒裡,姑娘們見不慣姑娘您出身好,如今就要嫁給咱們離王殿下,她們心裡恨得緊!自個兒沒本事卻還來怪姑娘的不是。」

「她們這樣想卻也不錯,我的確是有賴這出身才能得償所願。」

夏行蕪情系離王,這在汴京算不得什麼新鮮事兒,丞相府的夏大姑娘私傳花箋給離王,更是不顧惜女兒家的矜持,當眾掌摑邀離王出行的兵部尚書家的趙四姑娘,一早便在汴京城裡傳得沸沸揚揚。

「姑娘,姑娘!」雪繪打簾而入,手腳麻利地在行蕪身上蓋了件兒狐皮大氅,道:「自個兒的身子也不仔細著,看著真叫人著急。」

雪繪穿件兒石榴紅對襟小窄襖,頭上盤起兩個圓髻,趕清早兒忙裡忙外地凍得小臉兒通紅,模樣嬌俏可愛,叫人心疼得緊。

「雪繪最是沒大沒小慣了,今兒個姑娘就要出嫁了,再喊可就要喚聲離王妃了,趕明兒個叫外人聽見了,還道我們姑娘房裡出來的丫頭是頂兒沒規矩的呢。」雙連年歲長些,慣是個沉穩的,和雪繪倒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知道了知道了。」雪繪不情願地癟了嘴,朝雙連比了個鬼臉兒。

雙連將放在雕花紅木矮几上的半敞開的書往裡推了些,騰出些空地兒擺上一碟蜜餞,一碟核桃:「今兒個府裡忙絡,約是顧不上姑娘的山藥糕,我便自作主張叫人添了兩樣兒姑娘平日裡愛打牙祭的吃食,姑娘墊墊肚子先歇著,過會子離王府來人,我便來叫姑娘。」

夏行蕪手中把玩著造型別致的信匣,這玩意兒她寶貝得緊,無它,裡頭擱的是離王楚離一封親筆手書,只四個字「丞相定奪」。

貴重紫檀嵌配玉石作盒,體呈長方,邊角略圓,偶以黃花梨代之,蓋面盒邊均嵌玉石,人物花草刻劃入微,華美細膩,一見便知是件兒稀罕物:「難為你能這樣為我記掛著。」

夏行蕪隨手拈了顆蜜餞放入口中,邊拾起手畔的書卷,尋常女兒家多讀些文人騷客的詩集,可夏行蕪手裡卻分明是闊於先生的《列國志》,倒真不似深閨中教養出的千金姑娘。

不過一會子工夫,夏行蕪手託香腮,倚著繡並蒂海棠的引枕竟是昏昏沉沉地睡了。

雪繪伸手去虛扶被雙連給拍了開去,嗔怪地白了雪繪一眼,言道:「姑娘今晨許是起得早,現下真的乏極了,咱們出去候著便是,別在這兒擾了姑娘歇息。」

「也是這麼個理兒,還是姐姐想得周全。」雪繪應了聲兒,便歡喜地跟著外頭的人忙活開了去。

房內一片寂靜,香几上的累絲鑲鑽紅石燻爐中燃著蘇合香,透過小巧的紅寶石鑲邊蓋子飄溢出幾許淡淡的香霧。

眼看著晌午,陰了許久的天兒也終於放了晴,和煦的陽光給銀妝素裹的汴京都鍍上了雍容的金色,與這一片祥和的景象不同,此時本該喜氣洋洋的丞相府已經亂了套。

南府內院前大廳,貴重紫檀雕虯案上,設三尺來高福壽松竹古銅鼎,牆壁上懸著個朱紅金漆大匾,匾上皇帝親筆題「國之肱骨」四個大字,地下兩溜紅木交椅。

前堂鴉雀無聲,丫鬟婢子跪了一地,個個兒恨不能將頭埋到地底去。

丞相府的主子,晉國百官之中地位最尊貴的丞相,夏正明,正面沉如水地坐在上首位子,「你們給本相一五一十地交待,到底是怎麼回事!大姑娘今晨還好好的,怎麼會忽然說沒就沒了!」

與皇家聯姻的大日子,堂堂相府嫡女莫名其妙地死了,且不論相府顏面無存,單是褻瀆皇室這條大罪便不是區區一個丞相府承擔得起的。

大婚當日夏行蕪無故身死,更可悲的是,或虛情,或假意,她的親生父親,端得連副悲拗的模樣都無暇偽裝。

「早前兒就聽東苑伺候的婢子說過,蕪姐兒近來總是病懨懨的,約是真染了什麼頑疾也說不定。」說話兒的是相府的繼室孫夫人,夏行蕪平日裡與她為難,她倒巴不得夏行蕪早些去了才好。

聞言,一旁暗自垂淚的美婦人杏眸一瞪,手縮在袖管裡氣得直抖:「往日裡蕪姐兒衣食用度皆過了妾身的手,斷不可能生了莫須有的頑疾,如今蕪姐兒不明不白地去了,夫人是當家主母,沒有拿出半分主母的睿智來也便罷了,怎的竟還說些個昏話,便叫妾身的蕪姐兒枉死了嗎!」

美婦人可不正是蘇姨娘,蘇姨娘入府十好幾年也沒個一兒半女,夏行蕪打小兒在她身畔將養了十年,她心頭自是愛極了,早便把夏行蕪看作親生女兒一般,如今夏行蕪無故身死,無疑是在她心口狠狠捅了一刀,再聽孫夫人這輕快的語氣,哪裡還坐得住。

2

孫夫人到底是繼室,夏行蕪卻是實打實的嫡長女,若叫她坐實了眼睜睜見嫡女枉死的罪名,汴京城中誥命貴婦的圈子她也不必呆下去了。

「老爺,您聽聽,蘇姨娘說的這叫什麼話兒,妾身掌家十來年可有半分苛待了蕪姐兒的?她今兒個一頂高帽兒扣下來,叫妾身今後可怎麼活!」孫夫人哭天搶地的乾嚎了起來,現下倒真有幾分死了親閨女的模樣。

夏正明叫她嚎得心煩,喝道:「都給我住口!眼下什麼時辰了還使些么蛾子!」

見夏正明動了真怒,孫氏忙適時地收了聲兒,捏著帕子委委屈屈地揩了眼角,卻是誰也沒瞧見借著錦帕遮掩,她私下裡給雙連遞了個眼神。

雙連眼珠兒一轉,做出一副悲戚的模樣,言道:「大姑娘今兒個趕早兒起身就不利落,奴婢心道許是姑娘夜裡夢魘著了沒休息好便沒做聲兒,現下想來姑娘連日來似乎都有些乏力,約是真如夫人所言染了急症也說不準。」

「淨胡說!姑娘身子一直好的很,哪兒來的什麼急症!」雪繪氣急敗壞地朝雙連斥道:「姐姐當著老爺夫人的面兒怎能渾說一氣!」

夏正明本就鐵青的面色更是陰沉了幾分,他能在朝堂屹立不倒憑的就是過人的眼力,不善地掃了眼一旁的孫氏,道:「現下這情形合了你的心意了?你且說說你有何法子能助咱們闔府上下免了這掉腦袋的大罪!」

孫氏被瞪得發怵,心知自己的手段終是不能瞞住,但夏行蕪終歸是死了,眼下這當口兒丞相不但不會挑破,反而要助她遮掩,護她周全。念及此處,孫氏的心定了,「皇上聖旨賜婚,相府嫡長女嫁入離王府,兩府聯姻,如今蕪姐兒不在了,妾身雖是繼室不假,但到底也是相府的正室夫人,咱們貞姐兒可不就是您名正言順的嫡長女。」

「這使不得,蕪姐兒生前咱們做父母的沒能護她一世周全,如今蕪姐兒去了,怎麼還能給人搶了她的心頭愛啊!」蘇姨娘淚如雨下,哭求道:「老爺,蕪姐兒是您的親生女兒,您不能這麼對她!」

孫氏惡狠狠地白了蘇姨娘,厲聲道:「難道我的貞姐兒就不是老爺的女兒?兩府聯姻是皇上金口玉言,皇命難違,你要老爺為了一個死人將咱們夏家百年基業毀於一旦嗎!」

「雅琴,此事便按你說的操辦,王府那邊我去說明緣由,王爺的心思長遠得很,斷不會在這些細枝末節上與我為難。」夏正明親熱地握起孫氏的手,叮囑了兩句便行色匆匆地出了院子。

夏行蕪一縷孤魂神情淡漠地瞥了眼孫氏,只一瞬,目光駐到她身後,夏行貞穿了粉霞錦綬藕絲緞裙,外罩大紅緞繡氅衣,累絲嵌紅寶石牡丹金步搖簪發,說不出的雍榮華貴,旁人看了倒該以為今兒個大婚的是夏行貞才對,一身兒衣裳應時應景兒,夏行蕪竟是到眼下才知自己從未正眼瞧過的二妹原也是個心氣兒極高的主兒,不知這場景她們母女究竟設計了多少遍!

貞化六年二月十七,豔陽高照,風和旭麗,離王以側妃之位迎娶丞相府二姑娘夏氏行貞,離王進宮請旨,用半副鸞駕,八抬大轎,十裡錦紅,雖只是側妃的名分,規制比起尋常王府的正妃也是不遑多讓,此後汴京城內離王專寵側妃的言說便由今日轟動的排場而來。

整個汴京城的人都忙著借風姿俊逸的離王的大婚沾沾喜氣,誰還記得今兒個本該出閣的夏大姑娘呢。

丞相府東苑,弄月堂前正中央擺四架長凳,上頭架起一口楠木棺柩,五尺銘旌豎於前,棺柩下搭起供奉香爐,簡單地設了靈位,娟秀小字題於上,「愛女夏氏行蕪之靈位——母蘇氏立」。

偌大的園子現下只有蘇姨娘雪繪兩個,雪繪跪在行蕪靈前,兩眼哭得通紅,手裡捏著一疊紙錢,一張張地朝燒得「噼啪」作響的火盆兒裡填。

蘇姨娘跪坐在一旁扶,扶了椅腳才堪堪撐住身子不至滑落,不知哭暈了多少回,蘇姨娘早已面無血色,一雙美麗的桃花眼腫得活像個核桃,哪裡還有半分往昔的風姿。

「蕪姐兒,姨娘對不住你,讓你遭了奸人的毒手,都是姨娘對不住你。」蘇姨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行蕪伸出手虛無地拂過蘇姨娘親手立下的靈牌,淚珠兒斷了線似的往下滾,從前我最是厭憎蘇姨娘偽善,可十年來她待我如親生女,不曾稍有違豫,反觀我那生身父親和親生祖母,竟是忙著受人恭賀,連來弔唁都是奢望。

夏行蕪心中悲痛,高聲嘶吼道:「若我夏行蕪命當該絕,你這賊老天收去便是,何苦叫我留下受這錐心之痛,若我夏行蕪命不該絕,你便還我命來!」

話音未落,丞相府上空電光交錯驚雷轟響,蘇姨娘駭了一跳,忽然使盡力氣朝夏行蕪的棺柩跑了過去就要開棺,雪繪道是蘇姨娘悲痛過渡魔怔了,忙起身去拉。

蘇姨娘死命地掙扎,嚷道:「蕪姐兒,是蕪姐兒活過來了,老天捨不得收了我的蕪姐兒把她還給我了,雪繪,你快放開我!」

雪繪心裡痛極,抱住蘇姨娘說什麼也不撒手。

早在那道雷電閃過行蕪就失了知覺,此刻更是頭痛欲裂,眼前一片漆黑,耳邊隱隱地似乎有蘇姨娘的喊聲。

行蕪一手虛扶著頭,邊伸出另一隻手去探摸,指尖傳來一片冰冷堅硬的觸感,是楠木!

行蕪養尊處優慣了,嬌養出一身毛病,衣食用度更是格外挑剔,經年下來竟也嬌養出了一手能摸出許些材質的本事,這楠木有些年歲,還泛著溼氣,顯然是次等的材料,可此時行蕪的一顆心都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張口欲出聲卻發現喉嚨火燒似的。

這廂蘇姨娘和雪繪撕扭了一陣兒,倏地聽見棺柩「咚咚」地響,雪繪膽小,驚叫一聲便往蘇姨娘身後躲,蘇姨娘也顧不得其他,扯著雪繪,言道:「愣著做什麼,開棺!」

「開,開棺?」雪繪驚懼地瞧著行蕪的棺柩,咽了口唾沫,可抬頭見蘇姨娘希冀的模樣,終是銀牙一咬,應下了。

棺蓋從外頭被一點一點挪開,行蕪叫光晃地眯起了眼,一隻手搭在額前遮擋著,意識方才清醒了過來就聽蘇姨娘喜極而泣,呼道:「活過來了!活過來了!」

聞言雪繪三步並作兩步,踮起腳尖探頭往棺柩裡瞧了眼,便歡天喜地地叫開了去:「真活過來了!真活過來了!」

3

行蕪心下歡喜極了,吃力地張了張口,蘇姨娘見狀忙提起裙裾,小跑著到一旁的方幾邊兒倒了杯水,雪繪抬了凳子墊腳,輕手輕腳地將行蕪扶坐起身餵了水。

行蕪約是累極,話兒都沒說上一句便又昏睡了過去,駭得蘇姨娘雙腿一軟,虧得雪繪探了行蕪的鼻息說是「真活了」才叫蘇姨娘寬了心。

今夜相府註定無法平靜,一批又一批的府醫被送進東苑,不多時又眉頭緊鎖地走出來,最後竟是連宮中都驚動了,派了幾位御醫出來,一時間竟也說得上熱鬧。

「活了?!」東偏院的孫氏屋裡頭傳出似懼似怒的吼聲。

透光半開的窗戶趁著燭火能看到雙連跪在孫氏面前,有些難安的模樣,道:「奴婢遵夫人的吩咐,把藥粉和了蜜水澆在蜜餞上親眼見大姑娘吃下,奴婢也不知道怎麼已經死透了的人又活過來了。」

孫氏怒極,要不是這個時候打殺了雙連會招人口舌,她哪會在這兒與雙連廢話,「你且先回東苑伺候著,給我看看夏行蕪究竟是人是鬼,我倒要看看她耍得什麼花樣!」

雙連心裡發苦嘴上不得不恭敬地應了聲:「是。」

「姑娘!」雪繪端著藥湯打簾而入,手腳麻利地在行蕪身上蓋了件兒狐皮大氅,憂心道:「打從前兒個姑娘醒了便魂不守舍的,看著真叫人著急。」

行蕪縮在袖管中的手一緊,生生的將打著旋兒的眼淚忍了回去,她還沒有嫁給楚離,一切,都還來得及,前世的老路,她夏行蕪斷不會再走一遍!

「姑娘趕緊喝了這藥湯,您這身子總是拖著不見好怎麼行。」

行蕪挪了挪身子將繡著並蒂海棠的引枕推到一邊,露出一道暗格:「這裡面的物事兒找個沒人的角落燒了吧。」

雪繪聞言手裡的藥湯也不顧了,急忙問道:「姑娘,那可是離王殿下贈予你的親筆手書,平日裡您寶貝的緊,便是我都不給碰上一下呢,怎麼說丟就丟了?」

「你只明白我再不是只會跟在楚離身後搖尾乞憐的那個夏行蕪便好。」那信匣中的書箋只四個字,從前她興許不懂,可打前兒個楚離半副鸞駕迎夏行貞入府,她總算是明白了。

好一個「丞相定奪」,他要娶的不是她,不是夏行貞,而是夏府的勢力,夏正明的助力!只要是夏正明的女兒,無論是誰,楚離不在意。

行蕪藏不住心思,脾氣是大了些,可在汴京的貴女中卻是頂有名兒的,端得是一副真性情又出手大方的主兒,有這樣的主子誰不歡喜?雪繪慣是行蕪放在心尖兒上疼的丫頭,又豈能不了解自家姑娘是什麼脾性?

打從前兒個姑娘醒了似乎和從前就有些不同,可到底是哪裡變了雪繪卻有些摸不著頭腦。

「姑娘不會是癔症了吧。」

「死丫頭,瞧你這張嘴!渾說些什麼胡話!當心我稟將你罰出府去!」帘子高高打起,蘇姨娘煮了清粥送來,正巧聽見雪繪兀自嘀咕,不由得氣急,邊還為行蕪拉了拉搭在腿上的大氅,道:「蕪姐兒前些時候受了棺木裡的溼氣,怎麼也不多穿些?今兒個外頭活能凍死個人,要是……」

看到蘇姨娘,行蕪心頭暖了幾分,熨貼著心頭叫她近乎哽咽,出聲喚道:「母親。」

蘇姨娘上衣穿著件兒水綠色繡花兒短褥,下配雪緞百褶長裙,衣料是番邦進貢的天蠶雪緞子,尋常官家的夫人姨娘怕都是沒得穿的,這衣裳還是行蕪前年隨口叫人做了送去西偏房的,蘇姨娘平日裡愛惜得緊,逢人便說是大姑娘送的,叫孫氏看著都眼紅。蘇姨娘端得是府裡嘗慣了人情冷暖的,待行蕪儼然親生女一般,只怪行蕪當時叫鬼迷了心竅,竟是厭起了她,為這蘇姨娘沒少偷著抹眼淚。

此時聽行蕪喚她「母親」,蘇姨娘竟是不可置信地顫了起來,眼淚疙瘩滾滾地往下落,邊還扯起雪繪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抹著,邊還不住嘴地應著:「誒!誒!」

雪繪心裡替蘇姨娘高興,眼眶裡的眼淚也打著轉兒,吸了吸鼻子,嗔怪道:「蘇姨娘倒是這個時候了也不忘了寶貝自個兒的衣裳,趕明個可得賠我件兒好的,不然我可不依。」

「賠你,賠你,你這妮子最是小氣。」蘇姨娘臉上掩不住地歡喜,行蕪能同她親近已是已是叫她喜出望外,哪兒成想一場劫後重生,行蕪竟能喚她一聲「母親」,這便是叫她死也值了。

「誰讓姑娘最疼我呢!蘇姨娘可是醋著了?」

瞧雪繪那得意的模樣兒,蘇姨娘白了一眼,道:「嘴上也沒個把門兒的,這話出去可不能渾說,不知道的以為蕪姐兒調教的是頂沒規矩的。」

雪繪癟了癟嘴,朝蘇姨娘比了個鬼臉兒。

行蕪打心眼兒裡歡喜,她不知為何能夠重活一回再走一遭,只感謝上蒼,到底還是沒有棄了她,前世她虧欠的人,今生總算還有機會償還。

「姑娘,趙管家剛傳了話兒來,說是咱們丞相叫姑娘拾掇拾掇到書房去。」隔著門帘外頭有人高聲稟道。

這廂聽了通稟,雪繪忙扶了行蕪起身。

穿過三進的院子,再轉過抄手小廊便看見書房前掛著有些年歲的匾額,見來人是行蕪,趙管家忙弓著身子引了行蕪進去。

書房裡夏正明端坐在書案後,左手邊兒是五姑娘夏行惜,衣著藕絲琵琶衿上裳,外罩一件兒錦繡雙蝶鈿花衫兒,下著牡丹薄水煙逶迤拖地長裙,發間簪著翡翠金步搖。

行蕪看著一身兒綾羅綢緞,珠光寶氣的女子,這便是她的五妹夏行惜,也是孫氏的嫡親女兒。

夏行惜恭敬地向進來的行蕪問了安:「我聽著丫鬟婢子說姐姐身子不爽適,現下可還好?」張口就滿是關切的味道。

「也沒什麼打緊,只是叫五妹妹操心了去,我這心裡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只一句話,便叫夏行惜便愣了愣,行蕪一向是個飛揚跋扈的,貴為相府嫡長女,萬千寵愛也真無人敢挑了她的理兒去,可今兒卻對她假以辭色,怎麼看都覺出些蹊蹺來,再細瞧瞧也看不出個一二三來只得作罷。

夏行惜因笑道:「咱們姐妹間哪裡用得著如此客套,看大姐姐無事我便放心了。」

說話間,婢子沏好了壺茶端了上來。

4

夏行惜端起茶盞放到唇邊咂了一口,嘆道:「姐姐房裡吃的用的一貫都是極好的,就單單說這午子仙毫,只是父親這兒和姐姐房裡有得嘗嘗。」

行蕪淡淡一笑卻沒有再接話。

「我聽說,姐姐醒來後忘了些子事情,可傳了府醫過府?」終於,夏行惜率先開了口。

聞言,行蕪偏過頭看著窗邊次瓷盆中栽著的一株長壽松盆景,狀似無心地說道:「趙管家真該管住了這些個就好扯閒話的奴才,這才多大會子功夫,竟傳到妹妹耳中了。」

趙管家也是個心思伶俐的,忙接了話兒來:「大姑娘說的是,這些日子是奴才疏忽了。」

夏行惜聞言一怔,手指緊緊地絞著袖籠:「也怪我耐不住好奇,與他們不相干的,姐姐若怪只管算在我頭上,莫要苛責了他們。」

夏行惜慣好用些扮無辜的把戲,斂起了眸底的寒意,行蕪微微一笑:「瞧妹妹說的,你我姐妹間哪兒說得著責怪?我也只是氣不過那些個奴才嘴上沒個把門兒的罷了,哪裡會與妹妹因此不睦,不反倒叫人閒話了去,父親看著也不會舒心不是。」

行蕪話音一落,對上夏正明冷下來的眼神,叫夏行惜心頭一突,訕訕地收了聲,心中卻是直打鼓。

慈愛地看了行蕪一眼,夏正明眼中帶著些許欣慰:「行蕪,病了數日倒明事理了些。」

行蕪心底冷笑,俏臉上神色不變,言道:「任誰到閻王殿走了一遭怕也都會懂些是故。」

夏正明端起茶盞的手頓住,笑道:「你這丫頭自小胡鬧慣了,不想如今說起正經話來倒一套一套的。」

「從前女兒糊塗,叫豬油蒙了心,如今已是死過一回的人,還有什麼看不透的。」

似是沒料到行蕪會與他這般針鋒相對,雖從前這個女兒驕縱了些,可對他這個做父親的也說得上尊敬愛戴,可今兒個再看卻像變了個人。再一想前兒個的事,她心底有怨也不足為奇。

「行蕪,你可是怪父親送你妹妹入離王府?」

行蕪抬了眼帘,笑說道:「女兒孤陋寡聞,只聽說有父債子償,倒還真沒見過哪個府裡的姑娘代姐出嫁的。」

說著話兒,繡著萬壽松的帘子被高高打起,只見一個瓜子兒臉的美婦人走了進來,可不正是行蕪的繼母,孫氏,只見她頭上盤起雙刀髻,身上穿著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襖,下邊配著淡灰紫色荷花暗紋長裙,髮髻上簪著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耳間墜著景泰藍紅珊瑚耳環,幾步上前周正地行了禮:「方走將到門口兒妾身就聽見蕪姐兒的說話兒聲,眼下看蕪姐兒氣色約還是虛了些。」

夏正明惱恨孫氏當日使些下作手段,險將整個兒相府推到風口浪尖上去,不給她什麼好臉色,敷衍地揮了揮手,道:「說罷,今兒個來有什麼事兒。」

孫氏臉上的笑一僵,訕訕地說道:「老爺也知道明兒個是皇后娘娘生辰,按說妾身是該帶著惜姐兒和蕪姐兒進宮的,可近些日子蕪姐兒身子不利落,妾身前來與您商量商量是不是明兒個就叫蕪姐兒在府裡好生歇著。」

夏正明哪能不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單手拿著茶盅,有一搭沒一搭的小啜著:「你若是得了閒把心思往正途上用用,收起那些不該有的歪腦筋!說到底蕪姐兒是府裡的嫡長女,你掌家多年該曉得分寸。」

「在京裡,蕪姐兒的嫡長女位分有些聲譽的人家誰不曉得?媳婦哪裡敢貪墨了她的好處去,這若是傳揚出去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夏正明大怒,瞪著眼睛,斥道:「原來你竟也怕被人戳脊梁骨麼?你背地裡做的那些個陰損事兒當日礙著相府顏面我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幸而蕪姐兒活著,否則看我不打殺了你!」

「老爺這說的是什麼話,妾身這些年為了相府勞心勞力哪點兒對你不住?怎的到了今兒竟還沒換來您口中一星半點兒的好兒勞。」說著,孫氏捏著帕子抹起了眼淚。

夏正明剛要開口呵斥,卻聽行蕪略帶清冷的聲音傳了過來:「叫母親費心行蕪於心有愧,我這身子也好了大半了,左右也是閒著,就隨母親和五妹一同進宮,母親覺得可好?」

孫氏哪裡聽不出行蕪話中之意,她既點出了身子好了,就衝著她嫡長女的身份和夏正明的維護,孫氏的小算盤是白打了。可讓孫氏心驚的卻是行蕪這番話恭敬謙謹,進退有度,十多年來她何時開口喚過自己「母親」,又哪有一次給過好臉色,這哪裡還像是那個汴京城中的紈絝小姐,莫不是身子好了腦子也靈光了許多?

回了回神,再看夏正明陰沉的臉色,孫氏終是服了軟:「既然蕪姐兒身子好了,就好生準備著,明兒我派人去東苑接你。」

孫氏走後,行蕪語聲悲戚:「女兒感激父親垂愛,可我卻不想父親再為了我惹的後院兒不寧,今兒您這般敲打了孫氏也便罷了,左右我不過是氣不過您將二妹嫁去了離王府,細想想,卻是女兒自己沒那姻緣,怨不得旁人。」

聞言,夏正明欣慰地點頭:「你呀,生得聰明伶俐可平日裡飛揚跋扈慣了怎麼能成,今兒個見你終於是開了竅了,父親高興。」

夏正明樂意扮個慈父,行蕪也樂得與他虛與委蛇,高門大院兒裡所謂親情,前兒個她便見識過了,夏正明今兒個喚她過來,孫氏又卡著時機進門兒,甚至連個通稟的婢子都沒有,行蕪若還不知夏正明對她的試探,那這次死的也真是沒意義了。

難道行蕪真說她怨恨,夏正明便能將夏行貞接回相府婚事做罷?所說不過是得了好處還妄圖假做個慈父罷了。

這便是王侯將相之家的親情,虛偽,寡淡,她夏行蕪不稀罕!

清晨趕早兒,連下兩日的雪總算是停了,道上積著一灘連著一灘的雪水,一輛翠蓋珠纓八寶車踏著雪氣兒從北官胡同駛出,車輪滾動在一塊嵌一塊的青石板上,發出「軲轆軲轆」的聲音。

「蕪姐兒,等會兒進了宮你可要謹言慎行,萬不能胡鬧了去。」孫氏只恨不能提拎著耳朵,千叮嚀萬囑咐道。

府裡的闖禍精若是能消停了太陽可真該打西邊兒出來了,夏行惜無聲地撇了撇嘴,卻在孫氏警告的目光下,掩起了臉上的鄙夷之色。

5

孫氏願意作出一副賢良淑德的正妻模樣,行蕪也樂得成全於她,似平常一般擺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應道:「我有分寸。」

「蕪姐兒你若是明事理便好,你也知道前些日子你與離王的事在這盛京城中傳得沸沸揚揚,要知道不論從前如何,打前兒個起離王側妃便是貞姐兒了,你一個姑娘家名聲始終是最重要的,今兒離王也會入宮,為了女兒家的名節和咱們相府的顏面,你可不能再出了岔子了。」這一番話孫氏說得倒真真兒是言辭懇切,叫行蕪有些驚訝地掀了掀眼皮兒。

待看到孫氏母女兩個眉來眼去時,行蕪心中也有了計較,離王,其生母熹妃紅顏薄命,因此離王打小兒被皇后娘娘養在膝下,加之皇后娘娘這些年並無所出,對待他儼然便如親生子一般了,落在有心人眼中,皇帝的這些兒子當中,離王顯然是距離皇位最近的一個。較為耐人尋味的是在從前離王年輕有為卻並無妻室,孫氏母女眉來眼去,看樣子是早打起了晉國這位如日中天的王爺的主意了,難不成她還想把另一個女兒也送進王府去?那倒有趣了。

瞥了眼夏行惜母女急功近利的嘴臉,行蕪心底冷笑,你們欠我的債,終是要與你們一筆一筆討還的。

容不得她多想,只聽車夫一聲:「朱雀門到了」,一陣輕微的震動後馬車就停了下來。

前頭陸陸續續地已經有許多貴女進了宮,孫氏半點兒也不含糊,遞上漆著金邊兒的大紅色函帖,表了身份,由專門的宮人引著上了為她們準備的轎輦。

上轎前,行蕪不經意間一瞥正巧對上夏行惜意味深長的笑意,還似往常一般行蕪略揚起了下巴,趾高氣昂地從鼻尖冷哼了一聲。

坐進有些顛簸的轎輦中行蕪的大腦高速地開始轉了起來,方才夏行惜那一眼中森然的寒意她確信沒有看錯,看來今兒進宮並不會如想像中一般太平了。

果然,不多時,行蕪聽得不遠處傳來一陣喧譁,伸手微微打起帘子透過縫隙看去,便見前面不遠處停著一頂轎輦,幾個宮人小跑著過來,其中一個更是指著起轎的宮人大罵:「誰家的小姐這麼沒規矩,敢衝撞了我們海郡主!」

起轎的兩名宮人聞言頓時慌了,他們哪裡知道會在這兒遇上郡主,海郡主是海王爺最疼愛的女兒,可不是尋常高門大院中那些養尊處優的官家小姐可比的,實實在在的一朵帶刺兒的玫瑰,論心計,海王府的後宅全在她掌控之中,這麼一尊大神沒有哪個不開眼的願意得罪。

行蕪坐在轎子裡將事情聽了個十之七八,她不用去看也知道孫氏母女壓根兒就沒與她同路,這幅場景怕也是孫氏算計好了的。

外頭兩個宮人急得直冒冷汗,卻聽轎子裡一道略帶清冷的聲音傳了出來:「落轎。」

轎子剛一落地,行蕪吸了口氣從容地走下轎輦,看著鶴立雞群般的海郡主,同時海月也在打量著行蕪。

行蕪身穿蘇繡月華錦裳,下著一襲月白色曳地水袖百褶鳳尾裙,袖口處以銀絲線勾勒出幾抹木槿花紋,腰間用銀絲軟煙羅系成個蝴蝶結,墜一條淡紫色宮絛,鬢上斜簪一支銀質鎏金點翠梅花簪,饒是容貌上乘的海月也不得不讚嘆一句「好一個風華寫無雙」的絕代佳人。

不見絲毫慌亂,行蕪緩步上前,朱唇輕啟:「行蕪不知海郡主在此,更是無意衝撞郡主,若是無意間有失禮之處,還請海郡主海涵。」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相府的夏大姑娘。」女子多會對美貌的女子心生嫉妒,海月也不例外,只見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斜睨著行蕪諷刺道。

行蕪不卑不亢地甄首道:「承蒙郡主誇獎,行蕪愧不敢當。」其間大家風範一覽無遺,斷不會叫海月抓了錯處去。

「與傳聞中真真兒是判若兩人,要不是我有幸見到大姑娘向離王求親的大膽之舉,今兒還真是不敢認你呢。」海月步步緊逼,半點兒不留情面。

「須知傳聞不可信,有時眼見也不一定屬實,如此淺顯的道理,郡主怕是不需行蕪來提點。」行蕪淡笑自如,不卑不亢,憑她相府嫡長女的身份,雖比不得海郡主位份尊貴,可要真較起真兒來也是不落下乘的。

海月似乎沒想到行蕪敢當眾給她難堪,一時間頰如火燒,「大膽夏行蕪,本郡主貴為皇室宗親,你一介布衣氏族之女,竟敢衝撞本郡主,你可知你這是以下犯上!」

聞言,行蕪不著痕跡地蹙了蹙黛眉,俏臉上卻絲毫不見氣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退了一步倒叫海郡主更得理不饒人了,真當她是吃素的不成!

「我夏府在晉國屹立百年,繁榮昌盛,家父每思及此,便倍感皇恩浩蕩,郡主口口聲聲鄙夷我相府為低賤之流,難道你不知相府的榮耀全賴陛下信任?此為藐視皇權,此其一,郡主諷刺天下布衣氏族卑賤,殊不知咱們晉國朝堂之上十之六七父輩皆為平民,憑得一手好才華科舉入仕才有了今時今日的尊貴,郡主方才一席話豈非蔑視了這些文武大臣,此其二。郡主今日攔下行蕪若只是為了探討這些,還請郡主另請高明。」

聞言,海月氣得雙手縮在袖管裡不住地打顫:「夏大姑娘好一張利嘴,只是不知你面對離王皇兄時是否也如現下這般能言善辯,如此也真不負了你不顧廉恥的名聲!」

離王始終是根卡在她心口的倒刺,便是不愛了,卻也時刻提醒著她她當初有多愚蠢。

行蕪眸色一寒,冷聲嗤笑道:「郡主如此說倒叫行蕪受寵若驚了,行蕪聲名在外可若真要與郡主比起來,還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海月聽得一頭霧水,當下便蹙起了黛眉沉聲問道:「夏行蕪,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行蕪狀似驚訝,櫻桃小口微張,上嘴皮兒貼著下嘴皮兒這麼一搭,道:「海郡主難道不知道坊間的傳聞?」

海月面上沒什麼旁的表情,倒像是真的不知情,偏偏她身後的兩個丫頭捂著嘴巴低呼了一聲,見狀,行蕪輕輕彎唇一笑。

6

海月眸光似刀子般剜了兩個丫鬟一眼,寒聲道:「你們說,她口中坊間的流言是什麼?」

兩個丫鬟戰戰兢兢地邊往後退邊搖頭:「奴婢,奴婢不知道。」

「夏行蕪,你說!」

被指了名的行蕪揚了揚眉,低聲道:「也沒什麼,不過是些海王府內宅的事,左右不過是百姓茶餘飯後的消遣罷了。」

海月聞言大怒,指著行蕪的鼻尖嬌叱道:「你的意思是那些個賤民敢拿本郡主做消遣?」

「是與不是郡主心中該有盤算才是,悠悠之口,您又能以何阻之?」

海月俏臉一寒:「夏行蕪,你也知道什麼叫悠悠之口麼,有閒情瞎操心不如多擔心擔心你自己。」

「郡主在海王府一手遮天,連嫡親的母親都被你打壓了下去,如此手段真真兒叫人望塵莫及,行蕪年少雖也曾行出一些荒唐事,可也只是到了少女懷春的年紀,兩相比較,行蕪還真是不得不服輸。」

海郡主掌控欲極強,她在海王府的作為在盛京城中算不得什麼秘密,正因如此,背地裡對她嗤之以鼻的人也不在少數,行蕪本不想與海月撕破了臉皮,可她今兒若是一退讓,不就正稱了孫氏母女的心意。

海月最聽不得旁人對她的明朝暗諷,海王妃之事更是她的痛腳,往日裡有兩個婢子私下議論,被她聽了個一絲半縷便被下令,賞了一丈紅,今兒個行蕪倒是做足了全套,氣得海月手縮在袖籠裡的手直打顫。

「好你個牙尖嘴利的賤人,竟敢對本郡主無理,來人,給我掌嘴!」

一聲招呼,海月身後的兩個丫鬟便撲上前來,一人摁住行蕪的手,一人揚起巴掌眼看就要朝著行蕪的臉蛋兒摑下去。

忽然,被束住雙手的行蕪嬌叱一聲:「大膽!你們今兒若是敢對本小姐動手,回頭本小姐定叫人砍了你們手腳去餵野狗。」

兩個丫鬟一聽頓時被唬住了,手上的力氣稍一放鬆就被行蕪掙了開來。

海月氣急,怒目圓瞪,揚手摑了兩個丫鬟每人一耳光,大罵道:「廢物!」罵完,轉首惡狠狠地瞪著行蕪:「相府大姑娘好大的本事,竟敢威脅我海王府的人,我倒是好奇了,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夏丞相的意思!」

說到底海月也不傻,相反地,她頭腦伶俐得很,方才也只是被行蕪激得紅了眼,現下冷靜下來頓時逮住了關鍵,她就不信拿住了夏相藐視海王府這個由頭,夏行蕪還敢跟她叫板。

「郡主若是認為拿住了我父親做擋箭牌我就沒法子,那麼你大可掌我的嘴巴,看看我夏行蕪到底是敢不敢。」行蕪冷冷一笑道。

海月聞言面色一沉:「你就不為你相府考慮考慮?」

「海郡主是個聰明人,你認為單憑你空口白話,海王爺會為了你在朝中樹下我相府這個敵人?」

海月聽了哪會不懂她的話中之意,相府雖比不得海王府家大業大,可到底世襲為官,百年來盤根錯節關係複雜,這背後的關係網誰能數的清呢,海王爺即便再怎麼疼愛她也是不會拿滿門榮耀來供她揮霍的。

可是……

海王爺固然不會為了她這個女兒與祁安候府為敵,那麼祁安候就更不可能為了一個讓他丟盡臉面的不孝女向海王府興師問罪。

海月冷冷地笑道:「你以為丞相是個蠢貨?」

行蕪平靜地與海月對視,緩緩開口道:「不,父親何其睿智,可惜他這一生最大失敗的就是生了我這麼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兒,海郡主可以不在乎你那兩個丫鬟的性命,但是我夏行蕪今兒就放下話來,要麼你下手利落點兒殺了我,否則,只要我夏行蕪還有一口氣在,今日之仇,不共戴天!」

行蕪作出破釜沉舟的樣子,眸色森寒地瞪著海月,她在賭,賭海月不會願意與一個瘋子結下仇怨。

此時,海月胸中那股子悶氣更是漲了幾分,她就是真打了夏行蕪的嘴巴,相府的太夫人和丞相還真能任由夏行蕪胡鬧?如是想著,心中稍稍鬆了口氣,可對上這個盛京中鼎鼎大名,發起瘋來不管不顧的紈絝小姐她心中還真是沒有把握。

仔細地盤算著利弊,海月不由得有些沮喪,難道這事就這麼算了?那叫她日後在京中如何做人?豈不是人人都可以騎到她頭上了?

看著海月一陣兒青一陣兒白的臉色,行蕪心頭略定,看樣子是真把她給唬住了,沒想到這紈絝世家女的名頭還真是好用,俗話說傻的怕愣的,楞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就是這麼個理兒了。

行蕪把頭一擰就要走,忽然感到身後掀起一陣衣袂拂動的微風,聽得身後響起「咔嗤」一聲,似乎是有人縱身從躍下踩到了地上的樹枝所致。

行蕪腳步未停,卻聽身後傳來一男子輕佻的聲音:「怎麼,這麼簡單地就想走?」

行蕪轉首,循聲望去,便見一男子頭戴束髮銀冠,內穿白色大袖中衣,外套白色無袖交領曲裾深衣,領口衣緣飾有銀色刺繡,肩頭繡著淡青色祥雲圖紋,銀白兩色相拼寬腰帶,腰間系一條青色玉環宮絛,優雅高貴,一雙狹長的鳳眸饒有興致地睨著行蕪,薄唇緩緩勾起。

夏相府的大姑娘夏行蕪?那個鼎鼎大名的花痴女?前陣子他還見過一面,便是她絲毫不顧及女兒家矜持向離王告白的那日,他記得那天在夏行蕪臉上看到的痴迷和勢在必得,可到了今日,他竟無法將記憶裡那張臉與她眼前的女子重疊到一起。還真是……有點兒意思!

行蕪將男子眸中的興味收入眼底,還未來得及開口海月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海月見過巫涼公子。」說著,扭著她那不堪一握的纖腰對著男子盈盈施了一禮。

巫涼公子……

行蕪的大腦飛速地搜索著關於這個素未謀面的男人的信息,鹹巫氏的傳人,也是鹹巫氏在這世上最後的血脈,相傳鹹巫氏是上古神族的後裔,能夠看透過去預言未來,鹹巫氏的天女更是各國皇帝爭相求取的對象,因由預言,得天女者得天下,關於鹹巫氏的傳說太多分不清孰真孰假,但有一點卻是千真萬確的——

巫涼公子精通五行八卦,奇門遁甲之術,他最擅長的便是批命,精準無比,獨獨這一條就讓皇帝都不得不對他禮讓三分。

7

行蕪心頭一凜,立時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前世只巫涼一句「世子大才,可平一方」,秦老王爺便將自己的孫子扔進軍隊,不問死活,而三年之間秦世子更是官拜一品掌一方兵權,死而復生這種事說出來怕是沒人相信的,這個時候若是一步錯等著她的就是妖孽之名,萬劫不復,一念及此,行蕪學著海月的樣子福了福身子,道:「行蕪見過無(巫)良(涼)公子。」

精神緊繃的行蕪絲毫沒意識到她失口將「巫涼」念成了「無良」。

冷眼掃了眼周遭想笑又不敢笑的宮人,巫涼麵色一沉,如果不是行蕪臉上滿是認真的神色,他還真要認為她是故意的了。不過看著此時斂去了周身鋒芒的夏行蕪,他心中更是好奇了起來,這女人到底還有多少副不為人知的面孔。

「夏大姑娘不必多禮。」

行蕪聞言直起了身子雙手交疊至於身前,看上去還真有那麼幾分大家閨秀的風範,與方才撒起潑來張牙舞爪的樣子判若兩人。

察覺到行蕪對他隱隱的防備,巫涼眸光一閃,優雅地邁開步子走近行蕪,而此時行蕪的一顆心都提了起來,纖纖玉指緊緊地絞在一起,愈發地肯定了心中的猜想,巫涼在行蕪面前站定眯起狹長的鳳眸盯著她看了半晌。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大姑娘好生奇特的命格。」

巫涼的聲音似一陣春風般和煦,可落在行蕪耳朵裡不亞於魔音灌耳,壓下心底的慌亂,行蕪仰起頭衝著巫涼咧了咧嘴:「巫涼公子有隨便給人看面相的習慣麼?」

巫涼挑了挑眉,笑道:「不,你是第一個。」

「那麼也就是說,我是第一個有幸讓公子相了面的人?」

「沒錯。」巫涼勾起唇角,他倒是好奇這夏行蕪究竟想說什麼。

行蕪眼珠一轉,驀地笑開了去:「那巫涼公子的話行蕪只當是玩笑話聽聽便過去了。」

「呵呵」巫涼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漂亮的眉眼都彎成了一彎月牙兒:「把話繞了這麼一大圈兒,大姑娘只是想說我看走了眼?」

行蕪也不否認,大方地點了頭,道:「若是巫涼公子隨口一言便能作相面之說,那行蕪也未嘗不可。」

「哦?你且繼續往下說。」巫涼被行蕪挑起了興趣淡笑道。

行蕪腦中轉著江湖術士的樣子,搖頭晃腦的說道:「我看公子你天庭飽滿,兩穴伏熙,兩腮隱隱現紅光,本身命理陽罡太盛,註定一生脫不開桃花命運,鶯鶯燕燕環繞身邊。」

瞧她那樣子還真是像模像樣,巫涼看得樂不可支,至於行蕪口中的什麼命犯桃花他一概自動屏蔽了。

「大姑娘深藏不露,巫涼佩服,佩服,哈哈,哈哈哈。」說著,他又笑了開來。

海月在一旁恨得牙根兒直痒痒,在她眼裡巫涼公子既然叫住了夏行蕪,很明顯便是要幫她報仇,可眼下看著巫涼眸底的笑意,海月的心涼了,比起不甘更多的是嫉妒,當即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大膽夏行蕪,竟敢對巫涼公子無禮,你爹娘沒教過你規矩麼!」

「爹,娘」兩個字算是戳到了行蕪的痛楚了,聽著海月不加掩飾地譏諷,看著她臉上鄙夷的神情,行蕪的眸色漸漸冷了下來:「行蕪不如郡主幸運,有疼愛自己的父母,自然是缺乏教養。」

聞言,海月俏臉上閃過大仇得報的快意,可下一刻行蕪說出的話便讓她的笑再也維持不下去。

「只是行蕪心中也有些疑惑,王爺王妃固然對郡主疼愛有加,可為何郡主卻能做出府中弄權,損母七分的不孝之舉,我時常在想,若我的母親還在,我必定日日奉茶,膝下承歡,以報母親生育大恩,我夏行蕪固然缺乏教養,但與郡主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呢。」說這番話時,行蕪的俏臉上閃過三分落寞,還有七分是對海月不加掩飾的鄙夷。

巫涼靜靜地看著,她臉上的神情半分也做不得假,有了這個認知,巫涼心底忽然生出一絲憐惜,世人只知那個桀驁不馴罔顧廉恥的夏行蕪,卻不知她竟是個孝順如斯的女子。這些年,她在相府,怕是受了不少委屈吧。

海月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被人當著自己心儀男子的面前這般批駁,換了誰都很不能找個地縫兒鑽進去罷。

巫涼還未張口便聽不遠處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尋聲看去可不正是孫氏和夏行惜攜著一眾官家夫人小姐陸陸續續地朝著這邊兒來了。

一見孫氏母女,行蕪的臉頓時沉了下來,早不來晚不來,她們時間掐算得倒是精準,若是自己還是當初那麼沒腦的夏行蕪,今兒還真叫她們撿了大笑話去。

似是被巫涼的出現驚著了,孫氏正愣了片刻,也虧得她腦袋轉得快,忙小步上前抓住行蕪的手臂問道:「蕪姐兒怎麼了,身子可還大好?」

若不是孰知孫氏的偽善,看著她臉上焦急的模樣,行蕪還真是沒準兒被糊弄過去。

不著痕跡地掙開孫氏的手,行蕪搖頭道:「叫母親掛心了,我沒事。」

聽了她這話孫氏眼底閃過一抹失望,面上卻是舒了口氣像是終於放心了一般,轉首拉著夏行惜上前對巫涼見了一禮,後邊兒的婦人和些個貴女也有樣兒學樣兒。

「叫巫涼公子和海郡主見笑了,蕪姐兒自小兒就沒規矩慣了,衝撞了郡主,請郡主大人有大量,萬莫與她計較,改日妾身定當帶著蕪姐兒親自登門致歉。」

接著,巫涼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讓孫氏一顆心都懸了起來:「丞相夫人剛來就知道大姑娘衝撞了海郡主,這未卜先知的能力饒是巫涼也不得不甘拜下風。」

孫氏縮在袖籠中的手心兒全是汗,賠著笑臉訕訕道:「妾身卑微,哪有什麼未卜先知的能力,左右不過是了解蕪姐兒的脾性罷了。」

海月聽了孫氏的話臉色稍霽,瞥了眼閉口不言的行蕪只道她是怕了,當即拿捏起郡主的架子來冷哼道:「我看著夫人你也是個知禮數的,怎麼就把夏大姑娘教育成了這副模樣,不過想想也是,到底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怎麼也不能跟自己的親生女兒相提並論不是。」

孫氏聞言臉色一變,她這些年苦心經營出的賢惠大度的形象今兒就要毀在夏行蕪的手上不成?!不!她決不允許!

第三本《孤女重生之妃比尋常》 作者:可樂同學

簡介:心理醫生嬰穿到古代,父母亡故,祖父入獄,千金小姐轉眼寄人籬下。 孩童時的偶然相遇,成年後的相知相許。 從孤女成為王妃,一步登天。……

內容:進入臘月之後,新年的氣氛也緊跟著來了,滿府喜慶之色。尤其是對穆老太太來說,飽受欺負的外孫女終於回到自己身邊,以後再也不用受苦。雖然說不上是喜事,對女兒早逝的人,實在是個安慰。

碧雲軒裡則是冷清許多,蘇錦秋早就言明,父母重孝未滿,一應節日都不過。不管是除夕守歲還是十五元宵,她就在碧雲軒自己過節,不參加穆家的集體活動。

「還是妹妹這裡清靜,特意來躲個閒,沒打擾妹妹吧。」穆六娘笑著聲音從門口傳了過來。

蘇錦秋正在炕上坐著看書,連忙把書收了,起身道:「這麼大的雪,姐姐怎麼過來了?」

從昨天開始,鵝毛大雪下個不停,下人打掃都來不及。虧得老張買回來的小玩意多,不然屋門都出不去,再是千金小姐也挺無聊的。

「在老太太屋裡坐了一會,想著妹妹就過來坐坐。」穆六娘笑著說。

丫頭接過大氅和雪帽,蘇錦秋讓著穆六娘到裡間炕上坐下來,炕几上正有茶壺茶杯,蘇錦秋正喝著的熱茶。便隨手拿新杯子給穆六娘倒了一杯,道:「喝杯熱茶去去寒氣,這一路過來挺冷的。」

「多謝。」穆六娘笑著說,有幾分感慨地道:「還是妹妹這裡清靜。」

蘇錦秋心知她說的是潘妤,卻是笑而不語。

從潘妤進門那天起,她就能感覺到穆六娘對潘即的厭惡,即使臉上笑著,妹妹兩個字叫著很親切,刻在眼底深處的恨意卻逃不過蘇錦秋的眼睛。

這是蘇錦秋最不能理解的地方,潘妤是黑蓮花心機女,但穆六娘與潘妤這是初次見面。別說穆六娘,穆家上下對潘妤都是一無所知。

就是穆六娘察覺到潘妤的行事不對,但潘妤的所作所為並沒有傷害到穆六娘的利益。

不喜歡可以理解,恨從何來?

「妹妹在此獨住,遠離事非之外,實在是件好事。」穆六娘笑著說,道:「妹妹還不知道吧,上午潘家來人了。說潘大人親自去了東宮把東西送還,太子一笑而過,說是小事一件,無須介懷。」

「太子大度,如何會跟一個小女孩計較。」蘇錦秋說著。

她沒有見過太子鳳啟,但鳳啟大度之名卻是京城皆知。作為太子儲君,說起來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其中苦楚卻非常人可體會。太子大度是必需的,不能留下任何話柄。

蘇老太爺卻說過很多次,鳳啟是真大度,並不是裝的。

至少在度量上,鳳啟十分有未來君主氣場。

「哼,不就是吃準了這一點。」穆六娘冷哼一聲,幾乎是脫口而出道:「連自己親爹都要坑,想想真是可怕。偏偏世人就吃她那一套,哭一哭就覺得她真可憐。殊不如貪上這樣的女兒,家人更可憐。」

蘇錦秋不禁看向穆六娘,穆六娘跟她是真不見外,啥話都敢說。潘妤進府之後,一直跟她保持不好不壞的關係,尤其是兩人京城認識的,看起來要比跟穆家的女兒親密些。想了想道:「事情總算是解決了,收錯東宮的東西,可不是小事。也不知道潘大人會不會怪罪潘姑娘惹下這等禍事。」

「如何會怪罪,來人還說是姑娘委屈了,不該讓姑娘一個人上路。」穆六娘嘲諷說著,看向蘇錦秋道:「還特意說,潘太太進庵堂念經去了。」

蘇錦秋聽得點點頭,潘勤並不是後爹,相信七歲半的女兒還是天真無邪的小姑娘並不奇怪。只是道:「潘大人果然是愛女心切。」

「潘大人……也是難得的。」穆六娘神情有些感慨,話語卻顯得很中肯。

蘇錦秋認同的點點頭,潘勤為人確實還不錯。只是吳氏就真倒黴了,攤上這種繼女。

「不過她再是會算計,潘家也沒說要接她回去,只是捎了東西些過來。」穆六娘有幾分幸災樂禍的說著,又道:「潘大人的兩個兒子都是吳氏所出,潘大人就是一時間被騙,也不會一直被騙。女人家總是要靠娘家父兄的,何必把事情做絕……」

蘇錦秋想了想,道:「此事……只怕也非潘姑娘所願。」

回想起潘妤當天的反應,表現出來的緊張害怕的情緒是真實的,再是演技高超,有些基本反應騙不了人。

最有可能的事情經過應該是這樣的,東宮內侍找到潘妤時,突然而來驚喜與機會,以潘妤的性格不可能把送到嘴的肉往外推。東西收下,人情承下,細想之後又覺得害怕了,實在是救人這種事情被拆穿的機率太高。

就是以後找上門未能拿婆子當藉口,但得罪的是太子,下人未必能背起這個黑鍋,要是連累到自己就得不償失了。

擔憂會被拆穿,那就要考慮應對方案。收錯禮,回神過來去認錯,時間間隔很短,又是主動自首,可以請求寬大處理。太子大度聞名京城,得到的結果,怎麼樣總比後來捅出來強。

八歲失母少女被大冬天趕出門,精神壓力如此情況下,路上做錯事很正常。對潘妤來說這是完美的藉口,而且更能引得人同情。沒見過她的穆老太爺,穆老太太信了,同共生活幾年的父親也信了。

東西送回京城,所有的事情全部推給潘勤。別說潘勤本來就相信幼女,就是是不相信,心理恨潘妤,事情出來了,而且是連累全家的大事,他也只能去處理。就像穆六娘說的,有這樣的孩子,父母也挺可憐的,這是個連親爹都坑的主。

拿著東西登門謝罪,就算太子不計較,也得給一個非常合理的理由。唯一的理由就是,孩子小不懂事,不會處理。更何況東宮內侍去送禮時肯定也看到這情況,此事已經壓不住。先把欺君之罪抹平,家族災難消了,名聲相比之下就是小事。

如此一番,潘妤所擔憂的後續麻煩處理完畢。借著一送一還,跟太子搭上了關係,至少太子知道有這麼一號人存在。潘家有個可憐的失母少女。雖然機率不大,萬一以後太子想起來,隨口說一句話,潘妤的命運就能完全改變。

與此同時還狠狠報了仇,潘太太吳氏,次是徹底完了。虐待繼女的名聲傳遍京城,又被發配到庵堂,弄不好一輩子都要在庵堂度過。

「雖然沒有見過潘太太,我倒是挺可憐她。」穆六娘忍不住說著。

蘇錦秋默然,是挺可憐的,都生兩個兒子了。也沒犯什麼錯事,就因為跟繼女不合,惹出風波被打發到庵堂去,正室當成這樣也窩囊。頓了一下道:「現在事情是挺大的,總是會過去的,看到孩子分上,潘太太也不會有什麼事。潘大人之所以不接潘姑娘回家,只怕也是擔心將來矛盾會越來越大,不如寄居外祖母家裡,倒是省些事非。」

「潘大人是清靜了,江城侯府就不太平了,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事來。」穆六娘說著。

蘇錦秋只得笑笑,頓了一下直接問道:「姐姐很不喜歡潘姑娘?」

這個問題根本不用問,她只是好奇怪,穆六娘對潘妤的情緒從何而來。

「我倒是想喜歡她,如何能喜歡的起來。」穆六娘滿身疲憊的說著,道:「潘姑娘進府這半個月,老太太只怕委屈了她,一直叮囑我要多照看她,要常與她說話解悶。但每每與她說話,我都得十分小心,一言不好就哭起來,老太太那裡我又要落不是。」

「潘姑娘的眼淚……是多了些。」蘇錦秋有幾分同情地看向穆六娘。

怪不得穆六娘說她這裡清靜,至少穆老太太抓人時,沒那麼容易找到她。先不說潘妤的心機如何,就看她平常行事,稍有不好就落淚,就是別人欺負她,相處起來是挺累的。

穆六娘繼續吐槽道:「妹妹住的遠不知道,潘姑娘吃飯穿衣都挑剔的很,就是在老太太屋裡坐著,衣著打扮也都很精緻。就連身邊的丫頭婆子,穿衣打扮都十分講究,與眾不同。」

蘇錦秋聽得直笑,心中卻不覺得意外,想想潘妤進門頭一天擺的譜,走的就是高貴大小姐路線。

用各種細節透露,姐有錢,姐很有來頭,姐的爹爹是從四品京官,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快點來巴結我吧,巴結我就有好處。

比較之下,江城侯府已經落到需要子孫經商去維持生計,潘勤兩榜進士出身,這個年齡就是從四品京官,將來前途肯定很不錯。

潘妤頭一天進府,連二房人馬都來了,可不就是衝著潘勤這個四品官嘛。

如此笑了起來,氣氛顯得活躍許多。穆六娘籲口氣,有種吐槽完畢心情舒爽之感,便把關於潘妤的糾結話題帶了過去,跟蘇錦秋閒話起來,道:「大雪堵門,連花園都逛不得,妹妹在屋裡做什麼消遣呢?」

蘇錦秋不動聲色的把話本藏了藏,笑著道:「能有什麼消遣,不過做些針線。」

穆家雖然是大家族,但對女子教育十分不用心。像穆六娘她們,只讀了女四書,平常也就是做些針線,詩詞之類的書家裡都不讓讀,擔心移了性情。

「也是,天天悶在屋裡,也就是能做這些。」穆六娘說著,有幾分羨慕地看蘇錦秋一眼。

江城侯府這幾年家境是比以前好多了,但穆四爺經商掙錢也就這幾年,才把外頭的門面撐起來。家裡連針線上的人都沒有,所需衣物都是發布料到各房,主子帶著丫頭婆子做。她還做著穆大太太那份,做針線都不算是閒了消遣,根本就是份內事。

蘇錦秋笑著道:「雖然說天氣有些冷,踏雪尋梅卻是件難得樂事,等放晴了,還是要出門逛一逛才好,總悶在屋裡也實在無趣。」

蘇懷玉可以天天出門,不會有人管。她就不行了,不管是以前在家裡,還是現在在江城侯府,最多就是逛逛園子。

「那妹妹一定要叫上我,我在前頭實在是……」穆六娘頓住沒往外下,再說就顯得太失態。

如此說著閒話,就有婆子進門傳話:「老太太請蘇姑娘過去。」

抬頭看到穆六娘也在,又補充:「六姑娘也請同去。」

「出什麼事了嗎?」蘇錦秋問。

婆子道:「老太太說幾日不見姑娘,想請姑娘過去說說話。」

「噢……我就來了。」蘇錦秋說著,潘妤這個外孫女來了,親孫女尚且往後靠,更何況她。

家常外衣換掉,丫頭拿來大氅,手爐,蘇錦秋穿戴妥當便和穆六娘同去穆老太太院裡。從後門進去,就聽裡頭笑聲不斷,是潘妤在哄穆老太太開心。

潘妤除了會哭,還十分會笑,至少會逗人笑。從某方面說,蘇錦秋也挺佩報潘妤的,不管心術正不正,智商真夠用。這樣的年齡都能大人哄的團團轉,將來前途肯定是大大有。

「你們來了,快來看看,這是剛才知府太太派人送來給妤兒的。」穆老太太歡喜說著,江城侯府雖然是侯府,爵位還在,但因為十幾年出過事,早就朝廷上邊緣上。當地官員根本就不把侯府當回事,連面子活都不願意做。

結果潘妤來了,知府太太馬上派人送東西,還知府大人與潘大人是舊識。等天氣放晴了,還要接潘妤進府去玩。

說白了,不就是巴結潘妤,這樣的外孫女才長臉。

蘇錦秋看看桌子上擺著的四匹緞面以及幾樣小玩樣,頓時無語了,忍不住看向潘妤。

不顯擺會死嗎……

而且這有什麼好顯擺的……

穆六娘也是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尤其是看到旁邊潘妤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樣。話是穆老太太說的,平常肯定要順著搭幾句穆老太太開心,此時卻是一言不發。

「蘇姑娘近日可好,天氣越來越冷,你還要自己保重。」潘妤上前說著,一臉擔憂的模樣,眼眸裡卻帶著一絲得意。

蘇錦秋現在是比她有錢,但那又能怎麼樣,蘇家已經徹底完蛋,潘家卻是在慢慢上升中。官太太們會巴結她這個四品官的女兒,而不是入獄閣老的孫女。

「我很好。」蘇錦秋說著,頓了一下道:「倒是潘姑娘,一直掛心路上的事,現在事情完了,總算是能鬆口氣了。」

潘妤心頭緊了一下,為此事她確實牽腸掛肚半個月,蘇錦秋特意提起,好像揭她短似的。便道:「天氣越來冷,想到在獄中的舅公,我實在是……」

說不上刑不上大夫,這種天氣入獄,日子豈能好過的了。

「不勞潘姑娘掛心,京中自有安排。」蘇錦秋說著,不然祖父入獄受苦,她哪有心情享受這等細緻生活。

「現在的人都勢力的很,舅公實在讓人放心不下……」潘妤繼續說著。

「老太爺如何,不勞潘姑娘操心。」蘇懷玉的聲音從後門傳過來,硬是打斷潘妤的話。

說話間就見蘇懷玉從後面屏風轉過來,帶著一臉風雪,卻是滿臉喜色。連穆老太太都沒理會,直走到蘇錦秋耳邊小聲道:「魏王殿下即日進京。」

魏王鳳池回來之日,就是蘇老太爺出獄之時。

蘇錦秋第一次見魏王鳳池是在八年前,剛剛穿越過來,還沒滿月。在眼前晃的只有奶媽和嬤嬤們,連母親俞氏都沒見過。每天都是吃了睡,睡了吃。兩個奶媽嘴很緊,對家裡的事幾乎沒提過。當然她也不著急,考慮到古代的醫療狀況,第一件事是要活下來。

那天奶奶剛把她餵飽,正要眯眼睡覺時,房間的門被推開了。兩個年輕男子一前一後走了進來,看久了老婆子臉,突然兩個大帥哥走過來,實在很振奮。

「大爺。」屋裡下人對右邊的男子見禮,奶媽趕緊抱著她走過去。

蘇錦秋自覺得也見過不少美男,電視網絡上各色美男應有盡有。饒是如此,被一左一右帥哥美男包圍時,仍然有種驚豔之感。

「我家囡囡真乖。」右邊的蘇墨玉從奶媽懷裡接過蘇錦秋,本來想親一下,發現女兒臉太小,只是用手指輕輕點了一下。

「像賢弟,長大以後肯定是個漂亮姑娘。」左邊帥哥笑著說。

蘇墨玉笑著十分溫柔,看著蘇錦秋的小臉,道:「更像貞娘,真好,我的乖女兒。」

「呵呵……」左邊男子笑著。

蘇墨玉好像想起來似的,突然抬頭道:「兄長家裡的嫂子也快生產了吧,要是個兒子就好了。」

「你喜歡兒子?」男人問。

「同窗的李公子與張公子才結了兒女親家……」蘇墨玉高興說著,突然頓住了,有幾分遺憾的道:「一時間忘了兄長……」

男人笑了起來,道:「原來是結兒女親家,這有什麼,我允你。」

「不,不是的。」蘇墨玉連忙說著,笑著道:「我也就是想到這裡隨口一說,而且兒女婚事雖然說是父母做主,也要看各自眼緣。」

男人聽得微微一笑,道:「也是。」

差點被這麼訂下親事的蘇錦秋,當時就覺得很幸慶,並沒有細想。

直到很久以後,蘇錦秋才知道左邊的帥哥是魏王鳳池,永昌皇帝最愛的兒子,蘇墨玉最好的朋友。

兩人如何結識,連蘇老太爺都不太清楚,只知道兩人相識與幼年。要不是皇室結親另有一套標準,與蘇墨玉是妥妥的兒女親家。

「消息很確切,這幾日魏王殿下就會進京。」蘇懷玉滿臉高興的說著,雖然已經給蘇錦秋說過,忍不住再次說起,實在是太高興。

蘇老太爺狀元出身,官至閣老,就是現在倒黴入獄了,也不會跟一般犯人關在一起。另有單間侍候。刑不上大夫,當權的大臣們也得為自己考慮,以後萬一進去了,豈不是要受到一樣的待遇。

只是這樣當然不足以讓人放心,蘇老太爺入獄的當天下午,魏王府管事當天就來了。直接明言,請蘇家上下放心,已經給遠在邊關的魏王送了信。牢中的蘇老太爺,魏王府肯定會打點,絕不會讓蘇老太爺吃苦。

衝著過世蘇墨玉的面子,魏王接到傳信肯定會馬上回來。閣老入獄在外頭看來可能是天大的事,但在魏王這裡就是小事一件,他回宮之後求求永昌皇帝,沒有不成的。

蘇錦秋回屋之後一直沉默不語,臉上沒有不悅,卻不像蘇懷玉那樣高興。有幾分自言自語地道:「就是沒有魏王殿下,祖父也一定會平安無事。」

蘇懷玉有幾分驚訝地看向蘇錦秋,道:「魏王殿下挺疼你的,你不是挺喜歡他的嗎?」

蘇錦秋解釋道:「姑姑誤會了,我對魏王殿下沒什麼偏見。只是覺得此事並不用麻煩他,而且朝廷之事,越是扯牽到的人多,對祖父越是不利。姑姑也曉的,祖父並不喜歡父親與魏王相交。」

蘇老太爺會反對,倒不是覺得魏王為人有哪裡不好,而是閣老的兒子與親王關係過密,難免引人測目。尤其是永昌皇帝喜愛魏王,已經讓許多朝臣覺得不安,有大臣上摺子讓魏王就藩,結果被永昌皇帝訓斥。

皇位也好,家族排續也好,永遠是嫡庶有別,長幼有序,尤其是蘇老太爺這種士大夫,最看中這個,要維護正統。

「老爺已經過世,老太爺如何還會……」蘇懷玉說到這裡感傷起來,道:「不管怎麼樣,老太爺能早一天出來總是好事,姑娘也有個依靠。到時候跟老太爺一起回老家去,總好過在這裡受鳥氣。」

雖然住進來才幾天,一直是拿錢砸人,但穆家上下給她的感覺實在太不爽。要不是來之前蘇老太爺有吩咐,她真想帶著蘇錦秋出去住。

「我們還離不開穆家。」蘇錦秋說著。

蘇老太爺就是能放下仕途政治,還有她將來的婚事。留在京城說親與回老家說親,對象肯定是天差地別。之所以安排她來穆家,就是不想她背上長女失枯的名聲,以免難議親。

雖然八歲就想親事是早了些,蘇老太爺出獄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給她尋門親事。士大夫的標準想法,女兒家找戶好人戶嫁過去,也就是疼愛了。

蘇懷玉看看蘇錦秋,不禁嘆口氣,千枝玉葉的千金小姐,確實得找戶好人家才行。便有幾分違心的道:「現在這樣住著也挺好,前後分開,不用覺得礙眼。」

「只是寄居幾年,吃用自己的,能礙誰的眼呢。」蘇錦秋笑著說,道:「姑姑陪著我再忍耐幾年,總不會一直這麼住下去。」

蘇懷玉生性豪爽,見不得人做藏頭露尾,自然對穆家上下沒什麼好感。尤其是潘妤來之後,各種顯擺,各種冷豔高貴,她都有點扛不住,更何況蘇懷玉。

一連幾天,穆老太太那邊傳喚,蘇錦秋都沒過去,索性裝起病來。這麼冷的天跑過去看潘妤顯擺,她情願屋裡坐著繡花。

讓婆子找來針線,又叫了一個會針線的嬤嬤來指導,蘇錦秋是真打算學學針織女紅。實在是話本都看完了,大冬天沒啥取樂的,學學針線就當是消遣了,至少能做荷包之類小東西,過節送禮也有東西可送。

坐到半下午,蘇錦秋正想著起身走走,穆六娘來了。連下了幾天雪,天氣終於放晴,想約蘇錦秋園子裡轉轉,好歹能走動一下散散心。

「我也累了,正好跟姐姐一起走走。」蘇錦秋笑著說,喚來丫頭拿大廠和手爐。

穆六娘無比羨慕的道:「妹妹『病』了這幾天,我想著你也是悶了。」

蘇錦秋還能裝病,她就是真慘了。穆老太太一向挺喜歡她,常叫她過去,現在好像怕冷落她似的,叫的更勤了,天天對著潘妤,心情如何爽的了。

江城侯府的花園不小,侯府向來有自己的規格,穆四爺掙錢之後,家裡還整修過一次,現在看來十分像樣。連下了幾天雪,一路過去都有婆子打掃,直走沁心亭處。

丫頭拿來褥子,兩人坐下,穆六娘舒口氣道:「還是出來逛逛好。」

蘇錦秋同情地看向穆六娘,話卻不好說,只是含笑不語。

穆六娘見蘇錦秋心情不錯,想了想便問:「怕問了讓妹妹傷心,一直沒敢張口。舅公……到底是犯了什麼事?」

蘇錦秋神情顯得十分黯然,聲音放低了,道:「沒犯事,只是……」

「是我多嘴,妹妹千萬別往心裡去。」穆六娘馬上說著,笑著道:「還是遊園看景好,難得這樣的好天氣。」

「也沒什麼不可說的。」蘇錦秋笑了起來,話題既然說起來了,還不如直接說破了。

蘇老太爺既沒有謀反,也沒有犯下殺頭的大罪,就是說站錯隊都有些勉強。只是權利交替之時,需要當他當靶子,也可以說是一個信號。

當今永昌皇帝會當上皇帝是個意外,原本只是個小透明皇三子,運氣卻是出奇的好,前頭兩個兄長都短命。沒多久先皇駕崩,作為皇帝最年長的皇子登基成為皇帝。

沒當過一天太子,沒受過一天皇帝教育,甚至於他本人在此之前連當皇帝的想法都沒有。趕鴨子上架一般,就這樣繼位登基。永昌皇帝能依靠的只有嫡母宋太后,有威望,有手腕,政治水平爆棚,外掛一樣的存在。

改革稅制,擊退匈奴,文能安邦,武能定國。就是現在永昌皇帝提起宋太后,也是一臉敬重,那是不得不感激的存在。不管是皇位,還是宋太后為朝廷為國家做的。

但是,宋太后執政太久了……

在永昌皇帝剛登上皇位的幾年,尤其是內憂外患之時,永昌皇帝是真心感激宋太后。沒有宋太后,他這個皇帝會當的很苦逼。

隨著時間的推移,永昌皇帝由原來的不懂到後來的慢慢了解,熟悉。從小透明皇子到手握生殺大權的皇帝,他已經能完全適應。

就在永昌皇帝開始想掌權的時候,突然發現權力並不在自己手上。宋太后無子,也沒有當女皇的意思,只是她執政太久,超強的能力得到太多人的信任。就連永昌皇帝自己都承認,嫡母好有本事,好厲害。

但作為一個成年男子,尤其是當了這些年皇帝的人,心裡如何能舒服。那種扎在心底的彆拗,別說訴諸於口,就是理智上自己那一關都過不去,宋太后給他恩典實在太多了。

直到兩年前,宋太后病逝,遵宋太后遺命另修陵園,最隆重的葬禮。對嫡母恩人的過世,永昌皇帝傷心之餘,只怕也是鬆口氣。壓在頭頂的大山沒有,終於可以當個名符其實的皇帝,大權在握,隨心所欲。

宋太后在朝時制定的各種政策繼續執行,但是宋太后重用的臣子全部換掉。一朝天子一朝臣,這種更換也是必然。

蘇老太爺就是宋太后一手提拔的閣老,皇帝與太后並沒有爭執,更沒有撕破臉,但硬要分派,蘇老太爺就是太后派,死忠與太后。

在宋太后過世之後,蘇老太爺就開始遭受各種冷遇。若是蘇老太爺肯急流勇退,主動辭官,永昌皇帝肯定賞賜黃金百兩,讓他風光告還鄉。但蘇老太爺一直沒退,雖然很積極的跟帝派靠攏,仍然不夠。

直接入獄,罪名不重要,給世人一個都能看到的結果就可以了。

永昌皇帝不是狠心的皇帝,不會看臣子不順眼就殺一批,他只想把自己的人換到重要位置。想按照自己的心意治理朝堂,享受一下大權在握的感覺,沒有任何掣肘約束。

入獄的時候蘇老太爺就說過,他不會有事,關他一陣子放出來,最多就是罷官。當然罷官之後,日子會很不好過。

「四處尋蘇姑娘,姑娘在這呢。」管事媳婦匆匆過來,臉上神情又是驚又是急。

蘇錦秋不禁問道:「什麼事?」

「老太爺,老太太請您過去。」管事媳婦急切的說著。

蘇錦秋眉頭皺了一下,潘妤又要顯擺?

正想尋藉口推掉,就聽管事媳婦道:「京城魏王府來了,指名要見姑娘。」

管事媳婦的步子顯得很匆忙,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正房去,心都懸了起來。京城魏王府來人,對現在的江城侯府來說,實在是件誠惶誠恐的事,別說她一個下人,就是屋裡穆老太爺和穆老太太都是正經危坐。

雷霆雨露均天恩,上次的天家的恩賜已經讓江城侯府承受不起。面對朝廷,面對皇室成員,穆家從上到下都有一種惶恐之感。

一句話可以決定一家人的生死榮辱。

穆六娘雖然沒像管事媳婦那樣,腳步顯得有急促,臉色也顯得有幾分焦慮。不自覺得看一旁邊的蘇錦秋,雪狐大氅包裹著她嬌小的身體,簡單的髮髻,精緻的面容。腳步不快不慢,下擺隨著腳步晃動。

臉上神情比之剛才說笑時是有些凝重,卻並不緊張,顯得十分冷靜自製。年齡雖小,卻帶著一股壓人的氣勢,果然是閣老的孫女。

從正院大門進,只見門口丫頭婆子站成兩串燕翅,排列的十分整齊。人數雖然多,卻是一聲咳嗽聲都不聞。

為首的婆子看到蘇錦秋進來,連忙往屋裡傳話:「蘇姑娘到……」

丫頭打起帘子,蘇錦秋和穆六娘一前一後進到屋裡。

穆老太爺和穆老太太正中端坐,神情顯得十分緊張。潘妤緊挨著穆老太太,雖然不像穆老太爺和穆老太太那樣害怕,臉上卻是十分凝重。魏王府長史官和內侍過來時,潘妤正在房裡陪穆老太太說話,便一起坐下了。

長史與內侍則坐與右側,一言不發,雖然沒有把不屑的神情直接擺出來,卻顯得高深莫測。茶碗擺在手邊小几上,看都沒看一眼,一副閉目養神的狀態。

蘇錦秋進到廳裡,穆老太爺頓時拉下臉來,就要訓斥蘇錦秋,突然把魏王府的人招進穆家,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魏王府的長史和內侍連忙站起身來,給蘇錦秋見禮,內侍直接跪了下來,低頭恭敬的道:「給蘇姑娘請安,代王爺問姑娘好。」

蘇錦秋淡然道:「兩位大人好。」

說著便在左側椅子上坐了下來,跟她同行的穆六娘也跟著坐了下來。

長史官依然站著,跪著的內侍沒有聽到吩咐依然跪著,只聽長史官低頭道:「王爺前日上午進京,知道姑娘暫住與此,便派我與李公公過來接姑娘回家。前天下午蘇老大人就已經出獄,老大人一切安好,請姑娘放心。」

蘇錦秋站起身來,還禮道謝,聲音恭敬而淡漠道:「魏王殿下為蘇家操心,臣女十分惶恐,請代我向王爺道謝。」

「姑娘太客氣了,都是王爺該份內之事。」長史官恭敬的說著,又道:「外頭車駕都已經準備妥當,請姑娘回京。」

蘇錦秋卻沒動身的意思,復又坐了下來,看到內侍還跪著,便道:「公公禮太大,臣女擔不起,還請起身。」

李公公賠著笑臉道:「姑娘沒有吩咐,奴才不敢擅動。」

「公公太客氣。」蘇錦秋說著,卻是對長史官道:「王爺厚愛,只是我來江城之前,祖父千萬叮囑與我,要我安心呆在江城,即使他無罪出獄,也不用回京。大人也是知曉的,蘇家人丁凋零,族中並無合適長輩教導我。祖父擔憂我失怙無教,這才讓我來江城姑祖母家中,若是這樣回京,豈不是違背了祖父所願。」

蘇家是實在沒人了,不然以蘇老太爺的性格,絕對不會把孫女送到外姓人家中。即使是自己親妹妹家裡,仍然不是蘇家人。

長史官笑著道:「老大人考慮周全,全是為姑娘著想。王爺己有安排,回京之後姑娘就住在魏王府,由宮中嬤嬤教導指引,和公主郡主們一處。宮中教習更為妥當,比之在江城侯府更為妥當。姑娘歸京之後,也能與老大人時常相見。」

此言一出,穆老太爺,穆老太太都愣住了,尤其是潘妤更是吃驚。皇宮採選時,除了給皇子們挑伴讀,也會給公主郡主挑伴讀,同受宮廷禮儀教導。都是十來歲的世家女子,出身高貴,知書達理,品貌端正。

潘妤都曾盤算過,再過二、三年也要回京參選。沒想到蘇錦秋不費一點力氣,就因為蘇墨玉與魏王交好,就能直接入選,點名入住魏王府。

「多謝王爺厚愛。」蘇錦秋反應淡漠,都沒有起身道謝,稍停一下卻是道:「王爺恩準入宮陪侍雖是我的福氣,只是我父母重孝未滿,還需帶孝守禮。再有我自小身體不好,吃藥看病總不間斷,如此身體想伴貴人,只怕是大大不妥。」

「姑娘誤會,是小臣沒把話說清楚。」長史官連忙說著,垂首解釋道:「王爺與蘇老爺相好多年,蘇老爺和蘇太太乍然去世,留下姑娘無所依靠,王爺豈不是心疼。又逢王爺膝下無子女,想撫養姑娘與膝下,等姑娘回京之後,王爺自會帶著姑娘入宮,請示皇后娘娘,正式收姑娘為義女,封為郡主。」

郡主兩個字出口,所有人都驚呆了。尤其是穆老太爺和穆老太太幾乎是直瞪著蘇錦秋,潘妤更是不必說,眼珠子幾乎都要瞪出來。

原以為是陪讀,沒想到是義女,封郡主。

雖然說皇室血統不容混淆,公主郡主不是隨便封的。但以魏王在永昌皇帝面前的話語權,在他本人無子女的情況下,收個義女,妥妥的沒問題。

蘇錦秋緩緩站起身來,驚訝之後卻沒有任何喜色,聲音越發的冷漠,道:「王爺如此厚愛臣女,臣女受寵若驚。天家恩澤本不該拒,只是蘇家……父親是祖父老來獨子,不幸早亡,己讓祖父傷心欲絕。我是父親獨女,祖父唯一的孫女。在祖父遭受如此打擊之時,再離家養與他人膝下,我如何對得起早逝的父親,又如何對得起疼我的祖父。望魏王殿下能體諒臣女一片孝心,成全我的孝道。」

長史官怔了一下,沒想到蘇錦秋會這麼說,沉吟一下馬上道:「原本來姑娘是擔心老大人,請姑娘放心,此事王爺自會與老大人……」

「不用告知祖父。」蘇錦秋打斷長史官的話,斬釘截鐵地道:「我是蘇墨玉的女兒,絕不會認旁人為父。」

長史官徹底怔住了,直著眼看著蘇錦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路上想過無數個可能性,就是沒想到會被拒絕,還拒絕的如此徹底。

親王的義女,請封郡主,竟然會被拒絕……

要不是蘇錦秋說話條理清楚,話語如此堅決。他都會以為這是小孩子不懂事,隨便亂說的。

穆老太爺和穆老太太自是不必說,尤其是穆老太太都要捂住身前了。能當郡主那是投胎才能投到的造化,從來沒有見過往外推的。

潘妤緊挨著穆老太太,身體卻是有些微微顫抖,實在是太激動了。恨不得要對長史官說,蘇錦秋就是個不識好歹的野丫頭,這樣的好事就不該找她。她願意把魏王當親爹,早晚侍候,這個義女她來當,保證比蘇錦秋好十倍,百倍。

就連穆六娘都忍不住看向蘇錦秋,真的拒絕了……

李公公是魏王身邊的老人,深知魏王脾氣,雖然沒有料到蘇錦秋會拒絕,卻是一句狠話不敢說,繼續賠著笑臉道:「蘇姑娘孝道,實在是天下女兒的表率,蘇老太爺有您這樣的孫女,實在是有福氣。」

蘇錦秋默然看了李公公一眼,雖然是極力忍耐,眸子裡卻透出不悅。

李公公頓時說不下去,把頭低了下去。

氣氛頓時冷了下來,蘇錦秋仍然端坐與左側,卻是一言不發。

李公公是不敢說,長史官則是不知道說什麼好,摸不清蘇錦秋的脾氣,更不敢得罪。

穆老太爺和穆老太太早就嚇傻了,成了一對木雞,雖然是自家主場,此時卻是一句話說不出來。

穆六娘整理言語正要開口,就聽潘妤怯生生地道:「兩位大人莫生氣,先請坐下說話,等我勸勸姐姐。」

沒人理會,不管李公公還是長史官,根本就是無視,別說潘妤,根本就是連江城侯府都沒看在眼裡。

潘妤神情頓時僵住了,手裡捏著帕子,不禁看向蘇錦秋。

蘇錦秋理理心緒,看向長史官道:「大人不用為難,這是我的決定,大人只管轉述就是。」

「姑娘的話,我肯定會帶到。」長史官低頭苦悶的說著,不帶回去沒法交差,介就是蘇錦秋拒絕的,這也屬於差事沒當好。頓了一下道:「出京之時王爺擔心姑娘路上不便,特意讓小臣備了些東西,既然姑娘不同去京城,不如把東西收下,也是王爺的一片心意。」

「王爺美意本不該拒絕,只是無功不受祿,還是請大人帶回去吧。」蘇錦秋淡然說著,神情十分果決。

長史官倒不意外,連郡主都不當,更何況是東西。心裡直嘆氣,差事辦成這樣,魏王問起這要如何交代。只得道:「姑娘執意,下官不敢不從。」

蘇錦秋道:「我在此間生活很好,什麼都不需要。」

「姑娘生活的好,王爺也就放心了。」李公公賠著笑臉說,頓了一下又道:「王爺是真心憐愛姑娘,想撫養姑娘與膝下。此時姑娘重孝在身,此事確實不宜提起,以後再議也不遲。只要姑娘有心,一封書信,奴才自然來迎姑娘。」

蘇錦秋唇抿了起來,道:「我意已決,請公公轉達。」

李公公再不敢多言,只是低頭道:「是。」

「勞煩兩位大人為我走這一趟,也請代我向魏王殿下問好。」蘇錦秋說著。

送客的話直接出口,長史官和李公公如何不懂,長史官道:「下官這就起程回京,不知道姑娘可有書信交與老大人。」

蘇錦秋想了想,道:「姑祖母待我很好,江城生活安逸,請祖父勿掛心。」

「下官一定帶到。」長史官說著。

說完長史官和李公公便向蘇錦秋行禮退下,只是快走到門口時,李公公突然轉過身來,看向正中坐著的穆老太爺和穆老太太道:「姑娘既願意住在江城侯府,還請二位多加照顧,若是小心仔細,姑娘生活如意,王爺自有賞賜。若是有哪裡不周全,哼哼~~」

連著兩個哼哼,臉上神情三個字可以全述: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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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你這樣傻》與《你從未說過愛我》哪首變幻莫測

《愛你這樣傻》與《你從未說過愛我》哪首變幻莫測

南極不季寞:90後聽這種歌的還有幾個2015年9月20日 (6017)|Ea-bon:真系好聽無得頂啊,睇下幾多人卑贊!!12015年12月2日 (2092)|麥芽先生:唱歌的也傻聽歌的也傻2015年3月27日 (867)|六級詞彙小能手:22歲的阿姨沒有談過戀愛但是喜歡著一個人。2017年10月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