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抉擇的婚姻小說(薄情的婚姻小說)
2023-06-01 22:46:17 3
難以抉擇的婚姻小說? 「明天早上九點,民政局,婚離了吧」,我來為大家講解一下關於難以抉擇的婚姻小說?跟著小編一起來看一看吧!

難以抉擇的婚姻小說
「明天早上九點,民政局,婚離了吧!」
顏蓉用眼角捎了眼信息,拿起剛買的粗糧煎餅,狠狠咬了一口。
她一手開車,一手捏著粗糧煎餅吃,心中有氣,吃得沒滋沒味。
四年戀愛,十年婚姻,一雙女兒……還是沒能逃過離婚的命運。
顏蓉滿心苦澀,自己對自己喃喃自語:「我的做個頭髮,再去買身好衣裳。我得讓凌向知道,沒有他,姑奶奶照樣活的光鮮亮麗。」
早上五點,天還不是很亮,繞城高速上的車子也不算很多。
顏蓉幾口吃完煎餅,雙手緊緊攥住方向盤,踩下油門,將車速開到最高限速。
八點前,她必須趕到S市的國際會展中心。
如今生意不好做,能不能活下去,全看今天的『國際美容美髮化妝品博覽會』上的籤單情況了。
「砰」的一聲巨響——
顏蓉眼前一黑……
再醒來,人已經躺在醫院裡了。
凌向立在床前,一張俊顏黑氣騰騰。
「本以為你是個明理懂事的人,我們可以好聚好散,沒想到你也玩『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
看到顏蓉睜眼,他卻起了眉頭,失望的語氣裡帶著滿滿的厭棄。
「離婚是吧?不用明天,現在就去。」
顏蓉噌地坐了起來,連氣帶起得猛,兩眼一黑,一陣天旋地轉,手背也是一疼。她一手捂著頭,一眼看向手背上的針頭。
「幹什麼你?」凌向一把摁住顏蓉的那隻手,吼道:「能不鬧嗎?」
鬧?
他竟然把車禍當作她鬧離婚的戲碼……
顏蓉胃裡直犯噁心,懶得說話,丟開凌向的手,背對他躺下。
「你去民政局門口等我,我緩緩就過去。」
顏蓉蜷縮著身子,把臉蒙在枕頭裡,眼淚不爭氣的滾下來。
男人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薄情的生物。
愛你的時候,你哭也可愛,鬧也活潑,怎麼都對;不愛你的時候,你上吊他都當你是在蕩鞦韆。
一夜夫妻百夜恩,百日恩愛反成仇,就算是個陌生人,聽到一個人出了車禍,也會關心下傷勢如何。而他作為丈夫,就算決定離婚了,也不應該絕情絕義到如此地步。
顏蓉寒心徹骨。
她22歲嫁給他,還為他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捫心自問,也沒覺得自己有任何地方對不起他的。
如果一定要找一點過錯,那最大的錯誤就是她不該高攀凌向。
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不被父母接納的婚姻,註定不會天長地久。
沉默了許久,凌向的臉色緩和了許多,他用稍微溫和點的語氣道:「只要你不是故意要挾我,離婚的事可以緩兩天,但是不能超過一周,我下周一必須回去,你休息吧,我走了。」
「要挾你?」顏蓉那個氣啊,心說:「就算你凌向天之驕子,姑奶奶也不會拿命要挾你。名存實亡的破婚姻有什麼好?」
想到自己開車偏離車道,車頭撞上隔離護欄,她後怕的厲害。
凌向見她不說話,掏出錢夾隨意地抽了幾張放在床頭柜上:「留點錢給你,你自己想吃啥買點啥吧。」
話音未落,手機鈴音響起。
凌向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快步走向門口。
剛走到門口,門「啪」的被人撞開,從外面卷進一個人來。
被撞開的門,恰好拍到凌向手上,手機被震落,摔在地上。
來人沒有一刻停頓,一膀子夯開凌向衝向床邊,口中急切的叫著:「姐,姐你咋樣了?咋就撞車了呢?傷哪了?嚴重不?」
這是顏蓉的妹妹梅子,剛得到消息,從單位急匆匆趕過來。
顏蓉忙在枕頭上抹乾淨眼淚,定了定神,緩緩轉過頭來,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輕描淡寫道:「姐沒事,不擔心,啊。」
凌向瞅了眼梅子,默默撿起手機,邊用手掌抹去屏幕上的灰,邊往外走。
「姐,讓我看看,傷哪了?」
梅子掰著顏蓉的臉,檢查了一遍,又掀開被子察看一番,見姐姐沒有骨折,大鬆口氣。
一抬頭,看到了已經一條腿邁出門的凌向。
「原來是你個王八蛋回來了。」
梅子一陣風似地卷出去,一把揪住凌向的後衣領,又將他拖回病房。
對這個姐夫,梅子向來沒好感,又怕他掙脫,一把下去,不僅攥死了衣服,還捏住了凌向的後頸肉。
「鬆手」凌向疼得齜牙咧嘴:「25歲的人了,還是傳媒主播呢,能不能注意點個人形象。」
「梅子。」顏蓉不想梅子白生閒氣,又擔心吵鬧到其他病人,揉著悶疼的腦袋掙扎著坐起來:「讓他走。」
「姐你躺著。」梅子絲毫不理凌向的哀嚎,胳膊一轉,竟將一米八高的凌向轉了一圈,讓他面向病床,指著顏蓉問他:「是不是你幹的?」
凌向微弓著背,不敢動,一動後背火辣辣的疼。
他吸著冷氣:「你說的是人話麼,我是那種謀殺老婆的人嗎?」
「別把自個說的多正人君子。」梅子嗤鼻一笑:「你凌大少爺做過的事,全江浦市打聽打聽,有一件光彩的麼?」
頓了頓,她又咬牙切齒:「你不回來,我姐活的好好的,你一回來,我姐就出了車禍。你敢說與你無關?」
「我…」凌向剛要辯解,手中的手機再次響起。
這次不是電話,是微信。
凌向慌忙將手機往褲口袋裡一塞,梅子眼疾手快,一把搶了過來。
「幹什麼?把手機還給我,這是我私人物品。」凌向顧不了後背的疼痛,用力去搶手機。
梅子鬆開攥著凌向的手,往後一閃,跳到病床另一邊,同時抓起手機一瞧。
手機有密碼,梅子也打不開,只是在屏幕上看到一條信息的簡要:這次你要再騙我,離不了婚……
內容顯示有限,後面的字看不到。
梅子愣了愣,看向顏蓉,心裡便什麼都明白了。
凌向撲上去,一把奪下手機:「沒教養,你這是侵犯隱私權。」
「滾,滾滾,快滾。」梅子擺擺手,在病床上坐下,心疼地抱住了顏蓉:「姐,沒事。離就離,他不離,咱也跟他離,這種渣男要來幹嘛!」
「你說誰渣男?」本來要走的凌向,又折了回來,怒不可喝地責問梅子,「我要真渣,你姐她還能……」
從小到大,迎接他的從來都是鮮花和掌聲,何時被人罵過渣男。
凌向明顯是動了怒,但後半句話,他咽回去了,指了指梅子,又瞅了眼顏蓉,別過臉去。
這時,恰巧護士聽到聲音進來,喝道:「吵什麼吵?要吵去外面,這裡是醫院,不要打擾病人休息。」
凌向抬眼快速地掃了一圈周圍的一切,吞了吞喉嚨,轉身快步離去。
走出門後,他又折頭進來,對顏蓉:「這婚不離了,我是渣男,那你就繼續守活寡吧。」
說完,揚長而去。
凌向前腳剛走,顏蓉就急迫地讓梅子去辦出院手續。
梅子勸不住,醫生也勸不住。
「一沒骨折二沒昏迷的,住啥醫院啊!」
顏蓉摁著手背上剛拔完針的針眼,一再催促梅子快去辦手續。
一扭臉,看到了床頭柜上的錢,兩張紅的一張綠的,不多不少,二百五。
顏蓉竟然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她不是氣急而笑,而是發自內心覺得好笑。
多麼好的老公啊,老婆出車禍住院,老公給二百五……
全天下大概沒有比這更奇葩的男人了!
當初怎麼就瞎了眼,會愛上這麼個男人,一愛十多年,而且還愛的深而無底……
梅子正幫忙收拾東西,聽到笑聲,轉過臉詫異地看她。
看到錢,臉色一變,一把抓起攥在手裡,問顏蓉:「這是那凌渣男留下的?二百五,他這是糟踐誰呢?欺負咱姐倆兒娘家沒人了是吧!」
說話的功夫,人已卷出病房。
顏蓉張了張嘴,有氣無力地呢喃了句「梅子不值當」人順著柜子滑落在地。
那是一種身體被掏空後的疲憊。
十年了,為了當好妻子,做好合格的兒媳婦,成為稱職的好媽媽,她拼盡全力……唯獨沒為自己活過一天,哪怕是一小時。
凌向出軌有外遇,她不是沒有感覺,只是不敢面對。
總是用各種理由做藉口,騙自己相信凌向是愛這個家的,並且還愚蠢的認為,男人出軌只是一時衝動,等他玩累了遲早都會回來的。
很多時候,真相比謊言更殘忍,一場車禍,撕開了她不願面對的真相,也讓她看清很多東西,尤其是婚姻!
都說,女人有沒有遇見一個對的人,生一次病就知道了。
一個男人連妻子的生死都不在乎,那這段婚姻還有什麼理由繼續堅持?這個老公又有什麼可值得留戀?
看清凌向,也就看清了這場婚姻的悲哀,將就著糟糕的婚姻不離婚,才是對女兒,對自己最大的傷害。
地球離了誰都照樣轉,誰離了誰,不能活!
第二天早上,七點——
顏蓉化著精緻的妝容,穿著平時最捨不得穿的裙子,直奔民政局。
成年人的日常,就是深夜奔潰哭泣,天亮時閃亮奔跑。
出門前,顏蓉給凌向發了條今天早上九點,民政局,來辦手續。
可是,她在民政局門口,等了足足三個小時,等得工作人員都下班了,凌向都沒有現身。
在等他的期間,顏蓉打了無數個電話,發了無數條微信,都是電話無法接通,微信渺無音信。
顏蓉無語透頂,只好給梅子打電話。
「你有沒有找過凌向?」
梅子剛剛碩士畢業,在電臺做夜間欄目實習主播。接到顏蓉電話時,正在睡覺,睡眼惺忪地回答:「有,但是我沒追上他。怎麼了,姐?」
「約好九點來民政局辦手續,他沒來。我打了一上午電話,就是聯繫不上。電話無人接聽,微信也不回。」顏蓉鬱悶道。
「什麼?」梅子驚得彈起來,一把抓了床頭柜上的眼鏡戴上,撓著亂亂的頭髮,叫道:「姐,姐,你說凌向那死渣男,他會不會真打算耗死你啊?」
經梅子這麼一提,顏蓉也想起了凌向在醫院裡撂下的話,但她還是斬釘截鐵地說出兩個字:「不會。」
凌向的為人處世,她太了解了。
傲嬌、自負,情商低,而且骨子裡還是個多情種,他只要愛上一個人,就會掏心掏肺,捨生忘死。
他現在和小三正愛的蜜裡調油,別說小三要他離婚,就是要他命,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給。
她當年就是被他的這份痴情所感動,自以為是的認為像他這種優秀的男人,能單純的愛一個女人到這種程度。
是多麼彌足珍貴,於是飛蛾撲火,不顧一切的跟他領證結婚,連個婚禮都沒有。
可如今想來,真是蠢的可憐,蠢的可悲。
顏蓉掛了電話,又去凌向常住的酒店找了一圈,得到的回覆是,昨天已退房。
無可奈何,她只能繼續發微信給凌向:「咱們都是成年人,也都挺忙的,別浪費時間玩捉迷藏好嗎?」
凌向依舊沒有回音。
又過了一周,凌向還是音信全無,電話從無法接通變為無人接聽,從無人接聽變為對方已關機。
一個大活人就這樣消失了,就像從來不曾回來過,又像世上從來都沒有過這個人。
兩個月後,顏蓉幾乎忘記了離婚這檔事。
也不怪她心大,而是她實在太忙了,忙著為生計奔波,忙著生存,有什麼事比活下去更重要。
顏蓉開著家美容美髮店、還經營著一個美容美髮產品的小貿易公司。
這幾年,市場競爭激烈,行業飽和,生意超級難做,單就清寧步行街上,大大小小的美髮店和美容院就有二三百家,這還不算周邊小區裡和寫字樓裡的造型工作室。
江浦市被稱為魔都,是世界上有名的國家化大城市,房價高的嚇人,房租也貴的嚇人,再加上房貸、車貸、兩個女兒的學費、生活費、信用卡。
水電物業費、員工工資、五險一金等等雜七雜八,顏蓉像一臺機器,天天連軸轉,哪裡有閒暇時間想凌向,就算有時間也沒那閒心。
本就艱難,偏偏又出了場車禍,完美的錯過了『國際美容美髮化妝品博覽會』,一筆訂單沒籤到,還倒賠出十幾萬。
看著卡裡只剩下不到三十萬的現金流,顏蓉愁的想套上黑絲襪搶銀行。
這天下午三點,顏蓉出門拜訪客戶。
剛騎上小綠車,手機開始震動,她將自行車騎到路邊,拿出一瞧,竟然是個國際電話。
楞神的功夫,電話已經掛斷了。
顏蓉以為是垃圾電話,沒管,可剛要走,電話又來了,還是那個號碼。
「喂,您……」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起了電話。可她才剛說兩個字,就被電話那頭不悅又強硬的聲音打斷了。
「老劉給你辦了籤證,你儘快來一趟。」
吳儂軟語的腔調,讓騎坐在自行車上的顏蓉打了個趔趄,人仰車翻,摔進綠化帶。
「媽……」顏蓉怔了好會兒,才反應過來,但電話早掛斷了。
十多年沒和她說過一句話的婆婆,竟然破天荒地給她打電話,還讓儘快去米國?
出事了,一定是女兒出事了。
顏蓉能想到的只有兩個女兒,也只有女兒出事,才有可能讓這個一直瞧不上她的婆婆主動打電話來。
不然叫她去米國幹嘛?
顏蓉驚出一身冷汗,甚至都聽到了女兒撕心裂肺的哭聲。
不行,我的馬上趕過去。
籤證,旅遊籤證最快,我得去國際旅行社。
顏蓉一會兒拉自行車,一會兒又拿手機叫滴滴,顧了這頭丟了那頭,一個人原地兵荒馬亂。
「蓉姐,汪姐來電話說要來做頭髮,你幾點能回來?」
剛預約好網約車,美髮店學徒改改的電話就進來了。
顏蓉悚然驚醒。
她還不能方寸大亂,得先安頓好店裡的生意。
凌向是個不靠譜的爹,自己再把生意做砸了,女兒和梅子就真沒得指望了。
「改改,你先安排人給汪姐洗頭,洗完吹乾,我就回來了。」
冷靜下來,顏蓉取消了網約車。
快車要三十二呢,錢這麼難賺,能省一個是一個。
她重新開了輛自行車,邊騎邊安排工作。
美容院有店長杜小燕,顧客也是固定的,不用多操心…理髮店的幾個VIP老客戶都是指定她做髮型,得先安排,若是丟失了,就真的要關門大吉了。
顏蓉騎了七公裡回到店裡,忙到晚上11點多才回家。
收拾好行李箱,打電話把梅子叫了回來。
她沒提凌向母親打電話的事,只說去米國參加一個國際美髮沙龍。
梅子聽完就哭了。
「傻丫頭,哭什麼?」梅子從小沒離開過她,顏蓉以為梅子捨不得她走,心中也是酸酸的,拉了拉她的手,安慰道:「姐就是去參加個活動,很快就回來了。」
「姐,你別騙我了。你根本不是去參加什麼沙龍。你是去和凌向那個死渣男離婚的對不對?」
梅子反手握住顏蓉的手,邊吸鼻子邊道:「這婚不能隨便離,咱們和他打官司,該分的一樣都不能少。」
「分什麼?房子、車子?那都是他父母買的,屬於婚前財產。」顏蓉搖頭苦笑:「別胡思亂想的瞎猜了,姐真的是去參加沙龍。
咱們再不學點新髮型,新花樣轉型,咱們的店就真的要被市場淘汰了。」
梅子從小跟著顏蓉長大,對她的心思一清二楚,根本不相信她是去米國參加什麼沙龍活動。
「那凌向還有工資啊。你們結婚十年,他的一切收入都屬於夫妻共同財產,就該一人一半。」
「他,你還不了解?在國內就是個賺一個花十個的主,這齣了國,不讓他媽倒貼就不錯了。
真要打官司分割夫妻共同財產,姐賺的錢也屬於夫妻共同財產,只怕分錢沒分到,還得分出許多債。」顏蓉搖頭。
梅子本來還像一個打了雞血的鬥士,被顏蓉這麼一說,立馬又成了洩了氣的皮球。但她還是不甘心,掏出手機開始搜索離婚相關的法律
「不行,不能便宜凌渣男。噢,他瞌睡了,你就給他個枕頭啊?」
「心都變了,家也散了,還爭這些東西有啥意義。」
這話,顏蓉只在心裡說,沒說給梅子聽。
二十五歲的梅子還太年輕,還不懂婚姻的真諦,說了,她也無法理解自己的心境。
「算了吧,梅子。等姐回來,安安靜靜去民政局離了就行了。」
「那靜靜和欣欣的撫養權呢?」梅子從手機裡抬起頭,「你也不要了?」
顏蓉沉默了。
見她不說話,梅子又說道:「姐,你除了擁有一張合法的結婚證,法律承認你是凌向的妻子之外,凌家承認過你嗎?凌向這些年給過你一塊錢的生活費嗎?
盡過一天做丈夫的責任嗎?你生的女兒憑什麼給他?
他連小三都找好了,說不準小三孩子都生了。老話說的好,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爸,你忍心能讓靜靜和欣欣受咱倆受過的罪嗎?」
這話像錐子一樣戳在顏蓉心窩裡。
顏蓉頓時,心慌意亂。
女兒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何嘗不想要撫養權?
天底下哪個當媽的,不想孩子呆在自己身邊。
可是要得回來嗎?
凌家的那個老太太會同意嗎?
就算要回來,拿什麼給女兒最好的生活,最好的培養和最好的教育?
女兒現在怎樣了?
是生病了,還是出了什麼危險?
「姐,你不打算爭取孩子的撫養權,是嗎?」
見她不說話,梅子以為顏蓉默認了,義憤填膺道:「姐,你可不能這樣慫啊。他婚內劈腿還劈出功勞了?
j你淨身出戶,還得倒出撫養費?這事沒得談,你若怕養不起,我養。」
顏蓉心煩意亂,疲憊不堪,是那種從心底透上來的累,她用懇求的語氣對梅子道:「梅子,就這樣吧,姐真的好累。」
「對不起,姐,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
看到顏蓉臉色蒼白,梅子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言語說到了姐姐的傷心處。
她內疚且自責道:「不說這些破事。姐,你先早點休息,等你回來,我介紹個律師朋友給你認識,咱們從長再議。」
當晚梅子沒走,顏蓉卻是一夜沒有睡著。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顏蓉立刻出門,去國際旅行社打聽最快的籤證要多久。
跑了好幾家國際旅行社,得到的回覆都是審核時間三五天,但預約面籤很難,需要提前一個月或三個月。
正當顏蓉心焦如焚,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你好,顏小姐,我是凌向母親的私人律師,劉全剛。你現在哪,方便來總領事館面談嗎?」
「好,我馬上來。」顏蓉別掛了電話,飛奔總領事館。
三天後,如約拿到籤證,第一時間買了機票飛向米國。
十多個小時後,顏蓉兩眼迷茫地站在甘迺迪國際機場出口處。
凌母沒說具體地址,她不知該往哪兒去,坐在行李箱上翻凌向的朋友圈。
她記得凌向曾在微信朋友圈裡曬過他新買的房子。
好在凌向的微信朋友圈裡內容不多,很快就找到了那張圖片。
顏蓉保存好照片,通過網絡搜索找到了那個Townhouse所在的社區。
一路上,她是心焦如焚。
等她歷經千難萬險,終於來到凌向家,差點氣的昏死過去。
「你來啦,蓉蓉?」凌向鬍子拉碴地躺在地板上,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說出的第一句話是:「Mary不見了,你幫我找回來。」
顏蓉看著空無一物的房子,詫異不已。
好久,她才從震驚和不可思議中回過神,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問凌向:「靜靜和欣欣呢?她倆是……是不是生病了?」
凌向指了指隔壁的房間。
「她倆沒去上學嗎?」顏蓉疑惑地走到房間門口。
側耳聽了聽,房間裡什麼聲音都沒有。
顏蓉立馬緊張起來,輕輕地敲了敲門:「靜兒,欣兒,媽媽來了。」
頓時,一陣嬰兒的哭聲從房間裡傳來。
顏蓉嚇了一跳,推門闖了進去。
空蕩蕩的房間裡,只有一輛嬰兒車,聲音就是從嬰兒車上傳來的。
顏蓉徹底懵了,搞不清這什麼狀況。
「Mary,我的Mary。」
外面是凌向哀慟的哀嚎。
聽了片刻,顏蓉總算明白是個什麼事了,全身的血液瞬間全部衝向大腦。
顏蓉幾步衝出去,對著地上的凌向連踢帶打:「千山萬水你把姑奶奶叫來米國,就是為了幫你找野女人?」
「顏蓉,幫我找Mary,沒有她我會死。」凌向不躲不閃,抓著顏蓉的褲腳,不停地重複這句話。
本來氣歸氣,顏蓉的理智還在,手腳上的力氣並不算太重。偏偏凌向火上澆油,這就徹底戳痛了她心底的傷口。
「凌向,你還是人嗎?」顏蓉手腳不聽使喚的砸落在凌向身上。
從來沒打過架,再加上怒火攻心,看著是拳打腳踢,也不過是雙手亂抓,兩腳亂蹬。
這要擱在過去,別說動手打,就是說句重話,顏蓉都捨不得。
她愛慘了凌向。
在她眼裡,他年輕有為、博學多才、帥氣多情……簡直就是神一樣的存在。
她是他最虔誠的信徒。
於是,凌向說婆婆想帶女兒移民米國,讓孩子接受最好的教育,她二話沒說,就同意了。
從此母女分離,思女淚斷腸。
凌向說,在國內他懷才不遇,想到米國實現畢生所願,她也同意了。
從此分居兩地,忍受相思之苦。
為了支持他的創業,為了培養女兒,她獨自承擔起了一切。
一人留在魔都打拼,一年三百六十天,早晚兩頭不見太陽,沒在桌前吃過一頓像樣的早餐……
她的付出換來了什麼?
背叛、小三、私生女!
他有錢在米國買Town huse,養外室,生孩子,卻給了她二百五……
張愛玲用兩年的卑微,看清了胡蘭成的薄情。
她比之張愛玲還要愛得卑微,卻用了十年的光陰,才看清這個男人的黑心和無情。
顏蓉越想越氣,越氣越打的用力。
「自從接了你媽的電話,姑奶奶馬不停蹄地往來趕,一路上水米不沾牙,心急的差點從嗓子眼跳出來。
你倒好,你自己養女人,還要拉著姑奶奶陪你玩?耍人很好玩嗎?」
「呵……」
門口處傳來一聲輕笑。
只是一聲「呵」,就讓顏蓉頭皮發麻,身軀為之一震。
「耍人不好玩,害人豈不是更有趣!」
玄關後,徐徐轉出一個人來——
菸灰色條紋西裝,齊耳短髮、烈焰紅唇,踩著五釐米的高跟鞋。
若不是眼角的魚尾紋和頸紋出賣了她的年齡,任誰都猜不出她已經是個年過六十的女人。
「別停啊,繼續。」凌母嘴角噙著笑意,眼神凌厲異常地從顏蓉臉上。
而顏蓉也好不到哪去。
雖然衣服完整,綁頭髮的皮筋滑落,雙頰緋紅。
這個畫面,怎麼看都讓人產生許多聯想。
「怎麼不打了?打啊!」凌母誇張地往後退開,像是為顏蓉騰地方揮拳。
十年前第一次見凌母,顏蓉就被她身上二米八的霸氣徵敗了。以至於這麼多年過去了,只要聽到她的聲音,她就不受控制的打冷顫。
更何況,眼下暴揍人家兒子,還被人家親媽當場抓了現行。
別說這婆婆生來就不是善茬,就是再軟弱的一個母親,也會和她拼命。
本來,顏蓉還覺得自己理直氣壯的,但被凌母這麼一喝,她立馬惶恐起來,像個打傷別人家孩子,被家長找上門的熊孩子。
她低著頭,搓著手指,許久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媽」。
「媽?」凌母嗓音陡然高揚:「哪個是你媽?你有媽嗎?」
凌母最後的四個字,像把鋒利的刀,扎在顏蓉的心臟上。
對旁人來說,這句話的意思不過就是罵她沒教養而已。但對顏蓉來說,這比打她殺了她都要痛。
因為顏蓉真的沒有媽,她是被親身父母丟棄的棄嬰。
「怪不得他會被這個Mary騙了,原來你就是這樣對待我兒子?」凌母一個跨步上前,扯住顏蓉的衣頸,將她拽的一趔趄。
凌母並沒有就此鬆手,另一隻手抓住顏蓉的頭髮,將她摔到凌向身旁。
「他現在一無所有了,你滿意了?他的人生徹底毀了,你滿意了?」
顏蓉用手撐了把地,才勉強撐住身子,沒有砸在凌向身上,但看到他胸口上的抓痕,心中也不由「哎呀」了一聲。
她也覺得自己下手重了,但同時,也發現了凌向的不對勁。
凌向從小嬌生慣養,最是怕疼,就連手上紮根刺,他都受不了。
這都被抓出血痕了,他都不喊疼,眼珠都不轉一下。只是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盯著天花板一個勁兒地傻笑,嘴裡仍念著:「顏蓉,幫我找Mary。」
「凌向,凌向。」顏蓉伸手在凌向眼前晃了晃。
凌母一巴掌拍掉顏蓉的手,又將她扯地站起來。
顏蓉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掄起胳膊一把摔開了凌母。
凌母畢竟上了年歲,竟被她的這一摔給甩了出去,再加上她腳上的高跟鞋,一個站立不穩,摔了個四仰八叉。
顏蓉有心扶起她,但想起她剛才說的話,狠心忍住了。
「阿姨…或則是凌太太。」顏蓉撿起地上的皮筋,重新紮好頭髮:「二十多天前,您兒子已向我提出離婚,我也同意了。
您兒子發生了什麼事,我不清楚,也與我不相干。
米國是個講法的地方,我打您兒子違法,您可以報警,至於其他的,我沒興趣知道。」
說完,拉起行李箱,頭也不回的向門口走去。
凌母也沒料到顏蓉敢對她動手,還如此強硬,一時有點愣神。
直到顏蓉走出門,凌母才反應過來,爬起來光著腳,追到門口:「靜靜和欣欣如果知道你是這樣對她們的爸爸,你想,她們會不會恨你?」
顏蓉雙腳一滯,站住了。
快一年沒見到女兒了,好不容易來了,無論如何也要見見女兒。
凌母見顏蓉停下,暗暗地鬆了口氣,穿好鞋,又恢復了她的神氣。
顏蓉抬起頭,才發現米國的天空好藍。
「靜兒和欣兒在哪兒?」她用手遮著眼睛,看了看太陽的位置,大概的分辨了個方向。
凌母從房裡出來,走到顏蓉對面,但她沒有看顏蓉:「你也看到了,我兒子又犯痴病了。若不是這個,呵…」
這一「呵」的含義,顏蓉心知肚明。
若不是為了凌向,以凌母的個性,死也不會給她打電話。
「治好我兒子,我讓你見你女兒。」凌母雙手插兜,一隻腳撥弄著草坪裡的一隻小花,用她一貫的霸道語氣:「我也不是非你不可。你若想走,隨便走,只是……」
「為什麼是我?」顏蓉眉頭蹙了起來。
凌母用看白痴的眼神瞄著她,但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了另外一件事。
「靜靜的藝術天賦非常高,尤其在繪畫上,老師建議她報個繪畫興趣班,將來有望能成為很好的設計師。欣欣呢,喜歡跳舞,鬧著要上韓國舞蹈班。」
這是最近一段日子裡,顏蓉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可是,還沒等她高興起來,凌母又澆下一盆冷水——
「繪畫班需要兩千二百刀,舞蹈班需要兩千刀,總共是四千兩百刀,你來付。」
「4200$,三萬塊?!」
冰冰冷冷的數字,砸的顏蓉一趔趄,腦袋嗡嗡作響。
她愣怔了一瞬,睜著大大的眼睛,咬牙:「我付。」
為了女兒的將來,為了女兒長大後不用像自己一樣受人白眼,花多少錢,她都心甘情願。
凌母頗為滿意的一頷首,又道:「家裡所有的東西,全部都被Mary搬空了,還有那個孩子,都餓得哭了好幾次了,你看著辦。」
「我不管。」顏蓉回絕的乾脆利落。
為女兒當牛做馬,沒得說。別人的孩子也要她管,還真把她當聖母瑪利亞了?
「沒文化就是沒文化,一點道義國法都不懂。」凌母冷眼望著顏蓉,一改字正腔圓的普通話,用一口綿糯酥軟的魔都口音:「儂和吾泥子扯離婚證了伐?」
顏蓉極力地壓著心中的怒火,咬著牙關回答:「沒有。」
「沒有儂還站在啊裡的幹嘛?」凌母嗓音又是陡然一提,指著房門:「艾餓(那個)小擰(孩子)只有八個月,伊要是餓死、病死或則有個三長兩短,儂就準備在這兒坐一輩子的牢吧。」
說完,屁股一扭,扭頭走了。
「你兒子又沒娶過我!」望著凌母越走越遠的後背,顏蓉喃喃自語。
回到屋裡,面對痴痴傻傻的凌向,顏蓉一個頭兩個大。
「沒有賈寶玉的命,還偏得賈寶玉的病。」
放下皮箱,顏蓉走進隔壁房間,小孩哭的嗓子都啞了。
「真是造孽呀!」
她翻遍了整個房子,都沒找到一口奶粉。除了水龍頭裡的自來水,連個喝水的東西都沒有。
這小三夠狠,搬家都搬的這麼幹淨,簡直是寸草不留。
活該!
如果每個小三都能這麼狠,大概這世上的男人也就不敢再偷腥了。
顏蓉從嬰兒車下找到兩片尿不溼,給孩子換上,可還是哭個不停。
「不哭了,不哭了。」
孩子一抱起來,就拼命地往她懷裡拱,找奶吃。
顏蓉是當媽的人,心一下就軟了。
「投胎是個技術活,你瞧瞧你找的爹媽,一個跑了一個瘋了,你可咋辦啊?」
顏蓉抱著孩子在小區裡轉,想找個家有孩子的鄰居,先借點奶粉餵飽她,然後再想辦法。
說巧不巧,沒走多遠,就迎面遇上一個推著嬰兒車散步的年輕女子。
女子身材高挑,皮膚白皙,穿著瑜伽服,看模樣也就二十幾歲。
顏蓉看不出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硬著頭皮鼓足勇氣上前,用超級蹩腳的英語:「這位太太,能和您借點奶粉喂喂這孩子嗎?」
年輕女子往顏蓉懷裡看了一眼,直接用普通話問她:「西亞餓了吧?」
「她是叫西亞麼?」顏蓉看看年輕女子,再看看懷裡的孩子,怔了一瞬後,又問:「您認識她媽媽嗎?」
年輕女子只是笑了笑,什麼也沒說,調轉嬰兒車方向:「到我家來吧。」
「謝謝太太。」顏蓉默默地跟在年輕女子身後。
「別叫太太,叫我莫離吧,我家是山城火鍋之鄉。」
一聽是同胞,顏蓉緊張的心放下了:「火鍋、美女、霧都、山城,自古盛產美女,好地方。」
「去過我們那嗎?」莫離臉上的疏離感瞬間沒有了,親切的問:「我22,你呢?應該比我大吧?怎麼稱呼?」
顏蓉:「我大,我比你大整整十歲呢。我叫顏蓉。」
「32了呀!」莫離驚訝地打量著顏蓉,嘖嘖稱奇:「真看不出來,蓉姐要是不說,我還只當你25呢!」
「怎麼會呢!」
顏蓉心說,攤上這麼個老公,在遭遇這麼個婆婆,說三十八都有人認。
莫離家離凌向的房子不遠,四五百米的距離,兩人邊走邊聊,沒一會就到了。
「蓉姐,這罐奶粉還有一多半呢,你都拿去給西亞吃吧。」莫離進屋取了罐奶粉拿出來給顏蓉。
顏蓉拍著懷裡的孩子,不好意思:「我剛從國內來,家裡什麼東西都沒有,這孩子餓的時間久了。
你有沒有多餘的奶瓶,能用你家的水給她衝點奶嗎?我,我付錢給你。」
莫離愣愣地看著顏蓉,沒說話。
顏蓉二十歲就開始做生意,跑業務了,可從來都沒像現在這樣窘迫過。
特別害怕莫離問她一些有關這孩子的情況,或是,為什麼你家什麼都沒有之類的話。
心裡正七上八下直打鼓。
莫離開口了:「這樣啊!那請進來吧。我兒子有好幾個奶瓶,都是新的。」
「謝謝,真是太麻煩了。」顏蓉脫了鞋,跟著莫離進了家。
「蓉姐,你幫我看著點我兒子,我去給西亞衝奶。」莫離說。
顏蓉接過嬰兒車,抱著西亞,參觀莫離家的裝修風格。
莫離速度很快,不大功夫,就衝好了奶粉。
西亞不知道被餓了多久,奶嘴剛一放進嘴裡,她就大口的吞咽起來。
顏蓉看著,看著,眼圈就紅了。
「這裡是郊區,離城二十多裡呢。你要買東西得去城裡的超市,今天來不及了,明天我帶你去。」莫離從嬰兒車裡抱出她的兒子。
是個一歲半的男寶寶,麵團一樣,十分可愛。
「今天真是太感謝你了,莫離。」顏蓉拿出手機,準備給莫離奶粉和奶瓶的錢。
手機一打開,跳出七十二個未接電話,都是梅子的。
顏蓉這才想起,從飛機落地到現在,她都忘了給梅子報平安。
「奶粉和奶瓶多錢,我付給你。」
「半罐奶粉,你就給二十刀吧。這個奶瓶,總共給我100刀就行了。」莫離特別爽快,絲毫沒有推諉。
聽到「刀」這個貨幣單位,顏蓉立馬收起手機,掏出兩百美金。
她雖不認識英文品牌,但從莫離兒子身上的衣著用品,度量出奶瓶不會很便宜。
顏蓉不怕窮,怕欠錢,更怕欠人情。
欠人錢,不光彩;欠人情,不厚道!所以,寧願自己吃虧,也絕不虧欠人情。
「今天多虧遇到你,西亞真是太幸運了!」顏蓉雙手遞給莫離,再次道謝:「謝謝,真的是太感謝了。」
莫離臉上閃過少許驚訝,但還是微笑著收了起來。
這時,梅子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顏蓉起身告辭,並再三感謝莫離的熱心幫忙。
「要道謝也不該你道謝……」莫離說了一半突然不說了,神色還有點尷尬。
顏蓉聽出話中另有內容,可人家既說了一半不說了,那肯定是有不方便說的顧慮,而且才剛認識,還不十分熟絡,也不好多問。
「西亞,和阿姨說再見。」顏蓉抱起西亞,拿起孩子的小手和莫離搖了搖,穿鞋出門。
「蓉姐,你等等。」莫離轉身跑回去,拿了一個小電杯追出來:「這個你拿去,晚上她還得吃,省得你夜裡著急。」
「這個電杯你還用不用?你若用呢,我就先借回去用一晚上,明天洗乾淨給你送回來。你若不用呢,就賣給我吧。」顏蓉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摸錢包。
「蓉姐,你比米國人更像米國人。」莫離笑著將小電杯塞進裝奶粉的袋子裡:「這個借你,什麼時候不需要了,你再給我送回來。」
「謝謝你莫離,那我先借用一天,明天還你。」顏蓉再次道謝。
莫離聽到屋裡兒子的哭聲,匆匆道聲「再見」,跑回屋內。
顏蓉隱隱約約聽到莫離喊孩子的名字。
——凌速。
這麼巧,她家先生也姓凌?或許是姓林吧!
顏蓉走出兩三百米後,找了個坐的地方坐下來,調整好情緒,給梅子回電。
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起來了,說話的是個男的:「大姐,你可算是接電話了,顏梅急得都快跳樓了,正鬧著要去米國找你去呢。」
「你?是鄧文博,小鄧?」顏蓉不認識鄧文博,只是時常聽梅子念叨這個名字,猜的。
「我是鄧文博,梅子的校友,學法律的,現在華誼律師事務所做律師。大姐,你的……」
「姐,你到哪了?」鄧文博說到一半,電話被梅子搶了過去,她邊哭邊喊:「怎麼才接電話?我都要嚇死啦!嗚嗚……」
哭聲太大,把剛剛睡著的西亞吵醒了,孩子也哭了。
梅子被小孩的啼哭嚇了一跳:「姐你在哪兒啊?怎麼有寶寶的哭聲呢?」
顏蓉邊哄孩子,邊風輕雲淡地回答:「美髮沙龍上認識的一個媽媽,她去上洗手間,讓我幫忙抱下孩子。」
「姐,你現在在哪?你住哪個酒店?你發個定位給我微信,還有……」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姐初中都沒畢業。」顏蓉打斷梅子的各種問題:「姐是大人,丟不了,國際長途費錢,等姐連上網了,微信上你給說。」
害怕梅子繼續發問,穿幫露餡,顏蓉直接掛了電話。
回到家,看到凌向的樣子,心中五味雜陳。
寶寶的問題解決了,她還餓著呢,算起來已經二十多個小時沒吃東西了。
顏蓉用莫離借給她的小電杯燒開水,衝了杯奶粉,坐在凌向邊上,邊喝牛奶,邊凝望著凌向的面容發愁。
凌向的帥氣,屬於器宇軒昂的那一種,身上有股肅然的王者之氣,用網上的話說,就是那種天生自帶貴氣的男人,你就算給他披上麻袋,他都不像乞丐。
可現在,為了個女人,瘦到脫相,一張國字臉,此時瘦成了瘦長臉兒,奶白的膚色,也不知道幾天沒洗了。
灰濛濛的乾巴巴的,就只剩下一雙濃眉大眼還能看出點昔日的風採,而且還傻了……
顏蓉看著凌向,聽著他嘴裡的「蓉蓉幫我找Mary」,三分生氣,七分可笑。
「我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才會遇上你?」顏蓉端起電杯,餵奶粉給凌向喝:「喝點你女兒的奶粉吧,你真是絕好的爸爸!」
凌向不張嘴,奶粉順著他的嘴角流到了脖子裡。
「你不是自詡走南闖北,經見過世面嗎?」顏蓉嗤鼻冷笑,「不就是走丟了個小三嘛,至於被打擊成這個德行嗎?」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真愛?
那我算什麼?
我的愛又算什麼?
顏蓉像是被人掄了一悶棍,悶疼悶疼,還說不出個所以然。
「你到底喝不喝?」顏蓉又餵了兩次,還是全流了。
「不喝是吧?」顏蓉來氣了,端起杯子自己喝一口,含在嘴裡,再嘴對嘴的餵凌向。
凌向手腳亂抓亂蹬,抗拒喝牛奶。
「你想死也等我見了女兒,走了以後再死,別連累姑奶奶。」顏蓉直接騎跨在凌向身上,用膝蓋壓住他的胳膊,一手捏住他的下顎,強行餵了半杯牛奶。
餵完牛奶,顏蓉爬在行李箱上睡著了。
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十點多,還是被西亞的哭聲吵醒的。
顏蓉揉著壓麻了的胳膊爬起來,看到凌向睡著了。
「還知道睡覺,應該還有救!」
顏蓉先去抱西亞,然後燒水衝奶粉,餵飽孩子,洗奶瓶……忙活完一切,哄睡西亞,出門。
她得去市裡買東西,再不買吃的,別說西亞,大人也得餓死了。
坐了兩個小時的大巴,來到市區。
大巴司機告訴顏蓉,下午兩點半是最後一班車,錯過了就只能叫網約車。
顏蓉步履匆匆,邊用手機翻譯英文,邊尋找超市。
走在米國的時代廣場上,都沒敢停下腳步,欣賞下被稱為「世界的十字路口「米國文化中心。
「還有46分鐘。」顏蓉看著表,心焦如焚。
突然,不知從哪鑽出一群人,攔住了她的去路。
「小姐,你的腳步太匆忙了,你應該停下來,好好喝杯咖啡。」
領頭的是個華裔男子,腳踩滑板,手插褲兜,額上卡著墨鏡,操著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語。
顏蓉沒聽懂他的英語說什麼,腦子第一反應就是搶劫,將手機往懷裡一抱,驚恐地往後退開。
語無倫次:「我沒錢,我家還有吃奶的孩子,你們不要搶我的手機。」
「對不起,小姐,我們嚇到你了。」華裔男子掏出證件,改用普通話道歉:「小姐,你別怕。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是時間委員會的成員。」
「不…是壞人就好,不是就好。」顏蓉長舒口氣,敷衍地掃了眼證件,聲音裡還帶著驚嚇後的僵硬,邊點頭,邊轉身向另外一個方向急走。
華裔男子腳下一蹬,踩著滑板斜著橫穿過來,再次攔下了她。
「小姐,我真不是壞人。」
「我也是Chinese,來自黃浦江,是名doctor,Clinical psychologist(心理醫生),我的中文名字叫原少儒。」
「人生的腳步常常走得太匆忙,而忘卻了前行的意義,我們要學會停下來。」
「小姐,你走的太快了,這樣你的內心會很焦慮。太過焦慮會讓你胸悶氣短、心慌、緊張、出汗,坐立不安,全身發抖。」
「你應該坐下來靜賞花開,沉下來平靜如海,定下來靜觀自在。
你只有做到行也安然,坐也安然,窮也安然,富也安然,笑看風雲,寵辱不驚,欲望才會停止蔓延。」
「生命太短,只有健康才是人生最大的財富,只有身心健康,才是人生的最高幸福。」
大概是怕顏蓉再次跑掉,原少儒一口氣說了一大段的話,把他自己都說咳嗽了。
顏蓉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目光平靜地盯在原少儒臉上,就那麼一直看著他。
「小姐?」原少儒以為顏蓉的焦點不是他,伸手在她臉前晃了晃,發現顏蓉看的就是他,十分奇怪地問道:「是我說的內容有什麼問題嗎?還是,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呢?」
顏蓉還是毫無反應。
原少儒急忙轉身招呼他的同伴,詢問自己身上和臉上有什麼問題。
同伴左看右看,也沒發現有什麼問題,就搖頭說「NO」。
原少儒又轉回身問顏蓉:「小姐,你到底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顏蓉雙手捂臉,蹲在地上,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這把原少儒嚇壞了。
「小姐,你別哭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原少儒手忙腳亂地掏出紙巾,蹲下身子給顏蓉擦眼淚。
成年人的眼淚好奇怪,疼和累時都能忍住,就是委屈時怎麼都忍不住。
她哭的是老公的背叛、婆婆的欺騙和深愛後的傷害。
「你知不知道,我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我家裡還有一個八個月小孩。」顏蓉一把推開原少儒,噌的一下站起來。
原少儒被推了個屁墩兒,坐在地上。
顏蓉邊抹眼淚,邊繼續往前走:「我就是想去買點吃的,為什麼走個路,你們也要跟我過不去。」
原少儒楞了幾秒,撿起紙巾,跳起來又追上顏蓉:「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兩天沒吃東西,我也不知道你家裡還有八個月的小孩……我……你等我一會兒!」
他邊說邊踩著滑板跑開。
顏蓉顧不上理他,看看手機,只剩下不到三十分鐘了,她更急了,加速腳步。
「超市,超市在哪兒啊!」
原少儒很快又回來了,他一手拎著漢堡一手舉著可樂,氣喘籲籲地停在顏蓉身邊:「我買到吃的了,你快吃點吧。」
「你別跟著我行不行!」顏蓉推開原少儒的手,四處尋找超市。
「你找超市啊?」原少儒掃了眼顏蓉手機屏幕。
顏蓉這才把目光投向了原少儒:「你知道這附近哪裡有超市嗎?哪裡可以買到奶粉和尿不溼?」
「我知道。」原少儒打開漢堡遞到顏蓉手邊:「你先吃東西,吃完了,我帶你去。」
顏蓉看眼漢堡,直接接了過來。
兩天一夜,她就只喝了半杯奶粉,胃裡餓的直泛酸水。
「我時間有限,能馬上帶我去嗎?」顏蓉大口咬著漢堡,隨便嚼兩下就咽了。
「時間再重要也沒有健康重要。」原少儒一把搶過漢堡,遞給顏蓉可樂:「你這樣吃東西,很傷胃的。」
喝完一杯可樂,顏蓉內心的焦躁漸漸舒緩下來。
再看手機,只剩下了十五分鐘。
「對不起,原先生,剛才是我失態了。」她掖了掖耳邊的碎發,心平氣和:「我要去超市買奶粉。
兩點還必須趕上開往郊外的大巴,麻煩你給我指條路好嗎?」
「兩點肯定來不及了。」原少儒把手中的半個漢堡重新給了顏蓉:「你站著別走開,我去和朋友打個招呼,過來帶你去超市。」
顏蓉點點頭,默默吃完漢堡。
既然來不及,那就只能如此了,先去超市買東西,然後再想回去的辦法。
原少儒去了不久就回來了,身邊還跟著一個混血女孩。
他向顏蓉介紹:「她叫Amy(艾米),也是我們時間委員會的成員。她今天有開車出來,我們先陪你去超市買東西,然後開車送你回去。」
「你好,小姐姐。」Amy說著一口流利的英語,向顏蓉伸出右手,笑得甜甜的:「老原剛和我說過了。
真是對不起,是我們時間委員會損失了你的時間,理應由我們賠付你的時間。」
「你好,我叫顏蓉,顏色的顏,黃蓉的蓉。」顏蓉將吃完漢堡包裝紙,疊成三角捏在左手指間。
伸出右手和Amy握了握:「謝謝你們。主要是我家裡有個嬰兒,我很著急,我願意付錢給你。」
「不客氣!」Amy笑著又問:「黃蓉,是不是那個我不是黃蓉,我要靖哥哥的黃蓉?」
「別說,她還真有些長得像翁美玲的黃蓉。」原少儒和Amy說完,又叫顏蓉:「走吧,超市離這還有一段路呢。米國的超市不像我們國內,關門很早的。」
Amy帶路,三人前往超市。
路上,顏蓉好奇地問原少儒:「時間委員會是幹什麼的?也是米國的政府部門嗎?」
原少儒和Amy笑的前仰後合:「時間委員會就是社團組織,純屬個人興趣,不是政府組織。」
顏蓉給西亞買了奶粉和尿不溼,又買了鍋碗瓢盆和米麵油等一大堆生活必需品。
「你一個人買這麼多東西,怎麼拿回去?」原少儒驚訝地問她:「你老公呢?」
顏蓉淡淡道:「他生病了。」
Amy很是同情她:「你太堅強了。孩子那麼小,老公又生病,你一個人要怎麼生活呢?」
回去的路上,顏蓉想起原少儒說他是醫生,就問:「原先生,你說你是?」
原少儒「哦」了聲,回答:「Clinical psychologis,心理醫生。」
顏蓉想了想,問他:「如果一個人受到刺激或則是嚴重打擊,變成傻子,要怎麼才能喚醒他呢?」
「這個問題很複雜。」原少儒邊玩手機邊道:「有人受到嚴重刺激會瘋,有人會自閉,也有人會抑鬱。症狀不同,採取的治療方案也就不同。」
顏蓉:「像這種疾病,康復過程是不是需要很長時間?」
原少儒:「因人而異。有的人半年六個月,有的十年八年也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