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解決旅行社人才流動的問題(旅行社計調之痛)
2023-07-01 19:22:36 1
「最開始進入旅遊行業,是因為大學學的是這個,那時候覺得未來很清晰。」這是毛曉彤八年前的記憶。而現在,她已經不太願意再去提。
最近米勒很糾結。
今年8月,米勒剛剛跳槽到一家廣告公司——轉行之前的美好想像,在現實面前卻迅速被擊垮。「身邊同事都面黃肌瘦,很多人不按時吃飯、得了胃病。有位同事從國慶開始連續14天沒休息了。」米勒坦言這份工作非常累。
但更深層次的打擊, 還是心理上的落差。大學畢業之後,米勒一直在北京某大型旅行社做計調, 幹了一年多。「很多廣告的問題我不懂,但同事並不願意和你講,而是默認你就應該會。我原來也算個旅遊目的地的專家,現在卻是個小白廣告狗。」
米勒慢慢發現,這個新行業有很多難以接受的事情。「寶馬都買不起的人在做寶馬廣告、還要告訴別人寶馬有多好開,幹旅行社起碼還能實地考察一下呢。」她回憶起來,當初做計調時可以參與一些航空公司或者供應商的活動,覺得有意思多了。「視野真的能拓寬許多。」
要不要回歸旅遊行業?這個問題對米勒來說很難抉擇。放眼望去,當初大學裡同在旅遊管理專業求學的朋友,幾乎都離開了這個領域。迷茫的霧靄,逐漸讓米勒變得寸步難行。
離開?
「其實這份工作對我的影響還蠻大的。」米勒回憶,在旅行社工作初期,要從地理知識學起。一開始是做比較基礎性的工作,比如上線產品、維護價格;後來也慢慢接觸到跟銷售、客人溝通。
「最初覺得有些客人很煩,所以就一直在吐槽。」米勒本以為自由行客人有很強的自主能力,但沒想到那麼懶。「當時有客人到了模里西斯當地機場,想找地接社櫃檯。那個機場很小,但他轉都不轉就來問櫃檯在哪兒。其實我也沒去過,當時就一臉懵逼。」
「但後來就覺得,雖然客人什麼都不懂,但我必須是目的地專家,要對客人負責。因為在他們眼裡,我就是他們出境之後的救命稻草。」
逐漸熟悉崗位之後,米勒也開始發現這份工作的「有趣之處」:比如在與銷售溝通時,計調要揣著「小九九」——因為計調的業績按毛利計算,銷售的業績則按銷售額計算。「比如一單成本價100元,但客人想要90元;如果成交,銷售就有90元的業績,但我就賠了。」
無論如何,成長讓米勒開始收穫成就感,但她也很快看到了職業上的天花板。「計調就是上產品、處理訂單、解決突發事件,還有後期結算。每天基本就是那樣一些活兒。雖然有經驗做起來就比較順手,但都是一個套路。」
而「資深計調」的前景似乎也對米勒缺乏吸引力。「一個市場裡有那麼多計調,也就出一個經理和航司、酒店談合作,其他人還不都是做基礎的?」米勒坦言看到前輩們做著重複的工作、拿著低廉的薪水,有種「永無天日」的感覺。
而最終讓米勒離開的關鍵,源於市場上的波動。「今年老東家歐洲產品的銷售量不高、價格相對較低,比如有些瑞士的跟團遊產品僅8000多元。我們的收入也就低了很多。」米勒說道,「這是個看天吃飯的工作。」
事實上,米勒留在行業裡的前輩們也在糾結於這一點。毛曉彤是某大型批發商的計調經理,湖北人,入行已經8年。她趕上過旅行社風光的時代,但這兩年電商迅速崛起、旅行社的利潤被急劇壓縮。「好像一天不如一天了。」
「以前銷售那邊的毛利率在10%左右,現在只能做到3%。如果操作過程中出現失誤,就一定會虧損。」毛曉彤告訴記者,這就是「操著賣白粉的心,賺著賣白菜的錢」。
但和年輕的米勒不同,毛曉彤還面臨著更為複雜的壓力。
選擇
毛曉彤的老公拓拔野,也是「行裡人」。五年前,拓拔野原本的工作收入不佳,毛曉彤就慫恿拓拔野進入「有油水」的旅遊業,一直幹到現在。
「早知道會變成這樣,當初真不應該讓他進來。」毛曉彤提起這件事就很懊惱。夫妻雙方收入的滑落直接影響了生活質量,柴米油鹽樣樣都為難。夫妻倆本來每年都要出去旅遊兩次,但今年兩個人卻第一次出現分歧——毛曉彤想趁著英鎊貶值去英國玩一圈,但拓拔野卻傾向於國內遊。說到底,還是因為預算問題。
拓拔野所在的旅遊公司從事批發業務,主要客戶分布在東三省,拓拔野是負責美國專線,而境外長線這兩年的銷售情況十分堪憂。簡單計算一下就能明白,一個美國產品的售價近2萬元/人,而一家三口出行就意味著需要負擔6萬元左右的成本,有多少家庭承受得起?
「不是你想打價格戰,而是客人逼著你打價格戰。」拓拔野說道。
但這種局面最終的走向是什麼?有一線銷售興衝衝地告訴拓拔野要放個特價——12000元/人,以為會被哄搶,但拓拔野心裡清楚,現在的客人如果不把整條街的旅行社問個遍,是不會輕易決定的。而在這個過程中,訂單太容易被截胡。
眼看自己的收入一天不如一天,兩個人也有過動搖的時候。「其實,也不是旅遊業賺不到錢,而是看你怎麼賺。業內流傳的神話不少,但都不是拿得上檯面的好故事。」
拓拔野的眼睛裡似乎閃現出一道光,「聽說業內有對雙胞胎,分別在同業內兩家互相競爭的公司裡工作,每次都互報底價,讓遊客從對方的渠道走,賺到了錢就對半分,現在已經輕鬆地買車買房了。」
而毛曉彤與拓拔野是夫妻,似乎能效仿這種模式,可拓拔野卻否決了:「我們不能這麼幹啊,這樣被發現就比較麻煩了,而且也不安穩。」
於是,毛曉彤看中了另外一個神話——領隊。「業內有一個知名的領隊,每次帶團的收入都在20萬元以上,年薪百萬不是夢。聽說其他的領隊如果想跟他帶團學習,是需要交納費用的。」
實際上,這個情況業內都很明白,只是大多數人都沒辦法下狠心。領隊的利潤來源於遊客的購物或者代購,如果想要高利潤全憑一張嘴,可很多人都是因為沒辦法睜眼說瞎話,所以最終放棄了這條路。
「先不說內心受不受譴責,就說領隊這份工作——經常在外面跑,根本沒時間照顧家裡。我認識的那些經驗豐富的領隊,不是單身就是離異,沒有家庭幸福的。」這當然不是毛曉彤能夠承受的代價。
折騰
也有朋友讓毛曉彤轉到電商工作,但是「696」的制度讓她難以接受。「平時每天6點上班,9點下班,周六還要去加班,這樣還怎麼照顧家裡?」
這產生了一系列現實難題:毛曉彤跟拓拔野希望能在北京安家,買房子是保障生活的基本條件。可就現在他們的收入情況來看,留在北京簡直是天方夜譚。
很難說在這種壓力下,毛曉彤跟拓拔野最終會不會越過原則的紅線、去嘗試行業裡「賺錢的道道」。但讓夫妻倆悲觀的是不管怎麼努力,他們的工作總是在進行某種重複,很難有真正發展的機會。「看不到未來。」
米勒嘗試過去打破這種重複,但沒有成功。離開旅行社後,米勒曾來到某旅遊UGC網站面試,申請的職位是新媒體——但由於缺乏相關經驗,被HR調到了計調崗。「雖然福利待遇不錯,但我還是拒絕了。」
廣告公司無疑是個非常新鮮的挑戰,但短短4個月之後,米勒卻已經對這個挑戰「身心俱疲」。「我現在想回旅遊行業,還是做自己可以handle的工作。」
這種折騰對毛曉彤和拓拔野來說,顯然成本要高昂很多——如果是幾年前他倆都願意拼一把,但現在雙方要負擔兩個家庭,需要穩定的收入來源。
毛曉彤坦言了自己的顧慮。「現在的領域我很熟悉,也很難被取代。如果離開,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明明一直努力堅持走一條路,誰知道有一天這條路卻越來越窄。每天都在重複同樣的工作,沒注意環境改變,結果就這樣錯過了回頭的機會。」
「最開始進入旅遊行業,是因為大學學的是這個,那時候就規劃好了未來。以前寒暑假的時候,總是騎著車在北京城裡轉,覺得未來很清晰。」
這是毛曉彤八年前的記憶。而現在,她已經不太願意再去提。
(文中被採訪者皆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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