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三國演義貂蟬之死（小小說貂蟬之死）

2023-06-13 01:53:01

三國時，曹操與劉備結盟，率大軍徵討呂布，將其圍在了下坯城中。呂布困在城中，無外援解救，只得帶領將士護守城池，抵禦曹軍。數十日塵戰，形勢越發危急，呂布已兩天顧不上回家了。

呂布家中，宅門緊閉。妻子嚴氏與愛妾貂蟬情知戰事吃緊，終日忐忑不安，已亂了方寸。宅中丫頭和男僕們也坐立不安，惶惶然如熱鍋上的螞蟻，無處存著。

貂蟬原是司徒王充府中的歌伎，後被王充收為義女。她不僅有羞花閉月之貌，且善歌舞，精琴技，可謂色技俱佳。貂蟬為了穩住自已心緒，同時為了安撫人心，唯一可做的就是彈琴。果然，當琴聲在庭院中響起時，宅中眾人見主母如此鎮定，多少也寬了幾分心。

這日午後，貂蟬正彈著琴，她女兒哭著走了過來。貂蟬與呂布只育有這個女兒，十分溺愛，凡事都百依百順。女兒年約十四歲，長得十分標緻，尚是垂髫者。貂蟬見女兒哭，於是停下琴問道：「乖女，誰惹你生氣了，幹麻哭鼻子？」女兒抹淚道：「娘，聽說壞人要來了，我好怕！」說著就往貂蟬身上靠。貂蟬伸手撫著女兒披垂的頭髮，安慰道：「別害怕，你爹爹武藝高強，他會來保護我們的。」

話猶剛落，突聽宅外一片喊殺聲並夾雜著人們的尖叫聲傳來，使宅內空氣一下凝固，人人都悚然一驚。一男僕急忙奔到門口開門朝外一探，連忙拴上門，慌張迴轉身，道：「不好！有賊兵，像是破城了！」

一聽這話，貂蟬心裡怦怦直跳，下意識地把女兒摟在懷裡。嚴氏聞訊，慌張得連鞋也沒穿便奔出屋來望，不料被門檻絆了一下，摔了一跤。貂蟬和女兒見了，過去扶起嚴氏，三人禁不住相擁而泣。

少時，宅門被人撞開，一牙將帶著一群魏軍闖了進來。一見是大戶，軍士人人竊喜，好色的便去爭搶丫頭，貪財淑便欲入室搶劫，一時宅中大亂。貂蟬見了，壯著膽子走到門階上，大聲責斥道：「這是呂布家，不準胡來！」

軍士們見了貂蟬姿色，無不心中一蕩。那牙將收劍入鞘，笑著趨步上前道：「好個美人！哈哈，來，給本將軍做個偏室，也不屈了你！」貂蟬見此人粗魯無狀，驚得正要走避，卻被那牙將搶上一步一把扯住。就在這當兒，突聽背後有人大喝一聲：「休得無禮！」牙將回頭一看，只見五虎將張郃帶著一乾親兵走了進來。

「傳丞相令！」張郃瞪了那牙將一眼，沉下臉，道：「不許驚擾呂布家眷，違令者立斬！」

眼見到手的好事被人攪黃，牙將又惱又怒。但他惹不起張郃，更不敢抗命，只得朝張郃拱拱手，帶著軍士們悻悻而去。

張郃瞧了瞧木怔怔的貂蟬，也不言語，回頭吩咐親兵把守住宅子，自已則去到門前仗劍而立，等候丞相後命。

日落時，幾個彪悍的軍士押著一輛車轎來到了宅門前。領頭的小校向當值門將驗過令牌後，帶著軍士氣勢洶洶地闖進宅裡。這幹人在內室裡找到貂蟬，不由分說，拖拽著便朝外走。女兒見母親被人抓走，撕心裂肺地哭喊著在後緊追，卻被其他軍士強行擋住。貂蟬被人架上車轎，聽著宅內女兒悽慘的哭聲，心裡如同刀割，幾乎昏死過去。

車轎在城中穿行，一路上不斷遭到兵勇騷擾，都被小校亮出令牌喝斥開去。

車轎在一個較為僻靜的宅門前停下來，此時己是掌燈時分。從宅裡走出兩個隨從打飾的軍士，十分和氣地把貂蟬接下轎送了進去。到了堂上，兩隨從朝貂蟬拱手道聲：「得罪！」便退了出去。

燭光中，貂蟬見几上擺了一桌飯菜，正自疑惑時，一個中年漢子從裡屋走了出來。貂蟬見此人丹鳳眼，髯長兩尺，一下便認出來是在徐州有過一面之緣的關羽。然而令她詫異的是，關羽怎麼會在這裡出現？來不及細想，貂蟬帶著納悶，向關羽斂衽為禮道：「賤妾拜見關將軍！」

「夫人尚認得關某，甚幸！」關羽拱手還了一禮。隨即將手一讓，道：「夫人想必餓了，且請用飯。」

貂蟬此刻哪有心情吃飯，只急切地道：「敢問將軍，我夫君何在？是生，還是死？」關羽擰了擰眉頭，道：「夫人且請坐下，容我細說。」貂蟬見說，只得滿腹疑慮地在幾桌邊坐下。

待貂蟬落座後，關羽撩起衣襟下擺，也在几旁坐下。關羽燈下細看貂蟬，見她多年後，依然風姿綽約，嫵媚動人；此刻看去楚楚可憐，卻是另有種風韻，心裡不由嘆了口氣。沉黙半響，方才道：「實話說吧，奉先（呂布）遭人暗算被擒，已在下午被縊死。曹丞相併將你許配給了我。」

貂蟬儘管預感不佯，此刻一聽這話，頓時肝腸寸斷，淚珠兒噗噗落了下來。關羽憐憫地瞧著她，沉吟了片刻，便試探著問道：「事已至此，不知夫人做何打算？」

貂蟬從悲傷中驚醒，意識到即須對自己的命運做出選擇。她自與呂布得結絲蘿，彼此心心相印，恩愛如同鴛鴦。如今呂布已去，自已怎能另尋新歡？她愛呂布，此情無人可以頂替。她不願勞燕分飛，只求同歸。因此，她亳不猶豫地道：「賤妾願效虞姬的故事。素聞將軍義薄雲天，訖望成全！」言罷，跪伏於地放聲大哭。

關羽見貂蟬如此表白，不禁神色黯然。他心念萬轉，隔了半響，方才籲了口氣，道：「夫人主意決乎？」

貂蟬抬起淚臉，毅然道：「賤妾亦願一死，絕不偷生苟背貞德！」

關羽動容，道：「大丈夫立於世，以義為重；女人生於世，則以節為賢。好，我成全你！」

貂蟬叩頭，道：「將軍大恩大德，賤妾來世銜環節草，也難報萬一！」

「夫人言重，何以克當？」關羽遂起身上前虛扶貂蟬一把，道：「夫人請起！」

貂蟬起身後，淚目盈盈望著關羽，嘴唇囁嚅，似有話又難以啟齒。關羽瞧在眼裡，道：「夫人尚有何未了之事，關某亦願助一臂之力。」貂蟬道：「我唯一牽掛的是我女兒。她年紀尚小，不太懂事，若能拜託將軍照撫，賤妾九泉之下，也可暝目了！」

關羽不知曹操如何打發她女兒，故面現難色。但側隱心下，很快便正色道：「我答應你！必要時，吾收她為義女。量他何人，也不敢為難！」

得關羽此諾，貂蟬已無言語表達心中的感激。她哽咽著跪倒在地叩頭不起。關羽見她哭得直抽搐的身子，於心不忍，道：「毋須如此，夫人請起。」

貂蟬心頭壓著的一塊石頭落地，頓時如釋重負。她起身向關羽盈盈一拜，道：「承將軍一諾，賤妾可以放心去了。不知將軍可否讓我彈琴作歌而別？」

關羽點頭頷之。

此時，空中一輪明月，似不忍瞧這人間慘絕人寰的一幕，偷偷地躲進了雲層裡，使夜變得更加黑暗。

琴取來後，貂蟬焚上香，開始撫琴。關羽懷著敬意，席地而坐，聽她演奏。貂蟬定了定神，調好音弦，彈起了《高山流水》曲子。琴聲悠揚，訴說著煙嵐雲岫與那煙波浩渺相依，又似凜然高山與奔騰流水掩映，難以割捨之情。彈奏過程中，貂蟬想起了初識呂布時，也是燈下彈琴，呂布在旁聽得如痴如醉；又想起了與呂布一起度過的那些美好時光；還想起了和女兒和呂布同乘赤兔馬去野外守獵，當吃烤肉時的一句玩笑話，逗得呂布頑皮的把自己抱起來拋向空中，落下時又接住，女兒見了不依，也要讓呂布來拋……。往事一幕幕在腦中掠過，猶如昨日。想到悲處，禁不住淚流滿面。

關羽聽著看著，也不勝傷感。

貂蟬悲傷之中，忽又湧起一股哀怨。她怨蒼天無情，突降橫禍，奪走丈夫性命，使女兒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原本幸福的一家人，轉眼之間如煙霧浮雲，一吹就散。命運的殘酷，不幸落在自已身上，痛得心滴血。深深的絕望，使她憤而一調琴音，彈起了《和垓下歌》，並唱道：

「漢兵已略地，四面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

唱畢，一咬牙扯斷了琴弦。

淚已幹，心已死，貂蟬反倒平靜下來。她緩緩起身，對關羽道：「請將軍賜劍！」

「真女中大丈夫！」關羽暗嘆了一聲。遂招手叫來一隨從，解下佩劍道：「義士死節，當賜之以劍！」

貂蟬從那隨從手中接過劍，橫架於頸脖上，仰天叫聲：「夫君，賤妾來也！」

劍落，血濺，人倒，一代佳人，就此香消玉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