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電影歷史與發展(掉進了西方的影史套路嗎)
2023-06-13 00:56:35 4
作者:Panos Kotzathanasis
譯者:Issac
校對:易二三
來源:Asian Movie Pulse(2022年6月13日)
現在大家可能都知道了,2022年3月27日,奧斯卡最佳國際影片獎又一次頒給了東亞電影,兩年前,《寄生蟲》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而這一次獲獎的是日本導演濱口龍介的《駕駛我的車》。
《駕駛我的車》(2021)
但在此之前,該片還獲得了坎城電影節的三項大獎(最佳編劇獎、費比西獎和天主教人道精神獎),獨立精神獎、英國電影學院獎和金球獎的最佳國際電影,日本學院獎的9項大獎(包括最佳導演、最佳編劇、西島秀俊的最佳男主角)以及來自世界各地影評人協會的大量獎項。
在這方面,我們應該更深入地審視這部電影的成功,同時也要突出一個問題,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亞洲電影在海外的表現,而這正是《駕駛我的車》獲得所有這些讚譽的主要因素之一。
首先,我必須聲明,我個人對《駕駛我的車》和《寄生蟲》的成功的看法是,這兩者都是複雜的「遊戲計劃」的結果,其目的是實現兩者最終實現的目標。
韓國電影《寄生蟲》的製作方和電影人不僅吸引了影評人和電影節觀眾,而且在視覺上給人留下深刻印象(至少是現在的主流觀眾所必須的)的片名中,包含了即使對韓國社會一無所知也能理解的社會評論,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這種做法讓這部電影既吸引了藝術片觀眾,也吸引了主流觀眾。
不過,濱口龍介和《駕駛我的車》背後的團隊也獲得了類似的成功,他們主要是通過吸引影評人和電影節圈子的觀眾獲得成功的,電影節圈子主要包括歐洲的主要電影節(坎城、威尼斯、柏林、鹿特丹等),以及參加或關注這些電影節的人,其中大部分就是我們所說的「藝術電影觀眾」。
在這一點上,請允許我解釋一下主流觀眾和藝術電影觀眾之間的區別,即使是泛泛而談。以前的影迷看電影主要是為了娛樂,欣賞壯觀的場面,這就是為什麼動作片、喜劇和愛情片如此受歡迎的原因。在這方面,快節奏、視覺效果令人印象深刻(包括很多特效)、不需要特別思考銀幕上發生了什麼的電影佔據了這一類別的主導地位。
另一方面,藝術片觀眾更喜歡電影以幾乎完全相反的風格展開,緩慢的節奏,激烈的評論導致進一步沉思和整體沉浸於電影之美是他們的主要偏好。同樣值得注意的是,主流電影大多通過在影院發行來展示,而藝術電影的主要出口則通常是電影節。這並不是說兩者不互通(主流電影在電影節放映,就像我們最近在坎城看到的那樣,或者藝術片得到廣泛發行),但作為一般規則,事實就是這樣。
更進一步說,「藝術電影」的整個概念似乎由四個不同的流派決定:法國新浪潮、義大利新現實主義、德國印象主義和蘇聯蒙太奇理論,其中第一個流派是最主要的。
顯然,源自這四個運動的風格和技術多年來已經發展和發生了重大變化,但事實仍然是,這種特殊類型的電影仍然由這些運動主導,也許加上了一種經常來自概念藝術家的實驗,這些藝術家後來變成了電影人。因此,將歐洲電影與藝術電影等同起來,在特定的觀眾中是一種普遍的趨勢,有時甚至是無意識地發生。
總的來說,由於它們的觀眾主要是藝術電影愛好者,這種特殊的風格主導了大型電影節和小型電影節的片單,說實話,小型電影節經常儘可能地緊跟大型電影節。在我看來,這種傾向,即偏愛某種或多或少遵循某種特定路徑的電影,也延伸到了亞洲電影在這一特定領域的代表,該地區絕大多數電影都遵循歐洲風格的標準。更重要的是,這種傾向延伸到語境,而不僅僅是風格。
不過,關於這一點,還是寮國導演馬蒂·杜說的更有說服力:當你在這些發展中國家拍一部沒人聽說過的電影,當你是第一個拍這部電影的女性時,人們會對這部電影應該是什麼樣子有一種期待。杜主要執導恐怖片,她的最新作品《返回從前的漫長旅程》最近在北美上映。人們期待在這部影片裡看到卑躬屈膝、長期受苦的窮人。這應該是部「貧窮色情片」。
《返回從前的漫長旅程》(2019)
我曾經對別人說:「為什麼我們總是要那樣做?為什麼這是我們喜歡的類型?為什麼是紀錄片,就像人類學研究之類的?為什麼一定要在這部藝術電影裡,某個亞洲神秘主義者坐了10分鐘,用最醜陋的廣角鏡頭盯著風,在一個白人可能希望理解的不同的亞洲神秘主義層面上體驗世界?」那些都是無聊的電影,如果每個人都這麼做只是為了進入電影節,那麼電影節就沒有在努力尋找和發現新的故事、新的潛力、新的可能性。
這個特殊的問題也被另一個方面加劇了,那就是合拍片的概念。歐洲電影節從歐盟獲得資金(有時是它們最重要的收入來源),但歐盟要求一定數量的歐盟電影成為該項目的一部分,基本上是被選中的大部分電影。考慮到電影節還通過引進來自美洲大陸的影片來凸顯其多樣性,而且在英國脫歐後,英國電影不「算作」歐洲電影,留給亞洲電影的空間真的很小。
不過,也有一個窗口,那就是亞洲與歐洲國家合作的影片確實可以算作歐盟影片,這讓電影節更容易從這些影片中挑選。然而,與此同時,正如香港藝術中心導演兼長期製片人鄺珮詩在一次採訪中提到的那樣,合拍片的一些要求包括:後期製作必須在提供額外資金的歐洲國家完成,以及為電影中的歐洲專業人士支付稅款。
這些要求,除了將電影的資金削減近50%外,還不可避免地導致亞洲電影帶有強烈的歐洲「味道」,這源於與歐洲電影團隊的合作。這種趨勢也發生在非合拍片的電影中,但仍有歐洲劇組參與,例如,在鹿特丹獲得老虎獎的《她房間裡的雲》,由比利時人馬提亞斯·德爾甫擔任攝影,具有相當明顯的歐洲電影風格。
《她房間裡的雲》(2022)
電影節選擇遵循上述路徑的亞洲電影的趨勢,也帶來了一種對立的反響。美國巴德學院電影與媒體客座教授法赫米杜·哈克在他的書《孟加拉國電影:簡史》中寫道:接受外國資金進入全球發行市場的缺點是電影人的自我審查,以及傾向於選擇投資方可能喜歡的劇本類型。這就增加了將孟加拉國文化和社會作為「外來商品」呈現給西方觀眾的風險。
理論家們稱其為「東方人的東方主義」,這一想法源自愛德華·賽德的原著……在第三世界製作的許多藝術電影中,貧窮被西方觀眾視為一種商品。挑戰在於,獨立電影人如何在保護自己免受這種影響的同時,在全球電影中創造自己的空間。顯然,他的話與前面提到的馬蒂·杜如出一轍。
回到《駕駛我的車》的出發點,濱口龍介的電影為了成功「利用」了上述所有概念,尤其是因為這部電影在背景、總體風格和美學上既具有歐洲特色,又具有日本特色。
比如主角開著一輛薩博車,導演在上演一出歐洲戲劇(契訶夫的《萬尼亞舅舅》),還有很多場景——主要是男女主角在車裡舉著香菸,而女主角渡利在開車的場景,具有相當明顯的法國電影的特質。
更明顯的是,電影的名字直接引用了披頭四樂隊的同名歌曲,導演想把這首歌融入到電影中,但最後未能如願。當然,這部電影根本不符合「痛苦色情片」的類別,但與此同時,主角們相當不開心,而且在電影的大部分時間裡都是如此,儘管結局透露出希望。
此外,這部電影還包含了一些可以被認為是(歐洲)電影節所提倡的概念的元素,包括啞女演員(殘障),韓國和臺灣的演員(少數族裔/移民和反種族主義),以及藝術可以克服任何類型的語言障礙這麼一則完整的主旨。
與此同時,公路電影這一美國觀眾一直喜愛的元素的加入,也讓濱口龍介獲得了美國藝術電影觀眾的青睞。《駕駛我的車》成為第一部獲得美國三大影評人組織(洛杉磯影評人協會、紐約影評人歇會和美國國家影評人協會)最佳影片的非英語電影,這一事實強力地證明了這一點。
最後,這部電影以村上春樹的一系列短篇小說(《駕駛我的車》、《謝赫拉扎德》和《木野》)為基礎,而村上春樹是一位在國際上頗受歡迎,但在日本被多次批評為「不像日本人」和「太像美國人」的作家,這也增加了電影的這種雙重性。
以上所述並不意味著亞洲電影沿著歐洲的道路走就不是好電影,更不能說,製作精良的《駕駛我的車》就不是好電影。然而,與此同時,正如馬蒂·杜和法赫米杜·哈克提到的那樣,這些亞洲電影延續了這一趨勢,扼殺了亞洲電影人的創造力,至少對於企圖通過電影節宣傳其作品,同時呈現的是異國風情、通常不快樂或貧窮的亞洲人而非其真實面貌的電影人來說,的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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