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罪雷米新書（國內懸疑小說教父雷米新作人魚）

2023-06-05 04:53:40 4

"我失蹤後，他們成了幸福的一家人。"

——《人魚》

如果你的女兒失蹤了，而當時恰巧出現了一樁姦殺案：三個女屍從下水道裡漂出，甚至還無法確定這是不是所有死亡的人數，你的第一反應會是什麼？

擔憂，恐懼，報警？

一般人的做法應當都是這樣，但在老蘇家，當他們的大女兒蘇琳徹夜未歸後，明知剛剛遭受過校園凌霸的女兒現在很可能正面臨著危險，蘇家父母卻既沒報警，也沒有尋找，而是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甚至故意掩蓋了這件事情，併到學校為女兒辦理了退學手續，謊稱女兒是到別的多地方考大學去了——這是父母能做出來的事嗎？

事出反常必有妖。相比於蘇琳親生父母對女兒失蹤這件事的沉默，反而是他們的鄰居——曾經對蘇琳有過"一飯之恩"的顧大爺顧浩，從第一次發現蘇琳沒有再來他這裡吃早飯的那時開始，心裡就不由自主地湧上了擔憂，直到後來，看著對面蘇家一家的反常舉動，他的疑惑越來越大，終於憑藉著對蛛絲馬跡的尋找，揭開了蘇家父母謊言的面紗。

雷米：從"教父"到"教母"的轉變

《人魚》是雷米的新作，出版於2021年5月。當我注意到這個出版時間的時候，心中著實十分竊喜——我幸運地成為了最早讀完這本書的那批人之一，也可以相當及時地把影評寫出來，去影響更多人來閱讀這本書。

這的確是一本好書。即便我先前並沒有看過令作者雷米最初聲名大噪的《心理罪》，但僅憑這本書，就足以讓我崇拜他。

看了雷米的自述，得知他曾笑稱：當初因為《心理罪》系列，他被稱為"國內懸疑小說教父"，而當《人魚》出版後，則開始有人叫他"國內懸疑小說教母"了。

這是因為在《人魚》中，雷米嘗試著用女性主義的視角來展開他的敘事，而這種嘗試無疑是成功的，蘇琳的細膩、敏感、甚至隱藏在她身上的大膽，都通過她那一篇篇日記被讀者所感受到，並因此而喜歡上那個脆弱、孤獨而又時刻充滿力量的女孩兒。

故事的開端，是已經成年的蘇琳在《海的女兒》的演出現場，看到了她童年時期喜歡著的少年——楊樂，雖然他現在已經中年發福，完全沒有了當初的乾淨清爽，但就那麼遠遠地看著他，蘇琳依然忍不住回想起曾經那段青蔥歲月，眼淚也不由自主地落下來。

然後故事就回到了當初……當初她失蹤的時候。

我走了，他們成了幸福的一家人

那會兒的蘇琳還是一個女高中生。她瘦瘦高高、長頭髮、單眼皮、眼睛細長，算不上多漂亮，還總是因為出身條件不好而有些畏縮，但是卻始終有一股倔勁兒。

她一邊面對著高考的壓力，一邊又不得不面臨著青春時期的種種窘迫，包括父母對弟弟的偏愛，弟弟的自私與不聽話，以及在學校裡的高幹子弟馬娜對自己莫名而來的敵意。

一切都因為楊樂——那個她們倆都共同喜歡的男孩兒。但馬娜的喜歡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說出來的，她的喜歡卻只能默默地藏在心裡。

那天，鬼使神差的，在表演話劇《海的女兒》的時候，身為一個不起眼的婢女c的蘇琳，忍不住穿上了馬娜那件白色的公主紗裙，不料剛好被趕過來的馬娜以及楊樂等人看到。她很迅速地認錯，但馬娜依舊不依不撓。

在對方不斷的侮辱下，蘇琳忍不住給了馬娜一巴掌。一時的解氣過後，隨之而來的是深深的恐懼：馬娜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

果然，她躲了一下午，連廁所都不敢去，一放學就跑，卻還是沒能躲過馬娜。她們對她拳打腳踢，還要扒光她的衣服。這時一個隔壁班的女生路過，但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蘇琳最終掉進了下水道裡，然後憑著意志摸索到了一個地下隱秘的小房間，在這裡碰到了一個常年在地下生活的流浪漢，兩個人竟如此相依為命了許多天，結成了一種微妙的聯繫。

而在下水道外面，真正最該在第一時間去尋找她的父母，卻因為一筆現實的交易，而選擇把女兒失蹤的消息咽在了肚子裡：

馬娜的父親馬冬辰擔心此事會讓女兒馬娜承受牢獄之災，主動到蘇家拜訪，提出可以幫他們超生的黑戶兒子上戶口，並且給他們一筆錢讓兒子去上學，只要他們不再追究此事。幾天談判下來，蘇家同意了。

當時終於費盡力氣趕回家的蘇琳，正目睹了親生父母為了兒子放棄她的情景，巨大打擊之下，她默默退回到那個井底，等待她如今僅剩的朋友——流浪漢文森特的歸來。

人心涼薄，盡在字裡行間。親生父母不管不問，卻是鄰居顧大爺與那個與蘇琳僅有過一面之緣的女生薑庭，對她一直記掛於心，用盡千方百計，最終找到了她。

已經被父母的行為傷透了心的蘇琳，得知顧大爺想要收養她做女兒時，心中的空洞終於補上了一些。但此時的她卻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發覺這段時間以來，與自己生活在一起的那個話都說不全的流浪漢，竟然是本市那起姦殺案的兇手，而根據她剛剛不小心聽到的對話，發現一切的背後主謀竟然是自己曾經尊敬的周老師，更讓她驚訝的是，周老師最後帶進來的那個女孩兒，正是一直欺負她，甚至造成她如今悲慘境地的罪魁禍首——馬娜。

如果一個曾經一直欺負你，一貫無法無天，不把別人當人的人，如今雙手雙腳都被綁著，完全失去行動自由地躺在你面前，你會怎麼做？

打他一頓？嚇唬他？把她交給警察，讓她為他曾經的那些惡行付出代價？

可她只是個未成年人，而且父親那樣有權有勢，什麼事情都能幫她擺平，馬娜是受不到什麼懲罰的。

因此蘇琳的第一反應是把她帶走，一直綁著她，就那樣與她生活了幾天。期間看著那張臉，她有時候真的怕自己忍不住殺了她，但最終她還是沒有這麼做。

蘇琳現在真正的目的是替流浪漢報仇。在別人眼裡，那是一個螻蟻一般的人，又是個姦殺犯，但是在蘇琳看來，那是在她危難之時救了她，並且毫不吝嗇地給予她溫暖的人。周老師開車撞死他分明是殺人滅口，根本不是什麼不小心，她不能讓他那樣白白地死去，因此她在地下房間裡設置好了機關，把馬娜送出去，又打電話把馬娜的爸爸馬東辰叫過來，讓他通過開門的那個動作，把周老師勒死了。

然後蘇琳走了，再也沒有回來。

按顧大爺的話說：她成為了她想成為的人魚公主，遊向了大海。

是啊，蘇琳的這一切，正是一條小美人魚，經歷涅槃重生，然後去尋找屬於自己的世界。

她那重男輕女的家庭，還有充斥著校園凌霸的學校，都不是她的歸宿。成為顧大爺的女兒本身該是她最好的選擇，但是她為了報答文森特，主動放棄了這一切。

她真的是個善良的讓人心疼的女孩兒，又是個厲害到讓人佩服的女孩兒，她小小年紀就經歷了父母的背叛、牽掛之人的死去，也從中釋放了果敢和堅毅，有這些因素的加持，在將來的某一天，她開了公司當上了女老闆，自力更生，擁有了好好生活的力量，似乎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畢竟，像蘇琳這樣的女子，又有什麼事情是幹不成的呢？

經歷了刀割般的疼痛，她真正成為了小美人魚

雷米的書能受人喜愛，很大程度上並不在於犯罪小說常見的那些血腥暴力場景，而在於他對人性的透徹描述，對犯罪心理的精準分析。

一部《人魚》，通篇寫的都是一場案件，其中並沒有什麼暴力犯罪，也沒有什麼犯罪的細節描寫，作者的聚焦點，一直都在人心上，透過這個案件，他展現了芸芸眾生相。

首先是四中這個地方，這看起來一切都井然有序的學校，卻在暗暗包縱著校園霸凌。馬娜憑藉著爸爸和校長關係好，在學校裡胡作非為，分明念著一口蹩腳的英語，配不上人魚公主這個角色，卻硬生生的把本屬於蘇琳的小美人魚角色給搶了過去。不僅如此，因為心上人人楊樂對蘇琳多說了幾句話，她就開始不斷的針對蘇琳。

而蘇琳這樣的普通女孩兒，在學校裡曾受到霸凌的並不在少數。周冬雨和易烊千璽主演的那部《少年的你》，講的就是這麼一件少女在高中時期被校園凌霸所毀掉人生的事情。

蘇琳是柔弱的，但她也是剛毅的，所以她趕在演出當天跑到學校裡把馬娜關起來，自己則穿著小美人魚的衣服出現在舞臺上，不僅狠狠地羞辱了馬娜，也算是滿足了自己對當上小美人魚的幻想。

而現實裡的蘇琳，正是小美人魚的化身。每一條人魚的重生，都要經歷刀割般的疼痛，當經歷了這避不過的命運之坎坷，她真正成為了小美人魚。

當蘇琳被親愛的父母拋棄，在校園裡也沒有了立足之地，一個還未成年的她，只能被迫去面對外面的世界。小美人魚的童話、童話裡充滿神秘的大海、乾淨溫柔的王子、那是另一個美好的世界……與她現在的處境全然不同的世界……

她一直都對大海有一種幻想，那裡仿佛有著另外的生活，可以改變她原本悽苦的人生。從這裡逃走，去不知名的地方發展，這就像是大海對她的誘惑一樣。於是蘇琳走出去，帶著她的堅毅和勇敢，還有她從未丟掉的善良，從此真正的成為了小美人魚。

她成長了，帶著無法挽回的代價，忍著雙腳的劇痛走向遠方。

一個人的失蹤，揭開一群人的"眾生相"

許多人都恨蘇琳的父母，他們重男輕女，什麼都偏心弟弟，最難以讓人接受的是，在大女兒出事之後，為了讓弟弟名正言順地上學，他們竟然拋棄了姐姐。

但經歷過那個年代計劃生育政策的人，也多多少少理解他們的無奈：兒子已經那麼大了，卻還是黑戶，沒法正常去上學，只能讓姐姐天天在家裡給他輔導。而一家人的生活又如此的困難，困難到那麼久不能給女兒買一雙新的白球鞋。馬冬辰提出的條件，對他們而言誘惑太大了。

正是因為這些，許多人無法直接去指責蘇父蘇母，憤怒之後又化作無奈。

仔細看來，蘇琳父母在女兒失蹤前後的不同表現，更是十分具有現實意義。一開始，蘇父一直對女兒比較寬容，在姐弟倆爭吵的時候也會給予女兒以安慰，而明顯重男輕女比較明顯的蘇母，卻在蘇琳出事後，第一時間展現出了對女兒的關懷。當迫於丈夫的壓力而同意和馬東辰達成交易之後，蘇母依然常常憑感情用事，為偷偷找女兒快要發了瘋，但此時的蘇父則一直在堅定地維護既定事實，拒絕承認女兒的存在。男性的現實主義和女性的感性主義，在這個事件上得以充分地展現。

而周老師是典型的外表道貌岸然，但內心扭曲的那類人。警察已經判定流浪漢是姦殺案的兇手，但殺人動機的缺失證明了這個案件還存在著疑點，最終周老師浮出水面，才給一切畫上了句號。

經調查，馬娜在學校當眾罵周老師吃軟飯並非空穴來風，也正是因此，周老師在嶽父嶽母家一直抬不起頭，而這也使得他在夫妻生活上沒有能力，以至於變態到用相機記錄流浪漢強姦女性的經過。他看起來衣冠楚楚，會攝影，是個文化人，但是長久家庭地位的缺失讓他的心理時常遭受壓抑，他是書裡最不正常的一個人。

蘇琳的鄰居顧大爺，可以算是全書中最正面的人物了，他說服了目睹蘇琳被欺負過程的姜庭和她的媽媽，憑藉自己當年當兵的經驗東摸西索，最終自己下井找到了蘇琳，甚至為了這個女孩兒屢次爽約自己的心上人，最終看著她和別人結了婚。這個人物，善良、正直、有擔當，集中了人性的美好，是這充滿著絕望氛圍的書裡最光明的所在。

文森特則是一個讓人同情的對象。他以撿破爛為生，像是城市裡的一隻老鼠，連在同行裡面都要受欺負。他木訥、吐字不清，還有些呆傻，在周老師的輕易誘導下就犯了罪。他對一切都沒有太大的感知，但當小藍——也就是穿藍色校服的蘇琳，偶然出現在他的世界裡時，他竟慢慢體會到了家的感覺。因此他什麼都遷就著她，也開始慢慢地對著世界有了感知，甚至當周老師再次把被打暈的第四個女人帶到他面前時，他拒絕了，他要走掉，因為他直覺小藍會不喜歡。

每當看到蘇琳在日記中對於文森特的回憶，我都忍不住淚目。我不清楚蘇琳為什麼要給流浪漢起名為文森特，後來覺得這可能是因為梵谷，或許蘇琳覺得他們在外形上有那麼一些相似，更因為梵谷的作品中常常有那些對生活濃重的熱情。

而文森特的出現，正像那大朵大朵的向日葵一樣，給蘇琳當時黑暗至極的生命帶來了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