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檔案之血色麥田
2023-10-08 12:35:34
1
車窗外一片曠野,四周的田地被這一條條彎彎曲曲的小道連接著,我看見前方幾百米處停著幾輛警車,還有來來的人影,知道我們距離現場不遠了。
半個小時前,我們接到指揮中心的,說是在城郊三里舖的麥田裡發現了一具,還有一輛車。
「你們來啦。」主辦偵查員走到我們身邊,開始介紹案情,「根據死者的衣著和上衣口袋裡的身份證明,我們確定死者是這輛計程車的駕駛員王猛,今年35歲,獨居。10年前因為案被判處有期徒刑10年,在獄中服刑8年後出來了,一直以駕駛計程車為生。三天前,計程車公司發現王猛沒有按時交班,也沒能聯繫上他,就報了警。今天據群眾提供的線索,才找到了這輛計程車,同時在距離車輛50米的麥田裡發現了王猛的屍體。屍體已經高度腐敗了。」
我們穿上現場勘查裝備,走到了計程車旁。
「計程車的原始狀態就是這樣嗎?」我問。
偵查員點點頭,說:「沒有人動。車門是鎖著的,車窗也都是關著的,因為隔著窗戶,我們看見車裡也沒有什麼異常,所以也沒有把車門撬開。」
話還沒有落音,一名偵查員從田地裡跑了出來,說:「找到了,鑰匙離屍體不遠。」
我接過鑰匙,看了看。這是一把桑塔納的鑰匙,比較陳舊,但是附著的泥土不多,應該是最近才丟到田裡去的,鑰匙上沒有遙控器。
我用鑰匙把車門打開。車內一切正常,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和血跡。「空車」標示燈是翻下去的,車輛還處於停車計價的狀態。車輛的檔位處於空檔,手剎也是拉起來的。
「看這車裡是個正常的停車狀態啊。」林濤說。
「可惜計價器在這裡空跳了三天,看不出他開了有多遠了。」大寶說。
「沒有關係。」我微微一笑,說,「你看,計價器上緣是列印發票的地方,而且已經列印出來一小截發票了,從這一小截,可以看得出上車的。」
在把計價器拍照固定完畢後,我展開發票看了一眼,說:「8月21日凌晨1時41分20秒。這是王猛把空車標示燈按下去開始計價的時間,也就是說乘客應該是在1點40左右上了車,這一次上車後,王猛就了。因為他沒有再次把空車標示燈掀起來的動作。如果他一旦掀起來,發票就會繼續列印,把下車時間和距離、價格都列印上去。」
「也就是說,這個1點40分上車的乘客,有重大作案嫌疑?」林濤說。
我點點頭,「應該就是他殺的人。」
我們順著倒伏的麥苗向距離計程車大約50米遠的屍體發現處走去,一股屍臭味撲面而來。「這麼熱的天,三天就能形成觀了。」大寶皺了皺眉頭。
屍體果真已經腐敗成了巨人觀的模樣,因為腐敗氣體充斥全身,屍體就像是一個被吹起來的氣球,把裹在身上的t恤和牛仔褲繃得緊緊的。屍體呈現出一副墨綠色的樣子,舌頭和眼球都因為膨脹而鼓出來許多,面容可怖。
屍體的上衣完整,皮帶是鬆開的,紐扣和拉鏈也是解開的。
在屍體的前面沒有發現明確的損傷,於是我把屍體翻了過來。被我這麼一翻,後背的創口開始嗤嗤地往外冒紅綠色的液體。死者後背的t恤已經被血液浸染,經過腐敗,呈現出一種紅黑色。
「血液沒有浸染到前面的衣服。」我說,「說明死者中刀出血後,就一直處於仰臥的姿態。」
「可是後背中刀,一般都會是俯臥的呀。」大寶說。
我皺起眉頭,「可能是兇手在他的後背捅了幾刀,讓他失去反抗能力後,就把死者翻了過來。」
「那這兇手是為什麼呢?」林濤說,「他到底想幹什麼?」
「你們看這是什麼?」大寶突然叫了起來。
我們聞聲望去,見大寶蹲在地上,指著麥苗說。
麥苗上掛著一個短絲巾,紅藍相間。
「這應該是類似於空姐、高速收費員之類的女士套裝上的吧,圍在脖子上點綴的。」我說,「看起來挺新的,怎麼會在這裡?」
「在這種荒郊野外,屍體旁邊,發現這種絲巾,很難說它和案件沒有直接的關聯啊。」林濤說,「難道兇手是個?」
「是啊。」大寶說,「不然一個計程車怎麼會有這樣的絲巾?」
「還是去解剖室吧。」我搖搖頭,說,「這案子看起來不容易啊。」
2
屍體躺在解剖臺上,解剖室的排風扇開到了最大的功率,依舊可以聞見一股屍臭。
因為屍體膨脹和腐敗液體浸潤,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屍體的衣服脫了下來,暴露出已經腐敗成綠色的皮膚。
大寶帶著實習生在解剖臺上對屍表進行常規檢驗、拍照,我則蹲在一旁,用塑料布襯墊,把衣服攤開,仔細觀察。
死者的上衣前面沒有任何異常,但背後有7處破口。看來死者至少中了7刀,而且全部位於後背。
「這像是被偷襲的。」我自言自語道。
我翻開死者牛仔褲的口袋,口袋內側的襯布已經被腐敗液體染成了淡綠色,但是淡綠色的中央,有一些暗紅色的斑跡。四個口袋都是空空如也。我結束了對死者衣物的檢驗,站了起來,走到解剖臺旁。
「死者屍表看起來沒有什麼異常,就是後背有7個破口。」大寶的聲音從防毒裡透了出來,發出嗡嗡的回音。
按照屍體解剖的規範,我們首先對死者的胸腹腔和顱腔進行了常規解剖。
死者的肺臟、心臟和脾臟的背側都有破口,胸腹腔裡沉積了許多紅綠色的液體。這是血液沉積在胸腹腔裡,經過腐敗後,產生的腐敗液體。
「現在可以判斷,死者是多器官破裂,導致大失血死亡的。」大寶一邊說,一邊扯出屍體的胃,用剪刀剪開。
死者的胃裡很充盈,米飯和菜葉的形態依稀可見。
「胃內的食物還沒有被消化。」大寶說,「他應該是末次進餐後2小時之內死亡的。」
「死者是1點40搭載了最後一班乘客。」我說,「說明他在12點左右還吃了一頓飯。」
「很正常。」林濤說,「晚班計程車司機都是要吃夜宵的。」
「那麼,死亡時間可以對的上。」我說,「但是他為何會被殺害,還是一團迷霧啊。」
說完,我和大寶合力把死者翻了過來,暴露出後背上裂開的創口。雖然防毒面具裡的活性炭可以過濾掉一些屍臭味,但是依舊不能完全阻止屍體的惡臭刺激著我們的嗅覺神經。
屍體腐敗後,軟組織變得很軟,就連人體最為結實、最厚的後背皮膚也很容易就被切開。我們逐層分離了死者後背的肌肉,暴露出他的肩胛骨和後肋。
死者中的7刀中,有兩刀頂在肋骨上,沒有進入胸腔;剩下的5刀全部進入了胸腹腔。5刀中,又有兩刀是順著肋間隙進入胸腹腔的,剩下的3刀都是刺斷了肋骨進入胸腹腔。
「這兇手真是喪心病狂啊。」大寶說,「對著後背一陣亂刺。我估計死者都沒有經過什麼抵抗就死亡了。」
我點點頭表示認可。「至少說,我們沒有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我很沮喪。
「唯一的希望,就是從那條在現場發現的絲巾上找到它的dna。」大寶說,「那條絲巾和案件一定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3
專案組會議室裡,幾路偵查員正在匯報這幾個小時裡他們調查到的情況。
「我們問了不少計程車司機,他們都表示,在那個時間點,是不可能開車去那個地方的。」偵查員說,「一來晚班司機本來就很危險,去那種荒涼的地方,無異於自己找死。二來那裡的小路縱橫交錯,一般人到了那裡還真的找不出方向。」
「現場發現的絲巾,經過調查,是公路局配發給高速公路收費員制式服裝上的。」另一名偵查員說,「也檢出了一個女子的dna。」
專案組長說:「對了,你們,對於死者的衣冠不整,有什麼看法?」
大寶想了想,說:「我覺得,會不會是死者把車停在那裡,下車小便?」
「不會。」我說,「一來如果是下車小便,沒有必要把車門鎖了。二來,小便在路邊就可以了,沒有必要走到那麼深的地方去吧?」
「我覺得吧,兇手就是個女人。」林濤說,「你們是不是忘了,死者是有強姦前科的?再聯繫絲巾以及死者的衣冠不整,你們能想到什麼?」
「我和林濤有同感。」專案組長說,「會不會是死者想強姦某人,反而被某人刺死了?」
「不會。」我說,「同樣的道理,如果是臨時起意,開到沒有人的地方去強姦,最有可能的強姦地點是車裡,而不會把車停好,再把人拖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強姦。更何況,死者是在不注意的情況下,被人連捅了7刀死亡的。如果兇手是出於自衛,沒有必要捅這麼多刀吧?這不符合常理。」
「是啊。」大寶說,「再說了,現場地點都是一片麥田,按照車頭的方向,是在往死胡同裡開。如果兇手是被強姦反抗的話,那麼之前一個小女子看到車往那麼偏僻的地方開,不會有警覺?不會有反抗?」
「嗯。」專案組長說,「車裡確實沒有反抗的痕跡。這樣問吧,你們覺得案件的性質什麼?」
「案件性質無外乎於三種情況。」偵查員說,「一是因仇,這起案件的現場沒有看見反抗的跡象,死者是被偷襲死亡的,而且位置位於那麼偏僻的地方,肯定不會是人家來尋仇,或者是約好了掐架,所以可以排除因仇。二是因色,死者是個男人,當然也不能排除他是劫人家的色,反而被人家捅死。三是因財,我覺得不能排除,因為我們在死者的計程車上進行了查找,沒有找到錢款。夜班司機是7點上班,到一點鐘,也應該有不少營業額了。」
「是啊。」我一邊說,一邊打開幻燈機,把屍檢時候的照片放映出來,「死者牛仔褲口袋內側看到了血跡,而噴濺狀的血跡是不可能自己噴到牛仔褲口袋裡的。這說明,有一雙沾滿了鮮血的手,伸進了牛仔褲的口袋。」
大寶點點頭,說:「不可能是死者自己的手,因為傷口在後背,所以他也沒法用手去捂傷口,我們在屍檢過程中,雖然死者屍體腐敗,但也可以看到死者的雙手沒有沾血。」
我接著說:「那麼,這雙手,一定是兇手的手。現在問題來了,一,如果是死者去強姦兇手,兇手自衛殺人,還要摸人家口袋做什麼?二,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殺人,兇手捅完人以後,摸口袋,說明了什麼?」
偵查員說:「看來這就是一起侵財案件啊。計程車殺人!之前我們都想複雜了。」
「不是我們想複雜了。」我說,「現場上的跡象很複雜,也提示了案情沒那麼簡單。我們現在確定了本案是劫財案件,可是現場的絲巾,還有兇手的衣冠不整,還有死者那麼嚴重的刀傷,又怎麼串聯到一起呢?」
會場沉寂了。
我笑了一聲,打破了會場的氣氛:「為什麼兇手非要是一個人,而不能是兩個人呢?」
「對啊!」大寶說,「一男一女,共同作案!」
林濤仍是在搖頭:「不對,剛才調查部門說了,一般他們是不會搭載乘客去那個沒人的地方的,而且也不會把車往死胡同裡開。如果是有個男人在車上,司機更應該警覺的。」
「那如果男人不在車上,車上只有個女人呢?」我笑著問。
林濤不說話了。
我接著說:「我們設想一下。假如一個女人坐上了計程車,這個本身就很的王猛是不可能對她設防的。如果她再略施小計,很容易就能把王猛騙到那個沒人的地方。這個季節,去那個地方打野戰,對於好色的王猛來說,一定是個不小的。假如這個女人已經約好了男人在那個地方設伏,在王猛和女人走進麥田,準備那啥的時候,男人突然出現,從背後偷襲王猛,然後就拿走了他所有的錢。」
會場再一次沉寂了下來,大家都在思考這個假設的可能性。
我接著說:「首先,我們有dna數據作為佐證,這個絲巾的主人,有重大作案嫌疑。其次,能讓王猛把車開到同夥設伏的地方,需要對現場有準確的定位,說明兇手對現場環境非常熟悉,應該是居住在現場附近的人。既然現場很偏僻,住戶也不多,我相信很容易找得到吧?第三,絲巾的來源已經查清楚了,收費員能有多少?住在現場附近的收費員就更少了,這樣的範圍還能大到哪裡去?」
4
丁美俠是公路局臨時的高速公路收費員,當初在應聘的時候,公路局只注意到了她大專文化、氣質良好,卻沒有查出來她有個染上毒癮的男曾誠。
丁美俠是個痴情的女子,即便她經常被曾誠打罵,即便她曾經被曾誠逼著去賣淫,她依舊對曾誠痴心不改。
她不願意去出賣肉體,於是找了份工資不菲的。可是一個月幾千塊錢,依舊不能滿足曾誠吸毒而產生的大額開支。曾誠見丁美俠不願意去賣淫,就又出主意讓她去勾引男人回來玩跳。可是丁美俠內向的性格決定了她拙劣的表演,幾次都了。
被毒癮折磨著的曾誠走投無路,想到了搶劫。可是因為常年吸毒,他知道自己沒有足夠的力量去控制一個人,或者輕易地去殺人。於是他又逼丁美俠在晚上下班後,以搭便車為藉口,勾搭一個有錢人到麥田裡去。
丁美俠看到曾誠毒癮發作的於心不忍,於是再次答應了他。她下班後,原想攔一輛好一些的私家車,卻沒有一輛車理睬她,倒是一輛經過收費站的計程車停在她身邊,反覆勸說她上車,還說不要錢,免費送。
看著計程車司機王猛色迷迷的眼神,丁美俠覺得既然有人上鉤,就不管他有多少錢了,幹一票是一票吧。
上車後,王猛先是對丁美俠言語調戲,然後又得寸進尺地動手動腳。這樣輕浮的舉動,讓丁美俠堅定了殺死他的決心。於是她指向前方的麥田,讓王猛開過去。
王猛以為自己心領神會了丁美俠的「美意」,到了現場後,就迫不及待地把丁美俠拽到了田裡,開始寬衣解帶。可未曾想,早已埋伏在麥田裡的曾誠突然竄出,連捅幾刀,取了他的性命。
本來以為丁美俠可以騙回來一個大,沒想到她只騙回來一個窮小子。在搶劫了幾百元後,回到家,曾誠就把丁美俠打了個遍體鱗傷。
受了傷的丁美俠向單位請了幾天假,獨自在家中哀傷。可就是這幾天假,讓偵查員迅速就鎖定了她。在曾誠回到家裡,對她提出再次作案要求的時候,幾名偵查員如同天降,把他倆按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