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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 父親(高考632分父親講述)

2023-09-09 22:13:08 1

記者 李靜 張錫坤

《親愛的》原型中的小孩彭文樂已長大,高考考了632分,他也再次進入大眾視野。

2008年3月,彭高峰3歲的兒子彭文樂在深圳被拐。2011年,彭高峰歷經重重磨難,在江蘇邳州找到了彭文樂。2014年,電影《親愛的》上映,彭高峰正是四個原型之一,電影以他的故事為引子展開。另外三位原型人物中,只剩杜小華仍在尋親路上,其他兩位均已找到家人。

彭文樂被拐,彭高峰一家的命運被改變。彭高峰從未放棄,最終尋回兒子。團圓以後,彭高峰一家努力改寫著命運。

彭文樂高考結束後,全家合影(受訪者供圖)

一次特殊的高考

彭文樂說:「我十分感謝大家對我的關注與支持,是你們的雲陪考給了我信心……到了大學之後,我也會繼續努力完成我的學業,不辜負大家的期望,做一個感恩的人。」

彭文樂查詢高考分數

6月25日,湖北省高考成績公布。當天早晨,彭文樂守在電腦前,準備查詢自己的高考成績。

「632!」彭文樂興奮地拍著桌子,「語文算是超常發揮了,沒有一科考差的!」媽媽熊依妮摸了摸兒子的頭,在一旁激動地說:「心跳得好快。」

彭文樂查詢分數時,遠在深圳工作的彭高峰通過視頻連線知道了這個好消息,他紅了眼眶。

「我就祝賀他。他自己挺滿意,也超出了他的預期。」彭高峰隨即在社交平臺發視頻分享,「星光不問趕路人,時光不負有心人。塵埃落定,未來可期。」網友點讚評論,「爸爸媽媽也苦盡甘來了」、「一轉眼小夥子都上大學了」。

其實,彭高峰在25日凌晨2點,就偷偷查了兒子的成績。「我睡不著,我想第一時間知道孩子的成績。後來兒子想跟我分享,我就裝作很驚喜。」說這話時,彭高峰呵呵地笑了。

彭文樂高考期間,彭高峰請假回家全程陪兒子考試。彭高峰說:「他每一門考完的狀態,我都是知道的,有兩門對他影響比較大。」所以,原本彭高峰預期文樂的高考分數大約在580到620之間。「我查出成績,發現超出了我的預期,我心裡就有點控制不住。」那天晚上,彭高峰想了很多。

彭高峰很驕傲:「文樂從小學習很好,成績上從來沒有讓我們操心。雖然孩子覺得有一些遺憾,但是誰的青春不留遺憾呢?他已經很不錯了。這個成績,也是他辛苦拼搏來的。」

在彭文樂備考期間,媽媽熊依妮早早地為他準備著驚喜,想給兒子一個儀式感。3月6日,熊依妮埋下了向日葵的種子。「向日葵有一舉奪魁的寓意,我們也圖個好彩頭。一切都是剛剛好。高考的時候,天氣非常熱,剛好向日葵就開花了。」彭高峰說。高考結束時,彭文樂夫妻倆和小兒子文博就在校門口等著彭文樂,文博抱著向日葵送給了哥哥。

說起報考意向,彭文樂想去北京或者上海讀大學,選擇計算機類專業。因為聚少離多,彭高峰想利用這個暑假多陪陪兒子。「在他開學之前,我想陪他去他喜歡的地方玩玩。另外,我們老家還有升學宴,我也想請大家慶祝一下。」

彭高峰還給兒子彭文樂報了興趣班。「他長時間用功學習,略瘦一點,我想讓他去健身班鍛鍊一下。小時候學過架子鼓,他想繼續去學習。」彭高峰也在琢磨文樂的想法,「他跟高中同學將有一個短暫的告別,應該會聚一聚。」

關於彭文樂的這個暑假,彭高峰做了很多計劃。他補充:「我不知道我給他的,是不是他想要的。」

全國首家尋子店

算起來,彭文樂回家已經有11年的時間。「我就感覺,我找回他,好像還在昨天。」彭高峰講著講著淚流滿面。

時間拉回到彭高峰一家命運被改變的時候。2008年3月25日,在深圳市光明新區公明街道合水口社區一家電話超市旁,3歲的彭文樂被一名陌生男子抱走。那時,彭高峰剛帶著妻子兒子從湖北老家到深圳做小生意。為了找孩子,彭高峰踏上尋子路,並將電話超市改成尋子店,店面上寫著「尋親子,懸賞10萬」。他也被大家稱為「中國首家尋子店店主」。

「那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三年。」彭高峰學會了上網發帖,還在網上寫下「尋子日記」,記錄他的艱難尋子歷程。

2010年,小兒子文博出生的時候,彭高峰內心充滿糾結。彭高峰說:「孩子出生以後,我也沒有真正帶過。在家裡享受快樂的話,我感覺是一種罪過。我不能高興,我只能痛苦。」小兒子出生沒多久,他又外出踏上尋子路。

2011年2月初,彭高峰終於得到有效線索,最終在江蘇邳州找到了兒子彭文樂。彭高峰去接彭文樂那一天,看到警察帶著文樂,他想撲上去。他嚎著,「文樂!文樂!」彭文樂也認出了他,「這個哭鼻子的男的是俺爹。」一屋子人都忍不住掉下眼淚。

回家前一晚,彭高峰沒有跟文樂住在一起,而是讓文樂住在賓館的隔壁房間,和「養母」待在一起。這一晚,彭高峰整夜未眠。凌晨兩點,他在微博裡寫道:「我現在唯一擔心的是,他不願意和我回家。這次的解救,可能比他三歲被拐賣的創傷更大。因為他已經記事了。」

彭高峰的喜悅被憂慮籠罩。「在小孩的世界裡,他還不知道是是非非,他已經依賴那邊。我們出現,又要把他從熟悉的環境帶走,這肯定對他心理是有影響的。」

彭高峰與兒子文樂認親現場

彭高峰和兒子認親,被鏡頭聚焦,一時轟動。2011年2月底,彭高峰在微博寫下,「我會一直做個默默的志願者的,現在我希望我們早日過上平淡、普通的一家四口的生活。」

爸爸和兒子

漫長而絕望的尋子路結束了,然而新的難題又擺在了他們面前。彭文樂回家後,彭高峰發現兒子身上有很多「刺」。

「他會亂扔垃圾、隨地吐痰。他總是不吃虧的,我怕他跟同學相處不來。飲食、語言方面的習慣,這都不是問題。最主要,在於他的心理上。樂樂說過,你們不喜歡我,我就回去。」彭文樂身上的「刺」,狠狠地扎痛了彭高峰。為了弄清楚兒子身上的「刺」,彭高峰決定回到「他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彭文樂被拐後,生活在江蘇邳州的一個農村單親家庭。「拐走他的那個人已經去世,那邊還有『養母』和妹妹。他要是不強大,就沒辦法保護妹妹,就會經常受欺負。因為嚴重缺乏安全感,他必須故意地表現自己有多強大。」彭高峰還到了彭文樂曾經上學的地方,校園裡全是土路,課桌等設施條件都很差。「我就能夠理解他的行為習慣了。」彭高峰心如刀絞。

原本,彭高峰在湖北老家已經給文樂找好了學校。但最後,他執意將文樂留在深圳,哪怕是借讀。彭高峰的想法是,「我們要跟他建立非常好的父子關係和母子關係。讓他慢慢地把心敞開,體會到父母的愛。」這不是一朝一夕,或者通過一件事兩件事,就能做到的。

為了讓文樂更快地融入城市生活,跟同學有共同話題,彭高峰決定教他上網。但是彭高峰發現,文樂迷上了玩遊戲。有一次,文樂放學後,就一直在玩遊戲。彭高峰說:「你先寫完作業再上網。」隨後,彭高峰關掉了電腦。文樂突然就拿起一個凳子砸了過來,彭高峰覺得眼冒金星。彭高峰的手都舉起來了,最後還是放了下去。「這不是孩子的問題,肯定是我在教育上出了問題,孩子本來就是一張白紙啊。」彭高峰恨自己。

彭高峰想把所有都給文樂,但他知道,這對孩子並不是好事。他開始諮詢心理醫生,希望用更科學的辦法走近文樂。另外,他還手把手地教他改正一些生活習慣。

整整又花了三年時間,彭高峰和熊依妮小心翼翼地跟彭文樂磨合,文樂終於收起了身上的「刺」。彭高峰說:「我認為父親母親的愛,終究會化解我們之間的隔閡,化解他的不信任和不安全感,他就會把心交給你。」

「後來,他就和其他小孩一樣了。」彭高峰說。借讀不是長久之計,文樂和文博又回到湖北老家上學。熊依妮成為全職媽媽,而彭高峰繼續留在深圳打拼。

「現實生活沒辦法。我需要工作來養家餬口,有些地方不能兼顧,就錯過了很多陪伴孩子的時間。」彭高峰有些無奈。

彭高峰與兩個兒子

彭文樂讀高中時,對彭高峰說過,「老爸,我已經過了需要你的年齡,但是我還是希望你多回家,因為文博還需要你。」兒子的懂事,反而讓彭高峰心裡特別難受。

其實,最初文樂和文博之間也會有矛盾。「因為在那邊,文樂有一個妹妹,所以剛開始他不認弟弟。長時間接觸以後,兄弟倆感情很深,弟弟很崇拜哥哥。」彭高峰說。

在彭高峰看來,文博的性格暖一點,情緒表達比較直接;文樂的性格「高冷」,有時候會把事情藏在心裡。有一次,媽媽熊依妮帶著兩個兒子到深圳。要回老家時,文博因為捨不得,就哭了。文樂也捨不得,但他不會表現出來。

文樂長大的過程,也是彭高峰重新學習當「爸爸」的過程。「心理陰影,我到現在都有,就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們就特別緊張小孩,連做夢的時候,我都會夢到我小兒子丟了,到現在還會做這種夢。」好在兩個兒子的回饋,逐漸治癒著他的心理創傷。

彭高峰最欣慰的是,「文樂的性格很開朗,甚至找不到拐賣留給他的痕跡了。以前他還會刻意迴避,現在他能夠接受了。何其幸運,我們是父子,也是朋友。」

做一個懂得感恩的人

在尋找孩子最痛苦的時候,彭高峰和「難友」們互相鼓勵。「難友」們給予彼此的理解和支持,讓他們在漫長的歲月中懷揣希望。

當彭高峰找到兒子以後,他從一個尋親父親變成了尋親志願者。彭高峰說:「我找到樂樂以後,有流量了,我能做的就是用這些流量讓大家關注尋親群體。

彭高峰一直在為其他尋親父母發聲,因為幫助尋親父母已經是他很重要的事業。彭高峰說:「被拐孩子家庭的傷痛,和那種暗無天日的生活,我是有切身體會的。我們共同尋找孩子,共同經歷苦難,大家能夠感同身受。」那些還在路上的尋親父母們知道,大家不會分開。

彭高峰一家四口

今年彭高峰44歲,經歷分離、團聚、陪伴,他的人生觀已經改變。「這個事情改變了我一生,以前那種生活可能回不去了。年輕的時候,我就是想努力掙錢,給家人很好的生活。後來,我覺得家庭幸福、子女平安,就是最圓滿的。」

「妻子在我最不好的時候陪著我,我很感謝。」彭高峰和熊依妮一直扮演著「嚴母慈父」的角色,「反正兩個孩子調皮的時候,一惹到媽媽,倒黴的就是我。」彭高峰笑著講到。對他來說,這就是平淡、普通的一家四口的生活。

眼看著文樂就要上大學,文博的個頭也趕上了爸爸。彭高峰說:「他們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這就是我最大的願望。另外,特別重要的一點,文樂能夠回家,得到了很多人的幫助,所以我希望他能夠做一個懂得感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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