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宋聯姻
2023-11-07 11:21:12 1
宋靄齡愛上孫中山
1913年2月lO日,孫中山赴日本考察鐵路和其他實業,隨行人員有前實業部長馬君武,「民權派」主筆戴季陶等人,宋嘉樹、靄齡父女當然也一同前去。
一年來,宋嘉樹第一次與女兒靄齡朝夕相處。他看到女兒在鐵路方面的知識大有長進,她已不再只是給孫中山準備資料,在和日本鐵路專家談話時,她往往能抓住實質,提出最需要了解的情況,還不時插話,根據中國的實際情況修正日本專家的建議。宋嘉樹很為此感到滿意。但他也發現了靄齡的秘密,那就是她對孫中山那毫無顧忌的含情脈脈的注視。憑他的經驗,他知道女兒可能已墜人情網。他感到有必要及早斬斷她的情絲,使她能夠正常地生活和工作。
在橫濱海灘上,嘉樹和靄齡一邊欣賞海邊的風光,一邊進行著一場艱難的談話。嘉樹裝作非常輕鬆的樣子,逐漸把話題引了過來。
「靄齡,看到你這一年多來的進步,我非常高興。現在你都快成半個鐵路專家了。」
「是嗎?謝謝爸爸的誇獎!」
「很熱愛這項事業,是吧?」
「爸爸,我願意為孫先生的鐵路宏圖獻出我的一切!?
嘉樹凝望著遠處的海浪,顯得若有所思:「你年歲不小了,除了事業,也該考慮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了。」
「爸爸……」靄齡有些迷惘。
「告訴爸爸,是不是有了心上人了?」
「這……」靄齡猶豫不決。
「噢,出發前有人給你介紹一位剛從美國留學歸來的博士,人我已經見過,我和你媽都感到還不錯……」
「不!我不要!」
「為什麼喲?」
靄齡低下頭,憋了半天,猛地抬起頭來,兩眼放出堅定的光芒:「我要嫁給孫先生!」
嘉樹迎著靄齡的目光,定定地望著。
靄齡沒有一絲退縮。她的心在激烈地跳動,臉上開始發燙。她想過了,這事可能會在家中掀起軒然大波,愛激動的父親也許會跳起來,但她自幼形成的堅毅性格,以及對孫中山越來越強烈的情感,使她有信心承受一切。
嘉樹的反應出乎靄齡意外。他並沒有發怒和暴跳,而是先笑了一聲。靄齡聽出這笑聲有些乾澀,但她決心不去理會,靜等父親的下文。
嘉樹平心靜氣地說:「這真是你的想法嗎?」
「是的。」
「嗯,你有沒有想過,他的年齡跟你父親相仿……」
「年齡從來不是愛情的鴻溝。」
「他有妻室……」
「我只知道我愛他。別的事不屬於我的考慮範圍。」
「他是我們家的老朋友,你一直是稱呼他叔叔的……」
「在我遇到的所有男人中,他是這個世界上的最強者!我別無選擇。」
「那你向他表示過這個意思嗎?他的態度怎樣呢?」
「我已經多次向他傳遞過愛情的信息,我相信他會接受的。」
「你憑什麼認為他會有和你一樣的想法呢?」
「他正在進行一項偉大、艱難的事業。一位哲人說過,每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位偉大的女性。我不敢自命偉大,但是我年輕,受過良好教育,對他有一片赤誠忠心,我的工作受到許多人的稱讚,他對我的工作一直十分滿意。我認為他要完成他的事業,非常需要我和他一起並肩奮鬥。」
「啊,上帝!願全知全能的上帝拯救你!你遲早會面臨一場痛苦而一無所得。」
「我不願您的預言成為事實!」
靄齡和父親這次談話後的第三天,她就直言不諱地向孫中山袒露了心跡,表示願意為他的事業獻身,為自己崇拜的英雄捧出一片冰心,同他喜結良緣,共修百年之好。但這次談話的結果使她大失所望。她無法忍受這種好心不被領情的痛苦,她想,等慶齡回國接替了她,她便辭去孫中山的英語秘書工作。
宋慶齡與孫中山見面時臉紅紅的,楚楚動人
1913年秋,宋慶齡自美返國途中,突接爸爸一封加急電報,要她直接到日本橫濱,與家人團聚。為什麼到橫濱?慶齡不得而知。她接到電報的時候,著實想了一陣子。是不是革命失敗,舉家逃亡?
「爸爸,我這裡有一封信j是美國朋友帶給中山先生的。你安排個時間,我親自面交他。」慶齡說。
「那就明天吧!」宋嘉樹說道。
9月16日,她的爸爸帶她到東京去見孫中山,同行的還有靄齡。他們父女來到孫中山住宅,恰巧孫中山不在。他們同等在那兒的陳其美,以及日本友人閒談。
不一會兒,孫先生回來了,和來客一一握手。
大家無言,喝著主人送上的茶水。
宋嘉樹打破沉默,他指了指坐在角落的女兒:「這是慶齡。她剛從威斯裡安女子學院畢業,來東京探視我們。」
宋慶齡欠身,俯首:「您好,先生。「說完嫣然一笑。
孫中山望著宋慶齡——他已經認不出這位美麗的女郎就是那次在船上見到的小姑娘。為了彌補進門後對她的忽略,孫中山苦笑著說:「我讀了你的論文,可惜『最偉大的事件』已消逝——我們又一次做了流亡客……」
宋慶齡抬起頭來,口氣十分堅毅地說:「不,辛亥革命已經永遠載入人類的光輝史冊!」
「說得好。我們這裡有不少人已經喪失了信心,急需要你來宣傳。」孫中山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孫先生,我這裡還有您的一封信呢!
「慶齡說完,便去拿信,交給中山。
「噢,是老朋友哈曼來的!」中山邊看信邊問,「他現在怎麼樣?」
「他現在很好。臨回來那天,他親自為我送行,並祝賀你革命成功!」
「成功什麼?現在連家都沒有了!」孫中山直言快語,接著又說,「你的任務完成了,我謝謝你。」
「先生客氣了。」慶齡說這話的時候,臉紅紅的。
不久,慶齡參加了流亡者總部的工作。她思路清晰,眼光敏銳,剖析事理直中核心,不為表面現象所迷惑。她沒有個人企圖,一心一意做好流亡者的組織工作。她文靜、謙和,善於與人相處,很快博得眾口一詞的稱讚。
孔祥熙參加宋家家宴後沒幾天,靄齡就正式向孫中山提出了辭職。孫中山捨不得失去這樣一位好助手,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他語調沉緩,高度評價了靄齡幾年來的工作,讚揚了她的工作精神、辦事能力和負責態度,並對靄齡作了誠懇挽留。孫中山說,如果準備結婚,以後可以多留一些時間處理家務,每天只要能來兩三個小時幫他處理一下最重要的事務,都將非常感激。
靄齡突然發現孫中山好像蒼老了許多。這時候離開,靄齡心中也有些不忍。為孫中山的至誠感染,靄齡幾乎要答應留下來了。但她忍住了,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決心徹底離開。她向孫中山推薦了妹妹慶齡來接替秘書工作。她介紹說,慶齡非常崇拜先生,熱情高,意志堅定,是一位凡事追求完美的理想主義者。她在各個方面都比自己更強,肯定能幹得更好。孫中山默默點了點頭。
這一天,兩人幾乎沒再說話。靄齡處理了手頭緊急的事務,把其他的案卷作了清理,未完的事情都加了說明性的文字,為慶齡能很快了解情況展開工作做了準備。
靄齡下午離開的時候,孫中山中斷了和黨內幹部的談話,親自送出門外。握手道別後,又一直目送她的車子遠去,直到消失在長街的盡頭。
孫中山回到空蕩蕩的辦公室裡。
慶齡從內屋進來收拾好文件。
孫中山叫了一聲:「靄齡!」顯然他還沉浸在以
往的習慣和感情中。是啊,孫中山是重情感的人,以至於將慶齡當成靄齡。中山惱怒地說:有誰能理解我?連克強都準備去美國了
東京。粵東會館。
時近黃昏,愈覺彤雲低暗,漫天風雪。
粵東會館現已成為流亡黨人的臨時住地。走道上、房間裡擠得滿滿的。幾個貧病頹委的革命黨人,裹著毛毯橫七豎八地躺臥著……顯然大家情緒都很低落。
孫中山步履蹣跚地從雪地上走來。伴隨著他的只有映射在狹窄街道上拖得長長的身影。街道兩旁的平房,閃爍著橘黃色的燈光。風雪中飄來悅耳的鋼琴聲。
孫中山抬起頭,望一望自己小小的、形式古樸的住宅。平房坐落在小院後部,窗口透出柔和的燈光。
他循著琴聲,朝著這燈光走去……琴聲停住。
孫中山推開門,面色陰沉地出現在門口。
宋慶齡輕快地走上來,接過孫中山的大衣,關切地問:「先生,您不舒服?」
孫中山惱怒地說:「我怎麼會舒服?艱難頓挫的時候,有誰能理解我……連克強都準備去美國了!」
他激動得像一頭獅子,在房裡走來走去,把一支鉛筆折斷,扔在地上。在孫中山革命的一生中,還是第一次發這麼大的火、生這麼大的氣!
慶齡忙著往火盆裡添好木炭,然後悄悄拿起大衣準備離開。
火盆裡火焰搖曳,把跳躍的光影映照在雪白的四壁上……
孫中山先生若有所思,又從地上拾回半截鉛筆,走向掛著《實業計劃》、《鐵路、港口建設計劃》的牆壁前,勾勾畫畫,試圖以專注的工作排遣胸中積鬱。
宋慶齡見狀,也轉而到打字機前坐下。
孫中山看看她,欲言又止。
第二天一早,宋慶齡就對孫中山說:「先生,我得代您去送送克強先生。」
孫中山無語。
慶齡說:「我敬重克強先生!為了共和國的誕生和存在,他同您並肩浴血奮戰了十年。一
孫中山注視著宋慶齡,神情默然。
慶齡離開黃興駐地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到中天。白茫茫的晨霧早已散去,麗人容貌般的櫻花,更顯得迷人。今天她為能給孫中山先生辦成一件事情並解除他幾天來的苦惱而高興。她想馬上見到孫中山。外面的風光雖然誘人,而沒有中山在身旁卻感到孤獨……
令人失望的是,她想見到的孫中山已不在辦公室。他到哪裡去了呢?桌上又沒有留下條子。中山啊,慶齡在愛你,你怎麼這般粗心。要知道,這是少女最清純的愛啊!慶齡伏在桌上,又懷疑起自己是否一廂情願……
慶齡已經二十一歲了,在那個年代,像她這樣年齡的女人大多已是人之母了,而她卻還沒有一次戀愛的經歷。她汲取了父母容貌的優點。在美國時,很多同學都稱她是「大家閨秀,清純可愛」。如今,學問和知識賦予了她高雅的氣質,樸素不失華美的衣服突出了她的青春。如果說女人外表的包裝,是為了找一個可以託身的男人,那麼慶齡則一反潮流,她寧可不包裝。樸素文靜是她給人的印象;追求真善,是她拋給男人的繡球。可是,誰能撿她的這個「繡球」呢?她總是這樣認為:愛我的人我不愛,有心人找上門來。她留美歸來,從見到孫中山第一面起,就像發現了新大陸:原來世界上還有這樣出色的男子,令她吃驚。她不是因為一種心底噴發出的強烈熾熱而一見鍾情,不是出於青年男女那種自然的兩性相吸。對孫中山的這種感情,完全是一種多日來理智思考的積澱。現在這種潛意識中的東西,與日俱增,開始佔據她心靈的大部。一個原本模糊的東西開始漸漸明晰起來。只有這樣的人,才是可以託身的男人,值得輔佐的領袖……她不希望對方把她當成孩子看待。有時,這讓她心煩意亂。她幾次想談開,皆因少女的害羞,使她難於啟口……
起風了。一陣風吹來,夾著櫻花的散瓣,越過了窗戶,散落到辦公桌上。她在驚嘆之餘站起身,上前關上門窗,這時慶齡才從幻想的雲端跌落到現實的空間。外面有腳步響聲,是他回來了?出門細看,原來是一個淘米的老太太走在路邊,不禁又使她失望。她索性倒在床上,乾脆誰也不理了。
感情的東西還需明說嗎……
孫中山回來的時候,已是下午3點,慶齡迎接了他。他很高興地對慶齡說:「今天,新加坡來了客人,那批款項已經落實。真是雪中送炭,有了款項,那批軍火也有了著落。袁世凱,我與他勢不兩立!」孫中山甩下禮帽,脫下風衣遞給慶齡。
「走時很急,是令尊來喊我的。也沒有給你留下紙條。讓你等急了吧?」孫中山笑著說。
「再急,告訴梅屋夫人總是可以吧?」慶齡沒有因事急而原諒他。
「好,我知錯。下不為例。」
慶齡沒有說話。
「晚上,我和令尊還要去。人家來了,是為我們革命做貢獻來的,我們怎麼也得招待人家吧!只得再給你這個宋秘書請假了。」
慶齡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把一杯釅茶呈在孫中山面前。
「誰叫我是總理呢?總理…總理,總的管理。令尊親自安排的,說我必須出面。現在是聽你的,還是聽令尊的?請你表態。」孫中山見慶齡不高興,在竭力緩和氣氛。
「好了,你這個大總理,除了忙還是忙。晚上我再找你匯報工作。」慶齡終於說話了。
「那好,9點吧。」孫中山先生道。
晚上9點,慶齡沏好茶水,等待孫中山,同時她又把友人的來信,以及要回的信件,註明輕重緩急,分層放在一起,置於案頭。她理了理思緒,話從哪兒講呢?忽然間,她又有些猶豫:感情的東西還需要明說嗎?她想,孫中山是明白人,自己的言行舉止,自己的內心世界,自己……他不會不知道!此時,她又隱隱約約地感到:感情的東西無須自己表白!在這種極端矛盾的情況下,一陣車鳴,孫中山驅車回來了。慶齡把他迎進屋裡。
「慶齡,晚飯在哪兒吃的?」孫中山關心地問。
「梅屋夫婦出門了,是我自己做的。」慶齡答道。
「吃了就不餓了。」孫中山開玩笑說。可慶齡想笑笑不出來。
「你又喝酒了,怎麼酒氣這麼大?」慶齡問道。
「不光喝了,還喝了不少。令尊有腎病,不能喝。我再不喝,請客就沒有氣氛了。」孫中山正說著,慶齡把一杯釅茶放在他的面前:「多喝點水,衝淡一下。」
接著,慶齡也靠著中山身旁坐了下來,她把去黃興處談話的情況匯報給中山聽。
中山聽完後,「哈哈」笑了起來:「這個『老黃忠』,為人直爽,直來直去。有人說我是孫大炮,實際他也是一門大炮,比我更直。好解好合。慶齡我得感謝你。「
「感謝什麼?能替你辦點事,分擔一些憂愁,慶齡就沒有非分之心了。」慶齡話中有話地說道。
「是。天下還是宋秘書能理解我。我能有你這位秘書,也是上輩天緣。」孫中山呷了一口釅茶道。
「是真心話嗎?」慶齡追問。
「那還有假!」
「是真心話,就不要喊我宋秘書了。」
「為什麼?「孫中山問。
「我聽起來不順耳。」慶齡答道。
「你就是我的秘書,怎麼不順耳?」
「你自己想去吧?反正我是這樣覺得。」
二人一陣沉默。孫中山又開口道:「慶齡,今天我好像感到你有什麼心事在瞞著我。」
「不,不,我沒有什麼心事。」慶齡背過臉去,「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孫中山急問。
「只是你這個大總理,我慶齡不敢高攀。」慶齡
說到這裡,又指了指桌上的文件和來往信件,
「那案上有你的文件和信函,已整理出來了,請你過目。天已不早了,我也該休息了。」說完她就走出了門,消失在夜幕中……
「慶齡——慶齡——」任孫中山如何喊叫,慶齡沒再回頭。
這一夜,孫中山失眠了……
慶齡的一句話,使孫中山酒醒幾分。這是女性的純情,世界上還有什麼比這更寶貴呢?孫中山回到屋裡,雖是近五十歲的人了,仍是激動不已。他來回在屋內踱著腳步,腦海裡浮現出慶齡留給他的一幕幕形象來……
那是他最困難的時候,外有袁世凱通緝,內有密探監視,黨內四分五裂,生命隨時都有危險,慶齡堅定地做他的秘書,來到他的身邊。這需要多麼大的勇氣啊!,在日常的工作中,他們一起工作,一起交談思想,她用她那女性的溫柔來撫平他受了創傷的心靈。
那是自己生病的時候,慶齡來了,問寒問暖。那天他正高燒不退,大夫給他輸液,輸了三瓶液,她一聲不響坐在身邊,整整守了一夜……
那是一天夜裡,他去出席一個重要會議,很晚很晚才回來。慶齡在辦公室,邊整理文件,邊耐心等他,直到凌晨3點,他才驅車回來。慶齡才放心地離開。像這樣的情況不止一次。
今天,她又去黃興處談話,主動為自己分憂解愁。所有這些都令他感動。
慶齡是愛他的,她用全身心的投入,去支持他的工作、他的理想的實現。這一點,孫中山早有察覺。可孫中山因年齡的差異也常把慶齡當成孩子看待,並無非分之心。否則,會對不起自己的老友——慶齡的父親宋嘉樹的。
拋開父輩不講,如果年齡再倒退三十歲,他是要選擇慶齡的。在孫中山眼裡,慶齡不像靄齡那樣,她更注重於理想的追求。她有大家閨秀之形象,反叛傳統之性格,溫柔賢淑之品德,獻身真理之高尚。在當今這個世界上,還難以尋到這樣的新女性。他深深地愛著慶齡,只是受著社會觀念束縛,加上周圍人事關係的複雜,事業未成,他不敢越雷池一步。只好把這愛,深深地埋在心底。如今慶齡的態度明朗化了,把繡球拋給自己,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面對現實去理智地處理。
孫中山經過一夜理智的思考,他以一個革命家的氣概勇敢地選擇了前者。革命就是解放全人類?解放全人類,不就是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嗎?作為一個革命者,應該有反叛的精神,應該獲得原本屬於革命者的一切,包括他的婚姻家庭的選擇。如果連妻室家庭的選擇自由都沒有,還稱得起一個真正的革命者嗎?
在這個決心下定之後,他頓感一身輕鬆。但是,要真正實現他這個決心,還要有詳盡的實施計劃。方方面面,左左右右,每一步做不到,都會前功盡棄。因此,需要他認真地對待,決不可大意和「輕敵」。
他想到了以下幾個問題,主要是年齡上的差異和領袖的身份引發的議論,因此要過五關,關關重要。
首先是慶齡的父母關。這點很重要。估計會遭到宋家父母的強烈反對,甚至引起宋家家庭的分裂。
二是自己的原配夫人關。這一點,孫中山自己有把握解決。但是也許會導致他與兒女們的感情決裂。
三是黨內關。黨員同志,包括他自己比較信任的戰友,會以傳統觀念強烈地抨擊他。這一點,他不怕。真理在手,何愁人們不會理解。
四是社會輿論關。輿論雖然阻擋不了潮流和他與慶齡的結合,卻能把好人變臭,以此幹擾他的事業。
五是基督教會的幹預,不過不會產生大的作用。他可以不作考慮。
「五關」,風險的五關。第二天,當孫中山把這五關的風險,正式轉達給慶齡要她重新考慮時,慶齡莞爾一笑道:
「只要你不怕,我就敢跟!說實在的,在一個革命者面前,這『五關』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人們自己給自己圈畫的『牢籠』。我們獻身革命,還不是衝破思想牢籠,砸去束縛自己身上的鎖鏈!」
「是啊,講得好啊!」孫中山讚不絕口。
這次,慶齡與孫中山的長談,不像以前那樣,已由空洞變為現實了。慶齡主動承擔了解決第一關的任務,也是最重要的一關——父母關。然後慶齡又主動為中山解憂,如果前妻工作難做,她可以做妾,都不在乎。
最先得知秘密的是宋家大小姐——靄齡
一年之後,慶齡和孫中山相愛的消息傳了出來。靄齡是宋家第一個聽到消息的人,也是感到刺激最大的人。
靄齡想起了一句名言:人最不能容忍的,是看見一個傻瓜在自己曾經失敗的領域取得成勸。慶齡固然不是傻瓜,而是比自己更聰明、漂亮、能幹的姑娘。但千不該、萬不該,她是自己的妹妹。如果她是另外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人,靄齡也許會為她祝福,為孫中山感到高興。但不幸的是她卻偏偏是自己的妹妹!這就大不相同了!自己碰了壁的事,作為妹妹她就不應該再次去做,可她居然不給自己留這個面子……對,面子問題是這件事的核心。慶齡向孫中山表示愛情是跌自己的面子,孫中山接受她的愛情也是跌自己的面子。她不願意不聲不響地就這樣給別人栽了,她要採取行動,反過來載他們的面子……
宋慶齡被軟禁了
靄齡先向父親談了這件事。
查理不相信這會是真的。他跟孫中山接觸頻繁,同樣也經常見到慶齡,並沒有發現過任何蛛絲馬跡。但靄齡保證這事千真萬確,她說儘管他們的相愛極其秘密,可我有最最可靠的情報。查理要求靄齡不要激動,自己要認真想一想。靄齡說,好的,我等著你的意見。
查理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最後他歪倒在榻榻米上,陷入了沉思。
自己和孫中山初次相見的時候,靄齡四歲,慶齡一歲。多年來,不論是孩子們在國內還是在萬裡之外的美國讀書,自己一直在給她們講孫中山的偉大品格和革命思想,希望的是她們能像自己一樣,追隨孫中山的革命事業,為國家的新生和富強而努力奮鬥。自己一直把孫中山看做家庭的一員,沒有什麼事情對孫中山隱諱,也同樣沒有對孩子們隱諱。她們一直是稱孫中山為叔叔——這是妥當而放心的稱呼。但是,沒有想到她們一到成年,不僅把聰明才智獻給孫中山領導的事業,而且要把愛情獻給孫中山。先是靄齡,愛得那麼痴迷,幸虧自己及時點撥,她才抽身,沒有給自己和孫中山的友誼投下陰影。現在慶齡也陷入了這個誤區。究竟是自己給她們灌輸的東西出了偏差還是另外有因?他苦苦思索,檢討自己多年來的一言一行,沒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那是什麼原因呢?對,一定又是青春期崇拜。
查理把自己考慮的結果講出來的時候,靄齡大叫起來:「不!完全不是這樣。慶齡留過洋,受過高等教育,她不是你說的那種無知無邪的女孩子;而且她已經二十一歲,也過了那種發痴發呆的年齡。如果不採取措施,她會把這變成事實的!」
查理驚住了,是的,靄齡說得完全正確。自己剛才是想偏了。慶齡是一個有思想、有抱負的大姑娘了,她不會再陷入那種誤區。天哪,先是靄齡有這種想法,現在又出來個慶齡;阻止了慶齡,下面還有個美齡呢。難道冥冥中真有一種叫做命運的東西,註定宋家的一個女兒要和自己多年的這位朋友結合嗎?如果真是那樣,莫不如尊重慶齡的選擇了。
查理語調沉緩:
「既然慶齡是一個有責任能力的大姑娘了,那麼
她在愛情的選擇上應該是自由的,我們不能多加幹涉了。」
「爸爸,這是你的真實想法嗎?當初你怎麼對我說的來著?什麼年齡的懸殊,教義的約束,家庭的醜聞,社會的影響……那麼振振有詞,那麼理由充分,今天怎麼全變了呢。難道你受到什麼壓力,向誰屈服了嗎?難道你為了什麼好處,要出賣自己的女兒嗎?」
「你,你胡說什麼?」查理果然大怒了。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阻止這樁蠢事呢?」
「這件事有些不妥,我們可以對慶齡提忠告,讓她自己處理。在一個新型的家庭裡,恐怕不能採取硬性措施。那樣這件事的傳播範圍會擴大,對她不好,對我們其他人的形象也不好。」
「忠告是沒有用的,爸爸!必須採取行動。如果這成為事實比採取過頭的行動更難堪。」靄齡寸步不讓。
「這得讓我再想想。」
「我已經想好了!現在國內的危險已經不大,我和祥熙也準備回去到他說的那個『中國華爾街』去看看。我們全家乘機都返回國內,這樣就理所當然把慶齡也帶走了,沒有什麼影響,不會引起任何猜測和動蕩,這是最體面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查理長嘆一聲:「好吧,只是這樣做我總感到對不起孫先生,也委屈了慶齡……」
1915年春天,查理突然宣布全家結束流亡生活,返回上海。慶齡表示反對,她要求繼續留在孫中山身邊工作,因為改造黨的工作非常緊張,她已熟悉情況,突然走開會影響整個進程。但是她的意見沒人理睬,一切都安排好了,她沒有時間也沒有辦法再和孫中山聯繫,便被帶上船,連夜駛回國內。
在此之前,查理已經在上海霞飛路新購買了一所磚結構的房子。他知道危險並沒有過去,單獨住進虹口的老家,難逃袁世凱的迫害,而這所房子在法租界之內,袁世凱不能在這裡肆無忌憚地行動。更重要的是靄齡認為這裡能受到青幫的保護。她通過陳其美已經和黃金榮、杜月笙建立了密切的關係,黃麻皮是法租界內的警探頭子,杜大耳朵手下嘍囉成群,搶、綁、殺、偷無所不為,他們的威懾力足以使想對宋家下手的人心存後顧之憂。
回國的船上,慶齡一直在猜測。她在家庭中從沒有受到如此對待,不聽自己的意見,甚至不允許發表意見,實際上變成了被裹挾而去。她已預感到是因為自己和孫中山相愛的事情所致。她不急不惱,決心和父親敞開談談。
但是,這一路查理內心十分矛盾。他不敢面對慶齡,怕看她那雙眼睛,也怕聽她的理由。他知道自己拿不出充分的道理去說服女兒,一旦交談投降的可能是他自己。查理採取了躲避的辦法,一路上一直和靄齡、祥熙等在一起,不給慶齡這個機會。
靄齡託人介紹了一位名門子弟,匆匆來家見了一面,即由查理宣布了慶齡訂婚的消息。
慶齡真急了,她大聲抗議:在這樣的家庭裡,還出現包辦婚姻,什麼打倒封建,什麼實現民主自由,都是假的。
但是靄齡不願意父親退縮,慶齡訂婚的消息已經宣布,只有硬頂下去。她說,過不了多長時間,慶齡自然會回心轉意的。她會找到新的愛情,將那段夢幻般的經歷忘掉。我們並沒有得罪孫先生,他沒有正式向慶齡求婚,沒有向宋家的家長表示過這個意思,我們當然不知道他有過什麼想法。一切都會悄悄平息,事後大家都會裝得像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一樣,根本用不著顧慮。靄齡還建議父親,為防止出現不測,應該把慶齡看管起來,在結婚之前不能讓她隨便活動。
查理徵求媽味的意見——自從傀桂珍生下六個孩子,查理便隨了孩子們,也開始稱呼妻子為媽咪。媽咪是家庭中的鐵腕人物,對孩子們要求素來嚴厲,查理原想媽咪會比靄齡態度更激烈——查理沒有想到靄齡的態度是摻雜了個人情感因素的。如果想到這一層,他也許早就能站在慶齡的立場上慎重地考慮——沒有想到媽咪只說了一句:「基督保佑!」查理感到全家人忽然都成了哲學家,慶齡是理想主義,靄齡是實用主義,自己是「違心」主義,媽咪呢,好像是虛無主義,她說的更像一句禪語,只是自己一時猜不透。
事實上慶齡被軟禁起來了。現在她完全失去了自由,被關在房子裡,由女僕看著,不許離開房間半步,不許和外界接觸,只等著成親的日子。慶齡悄悄地給孫中山寫了信,問他現在是否還需要她,自己應該呆在家裡還是仍回到他身邊去。負責看管她的女僕同情她的境遇,站在了慶齡一邊,把這封信秘密地帶出去送到了郵局。
孫中山很快回了信。假使沒有女僕的聰明機智,這封信可能就落在了別人手裡,那樣歷史也許就要完全重寫了。孫中山在信中鼓勵慶齡立即回到他身邊,在感情和事業上他都非常需要她。慶齡受到鼓勵,她不再孤單,她有了精神上的援軍,有了可以回歸的大本營。她決定逃脫家庭的樊籠,到日本去和他相會。可是,由於看管較嚴,兩次出逃,均告失敗。
慶齡失蹤。孫中山心急火燎……
幾天來,慶齡不來上班,孫中山已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他派人去宋家打聽,得到的情況卻使他大吃一驚:宋家舉家回國,慶齡被挾持,情況不明。
此時,由於孫中山與慶齡的事已經達到半公開的程度,對於黨內的反對和各方面的反對意見,孫中山毫不理睬。他坦率地發表個人的看法說:「我孫中山不是神,我是人」;「我是革命者,我不能受社會惡習慣所支配」;他義無反顧地表示:「我家我國,我家我妻。」
房東梅屋夫人是個熱心腸的人,很擔心他的身體,做了不少營養豐富的菜餚給他吃。孫中山夾了兩下就放筷子。梅屋夫人忙問,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還是飯菜不合口味?中山搖頭不答話。梅屋夫人看出了門道,單刀直入地問,是不是患了相思病?他沉默了一下,真實地回答:「慶齡是位好姑娘,也是我的好幫手,我忘不了她。遇到她以後,我感到有生以來第一次遇到愛,知道了戀愛的苦樂。」
孫中山也是愛交流思想的痛快人。接著,他又向梅屋夫人披露了多日心中的鬱悶和矛盾。他說:「盧夫人是我的結髮之妻,是父母自幼包辦而娶,已給我生育了三個兒女,付出了辛勞,這是中山永遠不能忘記的。但是為了中國革命,我長期在外奔走,與盧夫人長期分居,她不同意我對事業的選擇,想把我束縛在家裡,守著她。這是不可能的。加之,她過於保守,我過於反叛,性格興趣不一致,徒有夫妻之名啊。說實在的,自己不應該有那種非分想法。但是,我又無法撲滅胸中燃燒的對慶齡的愛情。有了慶齡在身旁,我感到踏實些。確實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想不到你是這樣的愛慶齡!」梅屋夫人被孫中山的真誠所感動,「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以成全你們,並協助操辦婚事。」
「在日本結婚,是有法律條文的,要辦不少手續。」接著梅屋夫人又與孫中山一一策划起來。「目前我先幫你置辦家具,布置新房。而你呢,要辦兩件事:一是儘快與前妻解除婚約,二是派人把慶齡從上海接過來。日本的手續,我來辦,你說好嗎?」
「謝謝夫人。」孫中山把全部的心意濃縮成這四個字。
於是,孫中山立即派自己的貼身秘書朱卓文,帶了親筆信去澳門原配夫人盧慕貞那裡聯繫解除婚約之事。孫在信上明告,他打算同誰結婚以及為什麼有這個想法等等。
事實上,這對夫妻婚後的關係一直是名存實亡。他們分別的時間比相聚的時間要多得多,雙方的思想境界和觀念意識一開始就不一樣,以後差距也越來越大。
當朱卓文把盧慕貞帶到日本來見孫中山時,經過孫中山的勸解,離婚的事情,雙方很融洽地解決。雙方籤署了一份由東京著名律師和田瑞草擬的文件。
此事結束後,孫中山收到慶齡從上海發來的急函,詳述了自己被禁的狀況,希望得到解救。
面對這封信,孫中山心急火燎。他當即寫了一封掛號信給在上海的老友宋嘉樹。五天後,他又發了一封電報給慶齡。信音皆無。萬般無奈之中,孫中山便再次派使者朱卓文去上海營救慶齡。
此事能否辦成?中山在焦急地等待著。
有情人終成眷屬
1915年10月上旬的一天,朱卓文領命前去上海解救宋慶齡,並帶女兒同行。孫中山親自將他們父女送上船,他把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
朱卓文,孫中山的一位忠實秘書。他與孫中山是廣東同鄉,曾在美居住多年,後被中山先生召回。此人辦事幹練、機智,善於雄辯。孫中山的一些重大事務都是親自交給他操辦,被中山稱讚為:「人才不可多得,善解棘手之事。」
朱卓文聽了孫中山的交代後,感到此事不比一般,但他還是愉快地接受了下來。富有心計的他,特意把女兒慕菲雅帶在身旁。他認為:男人的缺陷應由小女彌補。有時,女性出面,往往會獲得事半功倍的效果。慕菲雅聰明;她繼承了父親身上的優點。同時,她又是慶齡孩提時的朋友。她了解慶齡,慶齡也了解她。朱卓文相信,由他父女出面,即使再棘手的事也會成功。
果不出朱卓文所料,在他們父女到達上海的第三天,就通過小女與慶齡接上了頭,並把孫中山的親筆急信轉給了慶齡。信中敘述了中山先生的情思以及希望慶齡隨朱氏父女立即返東京,面談要事。慶齡閱後,淚流滿面,不能自已。同時,朱卓文還給她講述了孫中山與盧慕貞協議分離的經過,出示了二人籤署的離婚協議書,還說他是離婚的證明人之一,令慶齡感慨不止。
接著,慶齡也當場表示:「我已不計後果了,眼下也不考慮那麼多了。究竟怎麼走,還請朱先生拿主意。」
「此事容我想想,操之過急,會適得其反。」
此後,他們又見了一次面,專門討論走的方案。
在一個靜謐的夜晚,同情慶齡的女僕在外幫助望風,一切都安排得很周密,儘量做到萬無一失。慶齡給父母留下預先寫好的一張字條。因門被反鎖,她偷偷地打開窗戶,跳下陽臺,利用床單結繩,順繩墜下二樓,再越牆而出,坐上事先準備好的車子,神不知鬼不覺地直駛上海碼頭,與在碼頭上買好船票等侯的朱氏父女接上了頭。等輪船開啟時,她才像籠中鳥飛上了自由的藍天。此時,慶齡雖釋重負,卻並不十分輕鬆。她站在甲板上,理了理秀髮,平了平心跳,遙望大上海的萬家燈火,又望了望大海的遠方,儘管夜色蒼茫,但她卻看到了希望。
10月24日,慶齡回到了日本,下午1點50分,到達東京火車站。孫中山驅車前去火車站迎接她。
勝利是在重重困難中取得的。當兩位封建的反叛者擁抱時,他們露出的微笑,是向世人的宣告:勝利永遠屬於革命者!
第二天,即1915年10月25日上午,宋慶齡與孫中山在廖仲愷、和山田純郎等數人陪同下,十分愉快地到牛進入區袋町五番地日本著名律師和田瑞家中辦理結婚手續,並由這位律師主持籤訂了婚姻《誓約書》。誓約書籤後,和田瑞律師在家中設宴招待了他們,以示祝賀。
下午4點半,他們驅車回到大久保百町三百五十番地的梅屋莊吉家舉行茶點宴會作為公開的結婚典禮。
一切都是按照梅屋夫婦的安排,一切都是按照梅屋夫婦的布置。結婚典禮在梅屋家的二樓大廳裡舉行。在正面大樓的壁龕前面,八折金鳳屏風,輝煌耀眼。左右兩邊是中國造的紅木高低架,架上的青瓷大花瓶裡插著盛開的菊花。菊花在日本象徵著吉祥如意,而在中國象徵著白頭偕老。一切都樸實無華。
客人相繼來到,總共有五六十人之多。其中有執掌日本政權的政界人士,有真誠地同情和支持中國革命的日本志士,也有當時表示同情孫中山,卻企圖在中國革命的進程中實現各自目的的人物。
客人們擁過來,向他們表示祝賀,然後大家圍坐在新婚夫婦的兩側,由牧師宣布婚禮開始。在一陣「讚美詩」的音樂聲中,由房東梅屋夫婦充當媒人,新郎新娘喝了梅屋夫人斟的交杯酒後,日本著名的男高音歌唱家犬養毅唱起了《祝福歌》。這以後,頭山滿站在中間,孫中山和梅屋、宋慶齡和梅屋夫人,分別喝了結為義兄弟、義姐妹的交杯酒後,在詩意的氣氛下,酒宴開始了。大家頻頻舉杯,頻頻祝福,把婚禮推向了高潮。
宋嘉樹追女赴日,婚禮閉幕
再說上海宋慶齡的家裡。這一天,宋母不願看到的事終於發生了:女兒不在了,留下了一封家書。宋父聞說慶齡逃走,也慌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跑到樓上,只見窗戶洞開,床單被扯……他問僕人,僕人不知所以。宋家上上下下全亂了。媽咪擔心慶齡的安全;』靄齡大嚷著:私奔,私奔!一個姑娘家做出這種事,丟盡了全家的臉面。主張由她派人去把慶齡追回——她是完全可以辦到的。嘉樹否定了靄齡的意見,宋家的事只能由宋家的人自己處理,決不能動用外人,更不允許青幫插手。靄齡知道慶齡這一去,事情已無可挽回,父親又是這種態度,於是立即又變了口氣,反過來勸父親不要生氣,順水推舟成全他們好了。靄齡說,這一來,以前一直和你稱兄道弟的前大總統孫中山,就自動降了輩,成了你的東床女婿。今後再見面,你就是他的嶽父大人了。這句話大大刺激了嘉樹,他對靄齡大發脾氣:先前主張採取激烈措施的是你,但你只出主意不出面;現在弄成了這個樣子,又反過來裝好人,說風涼話,好像一切都是我這當父親的不是。嘉樹帶著一肚子氣匆匆趕往日本。
「嘉樹,你還有病在身!」宋母實在擔心,「還不如讓靄齡去好!」
「事到如今了,誰去我也不放心!」
嘉樹在神戶上岸後又換乘火車趕往橫濱。他本是想阻止這樁婚事的,但是卻來晚了一步。當他一路風塵趕到的時候,慶齡和孫中山已經在日本著名律師和田瑞的主持下辦完了結婚手續。那天下午,婚禮行將結束,嘉樹趕到了梅屋莊吉的大門口,站在那裡,氣呼呼地高喊:「我要見搶走我女兒的大總理!」「請你們放我進去!」屋內一陣譁然。
梅屋莊吉夫婦很擔心,欲出門勸解宋父,被孫中山攔住了:「不,這是我的事情。」說完走向門口,梅屋莊吉還是不放心緊緊跟在孫中山後面。孫中山慢悠悠地走到大門口的臺階上站住,穩穩地說:「請問,找我有什麼事?」突然,暴怒的宋嘉樹「嗵」地跪在地上說:「我的不懂規矩的女兒,就拜託給你了,請千方多關照!」然後在門口的三合土上磕了幾個頭,頭都快蹭到了地上了。
孫中山一言不發,慶齡向父親作了解釋,這一切均出自自己本心,父親應為他們祝福而不是發怒。她拿出了兩人訂立的婚姻誓約書給父親過目。誓約書已經律師作證並由當事人籤字生效。
嘉樹接過來,只見婚姻誓約書是這樣寫的:
此次孫文與宋慶齡之間締結婚約,並訂立以下諸誓約:
一、儘速辦理符合中國法律的正式婚姻手續。
二、將來永遠保持夫婦關係,共同努力增進相互間之幸福。
三、萬一發生違反本誓約之行為,即使受到法律上、社會上的任何制裁,亦不得有任何異議;而且為保持各自之名聲,即使任何一方之親屬採取何等措施,亦不得有任何怨言。
上述諸誓約,均系在見證人和田瑞面前各自立的誓言,誓約之履行亦系和田瑞從中之協助督促。
本誓約書製成三份,誓約者各持一份,另一份存在見證人手中。
誓約人孫文(章)
立約人宋慶齡
見證人和田瑞(章)
耶誕1915年10月26日
最後,宋嘉樹不死心,又跑到日本政府請求,說慶齡尚未成年,是被迫成親的。日本政府答覆,手續齊全,合乎日本和中國法律,我們不能干預。
木已成舟,一切都無可挽回。嘉樹懷著複雜的心情默然返回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