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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圍堵

2023-10-07 01:28:40

一、意外的高薪工作

高鵬這個小夥子在街坊們的眼裡,是一個天塌下來都不會發愁的人。上班之外的時間他都用來喝酒、去歌廳唱歌了。然而,最近他煩心事來了,身邊的工友們說物價上漲,工資也跟著漲上來了,他的工資卻一直沒動。他上班的那家企業只給工人們漲工資,眼睛還沒落到高鵬這個保安身上來。

高鵬惱了,自己去找廠長討說法,那個腦滿腸肥的廠長聽罷高鵬的來意,樂了,淡淡地說:「你要漲工資?行啊,你下車間,馬上就給你漲。工人們拿計件,你呢,穿身制服到處逛逛,有工資拿就不錯了。」

高鵬哪裡受得了這個氣,他脫下那件藍制服往廠長桌上一扔,吼道:「今天不漲工資,我不幹了。」廠長指了指大門,冷冷地答道:「好,保安對我來說,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出了這個門,你再想進來,可就是比登天還難了。」

高鵬怒氣衝衝地出了門,他心想,我年輕,有幹勁,到哪兒找不到一碗飯吃?然而,接下來的事並沒有像他想得那樣簡單,支付高薪的企業是有,但人家對學歷要求也高;而高鵬,兜裡揣著的不過是一張高中畢業證,根本沒法與人家討價還價,放下架子來去當名工人呢,他也不願意,以前雖說是保安,但他肩不挑手不提,身上是一天到晚乾乾淨淨。

高鵬連續找了三天,也沒有找到中意的工作。這天,他的手機響了,打電話來的是他以前的同事,叫楊邦友,也在廠裡當保安。楊邦友問道:「高鵬,這幾天我請假去醫院陪我媽去了,老人家在那裡住院呢。剛聽說你辭職了。怎麼樣?工作有著落了嗎?」

高鵬黯然答道:「沒呢。」

楊邦友笑道:「找工作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我說,前些天有個親戚給我介紹了一個工作,我一直家裡雜事纏身,沒時間去看。你要是有興趣,我幫你說說。」

高鵬一聽,來了精神,忙道:「那好那好,我們見面再說,你現在在哪裡?」

一聽說楊邦友還在醫院,高鵬立即買了些禮品,直奔那裡。楊邦友見到高鵬這麼快就趕到了,不禁一愣,他感覺這高鵬幾天沒班上,可能是著急了,他向醫生叮囑了幾句,領著高鵬就到了市政府。

高鵬跟著楊邦友走進市政府,心裡不由得暗暗高興,人家有親戚在市政府,這回自己的飯碗是有希望了。

走進一間碩大的辦公室,高鵬緊張得連大氣也不敢出。楊邦友向他的那個親戚招呼了一聲:「大伯,您上次說的那個廠還要保安嗎?」

領導看看楊邦友,很和氣地說道:「我不是早和你說了嗎?你要是想去,隨時都可以。」

楊邦友點點頭說:「這回不是我,是我的一個好朋友。進廠做名保安,相信不會為難大伯吧?」

領導問了高鵬的名字,然後打了個電話,這才說道:「行了,你們去吧,我和城北的天鑫廠已經說好了。馬上報到,我今天還有很多事,就不留你們了。」

這是逐客令,楊邦友聽得出來,他領著高鵬快步走了出去。到了外面,高鵬這才小心地問道:「他,他不就是楊副市長嗎?你是他的侄子啊?」高鵬問道,語氣中有著掩飾不住的羨慕。

楊邦友搖搖頭道:「他是我遠房的大伯。前段時間我想換份好工作,結果他介紹我去當保安,我一問,待遇和現在差不多。我想了想,那還不是一樣,所以找了個藉口沒去。假正派,氣死我了。」

高鵬一聽工資和以前差不多,心裡又涼了半截,不過,現在他可乖巧多了,有工作先幹著,起碼比閒在家裡強。考慮到楊邦友母親還在醫院,他便讓楊邦友先走了:「我還是自己去吧,等工作穩定下來,我請你喝酒。」

楊邦友也不勉強,兩個人道了別,高鵬獨自打車趕到了城北的開發區。

城市開發區總共有兩處,城北是先發展起來的,城南是近幾年才開工興建的高新技術開發區。高鵬一直在城南的企業裡上班,對數十公裡之外的城北了解並不是很多,等到他趕到了天鑫廠,不由得心裡狂跳起來,這裡,竟然是家外資企業。看來楊邦友沒有仔細打聽,棋輸一著了。也幸虧如此,要不自己哪有這樣的機會!

高鵬走進去報到,廠裡的人力資源部經理黃明微笑著請他坐下來,高鵬也不客氣,大大咧咧地坐到那張真皮沙發上。黃明問道:「你是楊副市長的親戚?」

高鵬一愣,敢情楊副市長沒有介紹他的身份,他正要說實話,可仔細一想,百忙之中的楊副市長哪有心思關心自己進廠以後的事,不如先冒充一下,工資沒準兒會高一些,於是,他含混地答道:「嗯,他是我大伯。」

黃明顯得興奮起來,走過來拍了拍高鵬的肩膀說道:「那就好,那就好。這樣,你負責保衛科的工作。科長以後就是你了,還有,要把精力多放在工人身上。我們這個廠是外企,要防止工人無故生事。」說著,黃明打量了一下高鵬身上的衣服,掏出一疊錢來,放在高鵬的手裡,「還要置辦一身更好的行頭,知道嗎?」

高鵬雖然貪圖享樂,可對這意外得來的財還是推託了一下,窘道:「這怎麼好意思?我還沒上班呢。」

黃明卻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收下。我讓你收下就收下。不然我就不高興了。以後仰仗你的日子還多著呢。你準備一下,我向老總匯報後馬上送你去保衛科任職。」說著,黃明走了出去。

高鵬只好將這厚厚的一疊錢放在了衣兜裡,他看著黃明的背影,心裡又是高興又是害怕。高興的是,自己終於有了高薪收入,然而,這份收入顯然是因為另一個人。如果有一天穿幫了,那可怎麼辦?

二、罪魁禍首

高鵬很快進入了角色。比起以前的工作來,現在他更清閒,幾乎用不著管什麼事,他只把手下的保安分成三班,一班值勤,兩班守大門,他呢,則在辦公室看報紙抽菸。這些天,高鵬一直想給楊邦友打個電話表達謝意,可是一想到自己冒充楊副市長的侄子這事兒,頭皮就發麻,打電話的想法就擱了下來。

這天下午,高鵬正無所事事地呆在辦公室裡,計劃著今晚去哪裡「K歌」的時候,保安劉奎山走了進來,眼圈紅紅地看著高鵬,叫了聲:「高科長,您,您能幫幫我嗎?」

高鵬忙道:「你說吧。」

劉奎山低聲說道:「我姐病了。家裡沒錢,您能不能借我兩千塊,下個月發工資我就還給您。要不,您代扣也行。」

高鵬樂了:「行啊,你小子也太見外了。不就兩千塊嗎!」說著,高鵬拿出錢來遞給了劉奎山。劉奎山拿了錢,嘴唇哆嗦一會兒,似乎還想說什麼,可是他猶豫著,又走了出去。

高鵬奇怪地想著劉奎山剛才的舉動,這劉奎山是正規大學畢業生,在這家廠裡竟然只做了一名保安,而他只是高中生,卻管著劉奎山,想到這裡,高鵬不禁搖了搖頭。

一個月轉眼就過去了,工資也發了下去,然而劉奎山卻隻字未提還錢給高鵬。高鵬雖說不等錢用,可心裡總是有些不痛快。不管有沒有,抱歉的話總得說一句吧。

就在高鵬不痛快的時候,他接到了一個電話,頓時,他的眼睛瞪圓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這個電話,竟然是楊副市長打來的。高鵬根本不知道楊副市長與這家企業之間的關係,因此,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楊副市長很和氣地問道:「我記得你叫高鵬,對吧?我是楊副市長,在這裡工作怎麼樣?」楊副市長的開場白,嚇得高鵬額上的汗都快掉下來了。

「很好,謝……謝市長關心。」高鵬結結巴巴地說道。

「那就好,你在這裡的保衛科工作,是吧?最近廠裡有什麼特別的情況嗎?」楊副市長顯然沒有馬上掛斷的意思。

「特別的情況?」高鵬想了想,他不知道楊副市長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好半天才答道,「從我來這裡到現在,廠裡好像產量不多。其他的,就沒什麼了。」

「哦。」楊副市長在電話那端說道,「你們明白了吧?產量少,就是利潤少,工資暫時欠下些,很快應該可以解決的。你先回去吧,我等會兒再派人去廠裡詳細了解一下。」說著,楊副市長掛斷了電話。

高鵬覺得剛才楊副市長最後幾個句不是對自己說的,卻像是在向某個人解釋廠裡為什麼拖欠工資的問題。想到這裡,高鵬的頭大了,他立即跑去把這個情況向黃明做了匯報,黃明聽著聽著,臉色陰沉下來:「高科長,你做得好,做得好,見微知著。廠裡會獎勵你的,你先回去,等我電話。」

高鵬還沒走出門,黃明已經向各個班組和車間打電話,了解工人的缺勤情況了。

高鵬剛回到自己辦公室,黃明的電話就追來了:「高科長,你馬上去核實一下三車間那個叫程度的工人為什麼沒來上班。哼,那小子請了假,說妻子得了急病。現在看來卻不是這樣。對,你親自去,去他的家裡。」

高鵬了解了一下程度家的住址,正要出去。只見劉奎山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說是向高鵬請假照顧自己住院的姐姐。高鵬點點頭,他出了門,打了部車,正要駛往程度家,卻看到劉奎山還站在廠門口,高鵬動了惻隱之心,拉下車窗問道:「奎山,你去哪裡?要不,讓司機先送送你吧?」

劉奎山紅了臉,鑽進了計程車,說了個方向,司機加了油門,徑直向那裡駛去了。然而,高鵬卻呆住了。劉奎山說的方向,分明就是程度家所在的位置。這可真是巧了。

劉奎山向高鵬問道:「高科長,您是要去哪裡?」

高鵬也不隱瞞,答道:「程度家。他可能去上訪了。」

高鵬這話聽在劉奎山的耳裡,等于晴天霹靂,劉奎山猛地抓住了高鵬的手問道:「高科長,您,您不會去抓他吧?」高鵬樂了,正要說我哪有這個權利,可劉奎山後面的那句話讓他也猛吃了一驚,「程度可是我的姐夫啊!」

高鵬雖說工作時間不長,可他知道,這個廠有個奇怪規矩,那就是凡具有親屬關係的,一律不準在這裡上班。事實上,這家印染企業裡的工人很少有本地人,大都是從外地招來的民工。工人們來自天南地北,就如同是一盤散沙。這劉奎山怎麼會成了例外呢?

劉奎山看出了高鵬的心思,說道:「我大學畢業後,直接招工進來。所以,他們不知道我和程度的關係。廠裡四千多工人,他們也調查不過來。高科長,您不知道,廠裡的工人苦啊,除去我們保衛科工資能及時發放之外,工人已經有近一年時間一分錢工資都沒有拿到了。事實上,就是以前的工資,也沒有發放到位,算起來,每名工人都有萬把塊工資沒拿到手。」

高鵬驚得嘴巴都合不攏了,全廠的工人被欠的工資加一塊,也就是四千多萬。

劉奎山還在說著:「還有,我進廠也有兩年了。一直沒見到過老總,廠裡就是由黃明負責,聽我姐夫說,黃明以前也辦過企業,他欠工資可是全市出了名的。到了實在維持不下去的時候,他就宣布破產。我覺得這裡面可能大有蹊蹺。我們這麼多保安,全都拿著高薪,想來就是為老闆當打手的。所以,高科長,求求您,放我姐夫一馬吧,就說他沒有去上訪,正在家裡照看我姐呢。不然,他肯定要被開除,那萬把塊錢也會打了水漂。」說著,劉奎山眼裡依稀有了淚光。

三、是禍躲不過

高鵬此時心裡亂成了一團麻。如果劉奎山說的是真的,那這家外企顯然是惡意欠薪。欠下工人這麼多工資,卻給保安發高薪。分明就是利用保安來壓住這批工人,要不,無法解釋四千人的廠竟然會有數百名保安的理由。起先,他還以為是外企管理嚴格呢。再聯想到黃明要把他主要精力放在工人身上,就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那個楊副市長,在這家企業又會充當什麼角色呢?是保護傘,還是對立面?楊邦友是真的不了解這個企業,還是他有意不來?高鵬的背上立即汗溼一片。如果楊邦友是有意不來,那這次自己進廠,就是入了套。

還是劉奎山將高鵬從胡思亂想中拉了回來,劉奎山低著頭說道:「高科長,欠您那兩千塊,下個月您從工資中扣走。我這次的工資又給我姐治病去了。她患了癌症,家裡還有孩子上學,收入全靠我姐夫的工資,您這次一定要放過我姐夫,他也是走投無路了。」

高鵬大度地擺了擺手,說道:「算了,錢就算是我給你的。對了,你姐家我也不去了,你立即給你姐夫打電話,讓他馬上回到家裡來,不要再到處跑了。」

劉奎山感動得熱淚盈眶,千恩萬謝地點頭答應著:「我馬上就打,馬上就打。他這樣鬧,也不是辦法。」

高鵬回到廠裡之後,把程度的事向黃明作了匯報:「程度妻子患的是癌症,我去之後,程度正在家裡。我又給楊副市長打了電話,楊副市長說,他只是聽說廠裡欠了工人一點工資,根本沒有人去市政府上訪。為了安撫程度,我還以你的名義,給他家捐了兩千塊,並讓他儘快來上班。」

黃明看了看高鵬,狡黠地笑了笑,說道:「高科長,我還沒有發現你挺會編的呀。據我了解,你是和劉奎山一道坐車走的,目的地就是程度家。結果,你半路下了車,而劉奎山卻去了程度家。這怎麼說?」黃明說著點起一根煙。

高鵬吃驚得下巴都快掉了下來,這黃明,竟然派人跟蹤自己。既然事已至此,想抵賴顯然是行不通了,想到這裡,高鵬鎮定了一下情緒,淡淡地笑了笑:「就算是這樣吧。我讓劉奎山去程度家,也是一樣的。實話說,廠裡欠了程度工資,他有些氣惱也是難免。劉奎山去了之後,應該能說服他不要鬧了。問題也能解決。」

黃明那張油光光的臉上,立即現出了憤怒,他從抽屜裡拿出一沓材料,扔在了辦公桌上,吼道:「高科長,你自己看吧,實話告訴你,我聽了別人的匯報,說你和劉奎山,一同去了程度家,就起了疑心,你看看劉奎山的個人資料,他的親屬關係是怎麼填寫的?嗯?程度是他的姐夫,你還騙我?今天我告訴你,包括你在內,資料都有問題,你是楊副市長的侄子嗎?」

黃明這句話,猶如打在了高鵬的七寸上,讓高鵬好半天做聲不得。

黃明看了看高鵬蒼白的臉,得意地笑了,又拿出一沓錢來,放在了桌上:「高鵬,從現在起,你的任務是,看住程度;同時,讓保衛科的人每天與各個班組車間取得聯繫,看看有沒有缺勤的工人,如果有,立即調查去向。你這樣做,我可以對你冒充楊市長侄子的事不予追究,並且給你一萬塊的獎勵。那個劉奎山,我覺得事太多了,讓他馬上滾蛋,不要再來上班了。」

此時的高鵬看著桌上的那筆錢,猶豫了。他知道,拿了這筆錢,就意味著從此就得對黃明言聽計從,不拿,自己又如何能走出這扇門。他感覺,這個外企,仿佛就是一張巨型的蛛網,他粘在裡面,再想動,已經是很難了。

高鵬小心翼翼地向黃明問道:「你的意思是……」

黃明冷冷地答道:「就是不要再讓他亂跑了。家裡有病人,現在不是有了劉奎山嗎?你必須得讓程度來上班,而且,至少要保證他呆在廠裡一個星期,不準出門!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看住一個大活人?這哪裡能看得住啊,讓程度待在廠裡一個星期,又是什麼意思呢?高鵬茫然地搖了搖頭道:「我沒有明白,黃經理。」

黃明陰森森地說道:「你讓他明天來上班,他一來,你就找人控制他。廠裡不是空著幾間舊倉庫嗎?那裡是關人的好地方。」

高鵬愣愣地答應了,他慢慢地往外走,可黃明一把拿起桌上的錢,塞到高鵬的手上。平日裡嫌少不怕多的錢,此時卻是那樣的燙手,高鵬感覺自己那隻手像是被蠍子蜇了一樣,火燒火燎地燙。

這一夜,高鵬再也沒有出去玩的興致。他早早地吃過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程度那裡,他已經通知過了;而辭退劉奎山的話,他卻遲遲沒有說出口。該怎麼說呢?那個小夥子很是可憐,這份工作雖說不怎麼體面,可在這個城市,收入還是很可觀的。再說,他姐姐正是用錢治病的時候,辭退這兩個字,對劉奎山的打擊是顯而易見的。

高鵬正是無法入眠的時候,他家的門忽然被敲響了,外屋裡,是母親蒼老的聲音:「誰呀?這麼晚了。」

外面的那個聲音顯得很急促,答道:「是我,大娘,快開門。我找高鵬有急事!」

門咯吱一聲打開了,高鵬也從床上快速地爬起來,胡亂地穿好衣服,然後打開了房門,他要和來人當面對質,問問他自己究竟該何去何從。

四、一路圍堵

楊邦友走進屋裡,看著眼睛瞪得圓溜溜的高鵬,嚇了一跳,忙問:「高鵬,你怎麼了?」

高鵬也不答話,攥起拳頭就向楊邦友揮去,楊邦友一躬身,躲了過去,然後死死地拉住了高鵬的胳膊,連聲問道:「高鵬,你究竟是怎麼了?我,我聽說你們廠裡發不出工資,好心好意地來問你,你卻這樣待我。」

高鵬掙脫開雙手,掏出那一萬塊錢,砰的一聲擲在桌上,吼道:「我以為你介紹我入廠是一番好意,誰知,你和你大伯狼狽為奸,明明是拉我入圈套。狗日的外國那廠子不給工人開工資,卻讓咱給他當打手。你還有什麼話說?」

楊邦友聽著高鵬氣洶洶地說完事情的經過,愣了愣,答道:「果真如此啊。難怪我們昨天去找廠長,問他為什麼又減了我們的工資,廠長說,城北開發區的天鑫廠,還是外國企業呢,卻不開工資。他能給我們一點兒飯錢,就算不錯的了。所以,我今天一大早就去找我那大伯,問了他你這邊的情況,好歹你是我介紹過來的。我大伯跟著就給你打了電話,然後對我說沒這回事。我不放心,晚上才來找你的。」楊邦友說著,一臉無辜的樣子。

高鵬聽到這裡,呆呆地看著楊邦友,他忽然意識到如果剛才楊邦友說的是真話,那今天一大早,去找楊副市長的就不是程度,那自己向黃明表忠心的事,明顯就是錯了。而楊邦友,肯定不是在撒謊,否則,他完全沒有必要晚上到自己家來。

高鵬緊張地思索著,忽然沒頭沒腦地問道:「你說,這家外企會不會來個金蟬脫殼,一下子跑了?」

楊邦友默然半晌,點點頭應道:「如果他們真的欠下工人幾千萬的工資,跑的可能很大。老闆又不在,全讓黃明做主,這裡面肯定是有問題。關鍵在於,我們不知道我大伯在這事裡面所扮演的角色。我們廠長下午還說了一句話,說他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可外國和尚一跑,就無影無蹤了。看起來,天鑫廠的事,有很多企業都知道了。」

倆人正議論,忽然,高鵬的手機響了。高鵬一看,正是黃明,黃明語速極快地說道:「你快來廠裡一趟,打車,半個小時內務必趕到。」高鵬接了電話,向楊邦友看了一眼。

楊邦友一把握住了高鵬的手:「你去吧,看起來你們廠裡出了事。我馬上趕去報案,把這些蹊蹺事說出來。不能讓黑心的外國老闆拐跑了咱中國工人的血汗錢。」

高鵬點點頭,他忽然覺得身上熱血沸騰,在大是大非面前,那些蠅頭小利根本算不了什麼。他的患得患失,與幾千工人的利益比起來,一下子黯然失色。

半個小時後,高鵬趕到了天鑫廠的大門,還沒下車,他就驚呆了,幾十名租住在工廠附近的工人,在劉奎山的帶領下攔在工廠大門。那裡,停了幾輛大貨車,車上,裝著廠裡聲稱報廢的機械,而黃明,就站在其中一輛車上,向工人們喊話:「各位兄弟,廠裡遲發的工資,一定會發給大家的。請大家放心,我們報廢一些舊機械,為的就是進新機械,馬上就可以擴大生產。」數十名值夜班的保安,則手持電棒,準備隨時攻擊鬧事的工人。

這時,黃明看到了高鵬,他興奮起來,喊道:「你們看,保衛科的高科長來了,高科長可是市裡領導家的親屬,你們想想,如果我們惡意欠薪,市領導會饒過我們嗎?他們的親屬會在我們企業裡工作嗎?高科長,快上來,快呀。」工人們正在猶豫,聽到黃明這話,慢慢地散開了,給高鵬讓出了一條路。

劉奎山也看到了高鵬,他攔住了高鵬走向大貨車的去路,喊道:「高大哥,你是好人,別被他們騙了。我是學化工的,這些機械一旦被運走,廠裡就無法生產了,更談不上什麼補發工資的事情。請你相信我,高大哥,我被開除沒關係,你不通知我,我知道,你是不忍心。可是,您,您不能為虎作倀啊。算我求您了,為了我姐,為了全廠的工人,」說著,劉奎山一下子跪了下來,死死地拉住了高鵬的雙腿。

高鵬一把拉起了劉奎山,輕聲說道:「我明白,我全都明白。不要哭,我來,就是為了戳穿他們。」說著,高鵬向工人們喊道,「各位兄弟,劉奎山說得沒錯,黃明他騙人,他是幫著外國人,想騙咱們中國人的血汗錢。我實話告訴大家,我不是什麼市領導的親屬,市領導也沒有我這樣的親屬。今天,我們不能放跑了他,要不以後哭的,可就是咱們廠裡的工人了。」高鵬的話音剛落,幾十名工人又呼啦一聲圍住了大貨車。保安們也慢慢地收起了手中的電棒。

黃明做夢也沒想到高鵬會這樣說,他指著高鵬,氣得咬牙切齒:「好小子,算你狠,不過,也不會有你的好果子吃的。你冒充市領導的親屬,到我們廠裡來要官要錢,我馬上就要報案,讓公安來抓你。」

高鵬輕蔑地一笑,嚷道:「好啊,我已經報過案了,公安局馬上就會來人,你儘管去說。老子不怕你!」黃明聽說高鵬已經報了案,正在將信將疑之時,警笛聲由遠及近,很快來到了廠門口。帶隊的竟然是楊副市長。

楊副市長看到了高鵬,忙搶上前握住了高鵬的手,誇道:「好小子,難得,難得。要不是你和邦友,我這個分管招商的副市長,恐怕也得進監獄了。告訴工人們,欠薪的事,我們一定會妥善處理好。」說著,楊副市長一揮手,全副武裝的警察很快控制了黃明和一群保安。在黃明的供認下,幾名刑警快速地趕往了市內的一家涉外賓館,天鑫廠的老總正在那裡等待黃明給他帶去好消息呢。

劉奎山緊緊地拉住高鵬的手,說道:「高大哥,這次要不是你,就讓這些人逃掉了。」

高鵬哈哈一笑:「你才聰明啊,書沒有白讀,這些工人都是你找來的?」

劉奎山點點頭:「我被廠裡通知除名,趕來取鋪蓋,正碰上他們裝運機械,所以,臨時找了一些人。這下可好,打碎了你的飯碗了。我還欠你的錢呢!」

「那不急,只盼著你姐能儘快治好就行,」高鵬正色道,「只要咱們有力氣,還愁沒飯吃。我倒應該學學你,多掌握些知識才行呢!」說著,他和劉奎山對看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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