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遇鬼
2025-02-24 22:45:35
光緒二十三年,大清帝國已經像是垂暮的老人了。加上洋毛子折騰革命黨鬧,好不熱鬧的亂世。但百姓還得活;生意還得做。儘管京城亂成了粥,太原府的郭山還是得來京辦事。夜宿在了喜來客棧。
這家客棧是一對漢人夫婦所開,郭山每回進京都住這裡,算是熟客了。客家招呼了郭山,道了安就回房去了。
郭山為東家辦事,常年走南闖北,在外倒也如同在家一般。但是這夜卻難以入睡。於是挑燈下炕,在八仙桌邊坐定,拿起玉嘴菸袋吸起旱菸來。
時令已過秋風,客房後院的花園秋蟲聲聲,涼風陣陣。喜來客棧地處城外,此時時近二更,夜裡更是寂靜,少有人聲。
放下菸袋,聽著秋風瑟瑟,想到不能在家照顧老母幼子,不由的唉聲嘆氣鄉愁襲來。趴在八仙桌邊似睡非睡昏昏沉沉。
深夜房門忽地被風吹開,涼風撲面而來。風中帶這涼氣,還有著些聲音,好像隱隱約約有人聲在叫:郭山——郭山——,而且那聲音竟然是地道的太原府口音。郭山驚醒,只見眼前燭光跳動,客房裡還是自己孑然一身,哪有別人.郭山去關門,暗自笑話自己思鄉太甚,以至錯聽到了鄉音。
可就在關門的瞬間,看見黑洞洞的門口呆呆的站立著一人,郭山嚇了一跳,以為是賊,就喝了一聲。那知那人開口了:兄弟是太原府的人吧!
郭山大喜過望,從來人的口裡聽到地道的太原府鄉音!原來是太原府的鄉親啊!他鄉遇故人!
郭山上前牽手道:房外秋涼,快進來!快進來!就拉著那人手往房裡走,牽手間覺得那人的手像冰一樣冷,但郭山並沒細想,只想是屋外呆久了,所以才涼。
遇到鄉親郭山滿心歡喜,挑亮了燭燈,泡上好茶。才細看了看來人,那人稍胖,五十來歲,穿著絲質的白色馬褂,瓜片小帽,腦後的小辯油光發亮,像是個富有的人。但是進來卻呆呆坐著沒有表情,郭山見他面色煞白以為是受了秋寒,遞過熱茶。
「大叔屋外受涼了,趁熱喝口茶吧。」
「我就住你隔壁,夜裡想抽袋煙,剛好菸葉用完,夜裡又沒處去買,所以打攪小兄弟討口煙抽。」
「哪裡是打攪,我也正思鄉心切難以入睡啊,那知就遇到了同鄉。咱們應該喝上一杯,只是夜深不想打擾店家了。」
「來日方長,我只是來吸袋煙就走,有空改日一定來打擾。」
郭山裝了煙遞過去,沒見那人點菸,已經有煙從嘴裡吐了出來。郭山很是驚奇,不知道這位同鄉用了啥異術,想是大叔久居京城學了些洋人的異能。磕清了煙鍋,放下煙杆道了謝,那人起身就走,走得很慢,細細觀察原來他腿上可能有疾,走路腿不打彎,全靠腳尖點地。
郭山也沒多想,只覺京城的客棧偶遇同鄉,真是滿心的歡喜。一覺就睡的天光大亮。
催錢結帳,票號匯兌,郭山忙到了天黑。當時天下已經大亂,掌柜生意難做,郭山十歲就跟上了掌柜,視掌柜如家父一般,那有不拼命幹活的道理。回客棧時已是天上繁星點點,路上行人稀少。出門在外孤身一人,想起店裡的同鄉,就在眾香齋買些醬肉小菜,路過酒鋪又打了些汾酒。
回到客棧,本想邀請那位同鄉,敘敘家鄉的舊事,卻見隔壁房門緊鎖,不知去向。只好半開著門,等那位鄉親。
月上枝頭,郭山早已飢腸漉漉,還不見同鄉回來,於是就自己先吃喝起來。大概是孤獨苦悶,沒幾杯下肚郭山就覺的昏昏沉沉,爬在八仙桌邊睡著了。
半夜,一股涼風吹來,郭山醒來打了個寒戰。才想晚上等同鄉所以沒有關門,就披了件單衣去插門。
街上的更夫「梆梆梆」敲了三下,拖著長音喊了些注意防火、防賊一類的話。郭山想起昨晚匆匆一面也沒多聊,現在已是三更半夜了也不知同鄉回來沒有,反正也是隔壁過去看看也方便。
隔壁的客房依然掛著把銅鎖,快到中秋了,客店裡沒多少客人,月光下小店一片死寂。
郭山嘆口氣轉身回房,驚奇的看見八仙桌邊坐著昨晚的那位同鄉!在忽閃的燭光裡,嘴裡含著郭山的菸袋鍋,青煙嫋嫋……
郭山雖然有點詫異,但還是斟滿了一杯酒。首發鬼故事大全www.guidaye.com
那位同鄉貪婪地聞著,慘白的臉有了些紅光。他感慨道:好久沒喝到汾酒啦!郭山舉起杯:那就幹了吧!
同鄉嘆口氣說:我說出來你也不要害怕,你我其實是人鬼殊途啊!不過你也沒什麼害怕的。鬼又能怎樣!不是嗎?你不見那官老爺、洋毛子想讓誰變鬼誰就得變成鬼,我作了鬼了卻不能讓他們也變成鬼!……你不要怕,我聽到你的鄉音,不由的想到了家鄉,才出來見你的,你不要見怪……
郭山沒害怕,跟那為已經作了鬼的同鄉聊了整晚,天快亮時同鄉說要走了。
他還是腳尖點地,腿不打彎,慢慢的走了。只留下桌子上滿滿的一杯汾酒。
店主夫婦講起了那位同鄉:他是隆欣源票號的二當家的,姓馮。大家都叫他馮二爺,管京城的這家店。後來洋毛子開了什麼銀行,開始沒生意,可洋鬼子鬼點子多,先買通了在隆欣源存著大量銀子的朝官,然後又派人到處放風說隆欣源沒銀子啦,於是形成了一股擠兌風潮。硬是把隆欣源擠得關門了。二爺的失意的那些天就在我們的小店裡,這裡偏,二爺想靜會兒,他要想辦法再把隆欣源開起來,聽說找了幾個股東,二爺都準備從其他分號往這裡運銀子了。可有天晚上,二爺死了,就死在你的隔壁房裡,是被洋槍打死的。
郭山替掌柜結完事,在店家的帶領下,拜祭了馮二爺城郊土坡上的孤墳。在墳頭灑了一壇沒開封的汾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