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貓傳評價為什麼這麼低(5年後再看妖貓傳)
2023-11-09 05:22:36
《妖貓傳》原本想叫的片名是《遣唐使》,這來自於片中主角空海特殊的身份,空海在歷史上確有其人,他是第16代遣唐使。
自630年至894年間,日本多次派遣唐使者入唐學習中國文化,每次遣唐使團的規模在一兩百人左右,囊括各個行業。
他們將在中國學習到的政治體制、文化宗教、發明技術等傳回日本,還有的遣唐使也會選擇在中國終老。
公元804年,空海搭乘遣唐使船從扶桑來到大唐,次年到達長安。
作為留學僧,師承慧果大師求學密教,806年結束學習回國。
夢枕貘一直都想寫這位「日本最偉大的宗教家」,因此下筆《沙門空海之大唐鬼宴》,也就是《妖貓傳》原著小說。
2018年2月24日,《妖貓傳》在日本上映,換了《空海-美豔王妃之謎》這個名字。
日本版海報,把染谷將太放在了中央,阿部寬也被安排在了顯著位置,這讓人產生了染谷將太是男一號的錯覺。
很多上了年紀的日本觀眾奔著「空海」二字而去,以為那是一部講述空海和尚一生故事的電影,結果看得一頭霧水。
《妖貓傳》在日本雖然取得了17億日元、130萬觀影人次的好成績,但叫座不叫好,日本觀眾紛紛吐槽被騙了。
而在那之前的兩個月裡,《妖貓傳》在國內也經歷了同樣的遭遇,砍下5.3億票房,口碑卻並不理想。
《妖貓傳》到底好不好看,也成了中國影史留在2017年的一樁懸案。
五年後重看這部電影,關於它是否被低估,值得再次討論。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陳凱歌鏡頭裡的白樂天,板著面孔出現,他拿著紙筆,在皇宮記錄自己的見聞。
白樂天,即白居易,人稱「詩魔」。
歷史上白居易是一個「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人。
因為心直口快的毛病得罪權勢,被貶至江州。
被貶後依然我行我素,怡然自得地和詩友、僧人到處遊玩,寫詩。
他是一個以妓樂詩酒放縱自己的人,在他詩中能找到的有名之妓就達十幾個。
原著小說《沙門空海之大唐鬼宴》中,空海就是在妓院裡見到了白居易的詩的。
那是一首未完成的詩,其中就有雲「漢王重色思傾城」。
沒有《長恨歌》,長安城就只是一座普通的長安城。
但沒有長安城這個多事之地,或許也就沒有白居易,應該說他跟長安城,就是相生的。
而《妖貓傳》一切懸疑的謎底,也都是他寫的這首《長恨歌》。
《妖貓傳》裡,白居易寫下《長恨歌》的時候,距離唐玄宗和楊貴妃的故事應該已經隔了兩代皇帝。
但所有人都還在迷戀楊貴妃,因為她天生麗質,因為她被皇帝寵幸,因為她全家被殺。
楊貴妃這個謎一樣的女人,在歷史隔了兩代皇帝以後,還在牽扯著一位大詩人的思緒。
從第一個死掉的皇帝,到第二個死掉的皇帝,從朝廷的政治風雲,到民間的奇人異事,這些都一點點組成了白居易的詩句,成為一個詩人心中的真相。
他希望《長恨歌》成為曠世傑作,而他所選擇的創作素材使其具備了這種可能。
唐玄宗和楊貴妃的愛情,以悲劇終結,兼具江山與私情孰輕孰重的永恆話題。
創作《妖貓傳》的陳凱歌,多少有點像創作《長恨歌》的白居易,借一個偉大盛世,訴說尋常動人的愛情。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拍攝《妖貓傳》,陳凱歌選擇了臺灣省演員張榕容飾演楊貴妃,原因是她的混血身份,更貼近野史上關於楊玉環有胡人血統的記載。
陳凱歌眼中的楊貴妃,和人們傳統認知的不一樣,因此他不想選一個流量明星去演,他要拉開角色和觀眾的距離感。
歷史人物或事件,總有各種各樣的說法。
楊玉環的身世便是如此,正史上記載,楊玉環出生於正統漢室弘農楊氏。
然而,也有很多關於她有胡人血統的說法。
其一來自於日本人金井之忠發表的《李唐源流出於夷狄考》一書中的研究;另外,當時盛唐的強大和開放,對待外邦的包容態度,也讓很多學者提出了這一論斷。
陳凱歌認為,在經過南北朝的民族大融合之後,包括皇室在內,北中國已經鮮有純正的漢人血統,出現一個擁有胡人血統的貴妃,也是很正常的情況。
而他選擇張榕容來演楊貴妃,也是為了對一個問題做出自己的解答:
那就是,雖然楊玉環的美貌可以羞花,得到了唐玄宗的重寵,可美貌的人多了去了,為什麼一定是她呢?
她一定有其他的價值,而這個價值就是她胡人的身份。
它能夠讓四周鄰邦覺得,有我們的血統的女子,都能受到大唐君主的寵愛,從而產生賓服的心理。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確定讓辛柏青飾演李白之後,陳凱歌向他推薦了一本書,郭沫若寫的《李白與杜甫》,並告訴他:「不用準備什麼,養養浩然正氣就行了。」
進組後,陳凱歌找出一張李白的畫像,他希望辛柏青的妝就按照這個方向去化,輕輕的鬚髮,唇胡還打了一個彎。
辛柏青扮上後,全劇組的人都說像極了。
陳凱歌看了之後更是大喜,開始和辛柏青聊天,聊李白,聊大唐,邊走邊聊就來到了現場,直接說了句:「不用走戲了,咱直接拍!
拍了一遍後,陳凱歌說:「這個就是李白,李白就是這樣,都對!」。
辛柏青作為演員的那種自信心一下就上來了,他對李白的理解跟導演也搭在一起了。
之後的拍攝就特別順利,第一天就拍了9個鏡頭,原本以為會是二十天的工作量,結果兩天就收工了。
每次開拍前,辛柏青都會喝酒,但不多喝,就一瓶蓋。
他覺得演這種醉酒的戲,嘴裡必須要有酒氣,以便讓自己覺得自己處在一種醉醺醺的狀態。
片中李白念出「雲想衣裳花想容」時,加了個「唄」字,這是陳凱歌在現場臨時想到的。
一個舉重若輕的「唄」字,把之前劇情裡李白有多麼牛、白居易有多麼崇拜李白都連上了,大有「佳作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之意境。
李白在片中的戲份很少,但十分重要,他的出現,不僅是那場盛會的高潮,也象徵著李隆基和楊玉環愛情甜蜜期的高峰。
如今沒有人見過李白,就算是流傳下來的畫像也並不一定準確,陳凱歌也只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在《妖貓傳》中塑造了李白的形象,但卻驚豔十足,成為影片的一個亮點。
極樂盛宴
攝影師曹鬱用光線設計出夢境般的場景,讓觀眾感受到另一個世界的未知和新鮮。
每一處,都是想像力的綻放。
花萼相輝樓,玄宗為貴妃生日大擺筵席的地方,是《妖貓傳》重頭戲的所在。
當中牽涉許多官家與民家的物品,上至高塔、神獸,下至屏風、布幔,大小道具極其多元,團隊近百人參照海量的唐代資料後做出。
哪怕是一個胭脂水粉攤位,道具組也參照了許多古畫,細緻準備好銅鏡、鏡架、掛件、香包、化妝盒、胭脂、水粉、團扇等商品。
《妖貓傳》的道具,不只是空有其表,而是根據使用需求來進行打造。
使得每一個物件,都有時代的觸感,也都有鮮活的氣息。
無論是皇宮,還是白民易、陳雲樵的住處,所有的木箱、木盒全部能夠打開。
哪些放聖旨、哪些放檔案、哪些放皇帝生活起居的記錄,也都有嚴格規定。
頗具恢弘之氣的天子藏書閣,就要做出60多個書架,裡面的轉軸則做了36000多個,其中可打開的轉軸就有10000多個。
琵琶、鼓、簫、尺八等多種樂器,全都師出有名。
張天愛跳舞時旁邊的桌子,完全按照唐朝的犀皮漆工藝做出來的,桌子的邊角是唐朝流行的螺鈿工藝做的。
道具組通過文物考究、文字考察,對唐代的許多瓷器、金銀器,進行了極為細謹的恢復。
《妖貓傳》神妙而可怕之處,是讓許多現世無法得見的器具,都有了重見天日的可能,在普通觀眾未必留神的地方也做足文章。
花萼相輝樓極度繁華後也有凋敞之時,陳凱歌要求,在榮的時候要極致的奢侈的榮,枯的時候也要特別生活化的枯。
於是,門窗掉色、金屬件腐蝕、樹藤枯扁的厚度與掉色的程度,柱子風化20年的樣子,都要考究。
陳雲樵宅邸的枯景,前期工作就花了半個月,布置起來更是用了一個多月。
當那座充滿情調的府苑一夜之間雜草叢生,蛛網密布,一道裂縫一撮塵土,都是匠心所在。
陳凱歌是一個特別喜歡摳細節的導演,電影中的桌子、椅子,在唐朝時的高度是多少,製作方法是什麼,都有嚴格的要求。
因為這種既「大氣」又「小氣」的製作理念,《妖貓傳》上映後,不僅震撼了觀眾,也獲得了多個美術、視覺和造型的獎項。
夢回長安
《妖貓傳》雖然是奇幻片,但全片背景只有3%是綠幕,其餘全是實景拍攝。
陳凱歌花費了六年時間,在襄陽建造了唐城影視基地,作為片中故事的場景一一長安的取景地。
唐城影視基地包含城樓、宮殿、街市、宅院、寺院五大片區,其中有皇宮、青龍寺、長生殿、花萼相輝樓、胡玉樓等建築。
從影片呈現的效果來看,在唐城的實景拍攝,還原了當年長安城的宏大,也展現了盛唐時期的絢麗多彩和華美壯闊。
《妖貓傳》表現的唐朝生活環境,多是對上層階級的還原,是基於當時的美學特徵和遺留下來的文化、建築的特色而設計出來。
陳凱歌用俯拍、跟拍等方式,動態地呈現了長安城裡的奢華景象。
古時長安城內被八水環繞,襄陽的唐城,把漢江水引入城內八條水系,形成活水,又建造了八座橋梁,重現「八水繞長安」的城市格局。
拍攝白樂天、空海以及陳雲樵去往當時的「娛樂中心」胡玉樓這場戲時,陳凱歌利用水繞長安的特點,把夜晚的長安拍出江南水鄉的感覺。
燈火輝煌,樓閣林立,倒映水中,盛裝的藝妓與文人雅士雲集。
作為當時世界的強盛之國,常有四海前來進貢、留學的外國人出沒,胡玉樓裡因此也有了胡人藝妓。
他們跳著異族的舞蹈,藉此亦可窺得長安的盛世之景。
除此之外,陳雲樵宅、皇宮以及其他生活起居場景,也同樣可以表現出唐朝文化的大氣。
影片拍成之後,唐城並沒有就此荒廢,景區後來的發展是良性的。
它在建造時就選擇向現代化景區靠攏,配套設施和遊客體驗都屬上乘,建築物雖然也是仿古景觀,但卻是一個有活力的年輕景區。
到此遊玩的遊客,特別是在欣賞了夜景之後無不給出了肯定的評價。
貴妃之死
陳凱歌說:「楊貴妃之所以名留青史,仍在於她的命運。」
755年的安史之亂就因朝政腐敗、兵力空虛而起,共歷八年,最終北方經濟敗壞、中央集權削弱、少數民族突破邊防,巔峰不再。
就在爆發當年年末,玄宗攜貴妃等人逃往蜀地途中,在馬嵬坡遭遇謀反,楊門全部殞命。
對於貴妃之死,說法不一。
有說她被為求自保的玄宗賜白綾自縊,有說高力士把她帶到佛堂勒死;
或是佛堂前的梨樹下縊死,也有說她被亂軍所殺,血濺馬坡,甚至還有說她吞金而死。
更奇妙的說法,則是楊貴妃並未死在此時此地,而是順利東渡蓬萊。
原著作者夢枕貘安倍仲麻呂這一「親歷者」事後給好友李白寫信,道出當年如何通過黃鶴的「屍解大法」,讓貴妃假死假葬,好把她帶到倭國。
《妖貓傳》順著夢枕貘的異想,堆金砌銀地讓楊貴妃夢回大唐。
再度經歷這繁盛極了而又冰冷極了的生死後,她將是恩怨情仇的中心,咒術大戰的緣起。
而那在花尊相輝樓寫就《清平調》的李白,理應協助她東逃的阿部仲麻呂,被妖貓附身的春琴,苦於如何在《長恨歌》中描繪這曲悲歌的白居易,都由此翩翩轉起。
電影還做了一個調整,書中身為劉仲虛之孫的劉雲樵,轉化成陳玄禮之子陳雲樵。
劉仲虛曾在安史之亂時陪伴玄宗逃往蜀地,而陳玄禮則是當時隨駕禁軍之首,與楊家眾人之死關聯很大。
當爺孫輩分拉到父子輩分,50年前的故事也就縮成了30年。
這是黑貓驚世駭俗的生存時限,也由此,它成為這些怪事的見證者。
借其目光,陳凱歌看得見楊貴妃的悽涼,更看得見她的氣量,那種「高於反抗者」的力量,「先於生命而出現」的愛,都在裡面灼灼燃燒。
那個時代的信仰、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楊貴妃,終歸還是絕望地死在了石棺之內。
盛世時是錦上添花,衰敗時是替罪羔羊。
如此多舛的命運,也是陳凱歌最熟悉的主題。
影片抓住史料的空白部分,構建了另一番理論。《妖貓傳》中怪力亂神的道士和法術,使得這些謎團更加難解。
這些超現實的魔幻填平了史料和虛構間的溝壑,為這段大唐歷史提供另一種可能的想像。
陳凱歌
對於一部電影的評價,常常分成兩派:一派認為電影要好好地講一個故事,另一派支持電影要拍出一種感覺。
導演也分兩派,有的認為藝術服務於人性,有的認為藝術高於一切。
顯然,陳凱歌是後者。
對於陳凱歌的評價,也總有兩種極端:一種是說他這輩子只拍過一部好電影,另一種是說,他這輩子一部好電影都沒有拍過。
這樣的說法有失公允,先不說《霸王別姬》之前的《黃土地》、《孩子王》,後期的《荊軻刺秦王》、《風月》、《和你在一起》、《搜索》也都是拿得出手的硬貨。
可即便如此,陳凱歌依然經常遭到帶有偏差性質的質疑聲。
從影四十年以來,陳凱歌只執導了15部長片,這就造成了一個糾結的狀態,他總想在一部電影裡加入更多的東西。
而理想派總是和創新這兩個字糾纏不清,又或許是《霸王別姬》的成就太高,執拗的陳凱歌一直想著創新,也就誕生了《無極》、《道士下山》和《妖貓傳》。
在自己之前的光環和世人的過高期待之下,陳凱歌傾力於創新的作品就像下山後的何安下一樣:
不能完全地出世,也不能完全入世,而是徘徊在出世與入世之間。
也許,用此來形容《妖貓傳》,也是恰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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