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故事:第四妓
2025-02-24 03:23:25
安平縣的馬武是個算命先生,會一點粗淺的道術,靠給人算卦為生。因為道術不精,算卦時靈時不靈的,生意很是慘澹。
為了使自己的生意好轉,馬武經常向別人吹噓自己是非常有名的茅山道士一眉道長的弟子,能和鬼神通話。
只可惜人們可不管馬武是誰的弟子,只關心馬武算命靈不靈。
於是馬武的生意還是不好,日子過得很是貧困。妻子劉氏因為吃了上頓愁下頓,身體一直不好,連孩子都懷不上。
這天下午,馬武正在百無聊賴地守著算命攤子,衙役楊森突然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也不說話,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馬武。
馬武嚇得連忙站起身來,詢問楊森有什麼事。
楊森道:「我們縣太爺有請。」
馬武惴惴不安地跟著楊森來到了縣衙,拜見了吳縣令。
吳縣令看了馬武一眼,問道:「聽說你學過道術,是真的嗎?」
馬武以為吳縣令要找自己算卦,連忙回答道:「回稟縣令大人,小民跟著師父一眉道長學了十年的道術,能和鬼神溝通,一般的驅鬼除魔,算卦佔卜都不在話下。」
吳縣令瞄了馬武幾眼,漫不經心地道:「如果是這樣,那縣衙缺捕頭,你就來擔任捕頭一職吧!」
這簡直是天上掉了一個大餡餅,馬武都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喜不自勝地道:「當然可以……我……哦,小民很願意為……」
吳縣令皺著眉頭,打斷了馬武的話,道:「先別忙著高興,當了捕頭就要給本縣辦事。你明天一早就來上任。上任後,先把羅貴榮的案子給破了。」
說完,吳縣令擺了擺手,示意馬武可以出去了。
於是還沒回過神來的馬武又被一瘸一拐的楊森送出了縣衙。
站在縣衙門口,馬武不由得把自己的大腿使勁地捏了一把,疼得嘴巴一咧,這才相信自己沒有做夢,他莫名其妙地當上了捕頭了。
他再也不是街頭貧困潦倒的窮算命的,而是人人見了都要恭恭敬敬地打招呼的馬捕頭了。
馬武興高採烈地回到家,告訴妻子劉氏,他當上捕頭了。
劉氏不屑地「哼」了一聲,嘲笑馬武白日做夢:「整個安平縣都沒人了嗎,縣太爺要找你做捕頭?莫非有哪個鬼犯了法,要你去抓鬼不成?」
馬武一聽這話,也不再興奮不已了,而是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是呀!縣太爺為何要自己去當捕頭呢?難道真的是為了抓鬼?可如果是要抓鬼,只要縣令大人下個命令,不當捕頭也可以抓啊!
就這樣,馬武想了又想,怎麼也想不通吳縣令為何突然任命自己做捕頭,一晚上都沒睡好。
第二天,馬武頂著兩個黑眼圈,沒精打採地來到了縣衙。
吳縣令有點嫌棄地看了一眼馬武,道:「衙門裡原來的捕頭羅貴榮死得十分蹊蹺,你先去看看屍體,了解一下情況。如果你把羅貴榮的案子破了,那你就可以領賞,繼續做捕頭。要是破不了,就等著挨板子吧!」
馬武一聽,目瞪口呆,吳縣令這是什麼神操作?破不了案,就從大街上隨便拉一個人來頂缸!這衙門裡的人都破不了的案子,我一個啥也不懂的人能破?
馬武神色慌張,還想推辭幾句,吳縣令已經走了,馬武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楊森帶著換上了衙門公服,正式走馬上任的馬武馬捕頭去看羅貴榮的屍體。
途中馬武哭喪著臉問楊森:「安平縣那麼多人,為何會選中我來當捕頭?」
楊森嘆氣道:「整個安平縣就你一個人會道術,不選你選誰?」
「為何會道術的人就要當捕頭啊?」馬武苦笑著問楊森。
「馬捕頭大人,你就別問那麼多了,等你看過羅貴榮的屍體就知道了。」楊森道。說著,加快了腳步,帶著馬武進了停屍間。
停屍間裡只有羅貴榮一具屍體,楊森上前,把蒙著羅貴榮的白布揭開。
馬武壯著膽子一看,羅貴榮眼睛閉著,嘴巴張著,肌膚蒼白,並沒有什麼詭異之處。
見馬武一臉疑問地看著自己,楊森把整塊白布都給拉了下來。
一具赤裸裸的屍體出現在馬武面前。馬武一看,倒抽了一口冷氣。
只見羅貴榮的小腹處有一個血淋淋的窟窿,他的子孫根和子孫袋竟然都沒了。
「這是誰和羅……羅貴榮有那麼大的仇啊?」馬武驚訝道。
「說起來都令人沒法相信,和羅貴榮有仇的就是他自己。」楊森嘆氣道。
「為何這麼說!難道……難道是他自己把自己割成了太監?」馬武瞪大了眼睛。
「確切地說,不是割,是咬下來的。」楊森道,「我們發現他的時候,他的頭緊緊地夾在兩腿之間,嘴裡塞著他的子孫根和子孫袋……我們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他的頭從兩腿之間拔出來。可是……當我們想把他嘴裡塞著的那個……東西取出來的時候,他竟然一邊詭異地笑著,一邊把那些東西嚼碎了,全咽了下去……然後才斷了氣。」
馬武張著嘴巴,一臉的不可置信:「還有這樣的事?」
楊森點頭:「羅貴榮死得實在詭譎。那天黃昏,他獨自一人出了縣衙,一晚上都沒有蹤影。後來天亮了,一個乞丐來報信,我們才在一個破廟裡找到了他……」
「我現在知道縣令大人為何要讓我當捕頭了。」馬武恍然道,「縣令大人肯定認為羅貴榮的死和鬼神有關,所以才會……」
楊森苦笑著打斷了馬武的話:「馬捕頭莫怪,其實是我推薦你當捕頭的。羅貴榮死後,縣令大人本來是要升我做捕頭,負責羅貴榮的案子的。可我查了好些天,一點線索都沒有,天天都被打板子……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說著,楊森低下了頭。
馬武有點無語地看著楊森。自己是會道術,可自己會的那點道術根本就是三腳貓。
這楊森也不動點腦筋想想,自己要是道術高深,又怎麼會一天到晚都沒有幾個生意,窮得叮噹響!
看完了屍體,馬武和楊森回去復命。
吳縣令冷聲問馬武,破羅貴榮的命案,有沒有把握。
看著吳縣令威嚴的樣子,聽著吳縣令嚴厲的語氣,馬武已經到了喉嚨的「沒把握,要辭職」的話又默默地咽了下去,結結巴巴地回道:「有……有幾分把握。」
「那就好!希望馬捕頭能儘快破案。還有半個月,上面就會派人來安平縣查問羅貴榮的案子。到那時候,如果羅貴榮的命案還沒破,造成了不好的影響,本縣就唯你是問!」吳縣令板著臉道。
「啊?!」馬武的臉更白了,心裡把楊森罵了個半死。
看著馬武那愁眉苦臉的樣子,吳縣令也是煩心不已。
那羅貴榮是吳縣令的頂頭上司羅知府的親戚,平時吳縣令看在羅知府的面子上,就對羅貴榮要客氣幾分。
沒想到羅貴榮突然沒了命,還死得那樣詭異。
吳縣令也是沒有辦法了,對羅貴榮的事他是知道一些內情的。
羅貴榮詭異被殺案不好破,吳縣令也不想破,他就想做個樣子給大家看,自己不是沒有破案,只是破不了而已。
他就想讓別人認為,為了破羅貴榮的案子,他真是盡心盡力了,不但宣布誰破了案,獎賞二十兩銀子,而且連個算命的都提拔起來做捕頭,還天天督促著……如此還不能破案,也是羅貴榮命該如此了。
當然案子破不了,羅知府肯定會不高興的。不過羅知府要如何拿馬武撒氣,吳縣令就不管了。一個窮算命的,就算被羅知府打死了,也沒多大的事。
被吳縣令一威脅,馬武可是一點也不敢掉以輕心,強忍著恐懼又去查看了一趟屍體,還請楊森把羅貴榮的情況再詳細地說一遍。
楊森告訴馬武,羅貴榮並不是安平縣人,他原來在雲州府當捕頭,半年前才來安平任捕頭的。
「那羅貴榮為人如何?有沒有什麼仇家?」馬武問道。
「羅貴榮為人和氣,很是仗義疏財,衙門裡誰有個難處他都肯幫,大家都覺得他是個好人。而且他來安平縣這半年,深居簡出的,很少和人交往,應該不會和人結仇。不過來安平縣之前他有沒有仇人,我就不知道了。」楊森如實回答道。
「那羅貴榮為何會來安平縣任職?他的家人也來了安平縣嗎?」馬武皺起了眉頭,又問道。
「羅貴榮為何來安平縣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他是孤身一人來的安平縣。」楊森道。
想了想,楊森又補充道:「縣令大人應該知道羅貴榮為何來安平縣,馬捕頭可以去問問他。」
聽到要去問吳縣令,馬武不由自主地把頭一縮。但為了不挨板子,馬武還是硬著頭皮又去找吳縣令。
吳縣令有些意外地看了馬武一眼,命書辦把有關羅貴榮的文檔拿來給馬武看。
馬武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那羅貴榮二十四歲,妻子姓李。因為李氏一直沒有生孩子,又納了一妾,姓範。
在雲州府任捕頭時,羅貴榮盡職盡責,協助羅知府把雲州府治理得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只因羅知府是羅貴榮的堂叔叔,怕人說閒話,才讓羅貴榮來到安平縣任捕頭一職。
看完了文檔,馬武覺得有些怪怪的,讓羅貴榮來安平縣的理由也太敷衍了,裡面只怕另有隱情。
馬武壯著膽子,多問了吳縣令幾句,流露出了想去雲州府查一查羅貴榮的念頭。
吳縣令板著臉道:「本縣不太清楚羅貴榮在雲州府的事。不過,如果你想去雲州府查問一下也不是不行,只是來回的盤纏你要自己出。」
馬武一聽,立刻打消了想法,他哪有錢去雲州府。
「給你三天時間。如果三天之後,你還是毫無頭緒,就打你十大板。」吳縣令面無表情地道。
馬武立刻覺得屁股隱隱作痛了。他苦著臉還想求求情,讓吳縣令多給幾天時間,可吳縣令一甩袖子,已經走了。
時間過得飛快,一晃,三天就過去了。
這三天裡,馬武四處找人查問有關羅貴榮的情況,一刻都沒休息。
可是羅貴榮來安平縣才半年,又不太和人交往,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知道他的人又和楊森說的差不多,都說羅貴榮心善,不吝錢財,是個好人。
查問了三天,什麼有效的信息都沒有問到,馬武被吳縣令下令打了十大板。還威脅馬武,再給馬武五天時間,五天過後,案子再無進展,仍然十大板伺候。
馬武挨了板子,雖然打板子的衙役手下留情,高起輕落,但屁股仍然疼得要命,只能一瘸一拐地回家。
回家的路上,馬武氣惱極了。當了這個狗屁捕頭,辛苦了三天,什麼好處沒有得到,倒是得了十大板。回到家還要被妻子埋怨,三天沒去擺攤,一文錢都沒有賺到,眼看兩人就要餓肚子了。
馬武一邊氣憤地嘀咕著,一邊走,突然有個什麼東西把他的腳硌了一下。
馬武氣得正要把那個東西踢飛,一看,竟然是一大錠銀子。
馬武把銀子撿了起來,掂了掂,沉甸甸的,大概有十兩。
這下可發財了,馬武把銀子往懷裡一揣,心花怒放,連屁股都不覺得疼了。
馬武高高興興地正要走,突然看到一個老人神情焦急,東張西望地走了過來,他邁不開步了。
老人肯定是銀子的失主,馬武心想。
果不其然,老人看到了馬武,躊躇了一下,試探著問了一句:「這位小哥,你看到這兒有掉落的十兩銀子嗎?」
馬武猶豫了一會,還是把銀子掏了出來,問道:「我剛才在這兒撿到了銀子,不知道是不是老伯您的。」
老人眼睛一亮,接過銀子,看了看底部,高興極了:「是我的銀子,你看,下面鑄了個宋字,老漢我就姓宋。」
馬武看了看銀子下面,果然有個小小的宋字。
宋老伯的銀子失而復得,非常感謝馬武,一定要請馬武去家裡做客,吃頓便飯。
馬武有點不好意思,連忙推辭。
宋老伯熱情極了,說他家就在附近,拉著馬武就走。
馬武想著,回家去也只有野菜粥喝,就到宋老伯家裡吃頓好的。如果可以,就厚著臉皮帶點回去給妻子吃,也讓妻子吃點像樣的飯菜。便半推半就地跟著宋老伯來到了宋家。
還沒進門,宋老伯就大著嗓門高興道:「道長,道長,銀子找到了,您果然算得太準了。」
一個白髮長眉,仙風道骨的老道士走了出來,笑呵呵地道:「貧道就說你不會失財的,你還不相信。」
宋老伯心服口服地點頭:「道長好本事,必須得喝上幾杯再走。」
老道士笑著答應了,轉眼看到了馬武,微微皺起了眉頭,問宋老伯道:「這位小哥應該就是撿到你銀子的人了?」
宋老伯拍了拍馬武的肩膀,調侃老道士道:「可不是,幸虧遇到了他,要不道長算得就不準了。」
老道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打量了馬武半天,又讓馬武把手伸出來,仔細摸了摸,才道:「你也幸虧拾金不昧,不然,你會遭受幾次皮肉之苦,最後落得個死於非命的結局。」
聽了老道士的話,馬武既不高興又不服氣:「這位老道長為何說話如此難聽,我就算撿了銀子不還,也不會落到死於非命的境地吧?」
見馬武的臉色不太好看,一旁的宋老伯連忙過來打圓場:「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一眉道長,他算卦看相可靈了。」
馬武一聽,竟然是自己的「師父」,頓時服了氣,有些羞愧地給一眉道長道歉。
一眉道長笑道:「說很靈可不敢當。只是貧道看出這位小哥的額頭上縈繞著死氣,因為沒貪銀子,死氣減淡了不少,已經有了消散之相,所以才會那樣說的。」
馬武不由得摸了摸額頭,後怕不已。
這時宋老伯的妻子走了出來,說是酒菜已經做好了,讓三人進屋去,邊吃邊聊。
宋家家境不錯,飯菜十分豐盛,三人邊吃喝邊聊天,十分投機。
聊著聊著馬武不由得提起了羅貴榮的案子,說再過五天自己又會被打板子了,真是太背時倒運了。
一眉道長大笑起來:「馬小哥不用愁,等會讓貧道給你卜上一卦,指點指點你,就有希望把案子破了。」
馬武一聽,大喜過望,「撲通」一聲就給一眉道長跪下了,直呼一眉道長救命恩人。
飯後,一眉道長準備好了東西,讓馬武把生辰八字報給他,給馬武卜了一卦,告訴馬武道:「你去雲州府青雲巷的王家宅子去查一查,就應該能把案子給破了。」
馬武一聽有些犯了難:「我窮得連飯都快吃不上了,吳縣令又不肯拿錢給我做盤纏,沒法去雲州府啊!要不,我把消息告訴吳縣令,讓他派個出得起盤纏的人去查一查。」
一聽這話,宋老伯不由得笑出了聲:「吳縣令可真小氣,偌大的一個衙門,連盤纏都不肯出。」
一眉道長搖頭道:「吳縣令不是小氣。對羅貴榮的案子,他肯定知道些什麼。他也許並不想破案,只是想找個人背鍋,不然也不會隨便就讓馬小哥當上了捕頭。所以馬小哥讓他另派人去雲州府,他肯定不會答應的。」
馬武一聽,氣得直咬牙:「我和他無冤無仇的,竟然如此算計我,真是太狠毒了。」
一眉道長安撫馬武道:「馬小哥別著急,你只要去雲州府一趟,把案子破了,吳縣令想算計你也算計不了了。」
「可我沒錢去雲州府啊!」馬武苦著臉道。
宋老伯笑了:「馬小哥,老漢可以借錢給你。」說著,把那十兩銀子拿了出來,放到馬武的手上。
馬武看著手上的銀子,感動得眼圈都紅了,結結巴巴地道:「可……可我還不起……」
一眉道長笑道:「馬小哥,只要你破了案子,官府自有獎賞,到時候,你就有銀子還帳了。只不過,你要記住貧道一句話,切不可貪戀權勢。你這一生並沒有官運,財運也不厚。如果硬要強求,就會用其他的東西去換,比如壽年、子嗣。」
馬武又一次感謝了一眉道長的指點,雙手接過了宋老伯的銀子,找宋老伯要紙筆,說要立個借據。
宋老伯豪爽地一笑:「立什麼借據,有道長作證就行了。」
馬武對宋老伯也是感激不盡,見天色不早了,便和一眉道長、宋老伯告辭,準備回家。
宋老伯把妻子準備好的東西拿了出來,滿滿的兩口袋,讓兒子趕著牛車送馬武回去。
馬武連忙推辭不要。
宋老伯不高興地道:「一點小東西而已,還要推來推去的。」
馬武摸摸腦袋,不好意思地笑了。
回到家,妻子劉氏正要生氣,見馬武提著兩大包東西進門,立刻轉怒為喜,連忙過來幫著提東西。
宋老伯很是大方,送給馬武的是兩口袋米麵,夠夫妻倆吃上兩個月的了。
劉氏更高興了,連忙問馬武米麵是怎麼來的。
馬武把撿銀子的事選能說的說了一下。劉氏樂得合不攏嘴,一個勁地誇馬武運氣好。
第二天一早,馬武告訴劉氏,衙門要派他出個遠門,估計得好幾天才能回來。
劉氏很是不舍,叮囑馬武出門在外要小心。
馬武答應著,朝著車馬行大步走去,雲州府有點遠,他要去僱一輛馬車代步。
僱好了馬車,馬武曉行夜宿,三天後終於到達了雲州府。
來到雲州府,馬武連飯都顧不上吃,讓馬車直奔青雲巷的王家宅子。
王家宅子門上掛著兩隻綠色的燈籠,大門緊閉。馬武喊了半天的門,都沒有人理會他。
一個老婦見馬武啥也不懂,只管叫門,便好心告訴馬武,這王家宅子是做暗娼生意的。這個時候,人家不做生意,是不會給他開門的,要馬武天黑了再來。
馬武驚訝地看著老婦:「這裡做暗娼生意?」
老婦撇了撇嘴:「你沒看到門口掛著綠燈籠嗎?」
馬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好晚上再來。
天黑之後馬武坐著馬車又來到了王家宅子。
這時王家宅子的門不用喊,已經是半開半掩的了,門口的兩隻綠燈籠都亮著。
進了門,來到中堂,一個矮小乾瘦的中年婦人迎了上來,請馬武裡面坐,又給馬武端上了茶水。
見馬武穿著寒酸,一杯茶還沒喝完,婦人便朝馬武伸出了手板,面無表情地道:「第一第三號房都有客,只有第二號房沒有客人。先給十個銅板,最多半個時辰,超過了時間要加錢。」
馬武把茶杯放下,從懷裡掏出了腰牌,冷著臉道:「我不是來眠花宿柳的,我是來查案的。」
中年婦人一愣,伸著脖子仔細看了看腰牌,立刻換了一副面孔,淡淡地笑道:「這位官差大人,我們這兒可是規規矩矩做生意的,並沒有做違法亂紀的事。您怎麼查案查到我這兒來了?」
馬武把臉一板:「你認識羅貴榮嗎?」
中年婦人明顯地一愣,有些慌亂地道:「不……不認識。」
這時從內室裡突然傳出來一陣詭異的笑聲,然後一個陰森森的女聲道:「她在撒謊,她認識羅貴榮!」
馬武立刻看向了中年婦人。
中年婦人嚇得臉色大變,「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哀嚎起來:「天啊,你怎麼出來了呀!李道士就是個騙子,他說已經把你控制住了的……」
「那個雜毛老道不怎麼樣,根本控制不了我。」那個詭異的女聲冷笑道。
馬武聽得一頭霧水,問婦人道:「那是誰在說話?」
婦人沒有回答馬武,只是癱軟在地上,慌亂地磕頭,反覆念叨著:「不要怪我呀,是你自己性子太烈……不要怪我呀!」
這時,有兩男三女從內室裡匆匆走了出來。
兩男子一邊繫著腰帶,一邊不滿地衝婦人要還錢。拿到錢後,才慌慌張張地走了,說被鬼嚇得半死,再也不來了。
三個女子緊跟在兩個男子的後面,也是一臉的驚恐,對中年婦人道:「桑媽媽,她在這裡,我們害怕,得換地方了。」說完,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桑媽媽欲哭無淚地看著幾人離去,衝著內室磕起頭來:「你走吧,是羅捕頭害的你,你去找他啊!」
「是嗎?我的死你也有責任吧?」一個臉色慘白,渾身是血的女鬼從內室緩緩地飄了出來,冷冷地看著桑媽媽。
桑媽媽嚇得渾身直抖,一下子昏了過去。
這時馬武已經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壯著膽子問女鬼道:「你叫什麼名字?羅貴榮是你殺的吧?你為何要殺他?」
女鬼轉過身來,看著馬武悽然一笑:「我叫什麼名字?呵呵,進了這種地方的女子是不配有名字的。羅貴榮是我殺的,至於為何要殺他,桑媽媽都知道,你去問她。」說完,隱身不見了。
看著昏迷不醒的桑媽媽,馬武有了主意。他找到一床被子,把桑媽媽一裹,扛在肩上,放到僱來的馬車上,連夜出了雲州府。
出了城沒多久桑媽媽就醒了,見自己在馬車上,連忙問馬武劫持她幹什麼。
馬武索性嚇一嚇她,冷著臉道:「那個女鬼已經把你告了,這是帶著你去砍頭呢!明天正午時分,便是你人頭落地之時。」
桑媽媽嚇得一哆嗦,辯解道:「她是自己尋的死,為何要砍我的頭?」
「她尋死還不是你害的她。」馬武淡淡地道。
「不是我。是羅捕頭把她送過來賺錢,她才去尋死的。」桑媽媽急忙道。
「那你把事情說一說,如果與你的確沒有關係,我就把你放了。」馬武冷冷地道。
桑媽媽急忙道:「好好好,民婦這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大人……」
原來女鬼姓範,是雲州府一個小商販的女兒。
範女因長得漂亮,被羅貴榮看上了,硬搶回家做妾。
範女性子剛烈,不肯屈從羅貴榮,拼命掙扎,把羅貴榮的命根子給踢了一腳。
羅貴榮差點疼昏過去。惱羞成怒之下,他把範女拉到了王家宅子,讓範女做暗娼給他賺錢,看她還當不當貞潔烈女。
桑媽媽的暗娼生意全靠羅貴榮罩著,對羅貴榮的話,桑媽媽那是奉為聖旨。
當天晚上,桑媽媽就把範女安排在第四號房,告訴常客,第四妓是新來的,還是個雛。
常客們一聽,趨之若鶩,紛紛表示要做第四妓的生意。
桑媽媽有經驗,怕範女反抗,給範女下了媚藥,讓範女接了一晚的客。
第二天一早,範女清醒過來之後,就抹了脖子……
「我原先也是好人家的女兒。要不是王家犯了事,男子都被充了軍,我活不下去了,又怎麼會做暗娼生意?」桑媽媽哭訴道,「我從來不逼那些女子接客,她們都是到了晚上就來我家做生意,我只收點份子錢而已。」
「可範女是被羅貴榮逼迫的,你為何要助紂為虐?」馬武氣憤道。
「羅大人是捕頭,羅知府是他的堂叔,民婦哪敢不聽他的話?」桑媽媽低聲道。
馬武聽了,只是冷笑。
三天之後,回到了安平縣,馬武大喊著羅貴榮的案子破了,押著桑媽媽進了縣衙。
老百姓們聽了馬武的喊話,都十分好奇地到衙門來看熱鬧。
吳縣令想了想,吩咐公開審理案子。
在公堂上桑媽媽又把範女的事說了一遍。還告訴吳縣令,範女自殺後,鬼魂曾經在王家宅子出現過,還去找過羅貴榮。
羅貴榮十分害怕,找到了一個姓李的道士來收範女的鬼魂。
李道士說範女怨氣太重,他收不了,只能把範女控制在雲州府的某個地方。讓羅貴榮出雲州府,到外地去躲一躲,等範女的怨氣消散之後再回來。
李道士還叮囑羅貴榮,到外地之後,一定要多積陰德,廣結善緣,這樣萬一範女找到了他,也難以索到他的命。
誰知那李道長道術不精,沒有控制住範女。範女還是找到了羅貴榮,報了仇。
難怪安平縣的人都說羅貴榮是好人,原來他是怕範女找到他索命,在特意做「好人」,馬武心想。
案情真相大白,羅貴榮做的傷天害理的事還是隱瞞不住,被揭露了出來。
吳縣令有些氣惱地看著馬武,覺得自己有些下不來臺。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馬武這樣一個不著調的窮算命的,竟然真的把羅貴榮的案子給破了。
當馬武嚷著案子破了進衙門的時候,吳縣令原本是盤算著,要當著眾人的面好好地把馬武打上幾板,好顯示一下自己是如何地在認真督促馬武辦案的……
忍了又忍吳縣令才把心頭的火氣給壓了下去,皮笑肉不笑地判決,桑媽媽沒有過錯,送回雲州府;馬武破案有功,賞給二十兩銀子,還要讓馬武繼續擔任捕頭一職。
馬武連忙跪在地上,說自己勝任不了捕頭一職,求吳縣令收回成命。
吳縣令故意勸了馬武幾句,也就讓馬武辭了捕頭的職位。
其實吳縣令本來也不想讓馬武再幹下去了,他怕讓馬武繼續做捕頭,會讓別人看笑話。
馬武歡天喜地地來到宋老伯家還銀子,正巧一眉道長也在,便要請兩人去喝酒,慶祝一下。
宋老伯和一眉道長都答應了。
席上馬武恭恭敬敬地給一眉道長敬酒,感嘆一眉道長算得實在是準。
一眉道長告訴馬武,其實算卦不僅要看一個人的先天命理,還要看一個人的後天福德。
就比如宋老伯失銀一事。宋老伯命裡是不該失財,但這財如何回來,需不需要代價就由宋老伯的福德決定了。
宋老伯是個知恩圖報,豪爽善良之人,因此他的財就毫無波瀾的回來了。而且不但不需要代價,還得到了一個忘年之交。
至於馬武,如果他撿到銀子,生了貪念,不肯把銀子歸還給宋老伯,那麼他就不會遇到一眉道長,也就得不到指點,最終就會死於非命……馬武的拾金不昧,就讓他的命理發生了改變……
聽了一眉道長的這番話,馬武如同醍醐灌頂,一下子就明白自己算卦為何不太靈了。他算卦時只注重了人的先天命格,沒有結合人後天的福德,因此才會時靈時不靈。
從那之後,馬武和宋老伯成了忘年之交,時常來宋老伯家拜訪,如果遇到了一眉道長,就向他請教一番,算起卦來,越來越靈,生意越來越好,再也不愁吃喝了。
妻子劉氏的身體也一天比一天好,一年之後就懷上了孩子。
而那吳縣令,羅貴榮之事讓羅知府很不高興,被羅知府尋了個錯處,最後被罷了官,回家去種紅薯去了。
至於桑媽媽,回到雲州府後,她仍然做著暗娼生意。
有一天,桑媽媽惹到了某個嫖客,被那個嫖客把大腿砍了一刀,成了個瘸子,沒過幾年就病死了。
這天下午,馬武正在百無聊賴地守著算命攤子,衙役楊森突然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也不說話,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馬武。
馬武嚇得連忙站起身來,詢問楊森有什麼事。
楊森道:「我們縣太爺有請。」
馬武惴惴不安地跟著楊森來到了縣衙,拜見了吳縣令。
吳縣令看了馬武一眼,問道:「聽說你學過道術,是真的嗎?」
馬武以為吳縣令要找自己算卦,連忙回答道:「回稟縣令大人,小民跟著師父一眉道長學了十年的道術,能和鬼神溝通,一般的驅鬼除魔,算卦佔卜都不在話下。」
吳縣令瞄了馬武幾眼,漫不經心地道:「如果是這樣,那縣衙缺捕頭,你就來擔任捕頭一職吧!」
這簡直是天上掉了一個大餡餅,馬武都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喜不自勝地道:「當然可以……我……哦,小民很願意為……」
吳縣令皺著眉頭,打斷了馬武的話,道:「先別忙著高興,當了捕頭就要給本縣辦事。你明天一早就來上任。上任後,先把羅貴榮的案子給破了。」
說完,吳縣令擺了擺手,示意馬武可以出去了。
於是還沒回過神來的馬武又被一瘸一拐的楊森送出了縣衙。
站在縣衙門口,馬武不由得把自己的大腿使勁地捏了一把,疼得嘴巴一咧,這才相信自己沒有做夢,他莫名其妙地當上了捕頭了。
他再也不是街頭貧困潦倒的窮算命的,而是人人見了都要恭恭敬敬地打招呼的馬捕頭了。
馬武興高採烈地回到家,告訴妻子劉氏,他當上捕頭了。
劉氏不屑地「哼」了一聲,嘲笑馬武白日做夢:「整個安平縣都沒人了嗎,縣太爺要找你做捕頭?莫非有哪個鬼犯了法,要你去抓鬼不成?」
馬武一聽這話,也不再興奮不已了,而是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是呀!縣太爺為何要自己去當捕頭呢?難道真的是為了抓鬼?可如果是要抓鬼,只要縣令大人下個命令,不當捕頭也可以抓啊!
就這樣,馬武想了又想,怎麼也想不通吳縣令為何突然任命自己做捕頭,一晚上都沒睡好。
第二天,馬武頂著兩個黑眼圈,沒精打採地來到了縣衙。
吳縣令有點嫌棄地看了一眼馬武,道:「衙門裡原來的捕頭羅貴榮死得十分蹊蹺,你先去看看屍體,了解一下情況。如果你把羅貴榮的案子破了,那你就可以領賞,繼續做捕頭。要是破不了,就等著挨板子吧!」
馬武一聽,目瞪口呆,吳縣令這是什麼神操作?破不了案,就從大街上隨便拉一個人來頂缸!這衙門裡的人都破不了的案子,我一個啥也不懂的人能破?
馬武神色慌張,還想推辭幾句,吳縣令已經走了,馬武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楊森帶著換上了衙門公服,正式走馬上任的馬武馬捕頭去看羅貴榮的屍體。
途中馬武哭喪著臉問楊森:「安平縣那麼多人,為何會選中我來當捕頭?」
楊森嘆氣道:「整個安平縣就你一個人會道術,不選你選誰?」
「為何會道術的人就要當捕頭啊?」馬武苦笑著問楊森。
「馬捕頭大人,你就別問那麼多了,等你看過羅貴榮的屍體就知道了。」楊森道。說著,加快了腳步,帶著馬武進了停屍間。
停屍間裡只有羅貴榮一具屍體,楊森上前,把蒙著羅貴榮的白布揭開。
馬武壯著膽子一看,羅貴榮眼睛閉著,嘴巴張著,肌膚蒼白,並沒有什麼詭異之處。
見馬武一臉疑問地看著自己,楊森把整塊白布都給拉了下來。
一具赤裸裸的屍體出現在馬武面前。馬武一看,倒抽了一口冷氣。
只見羅貴榮的小腹處有一個血淋淋的窟窿,他的子孫根和子孫袋竟然都沒了。
「這是誰和羅……羅貴榮有那麼大的仇啊?」馬武驚訝道。
「說起來都令人沒法相信,和羅貴榮有仇的就是他自己。」楊森嘆氣道。
「為何這麼說!難道……難道是他自己把自己割成了太監?」馬武瞪大了眼睛。
「確切地說,不是割,是咬下來的。」楊森道,「我們發現他的時候,他的頭緊緊地夾在兩腿之間,嘴裡塞著他的子孫根和子孫袋……我們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他的頭從兩腿之間拔出來。可是……當我們想把他嘴裡塞著的那個……東西取出來的時候,他竟然一邊詭異地笑著,一邊把那些東西嚼碎了,全咽了下去……然後才斷了氣。」
馬武張著嘴巴,一臉的不可置信:「還有這樣的事?」
楊森點頭:「羅貴榮死得實在詭譎。那天黃昏,他獨自一人出了縣衙,一晚上都沒有蹤影。後來天亮了,一個乞丐來報信,我們才在一個破廟裡找到了他……」
「我現在知道縣令大人為何要讓我當捕頭了。」馬武恍然道,「縣令大人肯定認為羅貴榮的死和鬼神有關,所以才會……」
楊森苦笑著打斷了馬武的話:「馬捕頭莫怪,其實是我推薦你當捕頭的。羅貴榮死後,縣令大人本來是要升我做捕頭,負責羅貴榮的案子的。可我查了好些天,一點線索都沒有,天天都被打板子……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說著,楊森低下了頭。
馬武有點無語地看著楊森。自己是會道術,可自己會的那點道術根本就是三腳貓。
這楊森也不動點腦筋想想,自己要是道術高深,又怎麼會一天到晚都沒有幾個生意,窮得叮噹響!
看完了屍體,馬武和楊森回去復命。
吳縣令冷聲問馬武,破羅貴榮的命案,有沒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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