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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龍武俠小說散論(古龍武俠小說劍玄錄第八十六至九十章)

2023-06-03 07:45:00

古龍武俠小說散論?第八十六章 枯木禪  這是芮瑋第四次潛來瀑布後的暗洞,現在小編就來說說關於古龍武俠小說散論?下面內容希望能幫助到你,我們來一起看看吧!

古龍武俠小說散論

第八十六章 枯木禪

  這是芮瑋第四次潛來瀑布後的暗洞。

  前三次來高莫靜對他很冷淡,但這一次芮瑋心想:她總不會聞到脫困的好消息,仍能抑制心底高興說話冷冰冰吧?

  升上水面,未等他爬上巖地,高莫靜冷峻的語音送到耳邊:"你又來做什,是不是想要回兒子?"芮瑋一躍上來道:"兒子無母,不急著要回我身旁。"高莫靜心中暗嘆,問道:"確是白姑娘捏她自己兒子嗎?"芮瑋心想白燕反覆無常,不由嘆道:"不錯,她確有意捏死她兒子,更怕我發覺丟到潭來餵魚吃!"高莫靜眉頭一皺,說道:"天下真有如斯殘酷的母親?"芮瑋不等她問其根由,原原本本的道出無影門的惡規。

  高莫靜聽完,慨嘆道:"原來還有這等隱情,這就怪不得白姑娘殘酷了!"女人畢竟同情女人,她認為無影門創始鼻祖的作法不可厚非,男人有的也太狠、太壞了。

  芮瑋不贊同高莫靜的慨嘆,說道:"本身的怨恨不應牽涉到後代,無影門殺子惡夫的陋規無一是處,白燕她們代代遵守這種陋規,更不應該,尤其明知不對,還不力圖摒棄,這種人毫無救藥可言。"高莫靜道:"你說的可是白姑娘?"

  芮瑋,"唉"的一嘆道:"她本性是善良的,不……不知何故……"一想白燕不聽自己的話,令得兒子無母,女兒無父,氣得話說不下去。

  高莫靜道:"莫非你曾勸自姑娘脫離無影門?"芮瑋目光呆滯道:"我勸她與我正正式式結成夫妻,她卻不聽。"高莫靜奇道:"我相信白姑娘是愛你的,處此絕境她還有什麼顧忌,不聽你話?"她誠心希望芮瑋與白燕結成名正言順的夫妻,一點也不嫉妒,雖然以前她愛過芮瑋,還曾冀圖嫁給他。

  芮瑋搖頭痛苦道:"我不知道,她寧願兒女一無母,一無父,也不脫離無影門的走了!"高莫靜更奇道:"走了,走到那裡去"

  芮瑋一拍後頸,歉然道:"你看我真糊塗,只顧說自己的私事,而忘了告訴你一件絕好的消息!"高莫靜略有所感道:"好消息?是不是能夠脫離這絕谷的消息?"芮瑋笑道:"你說對了,你再猜猜看誰來救咱們的?"高莫靜淡淡他說出:"二妹是不?"

  芮瑋大笑道:"你又說對了,咱們這就離開這裡吧?"他真佩服高莫靜這時還無動於衷。

  高莫靜神情恍若麻痺,沒有任何激動,冷冷道:"你去把孩子抱來。"芮瑋實在厭惡高莫靜冷漠的表情,大聲道:"你高不高興?"這句話問的突兀之極,高莫靜一怔,隨即照;日道:"你去把你孩子抱來!"語氣因不悅而命令起來。

  芮瑋憋著悶氣到洞後抱來眼還不大能睜的兒子。

  高莫靜突又道:"我知道傷害孩子的不是你,當可放心將他交給你了,我有句活告訴你,白姑娘有她的苦衷,孩子不可無母,你可設法挽回她,只要說從此離開江湖隱居起來,她就會答應你正正式式結成夫妻。"芮瑋是個聰明人,聞言道:"你意思白燕不肯脫離無影門的原因,怕她姐姐們不答應?"高莫靜道:"這道理再簡單不過,你應該想得到,無影門租規甚嚴,白姑娘脫離無影門,她姐姐以及她門中長輩能放過她嗎?就是她親生母親為了遵守祖規兒子能殺,她若叛離,亦會不留情地追殺她?"芮瑋搖頭道:"可是要我隱居,這……這不行呀?"高莫靜冷笑道:"就因白姑娘心知你不可能離開江湖,所以乾脆說不願意脫離無影門,免得你與她正式結成夫妻,又把兒子養活,背叛了門中兩大祖規而遭殺害!"芮瑋不願自己的兒女受苦很想就與白燕隱居,可是他的仇恨以及要辦的事大多了,不可能脫離江湖做個不聞世事的隱士。

  他為難地嘆道:"姐姐,你應知我的俗事煩雜,怎能隱居!"高莫靜道:"這點我同情你,其實白燕可以奮鬥起來,不必怕她姐姐們來殺害你們,以你目前的能耐,她似乎應該信任你。"芮瑋連連搖頭苦笑道:"我的能耐?不是說句洩氣的話,我連她二姐一劍都擋不過。"高莫靜不屑的冷笑道:"男子漢妄自菲薄有什麼出息,此一時也彼一時也,芮瑋,你不要小視你目前之能,你已非昔日之吳下阿蒙!"芮瑋被白燕桃根的劍法寒了心,毫無自信道:"我有什麼能耐敵得她二姐的劍法,不……不可能的?"高莫靜有氣道:"我給你帶來的海淵劍譜難道沒練?"芮瑋這個卻自信道:"早練熟了。"

  高莫靜想鼓起芮瑋的雄心,鼓勵道:"我雖從未練過劍法,但一讀海淵劍譜,敢斷定那劍法是天下第一的劍法,還怕誰來?"芮瑋懦弱道:"第一個就不是白燕二姐的敵手。"他曾向桃根施展過"無敵劍"無功,已對海淵八劍完全喪失了信心,只認桃根的劍法遠在海淵八劍之上。

  高莫靜不知芮瑋已向桃根施展過最得意的一招"無敵劍",心想才學的劍法還沒比就承認不是人家的敵手,簡直窩囊透頂,辜負了二妹一番送劍譜的心意,怒道:"可悲呀!可悲呀!二妹未出家前所愛的人沒出息,愛他太不值得了。"話裡的含意也悲嘆自己愛鍺了人!

  芮瑋不能讓高莫靜把自己看扁了,宛轉的解釋那天與桃根之戰,"不破劍"不能守,"無敵劍"不能攻,攻守皆不行,如何戰得勝呢?

  高莫靜聽了解釋,發覺自己適才的話太過份,責備得太孟浪,赧顏道:"我不知天下還有能勝過海淵劍法者,你原諒我對劍法知識上的淺薄,我……我錯怪你了。"芮瑋大方道:"我本來沒出息,姐姐責備的是。"這一說高莫靜更覺難過,到底太傷他自尊,芮瑋越大方她越不安,也以為天下劍法高者,勝過海淵劍法多矣!

  其實他們都不了解練全海淵八劍威力有多大,芮瑋目前劍法之能絕非僅會六劍所能比。

  高莫靜不安下想到四照神功,即問道:"你四照神功練成了沒有?"芮瑋實在練成了,但他自知這種練成與她高莫靜相比,差得大遠,不敢承認道:"沒,沒有。"高莫靜心想哪有這快練成的,自己問得大傻了,但這倒是個希望,當下道:"那等你練得略有成就才出谷,其時我相信白姑娘嫁了你,無影門奈何不了你們。"對四照神功,高莫靜絕對相信它的力量,芮瑋劍法上佐以四照神功的奇妙能力,天下劍法再高者,相信也不是芮瑋敵手了。

  芮瑋一聽高莫靜要自己留下練毫無指望的四照神功,頭搖得搏浪鼓似的說道:"不行,不行,沒有希望出谷,心死了也還罷了,眼前能出谷,一想有那多事要辦,再呆一日也難。"高莫靜幽幽道:"你就那麼迫切的想出谷?"

  芮瑋流出人類好自由的本性,說道:"說句不怕丟人的話,我恨不得咱們快快出谷,免得夜長夢多,萬一長索斷了,咱們出不去那就糟了。"高莫靜想像那長索之長,嘆道:"我早猜二妹在慈悲庵中得知落陷阱的人有你,一定費盡苦心來搭救,果然不出所料,她那根長索不但用葛藤編成的,也用了無盡的柔情,沒有這番情,再數載也難編成一條能容上升的巨索!"高莫靜的慨嘆,觸發芮瑋內心的隱痛,眼睛呆望前方,怔忡不已,就象昨晚他望著那長巨索坐了一夜。

  無聲沉默,她高莫靜知道芮瑋這時的心情,輕咳一聲,道:"芮瑋,你把兒子留在我這裡,我代你照顧,以便你專心練功,若有小成再出谷可好?"芮瑋心神迴轉道:"你陪我兒子留下,難道不想出谷嗎?"高莫靜苦笑道:"我對人生看得淡了,不象你熱愛人生,所以有迫切出谷的想法,出不出谷我倒無所謂。"芮瑋不想高莫靜的消沉如斯,嘆道:"你年紀輕不應如此之想,依我之見咱們這就出谷,免得長索一斷出不了谷,出了谷我再找個好地方練四照神功不也一樣?"高莫靜固執道:"千選萬選不如一選,練功還有什麼好地方找,這絕谷便是最好的地方,我還可以給你一個保證,四照神功練成,不用長索你亦可脫離此谷!"芮瑋早先沒想到這點,經高莫靜一說,才想起的確有這可能,也就是說她高莫靜早可憑仗天下無二的四照神功走上絕壁脫困,可是她好象心甘情願住在這光紅暗淡的巖洞內,不但不想離此困,而且連出洞也未見過,不是嗎?外面谷地上有果、肉可食,她卻只在這洞內食草茵?

  芮瑋越想越奇怪,試問道:"你即知四照神功的異能,為什麼不早脫離此困?"高莫靜神情一呆,她猜錯芮瑋問話的用意,怒道:"你難道以為我騙你,不信練成四照神功可以不用長索脫困?哼!你不知四照神功的神奇,就也不知內家凌波渡虛這層功夫?"芮瑋心生一計,正色道:"內功到凌波渡虛這地步者,外界於他再無任何阻礙!"他當然也知四照神功練成,"凌波渡虛"不值一談。

  高莫靜冷笑道:"同樣的道理,四照神功練成者,天下於他更無任阿阻礙可言!""芮瑋有心裝傻道:"這個……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高莫靜嗔怒道:"你……你敢小視四照神功……"……芮瑋笑道:"姐姐不要發愁,若要證實我的淺識無知,何不一試,倘姐姐真能登上高峰脫困,我放了心當會安心在此谷中練四照神功。"他用意激高莫靜離開這裡,脫困後再設法說服她不再下谷,否則她消沉如斯,怕一生都不願望離開這裡了。

  高莫靜神色陡變,芮瑋自以為她會中計,卻不知觸到高莫靜痛處,只見她發狂似的揮手道:"去!去!去!我不希罕你留此練功,任你到那裡我再不管!"芮瑋大失所望,遠非所料,見高莫靜氣到這般,好生難過陪罪道:"姐姐大量,原諒小弟無知,我想姐姐對,練成四照神功當可脫困,用不著嘗試了。"高莫靜被芮瑋話中要害,痛苦不減道:"你去吧,乘長索未斷抱你兒子快去吧!"芮瑋萬想不到,高莫靜會被自己激到這種效果,心中隱然猜到高莫靜不離此地的原因,但也不忍一問,勸道:"你隨我一起走吧!"這"隨"字用的很含蓄,他本想說"我幫你一起離開此谷",卻怕說的太明顯,又觸發高莫靜難言的痛苦。

  高莫靜搖頭道:"我一生不想離開此谷,你自己走,但望你離開此谷後,凡事暫先拋下,練四照神功要緊,只有四照神功練成才是辦事的本錢,知不知道?""我一生不想離開此谷"這句話聽到芮瑋心中好不震痛,心想:"你不是一生不想離開,而是不能啊!"他猜到高莫靜殘廢了一雙腿,殘廢的原因他不清楚,但可斷定,若非此故,她怎會意志消沉,又怎會四次相見,從無一次動彈過身體?

  芮瑋忽然流下痛心的淚痕,怕高莫靜笑話自己沒出息,慌的低頭擦去,同時說道:"你別指望我能練成四照神功,我永遠練不成四照神功,再無資格以月形門弟子自居,四照神功於我無緣,白燕永難叛離無影門而能安心無驚地隨我一起,孩子一無父,一無母,只有認命了!"高莫靜嬌叱道:"你說什麼鬼話!我看天下妄自菲薄者莫過於你,四照神功一年練不成,十年、八年也還練不成嗎?"芮瑋嘆道:"甭說十年、八年,二十年,三十年我也不能練成。"高莫靜怒而喝罵道:"放屁!"

  芮瑋又嘆道:"你莫怨我,事實如此!"

  高莫靜聽他一再堅持說不能練成,心中一動,問道:"你練四照神功遇到什麼阻難?"芮瑋苦笑道:"沒有阻難,我一直練完,全篇無一阻難之處!"高莫靜不信道:"不可能吧?我自幼練時阻難重重,你一直練完沒有阻難不是練成了?"芮瑋昔笑連連道:"不錯,我是練成了,可惜效果太微了,與不練幾無兩樣!"高莫靜大異道:"四照神功共分十二段,這十二段步驟你全部一一練過?"芮瑋道:"你若不信,我練與你看。"

  一邊放下嬰兒,盤膝坐下從第一段練起。

  四照神功普照功三段,返照功三段,內照功三段,一共十二段,由普照功一段練起到內照功第三段練完,即全大功。

  四照功每一姿勢不同,每二功每三段中姿態又異。

  芮瑋熟練的唱著口訣依勢的一段段的練去,每練一段高莫靜心道:"對啊!一點沒錯!"無論口訣,運氣,迴轉,導引,芮瑋從頭到尾練完,自以為拿捏得準準確確,無暇可擊。

  芮瑋一練畢,自個揶揄道:"真不容易,一練就是一個時辰。"高莫靜忽道:"你口訣唱得對,想來各方面皆無不對之處,你坐到我身旁來再練一遍我看看。"芮瑋心想:"這時光線不算大暗,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坐到你身旁去練不也一個樣兒?"他卻沒仔細去想高莫靜話中的漏洞,"想來"二字,說她只聽沒看,而最後"我看看"三字語音強調,生怕芮瑋懷疑她不能看似的。

  其實她根本不能用眼睛去看芮瑋練功,她的眼睛早瞎了!

  芮瑋只猜她雙腿成殘,還不知她眼睛已盲。

  高莫靜要他坐到身旁再練另有用意,芮瑋沒有懷疑,暗忖:"再練就練一遍,或許她能發覺自己練成而無效果的原因。"當下他走向高莫靜身旁,又想,你前三次不準我接近你,現在又自動要我坐在你身旁,想來也真矛盾!"事實上一點也不矛盾,高莫靜不準他接近的原因怕他發現自己眼盲腿殘,現在為推究原因,權且從宜。

  芮瑋面對她才坐下,她忽然命令:"背轉坐著!"這樣芮瑋又不能仔細看那雙眼睛,她的眼睛茫茫無光,而這現象是眼睛看來不瞎的瞎子所應有的現象。

  芮瑋唱訣又練四照功,第一段姿勢擺出,忽覺"陶道"穴按上一掌,暗忖:"你要我背面坐近原來要試我運氣對不對。"卻不知運氣對不對可以看得出,就是看不出,亦不必按在背後"陶道"穴上,雙掌相抵,仍可測出,高莫靜存心不讓他正面坐著而發覺自己眼盲了。

  芮瑋自信運氣絕無不對之處,當下按照口訣一一練來。

  每過一段,姿勢不用說對不對了,四照神功中每種姿勢與運氣相關,氣走得對,姿勢自不會錯,芮瑋一連九段練完,氣無不對之處,每段什麼姿勢氣走穴道完全正確。

  高莫靜心中大奇不已:"照說他這段練的無誤,氣走潤滑,無滯無阻,該是大成的啊,怎說毫無效果可言?"當下最後三段為最難練、最深奧的內照功,運氣緩和,比起前九段,氣走的緩慢得多。

  然而芮瑋運氣並不緩和,氣走的稍慢,但卻比她高莫靜練時快得多。

  高莫靜大驚:"啊!如此看來他四照神功練的遠在我之上,效果自應更勝於我,奇怪?奇怪?莫非他騙我說不具神效?"芮瑋練完站起,才轉過身來,高莫靜突道:"接我一掌試試!"右掌如電擊出,芮瑋心知她在試自己掌力,即運十成功力,伸掌接去。

  高莫靜一觸他的掌力,雖知他掌力雄厚無比,卻不似自己柔和至極,傷人於無形中。

  她立刻翻掌收回三成真力,縱如此芮瑋接了她一掌,自己的掌力如泥牛入海無影無蹤,又莫明其妙的被一股說不出的勁道衝得後退三步才站穩身體。

  這一試,高莫靜暗嘆道:"他功力尚不如自己七成!"芮瑋首次嘗到四照功的厲害,大駭道:"好……好傢夥!"他這"好傢夥"是稱讚高莫靜的掌力不得了,自己的掌力遠非其敵!

  高莫靜不解地搖頭道:"奇怪?"

  心想:"他明明四照功神練得比我強,為何掌力大不如我?"這原因她想不通,萬不同的父親練過了也想不通為何自己四照功練成了並沒效果?

  當年萬不同的父親真得到四照神功何至於消滅不了世敵太陽門,反被太陽門以美人計離間了父子感情,家破人亡,月形門一蹶不振,幾已滅跡?

  他們那知四照功要自幼童身練,練成後經脈穴道回異一般練武人,若非自幼練十分艱難,要慢慢改變已長成的經脈穴道,竟數十年之功才得小成。

  倘若破了童身練,那是根本不要談,唯一的效果只有輕身益氣而已,萬不同的父親和芮瑋兩人一樣皆是破身法,當然效果不得。

  自以為練成的原因,僅是練法對而已,經脈穴道只承他自己原有的經脈穴道,完全不是練成四照功的血脈,所以真氣走的快,還當四照功練得熟透了。

  真正練成四照功,無論練到什麼年紀,運氣的速度至老不變,該快的地方快,該慢的地方慢,因為四照神功已到內家功夫的極致,只要練成無分上下了。

  高莫靜骨骼清秀正是練四照功最好的資質,她自幼練成,功夫已到內家登峰造極,天下已無人內功勝過她者,她的功夫也不可能再增了,已成定型,再無增高低減的現象。

  芮瑋這一生甭想真正練成四照功,高莫靜叫他練,徒費功夫,就是在絕谷中練上一百年也練不成,唯有一法可以練成,那也說不上練,叫做脫胎換骨。

  高莫靜想了半天,想不通其中的道理,芮瑋忽然笑道:"你不用傷腦筋了,練四照神功要有緣份,我無緣自然不能練成。"高莫靜冷笑道:"練功還要看緣份麼?"

  芮瑋臉色微微一紅道:"沒有辦法解釋的原因,只好以這緣份兩字來解釋,不然你又有什麼辦法來解釋?"高莫靜冷哼道:"當然有辦法!"

  她這一句話不是回答芮瑋有無解釋的問題,而是心中暗暗決定了一件事。

  芮瑋道:"有什麼辦法解釋請說說看?"

  高莫靜道:"此時解釋原因有什用,設法能夠真正練成是正經。"要叫她解釋芮瑋練成而無四照神功效果的原因,根本不知。

  芮瑋自嘲道:"不找出原因,教我練到老還是一個樣兒,真還不如練我自家的內功。"高莫靜冷冷問:"你的內功叫什麼名稱?"

  芮瑋道:"一曰天衣神功,一曰龜息大功。"

  高莫靜譏諷道:"想不到你還身兼兩家之長呢?"芮瑋自卑道:"好姐姐,你別譏諷啦,我自知練到老也趕不上你那四照神功。"依他性子是難忍受高莫靜的譏諷的,但他猜知高莫靜殘廢后,不忍對她有何倔強的表示。

  高莫靜道:"別叫的那麼肉麻,我年紀沒有你大。"芮瑋有意逗她歡心道:"那從此改叫你妹妹,好妹妹!"高莫靜粉臉一紅,輕罵道:"油腔滑調!"

  芮瑋有意教她燃起人生的樂趣,舌頭一伸道:"罵得好!

  高莫靜看不到他的小丑模樣,板著面孔道:"我有一法助你真正練成四照神功,接不接受?"芮瑋笑道:"是不是又象在貴府中,助我打通任、督兩脈的方法來助我真正練成四照神功?"高莫靜道:"你就不用問那麼多。"

  芮瑋以為她打通自己任督脈而無損於她自身,縱然再相助自己練四照神功當亦無損,當下隨意道:"你怎麼吩咐我怎麼辦,完全遵照賢妹的意見。"高莫靜臉色肅穆道:"坐到我身旁來。"

  芮瑋走上坐下,高莫靜立刻又吩咐:"眼睛閉上!?

  芮瑋象個聽話的孩子,一聽吩咐即閉上。

  高莫靜又道:"伸出左掌。"

  他左掌一伸出,高莫靜即以左掌貼牢半空。

  芮瑋笑道:"還有什麼吩咐?"

  高莫靜道:"不準說話;凝神運氣,融合我傳進的真氣,我怎麼走,你怎麼走,不準徒自馭氣;心如死,目不用,不準開眼來看,腹中空,不飲不食,不準想時間之長久。"四個"不準"聽得芮瑋暗暗咋舌,尋思:"你要我當個木頭人也罷,總不能不想時間,難道坐上一年半載也由它去?"高莫靜又道:"不準胡思亂想。"

  最後個"不準",芮瑋遵命下來差不多變成活死人了。

  時間飛逝,芮瑋感覺出時間在耳邊走的聲音。

  高莫靜也是垂閉著眼睛端坐不動,看樣子象對兩尊不動的石像,實際上他們身體內的真氣運息不停,有如兩家大工廠拼命在加工趕造。

  芮瑋身內的真氣不停地運上融合高莫靜傳進的真氣,但一融合即被消殆,於是他體內拼命製造真氣,當然真氣那有製造真氣的道理,而是潛在的真氣一一運出。

  高莫靜的真氣輸入芮瑋體內,如蝸牛般慢慢推進,她的真氣有出無人,慢慢越輸芮瑋身上越多了,只見芮瑋左掌慢慢向上白起,越白越上。

  等左手臂整個白完,開始半個身體,芮瑋只覺高莫靜的真氣過處,舒泰無比,好象飄飄欲仙不屬於自己身體一部份了,他不知凡真氣處,完全脫胎換骨。

  芮瑋潛在的真氣越來越茂盛,心中冥冥想道:"奇怪啦?我的真氣明明融合到高莫靜輸入的真氣中,怎麼不覺漸減,反而漸盛?"他真氣故然融合到高莫靜真氣中合二人之力為自己脫胎換骨,但過一次,融合的真氣歸人他身體中,當覺越來越茂盛,反之,高莫靜的真氣越來越乾枯。

  時間一久,芮瑋漸覺不對,心想:"真氣這樣多下去,不把自己活活脹死?"又想:"高莫靜的真氣一定少下去,一直少下去豈不活活枯死?"他想睜開眼來向個明白,但怕高莫靜笑自己怕被真氣脹死,又怕自己替她粑人憂天,以她之能,還要你芮瑋擔心?

  於是這一下去,不聞不動,一天一夜的時間飛快過去。

  這一天一夜的時間,芮瑋身子白了將近一半。

  高莫靜不準他想時間是不可能的,一天一夜過去,芮瑋肚裡清楚,時間越久他越懦,倒非覺得肚子餓了,口渴了,他只覺肚子飽,口內生津,而是怕這般下去高莫靜再強也受不了。

  忽然他想:"我睜開眼來看看。"

  但又想:"她叫我心如死,目不見,不準開眼來看。我若看看不就違背她的意思?"此時高莫靜幫他練囚照神功,在他心中的地位已把高莫靜當作師父一般,有了這種想法,他隨便不敢睜開眼來。

  這一天一夜高莫靜和芮瑋一樣,閉眼端坐,一言不語,芮瑋還東想西想,她卻什麼也沒想,一心一意地在替芮瑋脫胎換骨。

  可是心裡有數,行功完成一半,另一半需要換掌施為,於是她吐聲道:"注意,氣凝右臂,我一叫你換掌即將右掌伸出,左掌收回,不可遲慢。"芮瑋聽她話音中喘息微聞,這不是正常的現象,而且說話雖亦運功逼氣才不致被瀑布聲掩蓋,卻比未助自己練四照神功,音量低了一半,這情形芮瑋怎不明白,暗中大駭道:"暖呀!她的功力怎會減少這麼多?"極欲睜眼來一看究竟,或開口問什麼緣故,但怕違背高莫靜事前聲明的五個"不準",惹她不悅。

  高莫靜突又道:"怎麼還不氣凝右臂?"

  芮瑋暗道:"遵命!"立即氣向右臂凝集,又想道:"她五個不準,中,我清楚時間過了多久,胡思亂想更多,不早違背了兩個,就再睜開眼來一看又何妨?"高莫靜輕喝道:"換掌!"

  芮瑋收掌伸掌中,兩眼偷偷睜開。

  此時換掌完畢,高莫靜右掌與芮瑋右掌貼在半空,換掌剎那,高莫靜僅是抬手,垂手不動,不象芮瑋偷偷張大了眼睛。

  芮瑋眼越張越大,臉上滿布驚恐色,他過於驚駭,而傻傻怔住。

  高莫靜不知他睜著眼睛。斥道:"怎麼氣運不凝,心不在焉,是不是胡思亂想?"驀地芮瑋收掌掠起,驚退數丈外,叫道:"你……你……你的左手……"高莫靜閉著眼睛不動道:"你不聽我吩咐,該打!快坐好伸出右掌!"芮瑋大叫道:"你睜開眼來看看你左手!?

  高莫靜仿佛知道芮瑋為何驚駭,嘆了口氣道:"你再不坐下,助你練四照神功的效果必為遜色!"芮瑋聲音悲痛道:"我……我……不練了……"高莫靜仍不睜眼道:"怎麼又不想練了,難道你要我前功盡棄?"芮瑋突然跌倒伏首嗚咽道:"我……我……不能害你變成如此……你……睜開眼來看看……"高莫靜神色不動道:"那也不必看了,我知道我的左手變瘦了是不?"芮瑋大痛,嗚咽更勝道:"你既知助練功會變成這樣,為……為何不告訴我啊?……"高莫靜苦笑道:"告訴你,你會接收嗎?"

  倏地芮瑋右掌如電伸出"啪""啪"連連擊打發白的左臂,哭叫道:"這條手臂害你,我非把它擊斷不可!"只聽擊打聲越來越重,但那左臂夷然無損,反而右掌變的通紅,要知芮瑋右掌一掌之力可粉石斷鐵,卻擊不斷自己左臂,豈非怪事?

  高莫靜未及阻止,第一掌生怕芮瑋擊斷了他自己的左臂,第一掌擊下,雖然擊打聲越來越重,她卻安心道:"你左臂功已練成,右掌之力遠遠不及,再打也打它不斷。"芮瑋左半身全已練成四照神功的紅脈,遇到外敵自然而然產生抗力,他右半身尚未練成四照神功的經脈,功力同前,當無法再擊功力遠勝的左臂。

  芮瑋見到這種怪異的效果,右掌擊得隱隱正麻,左臂無動分毫,心想:"這等於犧牲了她左臂換來自己功力大增的左臂啊,我芮瑋還是人嗎,犧牲了別人來成全自己。"他心中痛苦更增,怒叫道:"這條無恥的手臂,我打你不斷也要把你拗斷!"說著右掌抓著雪白的左腕,就待向外拗去,高莫靜大驚,心知他左臂雖被自己脫胎換骨練成四照神功的經脈,功力卻不能到關節脆嫩的地方,喝道:"住手!"右掌倏地擊出,拍在芮瑋右臂上。

  芮瑋右臂功力未增不是高莫靜右掌之敵,被擊得仰天翻倒,他痛心下誓必拗斷左臂怒罪,當即挺身坐好,又伸右掌拗去。

  高莫靜右掌如電伸來向芮瑋右腕抓去,芮諱心知她抓著無法再拗左臂,為達目的,左掌突然打出,但聽"啪"的一聲,芮瑋左掌正好和高莫靜右掌擊個正著。

  兩掌勢均力敵,各個身體皆未動彈。

  高莫靜大悅道:"妙!你的左掌果然練成了四照神功,快,我再幫你練右掌!

  倏地芮瑋左掌收回向右臂擊去,他左掌練成四照神功擊出的勁力自非小可,高莫靜目不能見,聽覺卻變得十分靈敏,聽風聲已知芮瑋要幹什麼,當下右掌不及搶救,左手自覺的伸出,攔在芮瑋兩手之間。

  芮瑋衝動下打出,發覺要打到那怪不忍睹的瘦手,嚇得急忙收回勁道,此時練成四照神功,收發自如,已到神奇的地步。

  然而勁道收回,左掌仍不免拍到高莫靜那條怪不忍睹的左手上。

  高莫靜左身功力全失,怎堪芮瑋一擊。要不是芮瑋收回勁道將擊成粉碎,縱然如此,她左半身抵受不住,仰天翻倒。

  高莫靜笑聲中叫道:"打的好,一報還一報,只是你以左掌打我左手,未免太恩將仇報了。"芮瑋慌的抱起她,痛哭道:"你還笑得出來,你難道還不知你的左手……"高莫靜截口道:"我看得清楚,不必說了,能夠助你練成一半四照功,是我榮幸,你應該替我高興啊!"敢情她眼睛已睜開,可是她能看什麼,故意騙芮瑋,其實什麼也沒看見!

  芮瑋打了她那可憐的左手,心難過過萬分,只見他抱著高莫靜懺悔得哭不成聲,一時說不出話來。

  高莫靜伸出那隻枯瘦的左手,輕撫著芮瑋頭髮,象母親哄著孩子道:"不要哭,不要哭,有什麼好難過的,我能幫你練成四照神功殘廢了也值得,何況並沒殘廢,你看它不是能夠揮動自如嗎?"芮瑋越來越傷心,真好象受了委屈的大孩子撲在他母親的懷裡抽泣著。

  高莫靜神態柔蜜的勸道:"你千萬不可殘傷自己,要知你的左手現在就等於我的左手,你要廢了它,就不怕傷我心嗎?""我左手功力已廢再也不能恢復,你就是殘廢了自己,於我又有何補,徒教我傷心難過,值得嗎?"高莫靜伸出右手扶起芮瑋,笑了又笑,又道:"來,伸出右掌,我再助你練成另一半四照神功,別哭了,快,把眼淚擦乾。"她簡直把芮瑋當作孩子了。

  芮瑋伸袖揩去眼淚,乘高莫靜不注意,左手一沉,抓在右腕上,說道:"你要我右手練成四照神功,但右手,仍是我的,廢了它當不會傷你心,"說著拗去,只聽關節處輕輕一響。

  高莫靜大叫道:"住手!你敢殘廢它,我馬上一頭憧死你眼前!"芮瑋停"拗"的動作道:"不廢它可以,我卻要知道你左手復原的方法。"高莫靜搖頭道:"你這是何苦!"

  芮瑋正凜然道:"我芮瑋堂堂男子漢,不能這般害你!"高莫靜柔聲道:"你又怎麼害我了,我不是好好的嗎?"芮瑋苦笑道:"好好的?你這般樣子說是好好的誰敢信?就是鐵石心腸的人看到你左半身的情形,亦會搖頭嘆息!"高莫靜笑道:"這有什麼好搖頭嘆息的,不過瘦了點,我本來就胖,瘦了點不更好看?"芮瑋心痛的大叫道:"好看!這……這還好看?"高莫靜搖頭笑道:"你簡直象個小孩子,動不動大驚小怪!"芮瑋盯著高莫靜眼睛道:"我大驚小怪?你這樣子不妨仔細看個清楚。"高莫靜笑道:"我已看得清楚了。"

  芮瑋因執道:"再看看嘛!"

  高莫靜低頭看她左手,芮瑋怕她看不清楚,輕輕拿起,當芮瑋目光一接觸到那條枯巴巴而且發黑的手臂,眼眶潤溼,卻見高莫靜眼睛動也不動,很自然地收回手臂,抬頭笑道:"我看過了。"芮瑋眼淚如斷線珍珠直滾而下,鳴咽道:"你……你雖看過卻沒看到……"高莫靜神色一驚,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芮瑋忍住不讓自己再哭出來,伸袖一抹淚痕,但那淚痕抹它不幹,才抹去又流滿了。

  高莫靜猜知他看出自己眼睛有毛病,即又笑道:"近來眼睛常處暗中之故,看什麼東西都不大清楚,但看我自己的手臂,卻還看得仔細。"芮瑋沒有答話。

  靜了一刻,高莫靜笑道:"我本還不敢相信枯木禪能夠助人練成四照神功,現在證實你左手功力大增,枯木禪雖然內容看來荒廖卻非騙人的玩意。"她不知芮瑋悄悄移坐到身後,仍以為面對著芮瑋說話。

  芮瑋見她一點也看不到,再難忍住不哭,這一哭更是厲害,比打了高莫靜枯手一掌哭的仟悔聲更要傷心。

  高莫靜聽到芮瑋在身後哭,才曉得芮瑋試知自己眼睛全盲,轉過身來,搖頭道:"唉!堂堂男子一哭而再哭,也不怕本是咱們女人的特權來笑話你侵佔了,你看,我還沒掉一滴眼淚哩,都讓你哭光了,待會叫我怎麼哭?"芮瑋哭聲中說道:"你眼睛怎麼瞎的?"

  他看高莫靜望著自己時眼光茫然就懷疑她眼睛不便,後叫她看那隻乾巴巴發黑的手臂,自己都不忍一睹,她卻無動於衷,證實了她眼睛有毛病,到她身後這一試發覺她全盲,難怪她不想離開這裡,雙腿殘廢,眼睛又盲,任誰還有生趣到江湖上去,不如此地終老一芮瑋發覺高莫靜殘廢雙腿已經難過,再發覺她眼睛全盲,實難忍受,心想:老天他對她太殘酷啊!

  高莫靜嘆道:"眼睛瞎了就瞎了,還有什麼好說的,你要問那原因,想叫我隨你一哭嗎?"芮瑋不敢再哭,只當衝下瀑布時,命運之神作弄她,不但讓她全身鱗傷,還毀容、盲目、殘腿!

  偏偏自己和白燕身上只受了點創傷,老天爺太不公平了,為什麼對她高莫靜殘酷到這種地步!為什麼除了創傷、毀容、還要讓她盲目、殘腿!

  芮瑋痕苦地想著:"七葉果治好她的容貌,但這盲目、殘腿,天下有什麼藥物能治好?"恨不得衝下瀑布時,教自己盲目、殘腿,讓可憐的高莫靜不要受這麼多的痛苦!

  高莫靜道:"我眼睛已盲,留著功力沒有用處,大哥,你還是讓我再助你練成另一半四照神功。"芮瑋不理她成全自己的意思。問道:"什麼叫做枯木禪呀?"

第八十七章 藏神功

  高莫靜側耳靜聽,急道:"你兒子在哭,快抱起來。"敢情芮瑋的兒子放在一邊,餓了一天一一夜,早就啼哭不已,只因瀑布太大掩蓋哭聲,若非他們彼此間說話隨時都逼運真氣,雖面對面也聽不見說話的聲音。

  芮瑋轉身望去,果見角落裡自己的兒子哭得小手在空中亂抓,可憐他生下來只吃母親一次奶,以後再也吃不到了。

  芮瑋想試她雙腿是否真的殘廢,裝作從容道:"你幫我抱來,他餓了我不知怎麼餵他。"高莫靜臉上憂急,卻不動道:"你自己的兒子,不自己抱誰幫你抱!"芮瑋道:"隨他哭吧,咱們說說枯木禪。"

  高莫靜道:"你做什麼父親來的,孩子餓了一天一夜,快去折枝菌根給他一吮就不哭了。"芮瑋發現兒子哭的那樣,內心早已不忍,聞言不再相試,匆匆折枝菌根塞在兒子小口內,抱起來哄了哄。

  這孩子也不好哭,一有東西吃,直吮吸著,小手不再亂抓,安靜如睡。

  芮瑋輕輕放回,已確定高莫靜不能走動,女人慈愛天性,她要能走,不等自己,當會搶著餵枝菌根。

  高莫靜不放心問道:"孩子不哭了嗎?"

  芮瑋走過來道:"不哭了。"

  高莫靜又問道:"你把他放在那裡睡?"

  芮瑋道:"就放在你身后角落裡。"

  高莫靜雙手撐在地上,那意思要爬過去重新安置孩子的位置,忽想自己不能走,在芮瑋面前爬多難看,挺身坐好,忙道:"不行,外面潮氣大,不能再睡在那裡,快去抱到洞裡。"芮瑋知道她十分喜愛自己的孩子,心想那天從水裡撈起安置洞裡,全是爬來爬去的了,想到這裡,眼前仿佛可見高莫靜為了喝潭裡的水爬行的樣子,忍不住眼淚又流了出來。

  高莫靜不安道:"孩子放好沒?"

  芮瑋聽她催,趕緊又把孩子抱起,放到洞裡睡好,轉身走回,到她身前坐下,說道:"孩子放好了,請說什麼叫枯木禪?"高莫靜裝傻道:"我也不大清楚。"

  芮瑋有目的地問道:"你不清楚怎知施用枯木禪助我練成四照神功。"高莫靜笑道:"誰說練成,還有一半啊,我說你不要再以拗斷右手來嚇人,讓我助你再練成另一半,練全了好替月形門揚威,要知我眼下瞎了,不能行走江猢,月形門揚威江湖之日全仗你啦!"芮瑋心道:"我就是死也不能讓你助我練成另一半四照神功。"眼睛望到高莫靜枯黑的左手臂不禁搖頭嘆息。

  高莫靜道:"你怎不說話,怪我不告訴你枯木禪嗎?"芮瑋閉著嘴巴,故意默認。

  高莫靜道:"我真不清楚啊,我只知口訣和用處,枯木禪的口訣本夾在四照神功絹冊內,我看過背在心裡,後來我想枯木禪的用處只能助人吸收自己的功力,心想這種損己的功力留它沒用,所以丟了。"芮瑋嘆道:"你明知損己留它沒用,怎對我施功起來!"高莫靜道:"當我知你練了四照神功沒用,就想你練不成誰來接掌月形門,我是沒用的人了,不用它來幫你練,留那等神功有何用?"頓了頓,接道:"大哥!你也不必心裡不安,我助你練四照神習是件極有用的事,倘若我眼睛不盲,也不會這樣做的。"芮瑋道:"你把那枯木禪口訣傳我可好?"

  高莫靜道:"你學它什用?"

  芮瑋輕鬆笑道:"也好有一日我沒用了,將這身功力傳給他。"高莫靜搖頭道:"我知道你學它的用意,你想反施於我,助我左手復原是不?"芮瑋忙否認道:"不!不是!"

  高莫靜心生一計,心想他不肯再讓自己助他練另一半,得用討教他不知不覺練成,那時他揮之不去,再加勸解自會安然接收。

  於是裝作無奈道:"你想學,我告訴你可以,卻不能施於我身。"芮瑋點了點頭卻不口示應允,到時施於她身,責問不遵守諾言,可辯道:"我並沒口說答應啊,俗云:駟不及口,沒說駟不及點頭啊?高莫靜將枯木禪口訣一一背出,芮瑋用心默記,高莫靜反覆背了三遍,芮瑋全已記下。

  當下暗誦一遍,無誤一字後,右掌握在左腕上笑道:"妹妹,我騙你啦,我只點了頭沒答允不反施你身。"高莫靜冷笑道:"什麼騙不騙,你點頭我看得到嗎?君子持之以信,我當你君子只要說了,用不著你答應。"芮瑋堅決道:"總之,不管你當我什麼,我一定要反施你身,我不能眼見你為我,而弄得左身幹黑無肉,你不知那樣子誰見了也會掬以惻隱之淚,何況我這害你之人,勢必助你復原不可!"高莫靜冷冷道:"我不答應接收,你待怎地!"芮瑋聲音鏗鏘道:"我害你半身如鬼,這害你的左臂不要它吧!"高莫靜故意裝作沒法道:"你這樣要挾我,不是男子漢大丈夫的行逞。"芮瑋聽她口氣緩和,有意答舉,笑道:"這不算要挾,只是歸還與你罷了。"高莫靜搖頭道:"你不接受我全部成全你,反要還功與我,不會四照神功怎能替萬不同老前輩出氣消滅新起的太陽門?"芮瑋道:"天下無難事,只怕用心人,太陽門若敢在江湖上為非作歹,我不信不會四照神功就不能將他消滅!"高莫靜哼了一聲道:"聽你這麼說,頗有自信不憑四照神功而能勝太陽門羅?"芮瑋笑道:"咱們別說瑣碎事,將來的事將來努力,現在請你伸出左拿來,待在下還功。"高莫靜道:"口訣中說運氣以接"我左半身功力全失怎能運氣以接閣下輸入的真氣?"芮瑋一怔,吶吶道:"那……那怎麼辦?"

  高莫靜冷笑道:"一點不會用腦筋,我右半身還能運氣啊!"芮瑋道:"你是說用右掌來接我左掌?"

  高莫靜搖頭道:"左右脈絡不同,我的右掌只能接你右掌。"芮瑋道:"那怎麼行,我左掌吸你神功,功力存在左掌,右掌如何反施,你左掌受損,右掌來接又有何用?"高莫靜故意罵道:"真笨!功力不是死的,難道不能引渡?"芮瑋拍手道:"對!我右掌引過左掌之功,你右掌吸功到左掌,這樣就也可復原了。"高莫靜暗中好笑,表面譏諷道:"現在才聰明起來。"芮瑋右掌伸出笑道:"好妹妹,請伸右掌吧,復原後咱們再有話好說。"高莫靜肅色道:"還記得我那五個不準嗎?"芮瑋笑道:"記得,現在請你遵守啦。"

  高莫靜道:"但你要知施功者也要遵守這五個不準,!"芮瑋點頭道:"這個我很清楚,口訣上說得很明白,施功者不專心一致,效果不靈,可是我看不用再閉眼吧?"高莫靜搖頭道:"眼不見心自淨,不閉怎成!"芮瑋心道:"我不閉眼亦能心靜。"本來內功高者運功時,可以視而不見,但他不願違背高莫靜的意思,把眼睛閉下道:"一切準備好啦,請伸右掌。"高莫靜伸出,兩掌貼合,芮瑋即按枯木禪心法施為起來。

  一施展下去,芮瑋發覺情形不對,只覺自己的真氣未逼出,反將高莫靜的真氣源源吸進。

  芮瑋大驚,他本就有點疑惑枯木禪的口訣能夠助人吸收自己的功力,反認為能夠吸收別人的功力。

  只因事實已在,自己吸收了高莫靜的四照神功,怎會有誤,卻不知高莫靜教他的口訣是反攻。

  原來枯木禪正反兩功,正功口訣施功於人,而反攻口訣吸功於己,芮瑋學的是反攻口訣,一施為自然將高莫靜的真氣源源吸進,等高莫靜右半身功力吸完,無形中又得到另一半四照功。

  高莫靜決定教芮瑋練全四照功,有意傳他反攻,存心令他上當,可是芮瑋不是傻瓜,這情形那有不發覺的道理。

  當下他想撤掌後退,用力後奪下竟動彈不得。

  高莫靜運上十二成功力將芮瑋右掌吸住,叫道:"好好依法施為,不準動!"芮瑋已知不對,那肯再施為下去,停止枯木禪反功的練法。

  但高莫靜真氣仍不斷貫進芮瑋體內,他不施枯木禪反功,高莫靜卻將正功施出。

  芮瑋大喝道:"撤掌!"

  左掌倏地拍在兩掌之間,此時他左掌功力與高莫靜在仲伯之間,一拍下震開她的右掌。

  高莫靜垂手哭了出來。

  芮瑋嘆道:"你想陷我於不仁不義嗎?"

  高莫靜怒道:"什麼不仁不義,你枉費我一番好心!"芮瑋搖頭道:"我不能無仁無義的接受你的好心!"高莫靜冷笑道:你不接受只是婦人之仁,男子漢應有他的魄力,婦人之仁何如掛齒!"芮瑋猛搖頭道:"不說仁,我若接受,在義一字永說不過去!"高莫靜怒道:"你不接受才是不義!"

  芮瑋苦笑道:"你怎麼說呀?"

  高莫靜道:"我有心傳你神功,你……"再推辭便是不義!"芮瑋道:"我害你成這樣,理是不義!"

  高莫靜冷哼道:"所以我說你是婦人之仁,只顧不想害我,卻不知練全四照神功能夠做出多少大仁來,我問你將來太陽門為害江湖,你以什麼來拯救武林?"芮瑋道:"我功夫不行,慢慢磨練,當有大成之日,屆時自能對制太陽門。"高莫靜不屑道:"這要等到何時?"

  芮瑋道:"總比害你強,我相信老天爺也不允許要我接受不義的。神功!"高莫靜怒道:"還說什麼義不義,到底接不接受另一半四照神功!"芮瑋斷然道:"不受!"

  高莫靜苦笑道:"你要我死不瞑目?"

  芮瑋心中大急,以為她要以死要挾,吶吶道:"你……你……"高莫靜嘆了口氣,說道:"我實話告訴你,我不但眼瞎了,雙腿也不能動了,這兩種殘廢令我再無意生存下去,我不久於世,你為什麼不接受我將死的要求,你要知我神功傳與你後,雖死亦等於活在你身上,你難道忍心教我活在你身上的願望不實現?"聽她這話,芮瑋心道:"我決不能接受,她無意活下去,這說明傳我神功後即將自盡,不傳神功有所寄望,還不會自盡。"當下好言勸道:"你神功在天下無敵,好好活下去,我去深山大澤為你求得復明之方,接骨之藥,那時你眼能看,腿能走,神功就是除惡的力量!"高莫靜苦笑道:"復明之方,接骨之藥?哼,這些我一點也不指望,打那天起救了兩人後我就甘心接受這兩種殘廢……"芮瑋心中一動,急問道:"你救了那兩人,是不是我和白燕?"高莫靜道:"不錯,我救的是你兩人,你想我身上臉上怎會儘是創傷,那因中途被衝醒來,雙手託著你們倆身體,而只讓自己一人在水巖上刮割!

  "你們倆怎會衝下瀑布時飛到潭邊而我被強勁的水力打進這裡,只因我發覺三人衝到巖石上皆要粉身碎骨,我不能害你同我一死,奮起神功將你倆人從瀑布中丟出。

  "我只當我將粉身碎骨,那也好總算救了你倆性命,豈知老天爺可憐我這好心吧!沒讓我死,我全力運功將你倆人拋出下,身體一轉,雙腿先落地,於是我腿骨折成粉碎,人隨那一折之力,衝進這洞裡,身體無損。."等我醒來發覺腿斷了,眼睛瞎了,那是被瀑布打瞎的,我睜眼度量摔你們到何位置無險時,強勁的水珠打進眼裡,打瞎了視覺!

  "可是瞎眼能換你兩人不致丟到潭裡,或丟到石壁上摔成重傷,不也值得?"芮瑋聽到這裡早已心痛如絞,欲哭無淚,心中叫道:"天啊,她為了我和白燕瞎眼、斷腿,我芮瑋若不替她復原,縱再活在世上還有心腸活得下去?

  "我活一天的目的,第一要務必替她尋找復明、續肢的奇藥。對!此去我將盡我所能找這兩種奇藥!"心中算計已定,即生離此之意。

  高莫靜道:"我說出殘廢的原因,不是表功,更非博你同情,而是要你知道,傳你神功後,性命就全部活在你身上了。

  "不是嗎?你性命我救,雙手神功我傳,到江湖上除惡殺仇,不等於我親手除惡殺仇一樣?

  "你要了解我這點心願,乖乖地坐下,待我把另一半神功傳仿芮瑋勸道:"你好好活著,我定能替你尋來兩種不世奇藥。"高莫靜怒道:"跟你說我不指望,看,這個還你!"從懷中掏出一物向芮瑋射去,芮瑋接到手中,驚道:"七葉果:你……你不用七葉果怎麼復容了的?"高莫靜笑道:"奇怪嗎?命運一事不能強求,老天爺不讓我死後變成醜鬼和餓鬼,所以在這洞中生著無數的草茵,我吃了不致餓死,所以創傷也生肌復原了。

  "倘若老天要我眼明不殘,早就也好了,可惜老天沒教那些奇異的草茵有復明續肢之能,那是指定我一生殘廢,我又何心強求治癒呢?"芮瑋信心大增道:"老天能讓你復容,必讓我找到兩種不世奇藥,你在此耐心等著,我一定能尋來奇藥使你眼明不殘!"高莫靜搖頭道:"我不指望老天待我太厚。"她不信世上有藥能治自己的瞎眼,更有藥能續粉碎的肢骨。

  芮瑋大聲道:"我一定能找到藥,你千萬在這裡好好活著!"高莫靜道:"我不打算活了,除非……"

  芮瑋就怕她自殺,她自殺,自己將抱憾終生,急問道:"除非什麼?"高莫靜一廂情願道:"除非你接受我另一半四照功,我才有心活下去。"芮瑋緊張道:"不然的話?"

  高莫靜道:"不然我就死在你眼前!"

  芮瑋哈哈笑道:"這麼看來,我非接受另一半神功不可羅?"高莫靜堅決道:"你要我不死,只得如此!"

  芮瑋冷冷道:"你可知道如此傳我神功,我雖不致慚愧一死,卻打定主意不用你神功麼?"高莫靜搖頭道:"神功在身,你不會不用的。"芮瑋左手插入懷中道:"從今後我這隻左手就不用了!?

  高莫靜聽他說的肯定,芳心憂急道:"你賭這口氣,存心氣我嗎?"芮瑋道:"我不是氣你,而在告訴你,哦不願如此接受神功!"高莫靜道:"你要怎麼才接受?"

  芮瑋怕她自尋短見,定要套牢她不自殺,說道:"當你等我尋到奇藥後,眼明不殘我才接受!?

  高莫靜無奈道:"好吧,我等你,屆時你尋來奇藥,我再施你另半神功,當不推辭吧?"芮瑋大聲應道:"決不推辭!"

  高莫靜無法再逼芮瑋,揮手道:"你去吧!"

  芮瑋放心她不會自殺,轉身躍入水中。

  高莫靜呼道:"兒子帶走!?

  芮瑋回道:"不必,煩你代為撫養。"潛下,頃刻不見身影。"高莫靜心知芮瑋留下兒子的原因,多了一樁養育他兒子的責任,再厭世也不會冒然自殺了。

  她爬到洞裡,慈愛地抱起孩子,心道:"大哥,縱然你不再接受另一半四照功,我傳給你兒子也一樣!"芮瑋升上潭面,奔向巨索處,只見長索安然掛在原地,當即雙手握牢,預備盤升。

  忽然左手縮回插入懷中,僅以單手雙腳盤升而上,他縮左手的原因,遵守那句諾言:"從今後我這隻左手就不用了!"二個時辰後,芮瑋精疲力盡地爬上峰頂。

  這是少華山一座頂峰,少華頂峰無數,此座高二千公尺。

  芮瑋兩晚未睡,再加勞累,忍受不了,伏睡地上歇息……

  突聞一陣勁風襲來。

  芮瑋機警的掠起,躲過來人一抓。

  那人未抓著,單掌一切巨索繩頭,長索重逾千斤,立時如流星墜谷底。

  絕谷下還有高莫靜和自己的兒子,芮瑋見狀大怒,戳指罵道:"老妖尼,你想害誰?"繩頭只剩一長截套在巨石上,想再制條長索至少一年,一年內芮瑋無法下去,怎不令他心恨!

  那斷索之人……慈悲庵主持如夢大師。

  她合什道:"阿彌佗佛,老尼慈悲誰也不害。"芮瑋大喝道:"你難道不知下面有人嗎?"

  如夢搖頭道:"皆已上來,還有個誰?"

  她裝糊塗,其實她明白的很,下面還有位高莫靜,一位功力不下自己的姑娘,一位會四照神功的姑娘。

  芮瑋明知她有意斷索不讓高莫靜上來,但她不承認有意又怎奈何了她,就是有意武功不如她也只有罷了。

  芮瑋忍下這口氣,心想斷了,將來我親自再編一條。

  眼前不是她敵手,不吃這虧,轉身下山。

  未走三步,如夢喝道;"站住!"

  芮瑋回身有氣道:"你斷索不找你晦氣,難道還要找我麻煩?"如夢單掌一伸道:"施主請還七葉果。"

  芮瑋怒道:"早吃了!"

  如夢雙掌輕拍,只見如夢從巨石後抱著一個女嬰走出。

第八十八章 太陽出

  如夢懷中所抱的女嬰不是外人,就是芮瑋的女兒。

  芮瑋大驚道:"白燕呢?"

  如夢冷冷道:"那個白燕?"

  芮瑋指著如夢懷中女兒,臉色氣得蒼白道:"她的母親,抱她上來的女子。"如夢冷笑道:"你只關心白燕而不關心另一位女子?"芮瑋更驚道:"素心!!她,你把她怎麼了?"如夢雙掌輕拍道:"不怎麼,你自己看吧。"

  頃刻,巨石後走出破嗔、破悲,各個挾著一人,一位是高莫野,另一位白燕。

  兩人被挾著毫不動彈,芮瑋欲上前,如夢橫步攔住,冷笑道:"在我面前,不準放肆!"芮瑋心中明白,怒道:"你待怎地!?

  如夢單掌一伸道:"好說,請還七葉果。"

  芮瑋不屑道。為了一枚七葉果,大師,你就什麼都敢做了?"如夢道:"不錯,我等了十月,就為了今日好向你索回七葉果,現在還不還在你,她們三人性命殺不殺卻在我了。"芮瑋道:"這麼說來,素心十月編索你早知道羅?"如夢道:"若不是我向她說落陷阱三人中有你一位,素心也不會費盡心血找到你們受困之處了。"芮瑋道:"你故意透露我落陷阱的消息?"

  如夢得意道:"我深信素心的聰明,加上她的恆心,別人找不到你們下落,貧尼十月前已敢斷定她能找到。"芮瑋譏諷:"大師真不愧老謀深算呀,芮某佩服,佩服!"如夢道:"無論你真佩服,假佩服,現在優勢在我,七葉果乖乖獻上來。"芮瑋左手摸出那枚七葉果,捏在掌心中,說道:"大師索回七葉果後,欲待如何?"如夢道:"我自會待你們好點。"

  芮瑋道:"怎麼個好法?"

  如夢道:"至少我不會再殺你們。"

  這回答,芮瑋不滿意,搖了搖頭。

  如夢臉色一變,怒道:"你想不還麼?"

  芮瑋道:"不是不還,我希望大師給我們一個保證。"如夢道:"你要什麼保證?"

  芮瑋道:"咱們四人安全的保證!"

  如夢冷笑道:"這四人也還包括素心在內麼?"芮瑋道:"素心辛辛苦苦救了白燕和我,我不想因此之故令她受責!"如夢不悅地大聲道:"芮瑋,你別想以一枚七葉果要挾,哼,安全的保證,不殺你們已是天大的恩惠,還想如何,素心是我慈悲庵弟子,要你耽心?"芮瑋道:"我知道起盜心確實不該,只是事到如今總望大師諒有。"如夢道:"既想諒宥,事後再談,在未還七葉果前談,不是存心想要挾我麼?"芮瑋度量情勢,此時萬萬不能惹惱如夢大師,只有先還七葉果再說,當下將七葉果呈到如夢眼前。

  如夢哼了一聲道:"這才是識時務的人!"

  說著右手伸來,只見她接到七葉果,左手倏地襲擊,制拿芮瑋左肩"巨骨"要穴。

  芮瑋左半身練成四照神功,雖被驟然制住,經脈立時運轉,反彈出暗勁,如夢只覺手掌一滑。

  芮瑋脫開如夢制拿,乘她驚愕之際,左手反掌奪回七葉果。

  遞果,脫拿,奪果三下動作恍若早經練熟了似的,一氣呵成,如夢大驚,暗忖:"這小子武功大有長進呀?"尤其芮瑋左肩自然產生的力道,如夢如斯功力尚且制拿不住,實令如夢心中驚駭不已。

  如夢老羞成怒,喝道:"芮瑋,你想與我對敵麼?"芮瑋道:"晚輩不敢?"

  如夢強詞奪理道:"不敢為何奪四七葉果?"

  芮瑋道:"只因大師企圖不利於我,晚輩不得不加以反抗。"如夢道:"你想諒宥,就得一切聽我擺布!?

  芮瑋搖頭道:"芮某尚不致傻到這地步。"

  如夢冷笑道:"你以為落到我心中,將遭危害麼?豈不知貧尼出家人慈悲為懷,只要你意誠懺悔,貧尼,會諒有你們。現在看來,根本無意懺悔,這諒宥兩字是不可能的了。"芮瑋早就不滿如夢老好巨滑,毫無出家人的心腸,聽她這番說詞,還以冷笑道:"若說大師能夠慈悲為懷,芮某大有疑惑,曾記大師說過慈悲兩字,貴庵尚且修煉不夠,所以不能以佛視眾生來解釋慈悲,為了不準我與素心見面,大師說出這種話來推辭,晚輩怎敢再信大師慈悲為懷?

  "再說大師的行為,見危不救,落石下井,晚輩與白姑娘,高姑娘差點喪命,哼,哼,晚輩再不敢將性命交到大師手中!"如夢見芮瑋在如幻,破嗔,破悲面前揭穿自己惡毒的底細,喝罵道:"小賊,我要擒你易如反掌!"芮瑋看透如夢大師心黑手毒,打著出家人招牌,暗地裡無所不為,他亦是年輕氣盛,冷冷回道:"小賊,誰是小賊,豈不聞子曰:老而不死謂之賊,老賊兩字倒甚符合大師真正的身份!"如夢大師氣得自眉掀動,手指著芮瑋久久不語。

  如幻走上前道:"芮施主,你這樣說話太不應該了。"芮瑋索性把一切豁出去,問道:"怎麼個不應該。"如幻道:"施主盜七葉果的行為,事實確在。"芮瑋道:"不錯,可是芮某卻非小賊,不過替家母取回失物而已!"如幻驚道:"令堂是誰?"

  芮瑋道:"家母姓陳上淑下貞,七葉果是家母之物,貴庵主持從家母手中奪去,不知貴庵主持這行為該是不該?"如幻萬想不到年年來要七葉果樹的黑衣長發女竟是芮瑋的母親,至於七葉樹到底是不是經官送給如夢大師的,她不清楚,吶吶道:"這個,這個……"如夢大師突道:"如幻退後。"

  如幻不便再插身其間,退到一旁,如夢道:"陳淑貞當真是你母親?"芮瑋道:"在下不至於不屑到亂認別人為自己母親的地步!"如夢冷冷道:"這到好,咱們放手一搏吧!"

  芮瑋道:"師出何名?"

  如夢道:"到底你是小賊,還是我是老賊,由這一戰來決定。"芮瑋道:"大師的意思,大師勝了,就證明七葉樹的確原本是簡藥官送你的?"如夢冷哼道:"不錯,倘若我敗了,那就算我瞎說,而從你母親手中奪來七葉樹的行為就算不該!"芮瑋不客氣道:"老賊兩字也當之無愧羅?"

  如夢一庵之主,數十年來身位尊貴,那嘗受過後輩們的不尊,指著芮瑋,氣咻咻道:"小賊,本庵主今天定不容你安然離開此地!"芮瑋笑道:"芮某已不打算生離此地,可是小賊兩字別叫的太早,倘若我勝了,明正言順地替家母取回失物,小賊的稱呼倒要請大師收回!"如夢呸的一聲:"夢想!莫非你還想要我道歉小賊兩字叫的不對麼?"芮瑋道:"對與不對,孰是賊孰不是賊,就看手底上的真章吧!"他心頭毫無把握戰勝如夢,但這一戰就是明知不敵亦要盡力而為,因這一戰等於代母親一戰,勝了,無論再有什麼理由,七葉樹歸母親所有,屆時盜七葉果的罪名便不成立了,爾後,縱然七葉果落到她如夢手中,亦得歸還自己的母親。

  如夢不將芮瑋看成真正的對手,冷笑道:"你想僥倖得勝麼?"芮瑋道:"固然想,我勝了,還有一個請求。"如夢冷哼連連道:"可是想叫我將你女兒和她母親放了?"芮瑋道:"正是這個請求,大師答不答應?"

  如夢異想天開,不耐煩道:"此時言之過早,你有本領勝了我一招兩式再說。"芮瑋道:"莫非大師不敢答應?"

  如夢怒道:"小子,不要過於夢想,快說,你要與本庵主比什麼,本庵主無不奉陪!"她太託大,完全不將芮瑋看在眼內。

  芮瑋沒有十分把握,故甚謹慎道:"比劍如何?"如夢道:"如幻,去取劍來!"

  如幻飛奔而去,不一刻取來兩把劍。

  如夢接到手,一把拋給芮瑋,雙方同時拔劍出鞘。

  芮瑋一劍在手,先不求有功,展出那招禦敵不破的架式。

  如夢微微一怔,暗忖:"這架式好生眼熟?"

  她仍不在意,握劍一揮,平平舉起。

  太陽門劍法其次,掌法為上,而月形門恰好其反,掌法次之,劍法,刀法為上。

  故而如夢這時以其短攻人之長。

  海淵八刀為月形門刀法之精最,每當兩門相爭之時,月形門一展海淵刀法,太陽門寧棄兵刃,以雙掌對敵。

  這樣各展絕技,太陽門反不覺兵刃強甚,而能與施展海淵八刀的月形門弟子戰個平手。

  如夢自棄精絕的掌法,任芮瑋選擇,以劍法比輸贏,倘若她棄劍不比,便是輸了。

  如夢不知厲害,也沒想到對方會以月形門海淵八刀為底子的海淵八劍,只當月形門秘術隨那玄龜集的失蹤早已失傳,否則的話,她寧願故示大方,棄劍以肉掌奉陪了。

  等雙方一交手,如夢所展劍法屢攻不入,才知芮瑋所施劍法為月形門海淵八刀中一招無破綻可尋,防守至堅的一招,亦就是喻百龍傳他的不破劍。

  此時芮瑋已得海淵八劍精髓,招招融會貫通,比之喻百龍傳他時,不破劍之威力,何止增加數倍。

  十招下來,芮瑋已有信心,不破劍中一招無敵劍攻出。

  此招一出,大有石破天驚之勢。

  如夢勉強架下,暗忖芮瑋劍法不在萬不同海淵八刀之下。

  她已是騎虎難下,棄劍換掌,別說等於敗了,也無機會讓她順利棄劍,只因一當她棄劍,勢必被芮瑋的攻勢所傷。

  如夢輩份何等之高,心忖:"不知他是萬不同的第幾代弟子,縱然他練全海淵八劍,我就無法敵過麼?"於是盡展所知劍法之絕招,力敵海淵八劍。

  跟著無敵劍,芮瑋續攻洪水,大愚,傷心,大龍四劍,每一招無不是驚天動地的高招,尤其現今的芮瑋已非昔年吳下阿蒙,招招當今世上,難有人抵擋得下。

  如夢大師的確有她厲害的地方,五招攻下,竟能有驚無險,當今世上除她怕無第二人能夠如此了。

  一側如幻、破嗔、破悲看的目眩神搖,實想不到芮瑋有這手無敵的絕招!

  芮瑋五招無功,只剩下在谷中才學會的最後兩招,亦就是聾啞二叟所命名的殺人、大樂兩劍。

  為了這兩劍無人傳他,芮瑋劍法一直不到登堂入室、爐火純青的地步,野兒贈他劍譜,依譜在谷中學會,這兩劍對他雖是新學成,卻因這兩劍貫通整套劍法,反而所悟最多,似乎將海淵八劍所有的精華全部積在這最後兩劍上了。

  所有劍法是最後幾招特別厲害,海淵八劍本無先後次序之分,各劍威力皆一,唯當八劍練全才融會貫通,各劍威力陡增,而排在最後一劍的招數,威力自然較之先七劍稍高一籌。

  芮瑋將大樂劍排在最後一招,殺入劍攻完,如夢己是招架得黔驢技窮,但見芮瑋大樂劍一出,如夢架得半招,暗忖:"吾命休矣!"芮瑋並非趕盡殺絕之人,再者如夢到底是素心的前輩,素心是她庵下弟子,不看僧面看佛面,芮瑋手下留了情,劍過之處,只在如夢頸脖上留下一道血痕。

  如夢垂劍而立,似乎覺到頸上劍傷,如淚的鮮血一滴滴淌下,其實並無鮮血,只是她心裡在感覺著這無法消失的敗著。

  芮瑋不殺他,她毫無感激之意。她自覺活得夠了,百齡之人還要受戰敗之恥,實比當真殺了她更要難受!

  芮瑋將劍拋落,抱拳道:"大師,請問能不能放人?"如夢也將劍拋落,表示服輸,拍掌道:"破悲解穴放人。"慈悲庵執法弟子——破悲,將白燕放下,解開她昏穴,白燕醒來,關切地呼道:"我的女兒!"她一上峰即被如夢大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制住昏穴,此後一切不知,當然也不知適才一番惡鬥了。

  如夢又一拍掌道:"如幻,還她女兒!"

  白燕抱起女兒,惡狠狠地瞪了如夢一眼,低聲說道:"總有一日……"芮瑋勸道:"白燕,算了!"

  白燕心高氣做,她無影門何嘗受過別人的欺負,怒道:"你算了,我白燕不會就此算完!"說完,掉頭飛奔。

  芮瑋叫道:"慢著,我還有話同你商量。"

  白燕飛奔如故,芮瑋想同她和好,共御無影門,他雖然不愛白燕,為了兒子,女兒,無論如何要迫她回來。

  但等他起步追趕,忽聞如夢道:"回庵!"

  破嗔挾著素心,破悲押在一旁,兩人同時起奔,芮瑋倏地掉步。問道:"怎麼不將素心解開穴道?"如夢搶上前來,護住破嗔,怒目道:"芮瑋,你管的大多了!。

  芮瑋道:"我不能不管,請將素心放下。"

  如夢斷然道:"不放!?

  芮瑋大怒道:"為什麼不放!"

  如幻見爭端又起,好心道:"芮施主快去,白姑娘奔不見了,"芮瑋不見素心平安,焉能就去,屹立不動。

  如幻道:"你放心,咱們不會屈待素心。"

  如夢冷笑道:"這可不見得,素心有罪待判!"芮瑋大聲道:"什麼罪?"

  如夢道:"因她之故,本庵遭受數十年未有之驚動!"芮瑋怒而長笑一聲道:"這真是欲加人之罪,何患無辭,大師,你不如說,因她之故,惹出這我人來,而遭戰敗之恥!"如夢厚顏道:"此亦一罪,有勞施主提醒,讓開!"芮瑋道:"大師當真要加罪素心!"

  如夢厚顏道:"施主讓不讓道?"

  如幻上前排解:"芮施主,請先讓過一旁,我如幻以性命保證素心的安全。"芮瑋道:"好,如幻大師,我相信你,我在慈悲庵峰下,靜候三日,三日後不見大師帶來消息,屆時另當拜見。"他心想如夢氣在頭上,此時索回素心,如夢決不答應,免得雙方惡化過深,敵對起來,自己決無把握奪下素心,有她如幻保證,深信素心不會遭到不測。

  如幻更待如夢去後,低聲向芮瑋道:"三日後,庵主氣消下去,素心願意的話,我帶她到峰下與你相見,如何?"芮瑋抱拳道:"一切有勞大師好言,素心無罪,萬不可令她受何委屈。"如幻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有我老面子在,庵主不會對素心怎麼的。"三日後,芮瑋焦急地徘徊在慈悲庵峰下。

  直到太陽西下,才見峰上掠下一條人影,芮瑋欣喜迎上,喚道:"如幻大師。"如幻神情頹廢地坐到地下,喃喃道:"完了,完了……"芮瑋大急道:"可是素心遭到不測?"

  如幻自語道:"她變了性,完全變了,生似換了一個人!"芮瑋急道:"誰?誰?"

  如幻雙手捂面道:"如夢,如夢,貧尼以前的小姐。"好半晌,放下雙手,神色鎮定下來,緩緩道:"施主可知月形門中萬不同此人嗎?"芮瑋點頭道:"晚輩敗如夢大師的劍法就是從他海淵八刀化出。"如幻道:"小姐說你是萬不同的弟子。"

  芮瑋搖頭道:"萬老前輩早去世了,我那有福份做他弟子。"如幻嘆道:"小姐卻堅決認定你是萬不同的弟子,她說萬不同派他弟子來侮辱她。"芮瑋道:"可是指我用劍戰敗她這點?"

  如幻點了點頭。

  芮瑋有氣的笑道:"我若當真是萬老前輩的弟子,何不學的是刀法,而所學的是由八刀改成的劍法,顯然,我所學的海淵八劍並非萬老前輩所親傳的了。"如幻唉聲嘆氣道:"我跟她解釋這點,她偏不信,只說萬不同刀劍兩絕,海淵八刀已是武學至高之理,變劍來使亦無不可,而萬不同教你用劍,就是故意叫她認不出來。"芮瑋連連搖頭道:"那有這種道理,萬老前輩為何不叫她認出我所會的海淵八劍就是海淵八刀?"如幻:"小姐的意思,萬不同隱藏八刀的目的,教她認不出你是他弟子,只當他早已去世,其實他仍活在世上。"芮瑋沒好氣地叫道:"笑話,笑話!萬老前輩不知死了多少年,連骨頭也再找不到一根。"如幻慘然道:"小姐的想法盡往牛角尖鑽,如今她已派出破嗔,破悲,通告所有太陽門弟子,百年禁制解除!"芮瑋道:"百年禁制?這,這其中有什麼內情?"如幻嘆了口長氣,緩緩追述道:"這是幾十年前的舊事了!那時小姐只有十八歲,卻正當月形門與太陽門雙方明爭暗鬥得激烈的時候。

  "其時月形門與太陽門已結怨數代,雙方惡爭數十次都不分上下,到萬不同父親萬有全主持月形門,雙方均衡之勢忽變,而後兩門每次惡爭皆是月形門大佔優勢。

  "原因萬有全新創一路刀法,名叫海淵八刀,他門下弟子大都會上一刀兩刀的,每當惡爭時,月形門弟子一展所會的一招海淵刀法時,太陽門弟子不死即傷。

  "就連太陽門掌門亦因萬有全新創那路刀法,而致每戰每敗,這情形於太陽門十分不利,倘若再這樣打兒戰敗下去,太陽門勢必被月形門消滅不可。

  "那時太陽門掌門就是我家老爺,他唯一愛女,我家小姐,如今的如夢大師。

  "我家小姐年輕時美貌如花,本可尋一如意郎君雙宿雙飛,月形門門規一向嚴正剛厲,也不致將上代仇怨結到小姐身上。

  "那知小姐偏偏愛上月形門萬有全的愛子萬不同,而萬不同他也顧不上小姐是對頭的女兒,幾乎日日和小姐幽會相見。

  "他兩人相戀本是件秘密,只有和小姐親同姊妹的我知道,可是秘密終有洩漏的一天,一日兩人幽會被老爺撞見。

  "老爺自然認得萬不同是萬有全的兒子,以老爺剛烈的脾氣發現獨生愛女與仇人兒子相戀,一定雷霆大怒。

  "豈知老爺不但不怒,反而和顏悅色的詢問小姐是不是真的愛上萬不同,小姐顧不得羞恥,直認此生非萬不同不嫁。

  "奇怪,老爺竟答應小姐,說也好,就由你兩人成婚,了結太陽門與月形門數代的仇恨。

  "小姐芳心大悅,只以為父親自知無法和月形門抗衡下去,從此兩家結親,免得太陽門由此一蹶不振,而終被月形門消滅。

  "其時太陽門所有弟子死的死,傷的傷,已不成一門一派了,月形門本可一舉殲滅,唯因萬有全心地慈善,據說他曾向老爺發下通碟道:只要太陽門弟子不再為非作歹,獨霸江湖,可棄去世仇之見,雙方言和。

  "可惜老爺利令智昏,總想消滅月形門後再稱霸江湖,而不惜出賣自己親生愛女,施下一條絕毒之計。

  當那大喜之日,可憐小姐只當嫁的是萬不同,洞房花燭之夜,喜娘遞給她一盅茶解渴,那盅茶喝下去,神智迷糊,到底是誰來揭她蓋頭紅中一點也不清楚,而只以為與她心愛的情郎過了一夜。

  "但等第二天醒來,枕畔是位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哪是自己日思暮想的意中人?"芮瑋聽到這裡,暗暗一嘆,他知道那中年人是誰,心想:"如夢大師的父親,施下這條不顧女兒幸福的毒針,萬萬不該!?

  更想無名老人萬不同見到自己的愛人變成父親的愛妾,將是何等的痛心呀。

  如幻道:"木已成舟,小姐要抱怨也已晚了,一位女子遲早要嫁人,雖不是自己意中人亦是無可奈何的事,小姐只恨父親不該騙自己說嫁的是萬不同,其實是位絕不相識的陌生人。

  "小姐不識那中年人是何等人,而那中年人亦不知是太陽門之女,只當小姐是位小家碧玉,由媒人說合娶了過來。

  "而他愛子還慶幸父親從此不再鰥居,只因那中年人早年喪妻,僅遺一子一女,以他成就為解晚年寂寞,實該納一愛妾。

  "他卻萬想不到所納愛妾,不是普通小家碧玉,實是對頭的獨生愛女,更是與自己愛子相戀甚久的情人!"如幻追述到此,神色痛苦的頓了一頓,問道:"芮施主,你已知那中年人是誰了吧?"芮瑋點了點頭。

  如幻不值她老爺所為,搖了搖頭,又道:"這是石二鳥之計,老爺瞞著萬有全那方,也瞞著自己愛女,更惡毒的賣通喜娘,給小姐喝一杯迷茶,否則的話,小姐認出新郎不是萬不同,還來得及挽救,再怎麼說萬有全絕不會搶佔自己兒子的情人呀!

  "到第二天一切都晚了,等發現來拜後母的年輕人竟是萬個同時,她差點因此昏倒,萬不同更是血色煞白,卻不揭穿小姐真正的身份,從此他倆人都瞞著萬有全,暗地裡痛恨命運的作弄,彼此日久後舊情復燃!

  "這一切算計早在老爺意料之中,一月後老爺命入暗暗通知小姐偷盜月形門秘術,救太陽門的沒落。

  "這是老爺第一計,另一條毒計,要小姐分裂萬有全父子倆人感情,使他月形門自相殘殺,自取滅亡之道!

  "小姐自不會做出這等惡事,斷然拒絕。那知半年後老爺又派人來道,若不速盜月形門秘術,使得太陽門暗習月形門絕技,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話,即揭穿小姐與萬不同暗戀之事!

  "小姐這一生最不該的即是嫁給萬有全後,又與萬不同苟合,這也是萬不同的不對,豈能與自己父親的愛妾暗通,有罔人大道!

  "其時小姐沉落慾海,陷足已深,竟為了眼前好景,答應老爺盜取秘術,卻也提出一個條件,要她父親將掌門之位讓給自己。

  "這也是一個報復,報復老爺的不仁,逼他讓出寶座,老爺卻不在乎這點,寶座讓給自己獨生愛女又有什麼不可以的,他只要看到世仇在自己手中滅亡就一切都滿足了。

  "於是老爺將太陽門掌門信物金鋼堅讓給小姐,同時通告本門,小姐接任本門一事。

  "而小姐不負她父親所望,盜得月形門秘術——玄龜集,送到太陽門,從此太陽門弟子通曉敵人秘技。

  "可是還是不行,太陽門每戰必敗,原來玄龜集中雖載有海淵八刀之名,其練法與功效卻遠不如月形門弟子所使。

  "老爺再度遣人暗囑小姐速盜海淵八刀真本,其實海淵真本記在萬有全腦海中,誰也盜它不去。

  "原來海淵八刀為萬有全所自創,他融會家傳秘技,創出這套海淵八刀並無繪本,他怕八刀流落敵人手中,不著繪本,且頂多只傳自己弟子兩招,連親生兒子萬不同僅習三招。

  "小姐屢次向萬有全套問海淵八刀真本,引起萬有全的懷疑,他見對頭弟子深曉本門秘技早有所疑,再見小姐套問連自己兒子都不敢輕傳的海淵八刀焉有不懷疑之理。

  "小姐是個聰明人,驚覺到有所不對,這邊她父親又逼得緊,無法之下,怕和萬不同的姦情拆穿,乾脆誘拐萬不同逃亡,以償從此高飛的宿願。

  "但他兩人能逃得過眼線遍及的天下月形門弟子的追蹤?萬有全追到他兩人,面對自己親生兒子,面對自己的愛妾,真是痛苦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萬不同深愛小姐,當時把一切罪過承擔到自己一人身上,叫他父親要殺,殺自己這個不孝之子,千萬不能傷了小姐。

  "萬有全見兒子陷溺已深,他不知小姐以前就是兒子的情人,說道:兒子呀,你不能中了敵人之計。"他只說這麼一句話,從懷中掏出一本絹冊:一張滿是鮮血繪成的海淵八刀秘術的絹中。

  "將那樣東西丟到萬不同身前,倏地一掌擊倒小姐,左手從腰中拔出匕首,深切入自己腹中。

  "萬有全以為殺了小姐,臨死前慘笑道:淫婦,咱們一起到陰間去!"據說他爬到小姐胸前死去!"

  芮瑋忽然說了一句:"萬有全真正愛上了你家小姐!"如幻點了點頭:"這點,小姐自己承認,婚後萬有全對她呵護有加,確是深深愛上比自己小上一大截的年輕妻子。

  "他不能原諒小姐的罪行,所以殺了小姐,但也陪她一死,不論他切腹自殺的用意如何,但見他臨死前爬到小姐胸前,可見有同死齊歸之心。

  "萬不同眼見一幕慘劇在眼前發生,迷迷糊糊的揀起那本絹冊,那張絹巾。

  "絹冊上有老爺批的硃砂手注,寫道:本門弟子一律傳習,以便通曉敵人之術。後面蓋有太陽門掌門之印。

  "那冊就是小姐所盜月形門武術總鑑——玄龜集!也不知萬有全如何從敵人手中奪回。

  "萬不同見到本門秘術落到敵人手中,焉有不明白之理,同時想也明白萬有全奪回這本玄龜集給他看的原因了。

  "其時,太陽門所剩下的精銳也全部追蹤到,老爺看到萬不同的手中的絹中正是載著苦苦追求的海淵八刀,即命所有弟子圍殺萬不同。

  "萬不同以一當百,他滿懷痛恨盡此一役發洩,那一戰殺得天昏地暗,太陽門不但未捕著萬不同,被他逃脫外尚被殺六十三位高手,連老爺本人亦身負重傷。

  "此一役太陽門元氣大傷,從此無力重振,至於萬不同脫役,下落不明。

  "餘下太陽門弟子救回老爺、小姐,敢情萬有全捨不得一掌震斃小姐,掌下留了情,小姐並未死去,等小姐傷勢療治好,老爺卻死了"小姐正式接掌太陽門,她存著萬不同在世之心,完全遣散太陽門,俾便以後好向萬不同解釋,不是為了太陽門之故而臥底到月形門,更非有意盜取玄龜集。

  "當年小姐遣散太陽門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要知太陽門弟子廣散天下,凡太陽門弟子所在之處,皆是雄霸一方的人物。

  "小姐有鑑於此,強命所有太陽門弟子,此後行事不準再稱太陽門弟子,若敢打著太陽門招牌為非作歹必不饒恕。

  "有那與老爺平輩的弟子,更有老爺前輩的太陽門不服小姐毀了太陽門基業,小姐就道:"在我未死之前,誰敢叛我意思,便是違棄門規。""小姐定下百年禁制,意思凡太陽門老前輩人物不準出世,那些魔頭因見小姐尚有老爺死黨衛護,再者不敢正面與掌門為敵,雖不服小姐所為,紛紛歸隱。

  "這多年來由於小姐壓制之故,太陽門聲名漸漸消失,至今江湖上不復聞太陽門三字。

  "至於月形門萬有全死了,萬不同也失蹤,無人出來領導,大家彼此不服,為爭掌門之位,互相殘殺,結果倒如老爺生前所望,自形消滅。

  "其後十年小姐遍尋萬不同下落,萬不同好似一陣煙般消失,本來還有點訊息可查,慢慢雖也不知萬不同這樣面貌的人到那裡去了。"芮瑋道:"自那一戰後,萬不同殺死太陽門六十三位高手,自己可是負了重傷?"如幻道:"據說萬不同雖不至於當場死亡,參加該戰弟子推測活不長久,因此之故,十年後小姐找不到萬不同下落,只當他真的死了,落髮變成如今的如夢大師。"芮瑋道:"其實萬老前輩並未死去,仍活在世上,且活了很久才去世。"如幻道:"這就是萬不同的不對了,他未死當知小姐遣散太陽門的用意,難道還誤解小姐嫁給他父親為了太陽門臥底,盜取月形門秘術?"芮瑋搖頭道:"萬老前輩誰也不誤解。"

  如幻道:"不誤解為何不出來與小姐相見,小姐落髮為尼的心意,他還不知道嗎,固然小姐嫁給他父親不應該,可是他應知當初小姐嫁的只當是他呀?他要是不原諒這點,為何又與小姐偷偷苟和?"芮瑋靜候她一一說完,才道:"他要是能夠誤解如夢大師,也當知自己姓什名什了!"如幻一怔,驚道:"莫非萬不同,他,他,變成什麼都不知的白痴?"芮瑋嘆道:"倒不致成為白痴,中間往事皆忘,我想一個人受了極大的打擊,又受危殆的創傷,能夠僥倖活住,頭腦卻受不了,或許萬老前輩根本不想回憶往事,往事於他是段汙痕,再加創傷深重,就連姓氏都忘了,而至死也無能回憶!"當下芮瑋把胡一刀得海淵八劍實是張玉珍從胡一刀處騙來刀譜,改成劍譜,胡一刀因此喪生,而非萬不同為了怕如夢大師發現自己活在世上改刀為劍。

  如幻聽完,擊掌嘆道:"小姐她偏偏認為萬不同仍在世上,她聽秦百齡說月形門復出就已心動,不加考慮的將太陽門掌門信物傳給秦百齡,這固然可說秦百齡機緣湊巧,恰好找到你闖了三關,小姐不能背誓,只得令太陽門復出。

  "但今天派破嗔,破悲傳令通告所有歸隱的昔年太陽門下魔頭出山,以前所提的百年禁制解除就下該了。"芮瑋道:"如夢大師為何堅認萬老前輩未死?"如幻道:"她見你能夠使全海淵人劍,不是萬不同本人傳你,怎麼可能,她知道世上除萬不同手上有海淵八刀繪本真本外,不可能再有人會海淵八刀了。""天下唯一能使全海淵八刀的萬有全明明死去,海淵八刀是他自創,僅留下一張血繪成的絹中,這絹中也明明在萬不同手中,現在忽然冒出你會海淵八刀改成的海淵八劍,就是我當時也懷疑是萬不同傳你的,誰知其中還有幾個曲折!"芮瑋道:"如夢大師百年禁制解除,莫非要令所有歸隱的太陽門弟子出山與萬不同為敵?"如幻道:"因愛成恨,小姐完全變了性,她對我說萬不同竟躲她幾十年,既不諒解她,又傳你海淵八刀來戰敗她,她忍不下這口氣,要大亂整個江湖好好對付萬不同以及他再傳的月形門弟子!

  "她還說另一位高姑娘會四照神功也是月形門弟子,月形門竟連四照神功也練成了,可不得了,太陽門再不傾力而出,不數年勢必讓月形門獨霸江湖!"如幻略略一驚,又道:"縱然萬不同仍在世上,縱然萬不同迄今不諒解她,人都是百來歲的年紀了,還爭什麼,眼看昔年歸隱的太陽門弟子一一復出,江湖怕要大亂矣!"

第八十九章 左手刀

  據傳月形門在長江一帶復振,然而非正義之力,亦不過為非作歹之徒!"芮瑋大聲否認道:"長江一帶並非真正月形門弟子,僅是得著玄龜集,藉以出世,組織一股惡勢力!"如幻嘆道:"那真正月形門在何處?"

  芮瑋倏拔出一直插在腰中的左手,凌空一抓,頓時一股暗勁潛出,譁一聲抓裂遠隔丈外的山巖。

  如幻驚道:"你已練成凌空碎石功!"

  芮瑋豪氣縱橫:"我這左手便是月形門真正弟子!"如幻道:"自你脫困為何一直將左手插在腰帶中?"芮瑋道:"我曾向素心的姐姐發誓從今後這隻左手就不用了。"如幻道:"你以後用它,不是毀誓言?"

  芮瑋道:"我以後用它時並非代表自己而是代表月形門弟子!"如幻道:"你一人之力如何能與整個太陽門抗衡?"芮瑋堅顏道:"晚輩自信可以組織一股正義力量!"如幻擊掌贊道:"好!我相信你自信定可達成,當年太陽門為禍江湖有月形門牽制,如今太陽門復出仍有你這左手月形門弟子在!"芮瑋道:"素心現今如何?"

  如幻遲遲道:"你,你放心,素心沒有危險。"芮瑋疑惑道:"大師此來,僅為告訴如夢大師解除百年禁制一事麼?"如幻見他疑惑,坦然嘆道:"另有一事,小姐她堅定不肯放過素心!"芮瑋情急道:"素心到底怎麼了?"

  如幻搖頭道:"小姐未出江湖,造成殺戮前,第一個揚言要拿素心開刀。"芮瑋大怒道:"在下決不容她殺死素心!"

  言罷,飛步掠至峰下,預備飛縱上去。

  如幻搶上,攔阻道:"你不能上去!"

  芮瑋怒道:"為何不能,難不成就讓素心死在如夢手中!"如幻道:"小姐道,只要你敢再踏入慈悲魔一步,立斬素心。"芮瑋悲痛道:"我不上去搶救素心,素心遲早仍舊要喪命她手中。"如幻道:"記得我曾以性命保證素心的安全麼?"芮瑋道:"如夢不聽你勸解,怎會再聽你之意。"如幻道:"至少我與她已有近百年的相隨之情,她當真非殺素心不可,我立即自刎她眼前,看她忍不忍再殺!"芮瑋搖頭道:"事情倘若真正發展到那地步,不是白白損失大師一命。"如幻嘆道:"我百齡己過早該死了,至於你年輕有力,爾後重擔在肩,不能因而冒然上峰,一有個二長兩短,有負你一番身手與抱負。"芮瑋再三考慮後,嘆道:"大師,晚輩聽您吩咐。"如幻十分,慰道:"你能相信我,很好,很好,你快走吧,正義之師待你組成,莫負我望,也莫讓未來江湖遭受血腥的劫難。"突於此時,峰上掠下一名慈悲庵弟子,傳道:"庵主有令,傳所有弟子規刑。"如幻慄聲道:"誰,誰將受刑?"

  那女尼冷冷道:"素心!"

  如幻大驚道:"庵主瘋了,她,她敢如此倒行逆施……"說著急縱上峰。

  慈悲庵前廣場上所有慈悲庵弟子團集,當中一張高椅上坐著如夢大師,冷漠地望著前面。

  前面兩名女尼雙雙架著被制穴道的素心。

  如夢厲聲道:"素心,你知罪否?"

  素心神色不服道:"弟子所犯何罪?"

  如夢狡好道:"你私痛本庵敵人!"

  素心氣得流出眼淚道:"弟子不知何謂私通?"如夢道:"本庵來了三位外敵欲盜七葉果,是不是?"這是事實,素心點了點頭。

  如夢冷笑道:"好,七葉樹本庵至寶,外人覬覦,且來偷盜便是敵人,而你認識其中一位男盜是不是?"素心道:"他不是盜賊之流,庵主不能……"

  如夢厲聲斥道:"不準多說,我問你認不認識他!"素心又點了點頭。

  如夢道:"虧好我預先防範,困住他三人,你明知來敵要盜七葉果,卻存心搭救他三人是不是?"素心才一啟唇欲爭辯,如夢喝道:"閉口,你只要點頭搖頭就行!"素心見如夢一反常態,變得無理之至,不讓自己解說,氣憤得用力一點頭,心忖:"隨你愛怎麼定罪就怎麼定罪吧!"如夢冷哼道:"既識來敵,又思救敵,焉知雙方未事先勾結,這就是私通。本庵清規一向嚴正,你招子不亮,認敵為友此一罪;救敵成功,使敵脫困因此又一罪!""兩罪相加刺目,斷手,行刑!"

  如幻正好趕上,聞言高呼:"且慢!"

  如楚不悅道:"如幻你要阻攔行刑麼?"

  如幻見如夢變得惡毒如斯,氣怒得直搖頭道:"我不阻攔,我不阻攔!"如夢道:"那好,不用耽擱立就行刑,以正本庵清規!"如幻大聲道:"庵主,你當真要刺瞎素心雙眼,斷她雙手?"如夢冷冷道:"本庵清規不得不正!?

  如幻道:"行刑可否慢一步?"

  如夢怒道:"你到底要幹什麼?"

  如幻拔出一柄匕首道:"素心行刑前,先讓我死在庵主眼前。"如夢震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如幻苦笑道:"我以殘老之命換取素心,庵主不是不知我曾向芮瑋施主以性命保證過!"如夢竟然冷笑一聲道:"你以為這樣做我就會饒恕素心?"如幻臉色慘變,實想不到如夢變得冷酷如斯,一時心中難過萬分,說不出半句話來。

  如夢道:"我勸你不要以死來嚇唬人,縱然你陪上一命,我仍不會饒恕素心的。"好一陣如幻從牙縫中迸出聲音道:"噢,噢,小……姐,如幻白隨了你一輩子……"語音未畢,手中匕首猛地向腰眼處戳去,以如夢身手應能搶救,但她卻無動於衷,反而掛著冷笑,似不信如幻當真就白白犧牲一命。

  然而如幻手下沒有半點遲滯,匕首不差分毫地自戳在腰眼要穴上,她悽慘地瞥了如夢最後一眼,咕冬翻倒,氣絕死去。

  這時如夢臉色微驚楞,但瞬間閃過,換上令人難以置信的惡毒色,叫道:"好呀,如幻你竟敢真的一死來頂撞我!"當著眾弟子面前,如幻的死等於一種反抗,她越想越氣,大叫道:"行刑,行刑!"執刑弟子不敢遲延,正要拔出行刑用的戒刀來,倏地一條黑影急閃到,"拍""拍"兩掌,頓見那兩名執刑弟子的身體如斷線風箏飛起,摔到數丈開外。

  來人芮瑋,他始終不放心暗暗掠來,可惜到的太遲了,如幻業已自刎而亡,這激起他滿懷悲憤,所以一上手便先掌斃兩名執刑弟子。

  慈悲庵所有尼姑成馬蹄刑圍觀,芮瑋來得太快,無一人能夠及時搶上阻芮瑋的行動。

  芮瑋解開素心穴道後,這一刻後路已被兩側的尼姑圍上堵死,芮瑋低聲吩咐素心道:"你緊隨我身旁,一起衝出去。"如夢大聲叫道:"芮瑋,你來得去不得!"

  芮瑋怒聲回道:"倒不見得,擋我者死!"

  "死"音才落,一招飛龍步掠到一名執劍的尼姑身前,那尼姑只覺眼前一花,手中劍已被芮瑋奪去。

  芮瑋一劍在手,精神大振,大步走向前去,素心空手隨後。

  圍堵前面的尼姑訓練有素,手持兵刃靜立不動,但等芮瑋走近二丈,紛紛散開陣式,成個品字形攻到。

  芮瑋三面受敵絲毫不懼,劍起處,一道寒光,立見數名尼姑慘呼退下。

  這招無敵劍本已厲害,此時芮瑋練全八劍更是精進,慈悲庵弟子雖然個個武功超凡,卻那是敵手。

  芮瑋不願多殺無辜,所退下的尼姑僅僅負傷,他要不留情的話。沒有一個負傷的尼姑能夠退下了。

  芮瑋接使一招洪水劍,回手義是一招大愚劍。

  三招一過,首先圍攻的十數名尼姑全部負傷退去。

  這一刻圍堵的尼姑更多了,十數名受傷對來敵的聲勢不見多人影響。

  芮瑋心忖:"不慘殺幾個,她們是不會退的。"當下心頭一狠,來敵攻到,不破劍才展半招,倏出大龍傷心兩劍。

  其情之慘夠傷心的了,大龍只斬二人,傷心那劍卻一下砍死六名妙齡尼姑。

  這些慘死的尼姑素心俱都認識,此情此景她竟不忍的叫道:"芮瑋,你不能這樣手下不留情!"她心腸好,攻來的弟子卻不管她,只見後面數名尼姑齊操雪亮的兵刃向她身後要害襲來。

  素心武功本是一流高手,然在慈悲庵弟子中平凡而已,她手無兵刃被武功不差上下的尼姑們殺到,實難抵敵。

  芮瑋聞聲翻身一招殺人劍,那數名偷襲素心的尼姑幾乎同時一陣慘呼,齊皆到在死城報到去了。

  時間僅是剎那一刻,芮瑋回過身來正面一招最具威力的最後一招大樂劍。

  大樂劍果然殺敵大快人心,頓見正面攻來的十三名尼姑被砍翻。

  芮瑋七招駭人的攻勢,嚇阻對方,一時只知圍住不敢冒死攻上了。

  鮮血匯流縱橫,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二十多具慘死的屍體,芮瑋甩了甩頭,大步上前。

  圍阻的尼姑紛紛後退,她們再不敢圍擋芮瑋的去路,到底性命是可貴的,芮瑋殺人的劍法過於殘酷,誰還敢輕攖其鋒?

  一層層圍堵退完,最後赫然一人當道而立,冷視著芮瑋走來。

  芮瑋丈外停止,一抱拳:"大師請讓。"

  如夢大師冷電一掃素心,素心不寒而慄,差點膝下一軟,跪拜下去。

  聲音象惡鬼索命似的怨毒,如夢大師說了句:"你們兩人死定了!"芮瑋被那惡毒的語音驚得一怔,隨即不示弱的猛一甩頭:"大師要親自再戰一場麼?"如夢大師不答話摸出一枚信炮,點燃彈到半空。

  信炮七彩繽紛下,三響爆開。

  不一刻所有慈悲庵內的留守尼姑,傾巢湧出。

  芮瑋搖了搖頭:"大師何苦讓無辜的弟子們喪命,您老人家要替你弟子發點慈悲吧!"如夢大師冷冷道:"你有本領殺完慈悲庵弟子,才指望活命!"芮瑋道:"貴庵弟子幾人?"如夢大師道:"不多,足有千人!"

  芮瑋暗暗咋舌,心想不用說自己無能殺這麼多人,縱然一個個放手讓自己殺,狠得下心腸?

  心生一計說道:"大師,不如由我兩人戰一場定生死如何,你勝了,在下與素心殺剮任便,你敗了就不必再犧牲這些無辜弟子的性命,放咱們一馬吧!"如夢似不願與他單獨鬥,冷笑道:"你等著瞧!"頃刻所有尼姑:有老有少,有俏有醜,不下千人團團四周圍攏,插翅難過。

  芮瑋神色微驚,卻大聲叫道:"如夢大師,莫非你怕我海淵八劍,所以不敢跟我鬥,害無辜的弟子來試我劍鋒?"如夢咬了咬牙,仰首一聲:"死牆!"

  頓見尼姑們紛紛走動,四下排出整整齊齊的行列來。

  素心慄聲道:"咱們,咱們,果真死定了……"她心知這死牆陣並無多大玄奧,卻是實實在在的陣法,絕世高手亦難殺過這種千人組成的死牆,但等四下合攏,不被戰死,亦被千人踩踏而死。

  芮瑋也看出死牆陣的厲害,故意狂笑道:"如夢大師,你怕我海淵八劍,在下就不用劍,在下相信僅憑一隻手亦能戰得過你,只是你,大師,縱如此,亦不敢同我鬥!"如夢大師不能裝死了,咬牙怒喝道:"芮瑋,你未免太狂了!"芮瑋笑道:"在下狂有狂的道理,大師可敢一試?"如夢道:"就這麼說定?"

  芮瑋道:"當然,你還怕我輸了會賴?"

  如夢冷笑道:"諒你無能逃得過死牆!你輸了,與素心兩人乖乖就縛。"她要在殺死芮瑋素心前,好好給他們一頓零碎苦頭吃,否則死牆一發動,他倆人屍骨無存,反無多大樂趣。"芮瑋道:"倘若我贏了呢?"

  如夢朗聲道:"本庵主單獨會戰,他若贏了,你們迅速撤陣,任誰不準留難。"她不信芮瑋空手勝得了自己,故而大方地命令所有尼姑。

  芮瑋丟開寶劍,道:"大師,這就比嗎!"

  如夢怒喝道:"抽出你的左手來!"

  芮瑋抽出一直插在腰帶中,膚色白得異常的左手來,卻又把右手插入腰帶。

  如夢大怒:"拿出你兩隻手!"

  芮瑋灑脫的笑道:"在下說過只以一隻手就能得勝。"如夢氣極格格一陣怪笑,素心忍不住低聲向芮瑋道:"你不能如此大意,要知如夢大師的掌法天下無敵。"芮瑋不在意的揚聲道:"她無敵我亦無敵,你放心,我不會以性命當兒戲。"如夢冷冷道:"我倒沒有聽說月形門掌法能夠無敵天下。"芮瑋道:"武功本無無敵天下之理,月形門掌法不能無敵大下,你大師太陽門下的掌法亦不能無敵天下!"如夢輕喝道:"你怎知我是太陽門下,可是萬不同派你來的?"芮瑋淡淡道:"萬老前輩業已去世數十年之久。"如夢呸的一聲:"他想瞞我?哼,我知道他沒死,是不是武功廢了,所以不敢直接來找我,而命你以海淵八劍來侮辱我?""芮瑋道:"信不信由你,萬老先輩業已去世數十年之久。"如夢恨恨道:"他去世的話,說什麼也不信,你是他的弟子,不是他親傳,天下誰能學會海淵八劍,萬不同呀!萬不同,你不該迄今不諒有我,更不該叫這小子來侮辱我!"芮瑋嘆道:"大師,我跟你說的實話,你若願聽的話在下將其中內情一一詳述,那時你就知萬老前輩確實死了,也該曉得解除百年禁制是多麼不智之舉!"如夢怒道:"可是如幻跟你說百年禁制之事,哼,這丫頭到老來背叛我,自刎的活該!"芮瑋聞聲大怒,"大師,你可知本身是個最愚昧無知的人嗎?"如夢被後輩斥罵愚昧無知,勃然大怒道:"萬不同是我晚輩,你是萬不同弟子,敢對我無理!"芮瑋譏諷道:"大師,好意思說萬不同是你晚輩?"如夢老臉一紅叫道:"好呀,你還不承認是萬不同的弟子,他是不是將他老底全抖給你聽了?"芮瑋一怔,為了逞口舌一時之快,現在更難使她相信萬不同早已去世,而只當唯有萬不同本人才能將他私事告訴自己。

  芮瑋正欲解說其中一切,如夢喝道:"你再不拔出右手,莫怪我殺你如踩螻蟻!"芮瑋有氣道:"大師只知月形門海淵八刀厲害,卻不知月形門掌法更要厲害。"如夢揶揄道:"是呀,就請你代表月形門弟子雙手同使更厲害的掌法吧。"她清楚月形門一切,絕不信月形門有什麼厲害的掌法。

  芮瑋道:"一隻手大師已吃不消,何必再用兩手,大師你拿出全力吧,識時務者為俊傑,免得敗得太快,在你門下弟子注目下,過於難堪了!"如夢氣呼呼道:"好個刁舌的小子,我看你如何敗我!"只見她身體不動,雙掌交錯一拍,掌影重重中透出一股強勁無比的罡風。

  芮瑋功力本不如如夢,然則他左手現具四照神功的功力,卻勝如夢一籌了。

  只見他左掌迎著罡風一封,一撇,那等強勁之掌力被他輕描淡寫地消餌於無形之中。

  如夢內心大駭,看來,這小子功力勝過自己,她仍有點不相信,芮瑋曾與自己換過掌,雖能破得先天掌,功力卻大大不如自己,那有一年不到,功力竟能大勝自己的道理呢?

  當下身體掠上,奇妙的展出一招費數十年心血所創,猶勝太陽門絕學——先天掌的厲害招數來。

  此招攻敵之妙,能使敵人全身有險,而又使敵人防無可防,縱然敵人使一招全身皆防的高招,亦能使他賣出破綻,一舉成擒。

  如夢對這招滿懷無比的信心,深信天下再精掌法者亦難安然無險,只要芮瑋被自己拍到一處,功力再高亦難抵受得住,非被自己輕易擒住不可。

  她這招固然厲害,可說竭盡她一生的智力所創,敵人萬無僥倖得脫之理,除有一種人,那因功力已到神奇的地步,卻是於他無可奈何的。

  但這種人太少了,幾乎沒有聽說過,意外碰到那人已是死活不知,多半是死了,如夢不信還有什麼奇蹟使芮瑋能夠脫險。

  然而芮瑋就是那種人,如夢得知高莫靜會四照神功,不惜狠下心腸一齊害死三人,卻未能害死,反使芮瑋困於深谷後,得到一半四照神功。

  僅這一半足夠了,只見芮瑋左掌神奇的穿出如夢的掌勢範圍,未等她攻到自己,先制住她肩頭要穴。

  這一來如夢厲害的一招不及展完,已被芮瑋左掌壓制住,此時她焉能不駭然失色,拼住氣血受損的危險,身體猛地一低,翻滾出芮瑋左掌之制。

  如夢本不能脫困,有誰能在四照神功掌力下脫困,只因芮瑋心腸一軟,放她逃脫。

  在如夢被制的剎那,臉上失色、迷惘的情形,使芮瑋不覺地心腸一軟,到底如夢是個輩份太高的前輩,他忍得下心腸叫她當著門下弟子受活擒之恥嗎?

  如夢滾出後,一挺躍起,臉色煞白的呼道:"四照神功!"這是第二次見到有人會使只聽傳聞中的四照神功了。

  芮瑋冷冷道:"你也知道四照神功?"

  如夢餘悸猶存地點了點頭。

  芮瑋道:"那麼大師需不需要再戰?"

  如夢大師無力的喝:"撤陣!"

  芮瑋牽著素心右手,緩緩向前走去。

  圍堵的尼姑聞令,紛紛讓道。

  如夢呆呆地看著芮瑋走出陣外,忽地努力的問了句:"神功可也是萬不同傳你的?"芮瑋遙聲答道:"不是!"

  他倆人漸漸沒下山坡,不見背影。

  如夢仍是呆站著喃喃自語道:"一定是他傳的,一定是他傳的!

  她絕不信芮瑋的四照神功不是萬不同傳的,只因四照神功的傳說來自月形門,否則天下根本沒有四照神功這名字。

  而太陽門弟子大多知道月形門中有種神功叫做四照之名,他們雖信可能天下有那種神奇的功夫,卻不信月形門弟子有人會。

  他們只信這是仙家相授之術,要是月形門弟子會的話,他太陽門早被月形門消滅了。

  他們只當月形門弟子吹牛,向他世仇太陽門弟子吹的大牛,然在今天如夢是相信了,她再不懷疑月形門是向太陽門弟子吹牛了。

  事實俱在,月形門弟子芮瑋會,還有一位高姑娘,她一定也是月形門弟子,她是芮瑋的同門所以才冒險來救他,只可惜沒將他兩人害死在水牢中。

  月形門已有二入會四照神功,這是非常可怕的現象,如夢臉上透出惡毒的表情,驀地雙掌在空中一擊,怒叫道:"絕不能讓本門世仇在世上稱雄!"門派的仇恨在她血液中奔騰!

  她渾然忘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就毀在門派之爭中……

第九十章 鴻門宴

  漢陽,鸚鵡洲,長江鐵網幫總堂的地方,也是月形門復門後的根據地。

  月形門久不聞出現江湖,當初鐵網幫幫主宣布月形門在鸚鵡洲正式成立,曾轟動一時,武林人氏紛紛猜測:"為何亡沒數十年的月形門再度成立?"這原因沒有人真正猜測到,只知新任鐵網幫主——老幫主黎昆的女婿是月形門的弟子,復門的目的,是身為月形門弟子應當的責任。

  "應當的責任",理由冠冕堂皇,就像父親事業敗沒,兒子應該重振父親昔日光輝。

  理由,眾人猜測如此,據黎昆女婿對外宣布也是此意,然而簡召舞心裡明白,這理由狗屁不通。

  月形門對他沒有絲毫感情存在,他也根本不承認自己是月形門弟子,不過學了一本玄龜集上的功夫。

  憑這點功夫,簡召舞不屑以月形門弟子自居,更懶得一振亡沒已久的月形門,他重振月形門的真正目的,收買人心。

  這些人,指月形門以前的舊有弟子,雖然月形門已亡七。八十年,簡召舞仍信必有月形門弟子存在世上。

  他們不出江湖的原因,十成隱居遁世,倘若把這些隱居遁世的人心收買住,聲威必定大振。

  隱居遁世的高人,他們的心任何高價難於收買住的,更難尋求,唯有一法,以重振月形門昔日光輝為餌,必能不費分毫力氣一一釣住。

  果然不錯,正如簡召舞所料想,那些隱世的月形門高手念舊之故,他們的弟子或他們本人紛紛出世,投效簡召舞所成立的月形門下。

  月形門一經正式成立的那天,立即名震江湖,因在成立的那日,月形門弟子各顯奇功,使參加觀禮的各派各幫各教弟子看得自嘆弗如,他們離開後一傳十,十傳百,焉能不將月形門的名聲,傳說得大噪江湖!

  至於月形門掌門是誰,誰都知道是黎昆的女婿,黎昆死後新任的鐵網幫主。

  但,他的姓名就沒有人敢確定了,最初江湖皆知黎昆的女婿是掌劍飛芮問夫的兒子——一芮瑋,然在月形門成立大典那天,"芮瑋"宣告天下自己不是芮問夫的兒子,也不叫芮瑋這名字,以前因為替世伯芮問夫報仇故,故稱芮問夫之子,現在仇報過了,恢復自己真正的姓氏。

  這本不足為奇,只是簡召舞卻又不敢以"簡召舞"三字宣告天下,所謂恢復真正的姓氏,僅一稱號耳。

  "伴花君"三字很好聽也很綺麗浪漫,江湖上無人不知伴花君的名頭,也無入不懼怕伴花君可怕的聲勢,鐵網幫的勢力本已夠雄厚,再加上月形門,誰也不敢與伴花君為敵了。

  自月形門成立後,鸚鵡洲變成神秘之地,再不象往昔,可隨便武林豪客來往,不得月形門弟子的允許,縱然聲名卓越顯著的武林人氏亦不敢輕易踏上鸚鵡洲一步。

  可是這一天不同,鸚鵡洲這塊禁地公開開放,任誰只要通報姓氏來歷即可踏上鸚鵡洲道賀。

  賀喜的對象——伴花君,原因伴花君女兒彌月,簡召舞為了滿月的女兒大大鋪張,幾乎各大門派都被下了請貼。

  下午,天未黃昏前,渡船擺來兩名身份特殊的人物,一位七、八十歲的老頭;斷了一臂,自稱七殘叟中的殘臂叟;一位面黃肌瘦的尼姑,五十來歲,自稱慈悲庵弟子。

  七殘叟、慈悲庵的名氣,不下他月形門的;論個人,殘臂叟的聲望高過新近成名的伴花君,雖然七殘叟早已不在江湖走動。

  論資厲,慈悲庵早在江湖中建立威信,就拿江湖人氏不敢上慈悲庵來講,遠比不敢到鸚鵡洲來更具威嚴。

  鐵網幫迎賓客,得知這兩位大有來頭的人物,立即以上賓之恭迎入鸚鵡洲——鐵網幫總堂。

  這時賀喜的各路英雄到了甚多,百來桌的酒筵擺滿各地,月形門弟子分在各桌招待,伴花君簡召舞,自命不凡,不到酒宴開始,不親自露面。

  黃昏,各桌酒筵已滿,才見簡召舞身著一件錦緞的紅花長袍走出,各路英雄起立相迎後,簡召舞笑吟吟道:"今日,小女彌月之喜,亦是本門復門周年紀念,敬請各位賞臉的朋友儘量開懷暢飲,招待不周,多多包涵。"這番話倒說得十分漂亮,也虧得簡召舞特別高興,否則這種話他不會如此客客氣氣他說出,至少也要帶點目無天下的傲氣。

  簡召舞在首位坐下,酒筵未正式開始,迎賓客大聲通報:"萬裡飛虹秦百齡率門下弟子賀喜。""萬裡飛虹"秦百齡,名頭甚響,當年以神奇輕功及一套古怪的掌法,一日之間來往七處,挫敗七位成名露臉的大英雄而名震江湖。

  "秦老英雄也來啦!"

  這一日總招待,鐵網幫第二把交椅"笑天翁"吳南天,立即起迎,抱拳笑道:"秦老英雄駕到,本幫何等榮幸,速擺上桌!"一桌擺上,秦百齡大刺刺道:"一桌不夠,請擺十桌。"吳南天笑道:"老英雄隨來多少弟子?"

  秦百齡道:"本門前來賀喜弟子,不多不少,一共一百二十名。"舉座聞言,齊皆一怔,心想沒聽說帶這麼多弟子來賀喜的道理,這倒不像賀喜,有點率眾尋釁的味道。

  吳南天一邊吩咐擺桌,一邊語意深長道:"秦掌門今日何興,率來這麼多弟子?"秦百齡呵呵笑道:"怎樣?貴幫怕被本門弟子吃倒麼?"簡召舞聞言不喜道:"請問秦掌門,貴門如何稱呼?"秦百齡見簡召舞坐著問話,冷冷道:"本門小門小派,名稱何堪一道。"十桌擺好,秦百齡身後弟子魚貫而入。

  吳南大明知情勢不對,卻不好阻止,要知前來賀喜者越多越好,雖然這種情況特殊,也非越理,反是一種賀禮甚恭的行為。

  一百二十名弟子勁裝束服,帶著各樣兵刃,照說武林中帶兵刃的賀客不算稀奇,只是一百二十位個個皆帶兵刃,這就不尋掌啦。

  簡召舞暗囑門下弟子戒備,皺眉問吳南天:"此人到底什麼來頭?"吳南天低聲道:"屬下只知秦百齡在江湖上名頭甚著,武功頗有幾下。"簡召舞道:"你難道不知他是那一門的掌門?"吳南天搖了搖頭,慚愧地道,"年來僅知秦百齡在雲貴一帶成立一派,派名卻不聽傳說,好象秦老兒有意不向天下宣布門派之名。"簡召舞哼了一聲道:"你去小心通知本幫所有幫眾,嚴密戒備,再來賀客一律不令踏上鸚鵡洲。"吳南天吶吶道:"這樣一來不是壞了幫主之興?"簡召舞冷冷道:"事急從權,哼,他們敢有什麼異變的話,教他們來得去不得!"吳南天尚未走出總堂,外面幫眾叫道:"不準進去,不準進去!"吳南天大驚,倏見廳堂外掠進五名女子,先前一人是位又醜又老的尼姑,後面跟著四位面蒙黑中的年輕女子。

  迎賓客慌忙上前稟告吳南天道:"來人不願通報姓名,打傷本幫弟子硬闖而進!"吳南天雙眉緊皺,問那名醜尼姑道:"大師為何不肯道出姓名?"醜尼姑道:"貴幫既開盛筵,廣迎賓客,又何必要來客道出姓名?"吳南天道:"本幫雖然廣迎賓客卻怕宵小之徒闖進,大師倘若自認非宵小之徒,何不留下姓名,將來也好登門謝禮!"醜尼姑臉色一板道:"謝禮不敢,請問貴幫到底肯不肯招待咱們叨攏一頓?"吳南天薄怒道:"大師不道姓名來歷,恕不招待!"醜尼姑冷笑道:"咱們此來並非白白叨擾,酒完後貧尼為你們大做法場時,一切免費!"吳南天一怔,怒道:"本幫要做什麼法場,大師若不退回,莫怪在下無禮!"醜尼姑大聲道:"媽啊,貧尼此來亦算賀客之一,倒要看你如何無禮斥退咱們?"簡召舞忽道:"南天,賜坐,免得擾了小女彌月的喜意!"醜尼姑怪笑道:"對,對,這樣才像話,還是貴幫幫主氣魄夠,那像你們狗腿子,招待還要來客道出姓名來歷,簡直小氣得緊。"吳南天忍下怒氣,吩咐另添一桌,急步而出。

  眾人坐定,簡召舞笑道:"各位盡請歡飲,本幫備有數百壇花雕,不愁飲之不夠!"頓見十餘名壯漢抬來一壇壇花雕,每桌一壇,封泥削去,酒香立時滿溢大廳。

  醜尼姑那桌僅有她們五人,酒杯中雖然倒滿花雕,她們卻不舉筷飲酒,一個個垂目端坐,說是叨擾那有不吃喝的道理。

  酒到一半,秦百齡忽然舉杯走至首位,面向簡召舞道:"伴花君,今日之筵可否來點餘興節目?"簡召舞冷冷道:"莫非秦掌門有什高見?"

  秦百齡笑道:"不錯,本人確有一點建議,我一百二十名弟子不能白白吃喝,這餘興節目就由他們湊合可好?"簡召舞道:"你若有意助興,盡請提示,本君必不教你失望。"秦百齡大笑道:"好,咱們先幹一杯!"

  揚頸飲完杯中酒,又道:"餘興節目還請你掌門派下一百二十名弟子。"簡召舞道:"節目如何?"

  秦百齡道:"就由月形門弟子與本弟子較藝一百二十場,以之助興。"簡召舞臉色一變道:"秦掌門此來有意較藝的羅?"秦百齡呵呵笑道:"非也,非也,這不過本人預先為閣下安排的餘興節目。"眾人聽到他兩人對話,齊皆停杯注視,一名醉漢聞言大笑道:"不錯,不錯,秦老頭的主意不錯,比啊,比啊!"眾人也有心在酒筵中看看熱鬧,反正不是自己比鬥,輸贏不關自己,雙方打得越激烈越有趣,紛紛道:"好主意,好主意……"簡召舞不能示弱,即囑身後弟子道:"命齊治平老師選來一百二十名弟子。"一百二十名弟子來到廳上,秦百齡道:"這是喜宴,為求助興,雙方點到即收/此時眾賀客紛紛搬桌遷位,空出廳中一大塊地,足夠十餘對放手比試。

  雙方各走出一十二名弟子,分成十二對換掌過招。

  兩方弟子武功不分上下,有的高一點,有的低一點,結果每方六勝六敗。

  二十四人皆是點到即收,確有酒筵助興的意思,然在二十四人將退下時,醜尼姑帶來的四位年輕女了倏地掠出座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打翻了六名弟子。

  眾人見狀大譁,因這十二對比試時,顯出每位皆具不弱的身手,無人不暗贊月形門弟子以及秦百齡弟子武功了得。

  可是瞬間六位得勝的弟子被名姓不知的年輕女子打翻,實在是件既突兀已極又駭人已極的事情。

  那四位年輕女子打翻六位弟子後,即已超絕的輕功掠回座,端坐不動,那樣子象是沒有發生剛才那一陣的事。

  "死啦!"

  眾人驀的站起,議論紛紛:"怎麼殺起人啦?"那另六人臉色蒼白的退到月形門弟子行列中,他們六位是戰敗的六位,至於戰勝的六位,此時橫死大廳上。

  率領月形門一百二十名弟子出來的,亦就是簡召舞所說的齊治平老師是位五十餘歲,圓臉體胖的老者。

  一百二十名弟子是他一手訓練的弟子,弟子有如自己的兒子,他滿面悲憤的走到廳上,只見自己心愛的六名弟子,被制死穴所以當場不吭一聲死亡。

  齊治平掠至尼姑桌前,指著那四位年輕女子,罵道:"一群妖女,好狠的手段,出來,出來,齊某人來會你四位,有本領向齊某人招呼!"四位年輕女子,垂目不理,根本不在乎誰在罵她們。

  吳南天急忙奔上,勸回氣憤不已的齊治平,向醜尼姑道:"大師,那四位年輕女子可是你的弟子?"醜尼姑搖頭道:"不是!"

  吳南天道:"她四人與你什麼關係?"

  醜尼姑道:"目前沒有關係。"

  吳南天怒道:"怎說目前沒有關係!"

  醜尼姑道:"目前她四位負責殺人,我卻不殺人,倒是事後替所有死者做個法場,相謝叨擾之意。"吳南天道:"你們還未吃喝一點,何謂叨擾?"醜尼姑道:"既據此桌總算叨擾,她們四位辦事的原則,事情不辦完不吃不喝!"吳南天心中一動,問道:"你們可是受人之託?"醜尼姑冷冷道:"不錯,受人之託,忠人所事,我勸你不必打算問得大多,免得告訴你,令你難堪!"吳南天不再多問,退回簡召舞身旁,附耳低語。

  簡召舞點了點頭,那情形顯是贊成吳南天的暗暗建議。

  吳南天走出向秦百齡道:"本幫幫主意思,餘興節目不用比了。"秦百齡大笑道:"也好,就請貴幫幫主當眾宣告,月形門一百二十名弟子不是太陽門一百二十名弟子對手。"吳南天驚叫道:"太陽門?"

  舉座中老一輩的武林人氏,知道太陽門是月形門世敵,暗忖今日之宴牽涉到兩門再爭世鬥,看來雙方必不能善休!

  簡召舞突然站起,說道:"秦掌門,你可知今日是我小女彌月之慶?"秦百齡笑道:"這正是最好的機會,當此天下各門各派齊集的時候,你我兩家鬥過真章,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簡召舞道:"秦掌門就不能今日事後,再談本門與太陽門之爭?"秦百齡斷然道:"不能!除非月形門今日聲稱不是世仇太陽門之敵,否則小老兒決不退去!"吳南天忿然道:"秦百齡,今日是我幫之喜,你不要囂張太盛!"秦百齡哈哈笑道:"眼看滅亡在即,還顧忌什麼喜事!"簡召舞忽然又道:"秦掌門,我今日聲稱本門不是太陽門之敵後,是否就此退去?"秦百齡笑道:"當然,你自知不敵,咱們也就不為已甚,只是第二日起,月形門從此解散!"頓了頓,接道,"還有,貴幫跟著也要解散!"吳南天大怒,喝道:"秦百齡,你欺人太甚!"秦百齡笑道:"你要不服氣,我一百二十名弟子在此,隨你那個去鬥,只要你不死,我佩服你,叫你爺爺。"吳南天冷笑道:"閣下神氣個什麼,你以為買通那四位女子便能殲滅我幫麼?"說著,雙掌連擊,招來四名幫眾。吳南天道:"去將幫主庫中聚寶箱抬來。"不一刻四名幫眾抬來一個巨大的鐵箱。

  吳南天吩咐放在醜尼姑的桌上,他走上掀開箱蓋,頓見寶光匹射,四周眾人一一站起,引頸探看,只要見到箱內珠寶者,無不露出貪婪的神色。

  吳南天抓出一大把瑩光冰清的珠寶放在醜尼姑身前桌上道:"此箱財寶價值連城,為天池府三代珍藏,現在全送給大師。"天池府天下知名,誰不知道天池府三代為宰,所聚集的財富可敵一國,三代珍藏的一箱珠寶,是夠令人聽得暗暗咋舌了。

  醜尼姑神色不動道:"你有何求?"

  吳南天道:"秦百齡求大師的一切,希大師反其道行之。"醜尼姑默不作聲。

  吳南天以為她暗暗答應,只是不好明裡應允,笑向秦百齡道:"第一場雙方六勝六負,不分上下,現在再比第二。"秦百齡也笑道:"好啊,咱們就以一百二十名弟子為賭,他們鬥完後,那一方弟子死亡的多,便從此解散本門如何?"吳南天大聲應道:"就這麼說!"

  秦百齡冷笑道:"你是什麼人,敢做得主?"

  吳南天老臉一紅,回身道:"幫主之意如何?"簡召舞不在意月形門解散的問題,說道:"就這麼說定!"雙方走出十二名弟子,這一戰,又是各佔六勝六敗的記錄,勝的十二名弟子明知那四位年輕女子可能向自己突襲,故而一得勝後,防備甚嚴。

  四位蒙面的年輕女子突然出襲,她們輕功實在太高了,十二位得勝者防備再嚴,仍不免六位被點死穴,倒地氣絕。

  吳南天本當那四位年輕女子幫助己方,豈知氣絕的六位仍是己方得勝六位,不由失驚道:"大師,你,你,這是什麼意思?"醜尼姑冷冷道:"這箱珠寶搬過去!"

  吳南天道:"你嫌它不夠?"

  此時聞一人長笑道:"不是不夠,而是你求錯了對象!"吳南天回首望去,只見第一桌上首站起一位獨臂老人,他,殘臂叟,緩緩走至吳南天身前。

  吳南天知道七殘叟的名望,抱拳道:"前輩有何教我?"殘臂叟道:"無影門替僱主辦事一向負責到底,決不背叛僱主,你就是再加十倍的財寶,那四位年輕女子亦不會幫你殺死太陽門得勝的弟子。"醜尼姑冷哼道:"殘廢老頭,你倒知之本門甚捻!"殘臂叟道:"你既不可能求動她們反其道行之,不如求我。"吳南天大喜道:"前輩能夠相助麼?"

  殘臂朗聲道:"你將那箱財寶抬到我桌上,我保月形門不輸太陽門。"這時沒有真本領誰敢挺身而出,吳南天不多考慮,即將財寶搬到殘臂叟的桌上。

  殘臂叟笑道:"好吧,開始比第三場。"

  雙方各又走出十二名弟子,未比前,醜尼姑突道:"殘廢老頭,你敢壞無影門生意,小心腦袋搬家!"廢臂叟笑笑不語。

  這一場,太陽門是八勝四敗,月形門是四勝八敗。

  四位無影門女子出襲時,殘臂叟跟著出襲。

  她們退回原位,殘臂叟也跟著退回原位,眾人只見大廳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十二具屍體,皆是得勝的一位。

  殘臂叟武功更高出那四位無影門女子,僅以左足瞬間踢死八位得勝的太陽門弟子。

  眾人看得竟忘了喝採,他們這多雙眼睛,沒有一個人能夠看清殘臂叟如何僅以左足瞬間踢斃八位一流身手的太陽門弟子!

  秦百齡損失八名弟子,氣得臉色鐵青,可是卻又不敢在這時向殘臂叟尋仇!

  殘臂叟坐回座上,飲幹一杯酒,豪聲笑道:"醜老尼,殘老頭可沒壞你無影門生意吧,你們殺你們的,我殺我的,互不相干。"醜尼姑冷笑道:"殘廢老頭,不要太得意了,小心笑壞了肚子。"吳南天精神抖擻起來,大聲叫道:"秦百齡,再比第四場!"月形門弟子走出時,簡召舞一一授了他們一條錦囊妙計。

  只見這一場戰完,月形門十二名弟子無一得勝。

  十二名太陽門弟子正自得意的時候,倏覺背心一麻,倒地死去,殘臂叟在場中飛繞一圈後,已用左足將十二名太陽門弟子一一踢斃。

  秦百齡見狀喝道:"殘臂老頭,我太陽門與你何冤何仇?"殘臂叟笑道:"這不是冤讎的問題,而是金錢問題,閣下能夠付我多出這箱天池府三代珍藏的財寶,我殘臂叟立即反背助你,我不象無影門,不專做這種生意,不必做出信用,以便以後財源不絕,我只要撈一大票就行啦!"秦百齡仍不敢就與殘臂叟衝突,他知道與殘臂叟為敵,只怕今日命喪此地,轉向簡召舞道:"四場比賽,貴方十六勝,我方三十二勝,你月形門還好意思與本門爭嗎?乘早宣布解散,免得十場下來,輸得大多,於你鐵網幫主的名頭有損。"這番話已有求和之意,秦百齡本要月形門與鐵網幫同時解散,到現在他雖然未致完全,心想只要對方答應解散月形門也就罷了。

  然而簡召舞態度強硬起來,大笑道:"秦掌門,你先前說過的話,不要忘記得太快,記得你說那一方弟子死亡得多,便算輸,可沒說那一方勝的多算贏呀!"秦百齡譏諷道:"誰不清楚,你才一一面授十二名弟子故意裝敗,說來為此裝敗,夠丟人的了。"簡召舞笑道:"求勝為上,再者保命要緊,你不妨也學學我教貴弟子裝著不勝,也可保命不死,只是如此來看,餘下六場比完,雙方皆和,算起來仍是你敗。"秦百齡怒道:"我方勝了三十二場,怎說我敗?"簡召舞大笑道:"但你死了二十名弟子,卻比本門十六位數多出四位,秦掌門,你是敗定了,趕明早起遵守諾言解散太陽門吧!"秦百齡道:"六場未比,還不知誰方弟子死的多哩!"簡召舞有了硬靠山,不在意道:"你要有興趣比,繼續比吧,只要你嫌貴門弟子命太長的話,不妨叫他們多勝幾場。"秦百齡自信本門弟子武功勝過對方,真正打下來雙方死亡數,己方八成佔少數,可是對方有了殘臂叟從中作梗,他專殺本門得勝弟子,那己方死亡數十成佔絕大多數,以死亡多寡為勝負原則的話,己方是輸定的了。

  他懊悔事先買通無影門,本來這算盤打得不錯,雖然花了不少錢,無影門能將對方勝者殺死,無論本門弟子到底能勝得多少,結果以雙方死亡作準的話,己方是有勝無敗,那知半途殺出個殘臂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結果己方是從有勝無敗的局面,變成有敗無勝了。

  當初他購買無影門辦事的要求,只是撲殺對方戰勝的弟子,沒有附帶條件,現在無影門完全按照自己原來的意見去做,卻再無一點用處。

  秦百齡老奸巨滑,絕不打沒有把握的戰,事情比預料中的構想,起了完全相反的變化,就應想出另一條緊急措施的妙計。

  這妙計要針對殘臂叟,除去殘臂叟,繼續六場比賽,才有得勝的機會。

  於是只見秦百齡走至醜尼姑身旁,附身低語了幾句,醜尼姑臉色變了幾變,斜眼凝睬秦百齡,似在仔細辨認秦百齡的面貌。

  秦百齡低聲哀求:"秋萍,你一定要助我!"

  醜尼姑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說道:"我只能盡我個人力量助你,要知我無能指揮她們四位。"秦百齡道:"秋萍,只要你出手,那殘廢老兒不是你對手。"醜尼姑道:"我功夫荒廢了很久,只怕不是那老兒的對手哩!"她走出座位,向殘臂叟發話道:"殘老頭,我有句話不知你願不願聽。"殘臂叟笑道:"小老兒洗耳恭聽。"

  醜尼姑道:"你可願賣個交情?"

  殘臂叟道:"你說出來看看,我看值不值得賣再決定。"醜尼姑道:"你我雙方不要再管此間之事。"

  殘臂叟道:"假若我不答應呢葉

  醜尼姑道:"那就在六場未比之前,你我先分一個勝負。"殘臂叟咋舌道:"這個麼,小老兒不願結下強敵。"醜尼姑道:"你不願結敵無影門,就請賣個交情。"殘臂叟笑道:"小老兒唯利是圖,請問賣下這交情代價如何?"醜尼姑不悅道:"我無影門自會記著相報的一天。"殘臂叟搖頭道:"這麼回答不夠實際。"

  吳南天見殘叟有意動搖,大急道:"前輩,你不能收了財寶,中途變志。"殘臂叟噴噴道:"中途變志?太難聽,太難聽了!"吳南天道:"前輩不要忘記,曾保證咱們不輸對方!"殘臂叟道:"不錯,我是這麼說過,那是看有一箱珠寶份上,現在珠寶還你,請抬回吧!"吳南天急道:"前輩,你,你這是什麼意思?"殘臂叟大笑道:"珠寶還你,我說出的話也收回!"當下不再理吳南天,朗聲道:"醜老尼,聽到沒有,小老兒損失了一箱珠寶呀!"醜尼姑道:"你說要什麼代價。"

  殘臂叟道:"我現在一時想不起來有何代價相索,只要你此時切實的答應將來我索代價時,不得推辭。"醜尼姑望了望秦百齡,應道:"好吧!"

  殘臂叟大悅道:"當此天下英雄面前,一言為定。"秦百齡見妙計得售,一揖道:"秋萍,多謝你啦。"轉過身來,得意道:"伴花君,現在開始比下去,你我都不要倚靠他人,各憑真實力量比下去。"簡召舞冷笑道:"本應如此,只怪閣下先存不良意圖。"雙方各出十二名弟子走到廳中,他們不再怕得勝後慘遇殺害,各展本門絕技力戰對方。

  這一場打得好激烈,數十招後皆已拔出兵刃相見,此時那是點到即收的味道,雙方拼鬥得不是你死便我死的狠勁!

  眼看一個個勝的負傷,敗的死亡,把一個喜堂染成血腥場所了。

  眾人看到這裡慘烈的廝殺,有的搖頭嘆息,有的暗中大叫過癮,激烈處,旁觀者緊張得連連灌酒。

  每桌一壇花雕飲完,後面又送出一罐。

  後送的每桌一壇花雕,酒質與前毫無兩樣,但那裝酒的罈子,卻與前不一樣,然眾人並未注意這點。

  飲酒觀戰,何等樂事,大家你一杯,我一杯,頃刻每桌又將一壇花雕喝光。

  僅醜尼姑那桌,兩罐花雕沒有一動,她五人當真不吃不喝任何桌上的東西。

  此時雙方一百二十名弟子,戰得只剩下最後一場了,九場下來,雙方死亡之數相差不多。

  秦百齡對最後十二名弟子寄望甚殷,倘若這十二名弟子全勝,或者八勝,就可全盤得勝了。

  他手掌沁汗,一邊飲酒,一邊仔細注意場中變化,最後十二名弟子是他門中精銳,他相信全勝沒有問題。

  反觀簡召舞,意態輕鬆自然,毫不關心有關勝敗關鍵的後一場。

  只見場中十二對戰到激烈時,忽聽一人大叫道:"酒中有毒!"頓時只聽四下觀戰者,紛紛摔倒桌下。

  這毒好生厲害,不發作則已,一發作起來,幾乎中電般快,昏迷過去。

  十二對相戰者事前皆都飲過後來一壇含毒的花雕,所以戰到途中,突然住手,翻身倒地。

  頃刻間,滿廳千餘人,倒下一大半,未到的也昏昏沉沉,搖搖欲墜。

  唯有簡召舞及醜尼那桌,一共八人安然而坐。

  簡召舞身旁兩人,一位吳南天,一位齊治平老師。

  簡召舞側首兩邊,大笑道:"皆入吾彀矣!"

  雙掌擊響三下,只見大廳四周湧進大批月形門弟子以及鐵網幫眾。

  他們進來,凡不是自己人,一一鎖拿住要穴,或綁或殺。

  秦百齡喝了不少毒酒,昏昏沉沉中被綁去。

  醜尼姑與秦百齡有舊,見他被綁,搶救下來。

  數名幫眾正要綁倒在桌上的殘臂叟,殘臂叟忽然躍起,一個掃掌腿掃翻好幾位幫眾。

  隨他而來的自稱慈悲庵弟子的尼姑,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此時也已昏到桌上。

  殘臂叟右臂挾起那尼姑,奮勇突圍。

  簡召舞大叫道:"不準留一個活口逃出!"

  所謂活口只剩下殘臂叟、醜尼姑、四位蒙面女子。

  醜尼姑抱著昏迷的秦百齡,早已被數十名幫眾圍得水洩不通。

  四位蒙面女子本不出手,一聽簡召舞說不準留一個活口,但等幫眾圍上自己時,倏地出擊,她四人武功神奇莫測,不象醜尼懷抱一人,身手俐落,一招一式都是制人死命的狠招。

  圍攻殘臂叟的幫眾更多,而且都是月形門的高手,殘臂叟左臂抱人,僅憑兩腳突圍實在困難,他見敵人越來越多,再不立下殺手恐怕逃不出了。

  只見他一聲暴喝,煞也奇怪,明明左袖飄蕩的殘臂伸出一隻戴著金色手套的手來,他左臂一出,瞬間擊斃十餘名敵人。

  那被殺的幫眾,有的被他擊碎腦袋,白色的腦漿迸流出來,有的他一拳震穿胸骨,五臟外流。

  這般慘烈的死狀,駭退圍攻眾人,一時圍著不敢接近。

  他見醜尼姑形勢危殆,一招迷蹤步掠過包圍,搶近醜尼姑身側,金色左掌毒蛇出洞般,倏忽間伸縮二十餘招。

  招招不虛,一招一人,二十餘招抓裂二十餘人胸膛,死於非命。

  他這種駭人的殺戮手法實在慘烈異常,圍攻醜尼的幫眾,不知是誰一聲膽裂的驚叫,首先躍退。

  餘下的幫眾那有不怕死的道理,紛紛退開。

  他與醜尼姑會合,低沉道:"咱們聯手突圍!"醜尼姑疑問道:"你到底是誰?"

  他一一聲大笑道:"小老兒殘臂叟也!"

  但誰相信,他兩臂完整無缺,尤其偽殘臂的左手功夫神奇玄妙,令人無法防預,再怎麼說也不是個殘廢人呀!

  四位蒙面女子武功雖高,終因女人體弱之故,不善久戰每人皆已殺得嬌喘籲籲,雖無危險,甚難脫困。

  其中一位女子體力最弱,表面上仍出招神奇,其實已有力不從心之感,忽然嬌喝道:"芮瑋,你還不快來助我!"原來殘臂叟即是芮瑋化裝,別人認不出他,白燕卻早知是他化裝的了。

  芮瑋喝道:"白燕,不要怕,我來了。"

  簡召舞一聽芮瑋兩字,臉色慘變,心想:"他怎麼死而復活,難道那一次是裝死?"更奇怪芮瑋明明也喝了含有強烈迷藥的花雕,凡喝過的人,不論多少,皆都昏迷,為何獨他清醒?

  簡召舞見他無與倫比的身手,心忖:"莫非他已修成百毒不侵、金剛不壞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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