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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進入夏天(小說進入夏天)

2023-06-21 01:50:32

小說進入夏天?1芳子在床邊嚷嚷,你這個人是怎麼這麼無可救藥,穿我的秋衫還捨不得換下來我懶洋洋地回敬她,還不是想多沾一點你的香氣這件茄色的秋衫是三天前到北京旅遊,妻擔心我感冒強加於我的可我還是感冒了,下面我們就來聊聊關於小說進入夏天?接下來我們就一起去了解一下吧!

小說進入夏天

芳子在床邊嚷嚷,你這個人是怎麼這麼無可救藥,穿我的秋衫還捨不得換下來。我懶洋洋地回敬她,還不是想多沾一點你的香氣。這件茄色的秋衫是三天前到北京旅遊,妻擔心我感冒強加於我的。可我還是感冒了。

對芳子自嘲一番,我的感冒還是北京牌的,想要我還捨不得傳染給你呢!

還耍貧嘴,芳子沒好氣地來掀被子說:「你還自以為幽默呢,看太陽不曬糊你的屁股。」我說芳子,這話我怪想聽,小時候我媽常這麼教訓我,類似喊渡船的,可我一骨碌爬起來,可天才亮,月亮有時還掛在樹梢呢!

不知怎麼的,面對似曾相識的嫵媚甚至有點妖豔的太陽,我的感冒一下子便好了。

感冒好了好久可我還是久久不能忘懷北京。因為作為一個共和國的公民懷著對祖國無限熱愛的朝聖心情去看首都的。在這光冕堂煌的背面也有那麼點私慾見不得人的東西,當然我不說它便永遠是我一個人的秘密。然而我這個人是永遠也守不住心事的人,於是我一事無成。別人一眼便可把我看穿說我沒城府。我想我本沒城又哪有府呢!

芳子常在腦門敲打得碰碰響說我這七斤半與眾不同的地方,就是沒長記性說白了就是漿糊腦袋。如此這般說來,我的秘密便可公布於眾了。莫非便是想沾點京城的皇氣,未來想飛黃騰達。芳子裝出瀟灑的樣子實則是忍痛大出血花五十元讓我去穿件龍袍拍張帝王相,我說哪有皇帝戴近視遠鏡的,我拗不過,還是當了一回分把鐘的模擬皇上,過了幾分鐘的癮。讓柯達給我定格,同時我心底深處也定格了如此雄心:這回一定也弄個旱菜籽大的官讓芳子瞧瞧,我明白她的一番苦心沒有白費,幸虧她沒在耳邊嘮叨個沒完,你的同學又升了個什麼科長。

我說芳子今個的太陽怎麼有點眼熟,似乎有點邪乎不對勁。

什麼不對勁,你自己去翻翻掛曆看,芳子沒好氣地將泡洗衣的冷水撒我一臉,活得不知天地日月,你還算個人麼!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我一跳,我大驚小怪地喊,真她媽的快,就要過夏天了。五一勞動節過後沒兩天,在阿拉伯數字8上我被這個紅元珠筆畫的三角形吸引,旁註釋:明生日。這是芳子的記性,我不免感嘆起來說,明年香港回歸之年也是我的而立之年也。

芳子裝著沒聽見我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因為她實在是聽出耳繭了,喊我把活力28遞一袋給她。

我望著掛曆上的那個影壇明星發楞,那個標緻得不能再多一分的美人的眼神有一股誘惑。我對她呸了一口沒好氣地說了一句沒理由的牢騷便出門上班。

早出晚歸呀!門縫裡飄來芳子的命令。她是在提醒我下班回家也不要遲到。可不知怎的總有那麼些忙不完的事,無非就是些日常瑣事,燒開水,每處一瓶,共四個處長,分發報刊,列印文件,文件歸檔登記,接待來客。端茶遞煙,偶爾菸癮大的頂頭上司王主任會讓我出院門到街上給他買兩包遊三峽紅塔山續個火。當然啦,有空隙我也會給自己酌一杯碧綠,貪婪地去看些報刊,但總可以找到個十足的理由加班列印文件什麼的。芳子便不再追問,譏笑我象日理萬機的總理似的。

芳子騎自行車馱著兒子安安到樓道口,我也趕到她們後邊,安安發現了我,喊著爸爸,芳子說怎麼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我說這樣的事不是沒有,如果你不站在地球上而是站在別的什麼星球上,地理書上講過的,是木星還是火星我忘了,反正在那上面看的太陽便是西升東落,絕對沒錯的西升東落。

少羅嗦,快走吧你,別人還以為你在為我做思想工作呢!芳子牽著安安上四樓,我扛著自行車在前面開路,為了安全只有每天如此的自行車騎人。

芳子去收拾廚房準備晚餐。兒子糾纏著我給他講故事,我說老子今天說好一人講一個,你先講。上幼兒園中班的安安說,我今天不給你講《龜兔賽跑》的故事了,講一個新的叫《烏龜和狐狸》的故事,我點點頭,裝出急不可耐聽他講的樣子,他裝出大人的口氣說,你聽了這個故事可要受啟發喲。芳子在廚房聽到我們父子在客廳表演的小品忍不住笑出聲了

聲說,又是一個書呆子。

看安安那繪聲繪色維妙維俏的樣,我真不忍心破壞他的興致,芳子倚在廚房門上看兒子表演:安安正在講說狐狸狐狸,我怕水,快把我扔到河裡去吧,兒子把那烏龜求饒逃生的語氣表達得生龍活現。

安安講完我還沒反應過來,芳子便在身後鼓掌說不錯不錯,便問安安那烏龜聰不聰明,安安說聰明,為什麼聰明芳子緊跟著反問道,安安說那烏龜明明不怕水淹卻裝怕水讓狐狸上當,利用狐狸的聰明他得救了。

芳子摟著兒子說,我們的安安真聰明也知道聰明反被聰明誤了。我有點困地對芳子說,飯熱了麼?

我看你這人就知道吃,有本事到平湖大酒店吃去?芳子莫名其妙地嘮叨又來了。兒子安安忙拉著芳子的手說媽媽,我給你說個悄悄話。

儘管是悄悄話,我還是聽到了。望著安安對我擠眉弄眼作鬼臉,我就留心了。安安將頭貼 在芳子的耳朵上說,媽媽,王五一說他的爸是局長比胖胖爸的科長大,我爸是怎麼長大的?

妻子一聽笑出了聲隨即陰了個臉。我說安安在搞什麼鬼呢,你說的那個長念ZHANG我聽到了,他還可讀長念CHANG,比如長短,還有什麼詞組?長城、長江,我啟發安安,想轉移他的注意力。

還好意思呢!芳子沒理會我的苦心挪揄地對兒子說,安安你爸也是一個長,他是家長。

安安晃著腦袋說,小朋友沒說家長的,家長是個什麼官?看著兒子那個認真的樣子,芳子笑出了眼淚。忙說,你爸還不是家長呢!

我忙進屋去翻書,惱火得很,也真是的,我還真當不上家長呢!這家什麼都是老婆說了算,儘管紅本戶口簿上我的大名被填寫在戶主一欄裡,可兒子卻跟老婆姓卓。

安安在餐廳叫爸開飯了,我摸了一下他的頭說,好好念書。說了句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的話,芳子將飯碗朝我面前一頓說,有病。或許我還真的有病呢,總以為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書中自有黃金屋。讀書便可做官,無端地對四歲的兒子叮囑好好念書,這不是瞎咬舌根麼。匆匆囫圇了一碗,無言地退進我的書屋。寫了幾筆,無聊。寫不下去便鑽被窩。

真有病呢!還沒衝澡便睡覺。芳子將洗了澡的兒子摔在床上,安安削著臉皮羞我說爸是個懶蟲喲,媽媽說的,我便去搔他的痒痒。

瘋了一陣,便去洗個澡清醒清醒。只聽見芳子在跟兒子對話:現在是男子漢了,現在又不冷了乖乖地一個人在爸爸書屋的床上睡。

芳子將兒子安撫好之後發現我還躺在床上看那本《洞察者》的書沒理她,便裝著溫柔陪著小心地說,生氣了?

生氣?跟誰?跟你?我敢嗎?跟兒子?我忍心麼?跟別人我犯得著嗎?我只是個小小的辦事員,我儘量把語氣說磁性點。

嘿,看不出我老公沒幾天功夫也長進了,芳子有點嘲諷地脫了衣服鑽進來,向我主動進攻我不得不調動一切積極因素去應戰。

小心點,芳子擔心隔壁的安安醒了聽到動靜。

沒事!怕什麼?和自己老公睡覺還偷雞摸狗的。

瞧你這德性,我看你除了這事沒別的什麼能耐了。

我告訴你今個碰到個倒黴事兒。芳子正沉浸在巨大的歡悅中不覺一驚,也沒什麼,我說我看見了李處長的醜事,他竟然在辦公室裡胡搞,如不是我親眼見真令人難以相信。

什麼醜事?我看見你這麼可怕的熊樣。芳子追問我一吐為快。

每天下午下班之前我都要例行公事地到各處長辦公室去收水瓶。準備第二天將燒好的開水又送到各處長辦公室去,這是我工作中的一個程序,我也厭倦這個打雜的程序。可偏巧就讓我碰上這倒黴事。雙休日下午,機關一般都提前了個小時下班。李處長辦公室在二樓靠裡邊,我無意中從翻起斜角的金絲絨窗簾中看到了,否則我用鑰匙開門豈不是更糟。各處長辦公室鑰匙王主任給了我一把,目的是讓我負責他們辦公室的衛生、送閱文件當然還有該死的送茶水的活。我心猛地一縮,大氣不敢出一聲,輕手輕腳地退回來,可越小心越出亂子,從劉處長辦公室提出的那個水瓶的塞子不知怎麼的給碰掉在走廊上了,發出嘣的一聲響來。

你這個鬼東西,讓你免費看了一部港臺三級片,芳子對我怪怪地笑。你看到了什麼?一團肉嗎?

裙子。紫花裙子我說。你便可猜到那臭婊子是誰了吧!

這麼早敢穿裙子獨領風騷的女人還有誰?不就是後勤科的劉珊娜麼,裙子能說明什麼?

嘿,裙子裡我敢肯定沒穿內褲,他們就在皮轉椅上轉著。

他媽的還真有領導水平,別人當領導的就是不一樣。

那李麻子一定是這樣將那劉婊子拖著,芳子掀開被子想做個模擬動作。

去你的,我說。夏天裡穿裙子讓他們真方便子不少,令人作嘔。

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芳子狠狠地罵出了聲,想不到麻子就是點子多,老驢吃嫩草,那坑坑窩窩的臉一看就噁心。

我把這秘密告訴你,可千萬別亂說,我懷疑那麻子已發現了我這個知情者,這可非同小可。不是鬧著玩的。

怕什麼,瞧你這個窩囊樣,這事哪個不知誰人不曉。麻子和劉珊娜相好。據說到北京旅遊,麻子還給她買了條金項鍊呢!芳子不以為然地反到叮囑我,你這個沒城府的傢伙倒要小心說漏嘴,儘管別人都這麼議論,畢竟沒有真憑實據,俗話說捉賊拿髒,捉姦拿雙。他自己在物資局的老婆不在乎,誰在乎呢!

正當我疲乏地進入夢鄉時,芳子忽捶了我一下說,你正可以利用一下,壞事也可變好事,你的辯證法不是學得挺不錯的麼!

自從窺視到那個醜惡的場面,處處小心尾巴夾得太緊了,反而倒象自己與別的女人做了見不得人的齷齪事。沒過幾天的早晨剛上班,王主任對我一笑說,這回給你鬆綁了。

我莫名其妙地傻笑應答,王主任開我什麼玩笑?

李處長批示說機關每個辦公室購買一臺開水器,就是電熱水瓶,這事你去跑一下。王主任說奧迪的車買了幾輛還在乎這幾個小錢。老闆說這是辦公自動化的需要,你也不解放出來不需要給領導打開水了,王主任習慣地把李處長叫老闆。

早就該這樣了我心想,是不是與前兩天的那事有關。把開水瓶,那種有鳥語花香圖案印有「辦公用品」四個字以防別人拿回家的紅字的開水瓶全注滿了才對主任說,派個車去拖,一下子上買上十個找個路子搞批發才好。

小吳,看來你這個書呆子也開竅了。王主任將紅塔山點火噴出個圈,說,我聯繫好了,你出面去拖就得了。

順利地從王主任二伯父的商場拖回十二臺開水器,三角牌的。王主任叮囑了一句讓我籤了經手人我吳明的大名,我看那發票上每一臺單價比零售價還多了三十元,王主任遞給我一張老人頭說,給安安買盒巧克力,我不好意思說這合適麼想拒絕,王主任說辦公室的工作你最辛苦我心裡有數,你小子有才華好好幹靈活點,別看你那幫搞專業的同學提升得快,你只要安心好好在辦公室搞,前途也是光明的。我似懂非懂地與上司點點頭,裝出受寵若驚的樣說,工作沒幹好主任今後多指教。

千萬別這麼說,你的工作沒做好就是我的工作沒做好,因為我是你的領導。以後不要在別的科室面前這麼謙虛了。

我忐忑不安地將百元大鈔夾入我的書中佔為己有,芳子是絕對不知道的,她的財務大檢查只有那麼幾個項目。哼,說我沒城府,看來有些事不對老婆講也好,有些事就是壞在女人身上。我想。

睡覺前,芳子忽然想起什麼問,你利用了麼?我說啥利用。

她揪著我的耳朵說真沒記性,你知不知道大力馬上要當副處長了。

我知道大力和芳子是一個科的。你聽誰說的,我漫不經心滿示在乎地問。

別人都這麼說,劉處長退居二線後大力接替。

我怎麼一點沒聽到,我依舊看我的《洞察者》,因為有些人事任免消息,我所在的行政辦公室得到的消息的準確率應當說是較高的,我只差說那文件都是你老公歸檔管理的呢!

怎麼,你還不信?知道麼,大力何許人也?劉珊娜之夫也。

聯想豐富的芳子一下將大力和他老婆,那個和李麻子在辦公室就可以亂來一氣的女人,提進了我正看的《洞察者》的腦海。喔,我對芳子說我懂了。

你懂個屁!芳子不屑地說,找機會向李麻子露點口風,施點壓力。你這個勤雜工也該挪個位了。

這樣做不妥吧!豈不同那些人一樣卑鄙我差點連無恥也說出來了。我自以為這是我與眾不同的地方。

怕啥,你一介書生百姓,那麻子還擔心頭上的烏紗呢。芳子兇悍了得地教導我──我在心裡不得不佩服芳子的陰謀詭計,真這麼幹,我的確有點為難,可為了兒子的那個什麼長,我答應見機行事,這時芳子才晴轉多雲地怪嗔到,呆子,學乖點,怪點,別讓那些人以為你永遠只有當個小辦事員聽命點頭的份兒。

睡到半夜,熱得有點受不了,我索性把鴻運扇打開放到床上。自語道,他媽的不自不覺地進入了夏天。芳子醒了瞪了我一眼說,真正熱的時候還沒到,看你到那時怎麼辦,熱死你!

住四樓是頂天樓,上面的隔熱層不頂事,太陽的白晝熱量反而全儲存在那水泥塊子的隔熱層上了,到晚上釋放出來,有的住戶想些土辦法提自來水往上去澆,希望能冷卻降溫,可水向上一倒便直冒蒸氣,於是便罵這鬼天氣,今天夏天就這麼熱,說有點反常,全球氣溫高溫室效應什麼的專家解釋的一篇一篇的!

鴻運扇吹著倒也涼快了些,我反倒睡不著了, 想著自己三十而立之年,可以何立足呢!憑藉著鴻運扇上微弱的亮光躡手躡腳地起床推開書房兼兒子的臥室,扭開桔黃的檯燈去爬格子搞副業。芳了常譏笑著說,吳明你的「豆腐乾」煎不煎得到一盤子,到時候通知我給你炒一盤。嘲笑歸嘲笑可也沒反對我這一大愛好,她嘆口氣地說,在家寫寫畫畫的總比去築「長城」打麻將強一點,再說在行辦上班不會幾刷子也讓人小瞧了你呢!每當有「豆腐塊」問世她便猜想是五塊還是八塊錢,往往一猜個準,拿了那單子說,吳明你這還不夠別人買包煙的呢,抵不上我付給你的電費筆墨紙張郵票錢,於是我便裝糊塗地說,那你把這匯款單撕了。可有一次她還真差點撕了票呢。

那天她照例從收發室取了匯款單,很高興是那寫著我大名的三十元,那是我將本單位的一個統計報表非常突出的消息投給了省報。居然發表了。我相信既然數字能出幹部,數字還出不了新聞的真理,芳子在前面走,劉珊娜和統計科的胖大姐議論著說,把別人勞動成果剽竊來發表去賺幾個小錢花,差勁,還不及我家老頭子放一「銃」的多。芳子氣不過車轉身來,那兩人啞了,芳子匆匆回家後嚷道:「吳明,你格老子再寫了本單位的什麼鳥事,來單子我非給你撕了不可,有本事就發表個長篇,短篇行,別丟人現眼的幾塊錢讓老娘受氣。」當我知道原因也氣不過,把筆也折斷了,墨汁黑了我一手。芳子傻笑似地說,看你這個黑手黨發不發點奮。

沒兩天功夫,人們便適應了開水器的功用將那不鏽鋼的老闆杯真空杯,各式形狀的玻杯往朝小龍頭下一靠,開水就源源不斷地流到杯中。並且自動保溫,當然要不斷往裡加水,每出來杯開水那玩藝兒就要工作,指示燈跳到標有「加溫」字樣的方格內。每隔四分鐘放一杯開水出來,好歹他們有的是耐心和時間。

我正登記檔案目錄,王主任吩咐道,寫一個購買春蘭空調的報告,以生產第一線的名義寫,主要地寫解決下面電站廠房職工值班的工作環境,這還要讓我教麼!

鬼日的,這麼熱!分管生產的曾副處長闖入我們行辦。說老王,你們給電站職工的降溫防暑的具體安排報告寫了沒有。莫格老子又是掛羊頭賣狗肉,說那洋玩藝兒給電站生產人員買的,幹嘛每個辦公室都有一臺開水器,而電站廠房的運行人員卻用炊壺燒水喝。下面的人意見大得很,倘若不是那獎懲制度約束扣那麼一百塊錢他們真有膽停了機說是事故跳閘。

炮筒子性格的曾志不容王主任分辯地說,夥計,廠房夏天這麼高的溫度你去受得了麼!假如你有老婆和孩子在裡面上班是什麼心情?!

我插話說後勤科已經購買了百事可樂、洪大媽綠豆爽正準備送下去,曾處長橫了我一眼說,那還不是去哄孩子。我想起了去年拖的有幾箱過期的飲料心裡也不平。

我曉得他曾志的老婆梅芳前年調出了二級電站到處機關總機室守電話。我想這樣為職工做實事,急職工之所急的頭頭太少了。

將那為了防暑降溫為生產第一線急購的十二臺春蘭空調的報告寫好了,列印三份放在王主任桌上。等他處理。他吩咐小董派個車到市一招去接開會的李處長。小董是專職派車的,在行辦可謂除主任外的實權派小人物。

王主任迅速瀏覽了一下我寫的報告沒挑什麼刺,將那張八開紙遞給我說,等會李處長回來你找他批示一下,履行一個手續,我出去聯繫一下,回頭還是由你出面去辦。

我想上次買開水器的事,自己出頭去辦得點好處,這次恐怕油水還會足點,可心裡卻有點莫名其妙地怕,怕那票子咬人。這次的生意可是數萬的大生意啊,狗日的,我竟又嫉妒起王頭來常把上司叫頭已經習慣了。當個JB主任的就這樣,天曉得那其它的處長們不會也打點歪主意,據說那加固工程之後的尾數讓他們私分了。我不敢想像。

十分順利地拖回十二臺空調,主任照例讓我籤了經手人之後,遞給我個信封足有十張老人頭,我說太多了,多什麼多你該得的一份,王頭固執地將那牛皮信封插在我的T恤衫口袋裡說,有權不用,過期作廢,你放心吧,咱們這還夠不上反腐敗的標準。聽頭這麼開導,我就有點心安理得了。但還是象懷揣顆定時炸彈地回家。芳子說要是將那空調每戶分一臺就好了。這回麻子還真大方了一回,一買又是十二臺。

我沒好氣地說你付得起電費麼!其實那春蘭牌廣告叫得響也不怎麼樣!

只要你有很氣弄一臺回家,電費我包出得起,只當你和別的男人樣每天抽了一包兩包香菸的,這會兒她竟變相說出了我的優點來。

我說你得了空調病怎辦,醫藥費可是包幹隨工資每月發放的喲!

噫,我說你今天還象個牛皮筋有點咬勁呢!芳子仔細端詳我象從沒見過面似的。看我口袋的信封一下子抽出來,差點將那口袋撕壞了。我只有一五一十的向老婆老實交待了。

你小子莫讓人給當槍使當猴耍了。芳子提醒我,王主任在後面究竟得了多少好處回扣你曉得啵!你在前面給他擋著太陽讓他蔭得涼快。

我曉得的,老婆大人,這不正同你商議麼?

這錢的確喜人,可老娘沒膽量花。我很想給安安買小霸王遊戲機,他常在他姐姐那兒玩得不想走。

兒子還小呢!我看先不動它,以靜待變。主意確定,人也輕鬆了許多,就象那顆炸彈解除了引信而休眠了。心想你他媽的王慶國個狗子也太毒了。想讓我來墊背,沒門兒。

芳子依舊在床前問我,吳明你利用了嗎?你知不知道這是一筆無形的巨大資源!

你這人煩不煩,我滅了床頭燈還是給她匯報了。

效果怎樣?芳子忙問。

什麼效果不效果,是他麻子先找的我。

這個騷狐狸可能是想先發制人,封住你的嘴巴,或是許願給你一官半職為他賣命同流合汙狼狽為奸。

行了行了我說既然你會卜卦會算跟瞎子算命似還讓我給你講什麼呢!我嘟噥一句,狗日的,這鬼夏天這麼熱!不知名的夏蟲在窗外叫得人心煩熱躁!

空調在每個辦公室投入運行後,那感覺就它媽的真不一樣,正如廣告中那個漂亮妞所說只要你擁有春蘭牌空調你將擁有整個春天,沉浸在春天裡的人們便個個春眠不覺曉了,那下邊的人也沒有誰吃了豹子膽鬧翻天,除了曾處長憤然到下面電站去體察「熱情」處理因環境溫度升高機組老化等原因致使一級電站2號機組3號軸座瓦溫超過允許極限溫度,不得已他命令停機,率技術科小張和電站檢修班迅速拿出搶修方案。

本來他是窩了一肚子火摔門而出的,在悶熱的廠房,不自然地流露出與自己身份不相稱的牢騷。格老子機組停轉了,看你TMD的還去吹空調。任何高級的電器沒了電源都會失去功用的,電視連續劇看得有滋有味一旦停了電便再也不連續了。無論是誰甭提有多窩火,便罵天怨地捅人先人。

聽說有臺機組因溫升超過極限,保護動作跳閘,作為一把手李處長不得不打電話過問一下,他知道曾志已下去親自處理去了,他如此這般只是向旁人表示他這個一把手非常重視生產第一線的事,儘管他是搞技術出身的畢業於水院的「科班幹部」,並非「土八路」出身的「老外」象劉副處長樣的,可近幾年忙於仕途升遷官場應酬,那業務早已生疏了可以大言不慚地說電站有些設備名稱他就叫不全了。也成了個「老外」。有點「外行領導內行」的韻味,好歹那些面上的工作他不必親自去做。

一臺裝機三千七百五十千瓦的機組少運行一天二十四小時的損失是多少他心裡是再清楚不過的了,何況進入汛期後水頭高,這正是靠天老爺吃飯的電力生產的旺季六七八九十,五個月的發電量佔全年總發電量的75%以上,然而急也沒有用。李家祿在他的老闆桌前終於安靜坐下來。他眼珠一轉一眯便隨手給行辦打個電話。行辦在一樓,他李處長叫人從不大喊大叫的習慣用電話叫人。他桌上有紅白兩部,白的是對內的程控載波電話,紅的是電訊程控電話。就這樣我被叫到他的辦公室。

一走進李處長辦公室,我就不由自主想起那一幕,好歹現在有了開水器再不用忙乎灌開水了。那處長們的辦公室鑰匙王頭也在前幾天收去了,我故作輕鬆狀,心裡納悶尋思李麻子召見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受寵若驚地說,您找我?李處長,望著那臉上幾顆閃亮的點子我心裡又點畏怕,又有點噁心。真是不可思議的傢伙。我就是想不通,那個臭女人究竟哪一點比得上為他生養了上高中的兒子的夫人?

來,這邊坐,他和藹有加的態度讓我有點吃驚,他判若兩人的表現,使我敬畏地還是湊了上去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那是專為向他匯報工作的人準備的,就是那個皮轉椅。正當我噁心如坐針氈的時候,他極隨便象拉家常式的開口和我閒聊,什麼對機關工作的看法,合理化建議啦,越這樣我就愈感到他的目的性非常明確,決非簡單的上級對下屬安撫的幾句話,他說:當初把我吳明安排在行辦其目的是讓我取而代之王主任的位置作為第二梯隊培養的,說讓我在行辦當「萬金油」的勤雜工委屈我了,最後一句話讓我有點得意,他竟以稱讚的口氣說,看上我的主要原因是人老實又會寫幾刷子。我竟有點遇到伯樂的感覺。可他話鋒一轉含蓄地說玩筆桿的人筆就是刀槍可不能走火入魔呀,我隱約地感覺到他話裡有話可也沒法追究下文。坐在面前的可不是一般的頭頭而是頂頭上司呀!

我也感覺得到他與王主任定有齟齬。我只是當忠實的聽眾的份而且裝得儘量誠懇。

一改平日居高臨下的姿態與我平起平坐的講話口氣使我那點放肆的想法油然而生,你個李麻子狗日的,要不是有點把柄被我攥在手裡,你有這麼客氣麼?然而我只有裝做他心腹之人的惶恐樣俯首聽命,詫異自己為什麼如此虛偽的鎮定聽他尾尾道來一番肺腑之言。

如今的幹部想整垮他,除非在經濟問題上做文章,無非挪用公款中飽私囊行賄受賂!言下之意他李麻子的那樁風流韻事根本不值一提,只要她劉珊娜不告他,自己老婆放他一馬不追究別人也是沒辦法的,頂多也是個個人隱私問題,根本動搖不了他的位置。

也許是為了解悶吧我想和頭頭們在一起神侃海吹是件頂痛苦的差事處處提心弔膽。末了那李麻子和我似乎有點心照不宣地開了個玩笑,說我在京城穿皇袍照的帝王相有點象陳道明主演的末代皇帝傅儀。!

我有一點象被人看中心思的尷尬說,只想過把癮誰去想像誰呀!我有點不知道自己是在同誰講話便放肆多了,自以為是自己真的就象皇上了,只是當麻子將那肥掌在我肩上輕輕親熱地一拍我才醒悟。那比海市 蜃樓還漂渺荒唐的夢。

年輕人嘛,思想活躍是好的,可別太聰明過了頭!他語重心長的口氣讓我吃不準他的來頭。看到我臉上微有色變,他也微笑著接著說有人說你們行辦最近買的辦公用品有點問題,是由你經辦的。他故意停頓一下讓我有個思考的餘地。其實這也沒什麼,你僅僅只是個辦事人員嘛,可是作為領導我還是要提醒你,莫要為了幾塊錢把前程誤了,這可是個原則問題。漸漸地他又恢復了居高臨下的口氣。

我大氣不敢出的想申辯解釋幾句被他制止了。 這時他面前的電話響鈴了,我趁他準備接電話的當口,以迴避的口氣說李處長要是沒事我走了,趕緊溜走。

莫急嘛,他向我做了一個示意讓我坐下的動作便麻利地撿起白色的話筒,說了一句我知道了便又坐下來,自語道小曾還真有幾下子,對我說,一級站二號機組恢復運行了。

好好幹,年輕人嘛!要有自己的思想才對頭,我雞啄米似的點頭稱是,他突然嘎然而止地對我說沒事了去吧!

忘記是那雜誌上的一段話說得真有道理,人心中有兩頭狼,一頭狼是色,一頭狼是財。我也是一條狼麼,我在心裡反覆問自己。這是夠折磨人的,或許我還不夠狼的水平吧!

這麼說那麻子根本沒把你當回事?芳子有點納悶地問,我仍埋頭去翻那本《洞察者》,封面上印著一雙巨大的眼睛:那眸子睫毛十分清晰,讓我似有所悟。不僅是他,誰會把那當回事呢!我沒好氣地回答芳子。現炒現賣地將上班時王主任的那番肺腑之言竹筒倒豆子說給芳子,別把那事當那麼真。

真他媽的有點怪,這幾天總有頭找我談心,總以為不對勁,早就聽 說「伴君如伴虎」,與頭頭腦腦們打交道總不自在。

可不知怎麼的,辦公室只有我和王頭時,話題就扯開了,首先是一陣子牢騷,大侃反腐敗之類的比如「四項基本原則」是如今的幹部的工資基本不用菸酒基本靠送自己的老婆基本不用當然他們級別也基本不動,我說這篡改的夠邪乎的了,王頭說這是民間文學懂麼?民謠!你不是搖筆桿的麼,趕明日將這些寫進去發揮發揮。我說我那筆桿怎麼搖得轉?沒人願看的,頂多憑激情湊合幾句詩文罷了。

王頭把手一擺說吳明啊,看──看又來了不是,謙虛個啥啦,如今謙虛可不是美德──是無能!現在的幹部就是會吹,沒聽說過吧,那些有頭有臉的「公僕」是打麻將三宿五夜不睡,跳舞是快三慢四都會,女人七個八個敢睡,辦起正經事來三年五載不會,如今的年頭是商品經濟,在這事上只要不多貪多佔而玩個把女人真是小菜一碟,不象以前的個人前程常被褲腰帶拴著。我聽著王頭口若懸河地談著官場佚事,不免對他有點可憐聽人說,那年頭他王頭就是因桃色事件降級的如今否則早就是坐在局長辦公室去的人了,至少這個處的一把手非他莫屬,情場得意官場失意。

然而我只是對他傻傻地一笑,裝出副聆聽教誨的樣子等待下文。我猜想在一系列的開場白後面肯定有他的真言,憑我而立之年的經驗教訓總結出,這個社會上人與人總是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和無緣無故的恨的事。果然沒錯,他問我前天麻處長叫我去談了什麼。

於是,我如此這般地輕描淡寫的說了一通末尾說了一句你王頭可別把我當替罪羊就行了。看你說什麼話,王主任很生氣地瞪了我一眼,不知怎麼的,在這個時候想起了安安給我講的《龜和狐狸》的故事,心中便踏實了許多。王頭把麻子大罵一通說咱哥們可是一個戰壕的戰友一條線上的螞蚱。他剛說完這話後小董敲門說王主任處長叫你過去。王主任對我望了一下便出去了。他是李處長不打電話談話唯一例外的人。

吳明。芳子對我直呼其名,出其不意地將我的書奪下往桌上一拍說,你整天看這《洞察者》,你洞察到誰了,搞得一團糟,你知不知道大力當副處長後他老婆的得意樣,知不知道那臭婊子放出口風說是你打小報告給市紀委寫了檢舉信?你以為你是誰?傻帽一個。刀架在脖子上不曉得是怎麼死的。

什麼?我寫了檢舉信?我對芳子說,你也相信我會幹這種事?

反正機關到處傳聞是你所為,你知道了吧那些人的目光看你的內容了吧,有些人是看戲不怕臺高的。

我說呢!怪不得頭們對我如此平易近人的談心聊天侃大山呢!可我真的沒寫。

真的沒寫?

我其實也想寫,也恨那幫人,可我有賊心沒賊膽,再說對我又有什麼好處。

這事就怪了。芳子柳眉緊鎖。

我想是我經常發表豆腐乾文章,讓人猜測的,我對芳子說,要不就有人盜用了我的名字。

吊扇轉的吱吱響,象增加了溫度似的,電視上預報著我們省這一塊又上升了幾度。乖乖這天老爺發瘋了。夏天怎麼如今是這個樣了。

會是誰用你的名字去寫信呢?芳子還在解這個方程式。

我說管他呢。反正不是你老公的筆跡就行了,這年頭同名同姓的太多了。我沒好氣地說煩不煩人,恨不得蹲到冰箱裡去過夏天。

無聊。憤怒。這兩個詞語最能代表我的心情了。然而對待它的辦法唯有沉默了。默默地在書桌前填我的格子,不忍心回頭去看芳子臉。

芳子正翻著影集,我聽到譁啦嘶嘶的聲音。便知道肯定對我那張帝王相評頭論足。這是她看影集程序中一個重要的節目。可今天出故障了。忍不住回頭。我看見了芳子有了眼淚,正滴落在照片上,我只有含含糊糊地對她極其溫柔的說,幹什麼嘛!芳子,怪我無能還不行麼?是我連累了你和兒子,請你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失望的,真的,你老公最大的財富是除了你和兒子外,就是有一股子信心。我把芳子抱在懷中說我這個人命中注定了與官場無緣我無法將自己的頭削尖了去鑽營。聽天由命順其自然吧,只要我問心無愧就心安理得了。

芳子在我懷中蠕動。喃喃地說,其實我也不在乎你是否去當那個什麼芝麻官,只是為你不平罷了。她順手撿起摔在地上的影集對我說睡覺吧吳明!別熬夜了,瞧你那個紅眼狼。

第二天上班,太陽依然紅火。才八九點鐘屋子裡已象個蒸籠了。我將題為《戰酷署冒高溫搶修機組多發電》的筒報列印出來,等候王主任最後過目發下去。

還沒進門就聽見王頭在詛咒太陽媽個×,鬼日的賊熱。誰也沒敢接話茬,我想這不僅僅是天氣熱。因為大家知道這是王頭心裡不痛快的一種暗示習慣。他看見了辦公桌上的筒報說,再加印二十份,上報局下發車間班組。於是我沒說個是字便去加印了。

這個簡報是我下去採寫的,事前王頭明確教導我要以寫曾處長為主,以點帶面的寫。於是我寫出了在曾處長率領下奮戰二十四小時,集思廣益、技術革新、創造發明了U型銅管冷油器,自行設計安裝, 效果良好的美文。其實我對曾志的印象挺好的,可是這樣寫後心裡總有一點彆扭不踏實。其實,想出採用噴燈加熱用彎管器造出U 型管冷油器是一級站的檢修青工汪益民。那是個腦瓜精靈又好發牢騷的角。他的這個想法一出來便得到了主管生技的曾志支持,立馬製造安裝試轉便一炮打響。雖然他處長起了一定作用可事情畢竟是職工做出來的。

正當我考慮曾志看到簡報有何反應時,說曹操他就到了,開口就問是不是我吳明執筆寫的,在我點頭承認之後,他說小吳,你這個當作家 的人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這完全是給我的表揚稿麼!我建議你重寫,發出去的收回。他不容置疑的口氣讓我發怵楞在那裡不敢說是王主任吩咐我寫的這命題「八股文」,只是身不由已的點頭,幸虧上報和下發班組的還沒發不去。只有硬著頭皮將這個事實向王頭匯報。

這個曾癩頭,曾處長的頭上的確有個銅錢大的疤,王主任象自言自語的說,給他貼金還不要,王頭灰暗的臉色馬上堆出了笑容對我說那你就開動腦筋再寫一遍吧,就按曾處長的意思辦。

真他媽的見鬼,我口裡答應心裡卻也惱火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討好他曾處長拍他的馬屁呢!其實是在替他王頭扛大旗。同時在心底也不得不佩服起曾志來。將幾個處頭在裡惦來惦去,還就是他曾志有點公僕樣!傳說麻子一倒臺就是疤子來。

按照「人民群眾才是創造歷史的動力」的宗旨順利地又重寫了一遍簡報,同時也客觀地將曾志親臨現場順帶了一筆,王主任看也沒看重又籤字速印發。當曾志再看時,效果就不一樣了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說,這才是你吳明的文風嘛!好好幹,年輕人!前途大大的有。他滑腔地說了一句「鬼子腔」把其他生技科的幾個人逗笑了。

推門給李處長送簡報時,沒人。

我象往常樣只有將簡報放在他桌上最顯眼的地方。也就是他一旦坐在那皮轉椅上便可看見,本來將簡報公公正正的朝那兒一擺,我便可以轉身走人將門帶好的,可是這時候從一疊文件中露出半截信封,而且是開口的信封便把我的目光吸引住了,尤其將我神經緊張起來了的是「紀委收」三個字。檢舉信三個字馬上在腦海中一閃我好奇心終於佔了上風飛快地隨之抽出一睹為快。

朝門外走廊瞥了一眼,沒人注意這裡面,退回飛快地將信抽出。那是一張八開的白紙,我真佩服寫這信的人沒使用有文頭的公文紙。首先就為這也該為他叫好稱道,緊接著我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便明白這是李處長李家祿的死對頭寫的一封置他於死地而大快的檢舉信。信中列舉出他除了生活作風亂搞女人外,還有貪汙挪用公款之嫌,尤其是大壩加固的工程款,末了不連篇累牘地重複他專橫獨裁,看著這些我的襯衣不知什麼時候就溼透了,聽見走廊裡有點腳步聲我慌亂地掃了一眼落款「無名」。急急忙忙地將它裝好,那潔白的信封上有幾個批示的文字:假如是你自己屙的屎就自己將屁股擦乾淨。那是在隨便哪個郵局就可以買到的信封,只要你花上一毛錢。常投稿的我再清楚不過了,原來這是無名氏的傑作。

真見他媽的鬼了,狗日的無名,吳明是我的「名」呢!乖乖!難怪傳聞為我所為!這封信肯定很有幾個讀者了。話一出口誰知道你是無名還是吳明,可信為什麼又出現在被檢舉人身邊呢!或許是上邊出於對麻子的愛護吧!

我正準備將腳邁出去,就差點和李處長碰個滿懷,我不由鎮定地公事公辦地說,給你把簡報放桌上了。

那麻子一楞,隨即將麻子笑得陽光燦爛的說聲好的。

芳子下班後依舊講一通機關新聞,我便拿本書或伏在桌上似聽非聽的滿足她嘮叨的欲望,她邊下廚邊講「故」,我把她的話都叫做「故」了,真佩服她這個德性,仿佛一個人自言自語似的。因為我有時候根本就沒聽,只無心地用鼻哼,她說那劉珊娜擺出一副夫人的架子讓人作嘔,把自個身子當貢品換來個四把手的官,那大力真是個戴綠帽子的命竟還沾沾自喜自以為榮升了呢!

看她嘮叨的樣我說你小聲點,管別人這麼多幹嘛!如今獨善其身就行了!其實她劉珊娜用不著那麼下濺,他大力也極有可能去當副處長的,從我掌握的情況看大力其實也是挺有實力的幹將,可偏偏攤上一個風騷的老婆。

這些天我一直提心弔膽的過日子。

因為我將那篇題為《進入夏天》的稿子和一封信一起投到郵筒。就我掌握的情況詳細寫了封正兒八經的有生以來的揭發信。末了署名十分莊嚴:某單位共產黨員吳明。真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混進黨內的。

如今我不能讓那一千一百塊錢染黑了我的良心變成「叛徒」,還有萬一哪一天我被替罪羊拖出去了豈不是連累了芳子和安安。

是的,那一千多塊錢再添點便可在今年夏天買臺春蘭空調,妻兒們便可擁了春天,歡天喜地的遠離躁熱,可我的心卻在煎熬!

是的,那一千元給安安買一臺小霸王足足有餘了,在北京旅遊我看了下標價,芳子說南方的電器便宜些,只有作罷,我沒捨得去花那冤枉錢。電視畫面上成龍那哥們極富誘惑的話:望子成龍,讓兒子靠小霸王打天下,每天誘惑著兒子。如買臺給安安他肯定會不怕我鬍子扎他的臉親我說好爸爸,爸爸好。但是假如有一天他長大了知道給他買這臺小霸王的錢的來路——也就是我被檢舉出來了查明證實了,那不是害了兒子一生麼!即使如此又怎能表達一個做父親的愛心。安安,原諒爸爸吧等你再長大些上了小學二年級爸的票子湊足了一定給你買一臺。我心裡這樣想著不自主地朝安安望去,他正一個人安靜地畫畫,我走過去問畫的什麼?安安搖晃著腦袋說,畫的小霸王你說象不象,這是鍵盤!他一本正經地指著長方塊對我說。他在姐那兒玩過的就是這樣子。

聽兒子在和我講什麼小霸王,芳子象突然想起了什麼的從她手提包裡拿出封信給我說,對不起,我拆了,想不到你那幾刷子還管用。

我一看是寄出的《進入夏天》被省作協主辦的一家大型雙月刊採用的通知。

喂,芳子對我喊餵了。

聽說發表個中篇有一二千塊錢呢!芳子關心的仍然是個錢,全不顧我沉浸在創作被承認的喜悅中對我嚷嚷。

稿費來了我們就去買臺空調,啊!

我望著無限溫柔的芳子無言的點點頭說那當然。安安聽說要買空調便一蹦老高的在陽臺上喊,喔,夏天買空調羅!夏天買空凋羅!

我和芳子對視一笑,安安的喊叫把那夏天的蟬鳴「知了」「知了」聲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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