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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電視劇原作(天道電視劇改編遙遠的救世主7)

2023-09-13 06:39:08

天道電視劇原作?1997年3月19日,格律詩音響店在路人的不經意中悄然開業了,沒有彩帶花籃和慶典儀式,只有新買的客貨兩用麵包車和那輛寶馬轎車顯示著小店的某種實力春寒乍暖,春節剛過一個多月,此時正值市場銷售的淡季,然而音響店在開業的當天就賣出了5套四倉機櫃、1套兩倉機櫃和兩對音箱腳架,營業額超過3000元,一星期之後日營業額就攀升到5000多元格律詩音響機櫃既不同於廣東的鐵皮管材料分層疊加式機架,也不同於家具式電視櫃,更不同於簡易、廉價的板式機架,它以極具發燒和尊貴的個性迎合了發燒一族和有閒階層的消費需要唯一缺憾的是,音響機架畢竟只是音響的輔助器材,格律詩音響店作為音響公司卻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音響產品格律詩音箱遲遲沒有擺上貨架是出於避免被他人搶註專利的考慮,開業以來葉曉明和劉冰的精力也著重放在註冊商標和申請專利這些基礎工作上四月初的一天下午,北京下起了小雨葉曉明和劉冰從誠誠專利代理事務所出來匆匆鑽進寶馬轎車,葉曉明一上車就用棉紙擦拭公文包上的雨水劉冰也擦了擦公文包,發動汽車,打開雨刮器上路了葉曉明舒了一口氣,說:「行了,辦完這樁事心裡就踏實了」劉冰說:「咱回去就把音響擺上,開音響店的沒音響,多彆扭啊,咋看都像家具店」葉曉明笑笑,拿出手機邊撥號邊自語道:「事情辦妥了,跟董事長匯報匯報工作」撥通號碼把手機放到耳邊,說:「董事長,專利的事辦妥了,多交了50%的加急費……出口代理的事現在還不急嘛,我先去諮詢一下……知道,歐華進出口代理公司……董事長,音箱可以擺出來了,套件和功放的事也該談了,初來乍到的也該跟同行聯絡聯絡感情,我的意思是請樂聖和斯雷克的人出去吃頓飯,規格高點,得多花兩個,算咱格律詩有個姿態吧……那怎麼行呢,還是跟你打個招呼,免得查帳的時候說不清了……好,好,再見」劉冰不屑地說:「你是總經理,請人吃頓飯還用跟她打招呼?」葉曉明說:「禮多人不怪嘛」汽車開了20多分鐘來到北京歐華進出口代理公司,這是一座六層樓的獨立建築,外牆壁全部是深灰色石板貼面,停車場地面是花崗巖鋪設,四周是用不鏽鋼柱子和粗鐵鏈圍成的護欄,停車場裡停滿了各種轎車劉冰在靠近路邊的位置停下車,說:「你就諮詢一下,下著雨,我就不下去了」葉曉明夾著公文包一個人下車了,一路小跑進了大樓劉冰落下車窗玻璃,點上一支香菸,側著身子悠閒地觀賞著車窗外的雨景寬闊的馬路上車來人往,樹木被小雨洗刷一新,空氣清涼、溼潤,雨點兒淅淅瀝瀝地落著,在地上不規則地跳躍,發出美妙的「沙沙」聲,仿佛是一首年代久遠的老歌在耳邊迴響,能把人的思緒帶向一個無拘無束的自由境地,讓人有一種寧靜的歸依感置身於首都聖地,坐在舒適的汽車裡聽輕柔的雨聲,真是一種愜意的享受劉冰覺得自己像做夢一樣,一夜之間就步入了一個以前只能遠遠仰視的階層過了半個小時,葉曉明從大樓裡出來了,又是一路小跑鑽進車裡劉冰看著葉曉明從包裡取出一份出口代理諮詢材料,問:「下一站去哪兒?」葉曉明說:「去倉庫提一套音響」劉冰開車出了停車場,說:「北京是不一樣,啥都講代理,有錢幹啥都省事」葉曉明看著出口代理諮詢材料,自己念叨著:「原來商檢還有這麼多說道,這份材料得給世界傳真過去,像油漆、板材、粘合劑這些材料得跟廠家索要質量檢測證明……出口代理費按營業額的5%收取……運輸費、報關費、商檢費、倉儲費、港口運雜費、保險費、銀行手續費……這得多少錢哪,又不是真有市場」劉冰笑著問:「葉總,坐著寶馬在北京城出入大公司,找到點感覺沒有?」葉曉明說:「這雲裡霧裡的,誰敢當真哪」劉冰說:「天塌砸大家,有個高的人頂著呢,怕啥?」下雨天,馬路上的車輛明顯少了一些,不像平時那樣擁堵不堪了來到正天商業大廈地下倉庫的入口,劉冰向門衛出示證件、登記,進入倉庫,在63號門前停下車,倉庫區的值班員再次核對特許出入證件和庫房號碼,才準許打開房門一百多平方米的庫房靠南牆放著一批平展的音箱包裝紙箱,靠北牆放著18對已經包裝好的格律詩音箱,旁邊是一套電源、CD機、功放和線材葉曉明說:「音箱搬兩對放後排車座上,其它都放後備箱裡」兩人動手往車上搬音響,音箱特別嬌貴,兩人一次抬一隻葉曉明幹著活兒說:「如果按我的意思,我不會把音響店開到現在的位置,更不會租這個倉庫,不擺這種花架子北京地面太大了,應該把音響店開到東城邊上,充分發揮車輛的優勢,基本放棄零售市場,以批發為主,立足北京,兼顧天津市場」劉冰說:「這話開會的時候你咋不說?現在說這有啥用?」,今天小編就來說說關於天道電視劇原作?下面更多詳細答案一起來看看吧!

天道電視劇原作

1997年3月19日,格律詩音響店在路人的不經意中悄然開業了,沒有彩帶花籃和慶典儀式,只有新買的客貨兩用麵包車和那輛寶馬轎車顯示著小店的某種實力。春寒乍暖,春節剛過一個多月,此時正值市場銷售的淡季,然而音響店在開業的當天就賣出了5套四倉機櫃、1套兩倉機櫃和兩對音箱腳架,營業額超過3000元,一星期之後日營業額就攀升到5000多元。格律詩音響機櫃既不同於廣東的鐵皮管材料分層疊加式機架,也不同於家具式電視櫃,更不同於簡易、廉價的板式機架,它以極具發燒和尊貴的個性迎合了發燒一族和有閒階層的消費需要。唯一缺憾的是,音響機架畢竟只是音響的輔助器材,格律詩音響店作為音響公司卻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音響產品。格律詩音箱遲遲沒有擺上貨架是出於避免被他人搶註專利的考慮,開業以來葉曉明和劉冰的精力也著重放在註冊商標和申請專利這些基礎工作上。四月初的一天下午,北京下起了小雨。葉曉明和劉冰從誠誠專利代理事務所出來匆匆鑽進寶馬轎車,葉曉明一上車就用棉紙擦拭公文包上的雨水。劉冰也擦了擦公文包,發動汽車,打開雨刮器上路了。葉曉明舒了一口氣,說:「行了,辦完這樁事心裡就踏實了。」劉冰說:「咱回去就把音響擺上,開音響店的沒音響,多彆扭啊,咋看都像家具店。」葉曉明笑笑,拿出手機邊撥號邊自語道:「事情辦妥了,跟董事長匯報匯報工作。」撥通號碼把手機放到耳邊,說:「董事長,專利的事辦妥了,多交了50%的加急費……出口代理的事現在還不急嘛,我先去諮詢一下……知道,歐華進出口代理公司……董事長,音箱可以擺出來了,套件和功放的事也該談了,初來乍到的也該跟同行聯絡聯絡感情,我的意思是請樂聖和斯雷克的人出去吃頓飯,規格高點,得多花兩個,算咱格律詩有個姿態吧……那怎麼行呢,還是跟你打個招呼,免得查帳的時候說不清了……好,好,再見。」劉冰不屑地說:「你是總經理,請人吃頓飯還用跟她打招呼?」葉曉明說:「禮多人不怪嘛。」汽車開了20多分鐘來到北京歐華進出口代理公司,這是一座六層樓的獨立建築,外牆壁全部是深灰色石板貼面,停車場地面是花崗巖鋪設,四周是用不鏽鋼柱子和粗鐵鏈圍成的護欄,停車場裡停滿了各種轎車。劉冰在靠近路邊的位置停下車,說:「你就諮詢一下,下著雨,我就不下去了。」葉曉明夾著公文包一個人下車了,一路小跑進了大樓。劉冰落下車窗玻璃,點上一支香菸,側著身子悠閒地觀賞著車窗外的雨景。寬闊的馬路上車來人往,樹木被小雨洗刷一新,空氣清涼、溼潤,雨點兒淅淅瀝瀝地落著,在地上不規則地跳躍,發出美妙的「沙沙」聲,仿佛是一首年代久遠的老歌在耳邊迴響,能把人的思緒帶向一個無拘無束的自由境地,讓人有一種寧靜的歸依感。置身於首都聖地,坐在舒適的汽車裡聽輕柔的雨聲,真是一種愜意的享受。劉冰覺得自己像做夢一樣,一夜之間就步入了一個以前只能遠遠仰視的階層。過了半個小時,葉曉明從大樓裡出來了,又是一路小跑鑽進車裡。劉冰看著葉曉明從包裡取出一份出口代理諮詢材料,問:「下一站去哪兒?」葉曉明說:「去倉庫提一套音響。」劉冰開車出了停車場,說:「北京是不一樣,啥都講代理,有錢幹啥都省事。」葉曉明看著出口代理諮詢材料,自己念叨著:「原來商檢還有這麼多說道,這份材料得給世界傳真過去,像油漆、板材、粘合劑這些材料得跟廠家索要質量檢測證明……出口代理費按營業額的5%收取……運輸費、報關費、商檢費、倉儲費、港口運雜費、保險費、銀行手續費……這得多少錢哪,又不是真有市場。」劉冰笑著問:「葉總,坐著寶馬在北京城出入大公司,找到點感覺沒有?」葉曉明說:「這雲裡霧裡的,誰敢當真哪。」劉冰說:「天塌砸大家,有個高的人頂著呢,怕啥?」下雨天,馬路上的車輛明顯少了一些,不像平時那樣擁堵不堪了。來到正天商業大廈地下倉庫的入口,劉冰向門衛出示證件、登記,進入倉庫,在63號門前停下車,倉庫區的值班員再次核對特許出入證件和庫房號碼,才準許打開房門。一百多平方米的庫房靠南牆放著一批平展的音箱包裝紙箱,靠北牆放著18對已經包裝好的格律詩音箱,旁邊是一套電源、CD機、功放和線材。葉曉明說:「音箱搬兩對放後排車座上,其它都放後備箱裡。」兩人動手往車上搬音響,音箱特別嬌貴,兩人一次抬一隻。葉曉明幹著活兒說:「如果按我的意思,我不會把音響店開到現在的位置,更不會租這個倉庫,不擺這種花架子。北京地面太大了,應該把音響店開到東城邊上,充分發揮車輛的優勢,基本放棄零售市場,以批發為主,立足北京,兼顧天津市場。」劉冰說:「這話開會的時候你咋不說?現在說這有啥用?」

葉曉明說:「說了也沒用,人家得按套路來。」裝好車,兩人離開倉庫返回音響店。格律詩音響店的門被麵包車的尾部堵著,起落式的後車門敞開,小楊一個人吃力地抱著一個整包裝的機櫃往車上裝,車尾堵著店門,既縮短了搬運的距離,也避免了紙包裝箱被雨水打溼,但是卻堵塞了道路,過往的路人只能從旁邊繞行。劉冰被麵包車堵著開不過去,停下車,葉曉明和劉冰下來幫著抬機櫃。小楊說:「再搬一套棕四亞就夠了,一共五套。」棕四亞是機櫃顏色、倉位和漆面工藝的簡稱,棕表示棕色,四表示四倉位,亞表示亞光漆面。葉曉明說:「下雨天也能走點貨,還不錯。」小楊樂呵呵地說:「下午買了一套,人家有車直接拉走了。還有一套付了訂金,店裡走不開,說好了6點以後給人家送去。慧通打電話要四套,呆會兒一趟都辦了。」裝好機櫃,小楊把麵包車停回原來的車位,劉冰跟著把轎車停到門口,三個人卸下音響器材之後,劉冰也把車停回自己的車位。葉曉明和劉冰都是資深發燒友,對音響的擺位自然是行家裡手,也早就設計好了音響擺放的位置,就等著音箱可以亮相的這一天。在葉曉明的指揮下,店裡的空間重新布置,音響佔據了室內中心,正對著沙發、茶几,音響機架產品被分布在音響位置的兩邊,這樣既能突出音響,又不弱化音響機架的展示,也有利於聲音擴散和減少駐音。重量超常的格律詩音箱擺在重量超常的特製音箱腳架,被10臺器材伺候,無疑是霸氣十足。儘管只有一款音箱,但是擺了一套音響的店裡畢竟有了一點音響店的氛圍,至少像個音響店了。音響擺好之後,葉曉明從辦公室的文件櫃裡拿出一個早已備好的木製CD盒,裡面裝有30張唱片,唱片的數量雖然不多,卻都是從葉曉明、馮世傑和劉冰三人各自的收藏中精選出來的發燒天碟,張張頂星帶花,如雷貫耳。劉冰站到沙發後面端詳了一番,等葉曉明接上電源打開音響,播放一曲羅德裡戈的《阿蘭胡埃斯小提琴協奏曲》,琴聲激情、悽美而哀愁,仿佛一片片揉碎的心在秋風裡飄落,有一種撼人魂魄的力量。劉冰陶醉地點點頭,說:「有點音響店的意思了。」葉曉明調試好音響,關掉電源,將挑選好的3張唱片放到機柜上,轉過身說:「現在咱們開個小會,有幾句話交代一下。呆會兒劉冰和我去斯雷克訂購器材,情況允許的話咱想請趙總和樂聖的於總晚上一塊兒吃頓飯,氣氛好的話再請他們到店裡坐坐。以前我在古城代理斯雷克和樂聖品牌,跟趙總和於總都挺熟,咱公司用樂聖套件,用斯雷克功放,於公於私都需要搞好關係,今天人家可能來,也可能不來,但是咱得做好人家來的準備。」劉冰笑著說:「嗦,你就說注意事項吧。」葉曉明說:「一是大方,別跟沒見過世面似的;二是熱情,但也別過分了,別讓人覺得咱非要巴結誰;三是腦子多根弦,不該問的別問,不該多嘴的別多嘴。」劉冰問小楊:「葉總的話記住了嗎?」小楊說:「記住了。」葉曉明對劉冰說:「我主要是說你呢!給你留點面子,暈!」劉冰說:「這話還用跟我交代嗎?嘛!」2斯雷克電子有限公司北京分公司的音響店與格律詩音響店相隔一條大街,而斯雷克音響店與樂聖音響店則在同一條街上,兩家相距不到100米。斯雷克是中國Hi—Fi功放的知名品牌,斯雷克功放與樂聖旗艦音箱的搭配通常被發燒友稱之為窮人的勞斯萊斯。斯雷克音響店一樓是店面,樓上是辦公室。音響店以銷售本公司產品為主,兼營德國、日本、英國幾個國際著名品牌的音響器材。劉冰在斯雷克音響店門口停好車,跟在葉曉明身後走進店裡,見總經理趙忠濤正與一位朋友談論一款CD機的表現。趙忠濤不到40歲,瘦高個,額頭滄桑地落著幾縷頭髮,戴一副深度近視眼鏡,穿一件老式對襟紫紅褂,像一位老學究。趙忠濤是地道的廣州人,卻能講一口地道的京腔,他比老北京還老北京,做北京人的生意特別能給顧客親近感。趙忠濤一見葉曉明馬上熱情地迎上來寒暄道:「曉明老弟,你好,你好!」葉曉明也與趙忠濤握手寒暄道:「趙總好!」趙忠濤笑呵呵地說:「聽說那條街新開了一家音響店,差人過去瞅了一眼,嘿,原來是你曉明老弟,本想過去討個喜慶,愣被你的寶馬給嚇回來了,哈哈哈……去年我還真以為你關門了,沒想到轉眼就混到京城了,不簡單哪!」葉曉明拱手抱拳笑道:「朋友幫忙,糊裡糊塗瞎混唄。」然後回頭看了一下劉冰,劉冰立刻遞上一張訂貨單,葉曉明把訂貨單交給趙忠濤,接著說:「小弟初來乍到,不知道京城這池水的深淺,還有勞趙總多給點化著點兒。」趙忠濤接過訂貨單一看,表情沉靜下來,說:「走,到辦公室談。」清單上的內容是——斯雷克音響電源:24臺斯雷克功放前級:24臺斯雷克功放後級:48臺瑟林達籤名版分體CD機:12套注一:電源、功放的電壓寬帶為110V50Hz—240V50Hz注二:24臺後級功放中,其中6臺功放在後部加裝小旋鈕電位器上了二樓辦公室,趙忠濤請葉曉明和劉冰落座,又看了一遍訂貨單,問:「單子上的貨得值十幾萬,你是在店裡賣呢,還是有別的用場?線材呢?音箱線、信號線?你這個好像是配套的,12套CD機,有12臺電源、12套前後級就夠了,怎麼剛好都多一倍呢?國內的電壓是200V到240V,有必要寬到110V嗎?其中6臺功放在後部加裝電位器,後級功放的音量已經有前級控制,加個電位器不是多此一舉嗎?」葉曉明解釋道:「器材是配置格律詩音箱出口用的,出口10套,備份兩套。法國的電壓是127V—220V,英國是240V,德國是220V。一對音箱要兩臺電源、兩臺前級和四臺後級推動。瑟林達籤名版的分體CD機本來就是雙路輸出和寬帶電壓,不用改動。線材和插頭我們從廠家訂做了一批,用格律詩的包裝。加裝電位器我跟你說不清,你加就是了。」趙忠濤驚訝地問:「你們能造音箱?什麼音箱得用那麼多功放?還出口西歐?」葉曉明笑了笑說:「試試唄,先路,全靠斯雷克功放和樂聖旗艦套件的幫襯。」趙忠濤思忖了片刻,說:「行,按你的要求加寬電壓、加裝電位器,質量我們也會特別注意,別到歐洲砸了斯雷克的牌子。只是這批貨是特製,價格上多少會有些浮動,而且按公司規定你得先付了訂金。」葉曉明說:「沒問題,你說個數。」趙忠濤說:「十幾萬的貨,訂金1萬吧。」劉冰馬上從公文包裡拿出備好的1萬元交給趙忠濤,趙忠濤核對了一下錢數,給葉曉明開了一張訂金收據,這筆訂購音響器材的業務就此完成了。葉曉明收起訂金收據,說:「還有個事,請趙總無論如何給個面子。」趙忠濤急忙揮手說:「言重了,言重了。有事跟你說,沒準兒能幫上忙呢。」葉曉明說:「早就想請趙總和於總一塊兒坐坐,我今天來,訂貨不是最主要的,就是想請二位賞光吃頓飯,只是怕趙總誤解才先辦了訂貨的事,絕沒有借吃飯砍價的意思。趙總面子大,還得有勞趙總幫我約一下於總。」趙忠濤說:「你給我送單生意,該我擺酒道謝才是,晚上這頓飯我做東了。」說著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撥通後說:「志偉嗎?我忠濤哇,晚上有空兒嗎?下雨閒著沒事,找個地兒喝酒閒侃唄……真沒事……也沒外人……來了你就知道了……行,快點啊。」趙忠濤放下電話說:「行了,志偉一會兒就過來。」葉曉明客氣地說:「趙總,要是這點面子你都不給,那我就告辭了,下回再請。」說著當真就要下樓,表示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趙忠濤忙說:「別介意呀……也好,也好,下回算我的,來日方長。」三人下樓,在室內離店門一米多遠的地方站著閒聊,等深圳樂聖音響有限公司北京分公司音響店的總經理於志偉。由於兩家音響店相距不到100米,於志偉很快就到了。於志偉在門口收起溼淋淋的雨傘,進門笑呵呵地說:「一見寶馬就知道曉明駕到,真人終於露相了,不容易啊,幸會!幸會!」葉曉明笑著說:「到了北京沒有及時拜訪二位,得罪,得罪。今天晚上我做東,這頓飯權當兄弟謝罪了。」於志偉說:「一聽說是你開店就想去聊聊,可鬧不清你啥來頭了,不敢造次呀。本想你開張的時候會送張帖子什麼的,可左等右等也沒邀請的意思,好沒面子……趙哥,你看人家曉明混的,不飛則已,一飛沖天。慚愧,慚愧啊!」劉冰在旁邊一直沒有搭話的機會,只是賠著微笑,此時想為葉曉明解解圍,就故意看了看手錶,提醒道:「葉總,到飯點兒了,再晚烤鴨店就沒車位了。」葉曉明笑道:「不說了,啥都不說了,上車。」於志偉看了看劉冰,對葉曉明說:「這朋友挺面熟的,好像以前見過。」劉冰說:「我叫劉冰,以前陪葉總去你那兒見過。」說著他拿出兩張名片給於志偉和趙忠濤各遞一張,客套地道:「請多關照,請多關照。」於志偉看過名片與劉冰握握手,說:「是劉主任,幸會!幸會!」趙忠濤也衝劉冰點頭笑笑,問葉曉明:「吃哪家的烤鴨?」葉曉明想當然地說:「全聚德嘛。」趙忠濤一笑說:「外行了不是?全聚德是真不錯,名氣也大,可老北京都知道,烤鴨要論起輩分,那還得說便宜坊,600年歷史了,燜爐烤鴨不見明火,那叫個地道。」於志偉說:「全聚德去過,應該嘗嘗便宜坊。」葉曉明說:「你不說我還真不知道。那就便宜坊了,你坐前面領路。」3便宜坊是北京最老的一家烤鴨店,歷經時代變遷,一直延續著正宗傳統燜爐烤鴨和山東風味菜餚的經營特色,「文化大革命」期間曾一度更名「新魯餐廳」,「文化大革命」之後又恢復了原來的字號。便宜坊營業面積兩千多平方米,大餐廳和雅間能同時容納上千人就餐,餐廳的裝潢華麗、氣派,既有鮮明的時代氣息,又不失老字號的親切感。

步入便宜坊的店門,葉曉明問迎面過來的服務員:「有雅間嗎?」服務員答道:「有。」趙忠濤說:「雅間沒氣氛,冷冷清清不是那個味兒了。」於志偉也說:「大餐廳好,熱鬧。」大餐廳裡嘈雜喧鬧,食客如雲,一派生意紅火的景象。4人在服務員的引領下找到一張桌子落坐,另有服務員隨即上茶。趙忠濤拿出一包萬寶路香菸給於志偉和劉冰各遞一支,於志偉拿出打火機給趙忠濤和劉冰依次點上,將自己的一包劍牌香菸放到桌上,自己也點上一支。在坐的都知道葉曉明不會抽菸,所以誰也沒去給他讓煙。葉曉明把菜譜遞給趙忠濤,說:「趙總是老大哥,你來點菜。」趙忠濤推辭道:「誰都不是常來,簡單點。」葉曉明看了看菜譜,也沒看出個名堂,乾脆對服務員說:「一個烤鴨,四個熱菜,兩個涼菜,撿最能代表便宜坊特色的招牌菜,葷素給搭配一下,要一瓶茅臺……」趙忠濤趕忙插話道:「不要茅臺,來瓶65度老北京二鍋頭。四個熱菜太多吃不完,去掉兩個。這位兄弟開車不能喝酒,來兩聽飲料。」葉曉明笑著說:「趙總,別這麼給俺省錢哪,一頓飯俺還請得起。」趙忠濤說:「這兒的菜量大,這些菜能吃完就不錯了。在北京老字號吃飯,就得喝老北京二鍋頭,真正發燒級的烈性酒,非得喝出個閒雲孤鶴的境界那才叫地道。」等菜的時候,劉冰默不做聲地抽菸,不經意地翻閱著菜譜,聽葉曉明與客人聊天。菜譜上的單價從十幾元、幾十元到上百元不等,過去每當他經過豪華飯店都會忍不住地想,那裡面究竟是一番怎樣的景象?吃一頓飯究竟要花多少錢?他放下菜譜,環視著餐廳的豪華裝飾和食客們旁若無人的吃相,這讓他有一種置身於花花世界的眩暈感,仿佛有一種命運的力量把一個原本遙不可及的世界拉到了他的面前。他愜意地舒了口長氣,眼睛裡悄然流露出一種躊躇滿志的神情,感覺自己手裡隱隱約約抓住了什麼東西。兩個涼菜和酒水先上來了,大家禮讓著開始喝酒。由於相互都是商業關係,並沒有個人之間的朋友交往,所以談不出更實際的內容,更多的都是些邊緣話題。席間,剛剛碰完一輪酒,於志偉放下酒杯說:「葉總,你那輛車真氣派。」這句話看似不經意,然而如果漫無邊際地沿著這個話題聊下去,卻可以通過這輛車道出一些公司背景的信息。葉曉明聽出了弦外之音,用拿著筷子的手擺了擺,一笑說:「俺可沒那造化,車子再好也是人家的,不像你們,好賴車都是自己的。」於志偉用兩手誇張地一擋,笑著說:「別,可不敢『你的你的』這麼說,那你是不想讓俺混了。那車是給總公司領導來京預備的,俺可沒混到配車的級別。」趙忠濤也笑了笑說:「我那破吉普也叫車?怕是你站旁邊都嫌寒磣。」葉曉明笑著朝趙忠濤一抱拳,說:「趙總,兄弟沒得罪過你吧?」大家哈哈一笑。這時兩個熱菜上桌了,一個扒三絲魚翅,一個金魚鴨掌,都是便宜坊的招牌菜。兩道熱菜剛上桌,一輛小餐車就推到了桌前,盤子裡放著一隻烤好的鴨子,外皮豐滿、酥脆,呈棗紅顏色,鮮豔油亮,令人垂涎欲滴。戴著白帽的廚師當場操刀,手法嫻熟地將烤鴨切成薄薄的片狀,碼入潔白的盤子,每一片都有肥有瘦,皮酥肉嫩。荷葉餅抹上一點甜麵醬,放上鴨片、蔥條捲成筒狀,一口下去,那滋味美得……一個個如入神仙之境,悠哉悠哉。…………酒足飯飽,葉曉明一行四人悠然、愜意地走出便宜坊烤鴨店。外面的小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雨水在地面映照著絢麗的燈火,給雄渾的北京增添了幾分柔美。上車後,葉曉明不失時宜地說:「二位,沒啥事到店裡坐坐吧,給指導指導。」於志偉說:「雖然是遲到的邀請,也不錯啊。」趙忠濤說:「好,好,我也正想看看你的玩法怎麼就得在後級上加裝電位器。」劉冰開車行駛在寬闊的大街上,流水般的車燈如同一條流動的河。他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葉曉明,心裡很是佩服,他覺得葉曉明處理事情什麼時候都是頭腦清醒,無論什麼場合都能做到不溫不火,恰到好處。來到格律詩公司音響店,劉冰把車靠近店門停下,這樣大家一下車就可以進店裡,避免被雨水淋溼衣服,然後再開到泊位停車。趙忠濤和於志偉下車的時候都不約而同地駐足了一下,抬頭看了看霓虹燈映襯下的紅底金字「格律詩音響有限公司」的門頭。小楊見總經理和客人到了,就拉開門站到一邊,禮貌地點點頭微笑,只見三個人的眼睛和神態都有幾分酒後的亢奮,從身邊走過的時候散發出一股酒氣。葉曉明介紹道:「這是小楊。」然後又對小楊說:「燒上水,泡茶。」趙忠濤進門說:「格律詩,這字號起得不錯,不俗。」葉曉明說:「朋友幫忙給起的。」趙忠濤和於志偉各自環視了一下前廳的商品陳設,品種繁多的音響機架產品並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因為音響機架在任何音響店都屬於輔助商品,完全服務於音響器材。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都落在了那套孤零零而又特別的音響上,於志偉的目光聚焦在那對仿樂聖旗艦卻又多出一個高音、一個低音和一個倒相孔的音箱,趙忠濤的目光聚焦在那八臺斯雷克公司的功放、電源上,兩人眼睛裡打出的都是一個問號。

葉曉明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指向沙發,說:「坐,坐。」趙忠濤說:「裡邊,裡邊。」趙忠濤所說的「裡邊」是指聽音室,葉曉明作為開過音響店的人自然明白,然而格律詩音響店沒有獨立聽音室,如果他解釋又可能產生誤會,似有阻止客人之嫌,於是只能陪著客人往裡間走,進了音響機架庫房。庫房裡井然有序地排列著音箱腳架和音響機櫃的組裝散件,以及各種規格、型號和顏色的包裝箱紙板,庫房中央是一個包裝臺,平臺上面放著打包機、打包帶之類的東西,臺子下面是一些諸如腳釘、雙頭絲、空心柱、地板墊片等等常用的通用件。這裡顯然既是庫房又是成品包裝間,完全是根據顧客購買的型號和顏色即時進行包裝。於志偉不解地問:「葉總,怎麼來庫房了?聽音室呢?」趙忠濤也問:「你這是音響店還是機架專賣店?」劉冰在一邊聽了忍不住微微一笑。葉曉明尷尬地笑了笑,說:「東門那間本來是用做聽音室,沒啥器材可擺的,就沒急著裝修,當雜物室用了,晚上還能住個人。我要說沒聽音室好像怕你們看似的,其實就連那套音響也是今天剛擺上,不然真成家具店了。」於志偉說:「葉總,你也是個燒家了,怎麼把音響店開成這樣了?開始聽人家說我還不大相信呢,今天一看還真是這樣。」葉曉明笑著說:「瞎混吧,誰家沒本難念的經啊。」大家回到前廳,可趙忠濤和於志偉誰都沒有坐下,而是圍著那套音響仔細打量。這才是葉曉明希望展示的一面,這是作為經營音響公司的人能與同行對話的基本條件。於志偉的目光從八個金燦燦的接線柱一路延伸到兩臺前級、四臺後級,趙忠濤的目光則從四臺後級一路延伸到八個碩大的接線柱。兩人都是音響行家,看出了其中的名堂。驚訝了。音箱明碼標價11600元,也讓人驚訝。於志偉沒有急於評價,而是說:「開一聲,聽聽。」葉曉明再次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指向沙發,說:「坐,坐。」這次趙忠濤和於志偉都落座了。葉曉明打開音響,播放一首事先準備好的曲子,那是一首穆特演奏的《流浪者之歌》小提琴協奏曲,激憤、蒼涼的琴聲激蕩而出。當音響發出第一聲的時候,趙忠濤脫口叫道:「好聲!」於志偉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半張著嘴聽音響播放。儘管這套音響沒有聽音室,缺少專業的吸音、擴散和隔音設施,也缺少發燒聽音室高雅氣氛的烘託,但是好聲本身的魅力已經足夠了,不再需要無謂的修飾和點綴。大家靜靜地聽了八分多鐘,直到曲子結束。曲終,趙忠濤這才回過神,走過去站在右側再次打量音響,感嘆道:「一條線哪,多過硬的一條線,不拐彎、不打折!上帝,過去都算白活了……怎麼想出來的呢……這哪裡是發燒啊,這簡直就是發燒土匪!服氣……玩出文化了!」於志偉走到音箱跟前,用手指敲敲箱壁,從聲音判斷箱壁的厚度和密度,然後習慣性地兩個手掌夾住音箱試圖掂量一下音箱的分量,但是音箱像焊在腳架上一樣紋絲未動,他不得不換了一種方法抱住音箱,這才抬起來感覺分量。於志偉小心翼翼地放下音箱,感嘆地說:「兩組套件做到一起,增加一倍的推動,損失中低頻反射效率,拿掉假低頻,增加真聲的密度和量感……原來竟是如此簡單!土匪,真是土匪……洋洋灑灑不拘一格,真玩出文化了。」葉曉明說:「總算挽回了點面子,俺得見好就收啊,不說這個了,聽音樂。」於志偉含而不露地說:「好思路,值得借鑑,建議樂聖總部生產一批。」趙忠濤似談笑非談笑地說:「我代表斯雷克公司強烈支持,你們走一對箱子,斯雷克功放就翻一番哪,豈有不支持之理!」葉曉明笑著說:「那會行?俺這箱子已經報了7項專利,全憑它填飽肚子呢。」於志偉神會,一笑帶過,問:「跟樂聖旗艦比,你這箱子算天價了,供貨怎麼走?」葉曉明答道:「7600元。」趙忠濤感覺到了氣氛的微妙變化,今晚的閒聊不知不覺正往敏感的話題靠近,如果繼續下去則有可能不愉快,於是順手拿起一張唱片說:「來,來,聽音樂。」機柜上的三張唱片是葉曉明事先挑好的,是三個《流浪者之歌》的不同版本,趙忠濤無論拿到哪一張都會是同一個內容,都會引出同樣的話題。葉曉明看著趙忠濤手裡的唱片,不失時機地以不經意的語氣說了一句:「這三個版本我比較來比較去,穆特到底是女人哪,還是欠點。」趙忠濤說:「哦?那可是卡拉揚的弟子,偶像級人物。」於志偉在即將涉及到敏感話題的邊緣也止步了,拿起機柜上的另兩張海飛茲和弗雷德裡曼演奏版本的唱片,說:「這三個版本的我也比較過,你怎麼看?」這時,小楊把四隻茶杯和茶葉桶放到茶几上,又去把燒好的開水和暖瓶拿來,沏了四杯龍井茶,灌好暖瓶,把水壺放到一個不礙事的地方。葉曉明說:「坐,坐,喝茶聊著。」

大家再次坐回沙發,抽著煙,喝著茶,談論音樂。葉曉明把三個版本的唱片拿在手裡說:「我個人感覺,穆特拉的《流浪者之歌》只能說不錯,還稱不上一個好字,全是些悲涼、悲傷、悲戚的東西,完全沒有弗雷德裡曼詮釋的那種悲憤、悲壯、悲愴,像宮廷貴婦的哀怨,少了點吉普賽人不屈的精神。穆特的手是一雙女人的手,是上帝給她的,她怎麼都抹不去上帝給她的脂粉氣。」劉冰曾經聽馮世傑說過這段關於《流浪者之歌》版本的故事,自然心知肚明,但是不得不佩服葉曉明能在這種場合把丁元英的話變成自己的東西巧妙地用了一遍,這不但提升了他自己的形象,也有利于格律詩公司的形象。趙忠濤輕輕點點頭,問:「那海飛茲呢?」葉曉明說:「海飛茲雖然是小提琴大師,但他拉的也不是最高境界,炫技了,多了一點匠氣。穆特是心到手沒到,海飛茲是手到心沒到,只有弗雷德裡曼是手到心到。」於志偉佩服地說:「曉明,我已經不能不對你肅然起敬了。」趙忠濤也恍然地說:「不簡單哪曉明,過去我還真小看你了。」葉曉明連忙說:「見笑,見笑。我這兒收藏了一張奶媽碟,至少我是伴著這張奶媽碟燒過來的,你們一聽就有感覺。」葉曉明和劉冰都注意到了「葉總」與「曉明」之間稱謂上的微妙變化。葉曉明起身過去挑了一張唱片播放,一個聖潔、博大而悲憫的聲音從遙遠的天際史詩般傾瀉而下,仿佛是一條垂落展開的通往天國的道路。於志偉激動地說:「《天國的女兒》……沒錯,奶媽碟!太棒了,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過癮,過癮,外帶7個感嘆號!」趙忠濤說:「經典旋律,這是能把石頭變成詩人的曲子。」葉曉明關小了點音量,回到座位笑著說:「天堂之路,一點一點徵服吧。」趙忠濤彈了一下菸灰,悠然地說:「嘁!這麼弱智的觀點!一瓶老北京二鍋頭已經閒雲孤鶴了,再有《天國的女兒》這麼一醉,不用徵服天堂了,我們已經坐擁天堂了。」於志偉感嘆地說:「以前是真燒啊,現在有點降溫了。換好器材、添好碟子,處處都得要錢哪,口袋裡的錢還沒感覺就空了。唉,不敢回想以前的發燒經歷,太辛酸了,一想起就百感交集,真想淚流成河啊。」葉曉明一笑說:「去年我就燒乾了,正式宣布破產。」趙忠濤不以為然地說:「我經常破產,都已經懶得宣布了。我的生活就像被人強姦,如果真的無力反抗,那就好好享受吧。」大家暢然一笑。此情此景,劉冰心裡默默地感嘆:這才是生活啊!第二十五章1芮小丹如期請假,赴德國探親假30天。今天1997年6月12日,星期四,是假期的第二天,清晨一起床她就忙著洗漱化妝,按計劃今天她將飛往海南三亞去見正在那裡拍戲的父親,歸還去年借父親的20萬元借款,也就此去看望一下父親。按當時她給父親的口頭約定,還款日期再有十幾天就要到期了。歐陽雪根據丁元英規定的時間在5月19日把手中的股票全部賣掉了,那支股票去年買進時是每股9元,而十個月之後該股漲到了24?郾4元,漲幅達171%強,70萬元的股金毛利達到119?郾7萬元,其中芮小丹的20萬元,股金毛利是34?郾2萬元,然而由於當時的特殊背景,這筆利潤的歸屬卻無從界定,陰錯陽差地成了芮小丹與丁元英的第一筆共同財產。芮小丹化過妝正在衣櫃裡挑選衣服,這時歐陽雪如約而來,她來送芮小丹去機場。芮小丹去開門,兩人一起來到臥室。芮小丹挑來挑去,還是選中了去年夏天在北京正天商業大廈購買的那條瘦窄型強調體形的淺色牛仔褲和那件淡紅色休閒上衣,配一雙低幫的休閒運動鞋。這是她一貫的裝束,無論顏色怎麼變化,基本搭配不會有大的改變,既可休閒又可隨時應付執行任務的場合。今天的裝束有所不同的是牛仔褲的款式和休閒上衣的顏色,顯然沒有兼顧工作需要,流暢的曲線表露無遺,淡雅、嫵媚之中蘊涵著幾分野性。換好衣服,兩人來到客廳,芮小丹又檢查了一遍現金、證件、機票等物品。她的挎包裡裝有21萬元現金,其中1萬是5%的年息。歐陽雪看著20萬元原來是用於股票擔保的現金,不由得想到了股票,感慨地說:「這次買股票真是長見識了,真不是誰想去炒股都能炒。想想那些小散戶真可憐,整天仰著脖子看大盤,眼睜睜看著血汗錢被人家捲走了。見識過這一回,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買股票了。」歐陽雪一連用了三個「真」字。芮小丹說:「都說股市是精英的墳墓,咱們這些小魚小蝦根本不敢往上湊,咱們要是去炒股,怕是連個墳墓都找不著。」一切準備妥當,兩人出門了。芮小丹剛坐進汽車,手機鈴響。她拿出手機一看,是局長的電話。公安局長在上班之前的這個時間給一個已經請了探親假的警員打電話,這讓芮小丹心裡一緊張,至少存在著因為突發事件而取消假期的可能。局長在電話裡問:「小丹,你在什麼地方?」芮小丹回答:「在家門口的車上,正準備去機場。局長,有任務嗎?」局長說:「今天上午執行王明陽死刑,剛才看守所來電話,說王明陽希望行刑前能跟你見一面,我還沒有答覆,先徵求一下你個人的意見,你接不接受?有沒有時間?」芮小丹看看表,時間是7點45分,距離航班起飛時間還有2個半小時。航班在起飛前30分鐘停辦乘機手續,再扣除路上35分鐘,還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看守所和機場是同一個方向,如果路上不碰上嚴重塞車的話,時間還來得及。芮小丹回答:「局長,我是10點15分的班機,估計還有一個多小時的淨時間,如果看守所和法院方面同意,我現在去看守所時間還來得及,可以見一面。」局長說:「好,我通知他們,你現在就去看守所。」掛了電話,芮小丹推門下車,匆忙拿出鑰匙開家門。歐陽雪也下車跟過來問:「還得換警服嗎?」芮小丹說:「得換,這不僅僅是個人行為。」歐陽雪說:「那你再回家換衣服就來不及了,這一路沒地方換衣服。」芮小丹說:「衣服我帶著,到了三亞再換。」回到臥室,芮小丹穿上警服和平跟皮鞋,頃刻間就從一個美麗的女郎變成了一個端莊的警察。她把換下來的衣服裝進一個袋子,然後和歐陽雪匆忙驅車趕往古城看守所。2趕到古城看守所,汽車停在大鐵門外,歐陽雪坐在車裡等候。芮小丹在門口的商店買了一盒三五煙,到門崗出示證件辦理過準入手續,在一名獄警的帶領下走進監區,穿過兩道鐵門進入一幢三層樓,一樓東側幾間房子是死囚室,此時的死囚室周圍已是戒備森嚴。獄警把芮小丹帶進一間值班室,先與所長見了面。由於平時的工作交往彼此都熟悉,所長直接說:「情況是這樣,昨天下午法院向王明陽宣布了執行死刑令,今天上午9點行刑。王明陽早就交代過不讓家裡人來看他,說是來了他也不見,也不讓家裡人去收屍,他自己安排了後事,花了點錢委託殯葬公司辦了,連骨灰都不讓留。這8個月他還是比較配合,一直沒鬧過事,今天早上他提出希望能跟你見一面,說是你抓的他,他打你的那槍沒打響,還親眼看見你擊斃了他的朋友,後來審訊也是你,總的說對咱警察的執法挺服氣。要走的人了,也不是過分的要求,能做的咱就做點。」芮小丹點點頭說:「行,我知道。」芮小丹跟著獄警走進第二死囚室,室內有獄警、武警、法官、檢察官。王明陽身上已經沒有了腳鐐手銬,取而代之的是繩子,雙腿被捆綁著,留有一點可以走碎步的間隙,雙手從背後捆綁著,完全失去了手臂的活動自由。王明陽坐在椅子上,保持著一個平和而有尊嚴的姿勢,神色異常平靜,沒有任何表情。室內的氣氛沉悶而凝重,此刻他是這裡的主角,這個在黑惡集團內部被稱為「冷麵諸葛」的軍師人物終於走到了他生命的盡頭。在場的檢察官和法官芮小丹都認識,相互點頭一笑打個招呼。獄警拿來一把椅子讓芮小丹坐在王明陽面前,芮小丹的出現讓王明陽死一般沉靜的目光裡閃過一絲感動。芮小丹問檢察官:「可以給他抽支煙嗎?」檢察官點點頭說:「可以。」芮小丹把一盒煙遞給法警,法警拿出一支煙放到王明陽嘴上,給他點上。王明陽抽了一口煙,對芮小丹和法警說:「謝謝,謝謝。」芮小丹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沉重場面,看著這個曾經頂著自己腦袋開槍的死囚,想來想去找不出一句合適的話說。還是王明陽先開口了,他只能叼著煙說話:「本來我只是提個要求,沒想到你會來。剛聽所長說你正在休探親假,我不知道,真抱歉。」芮小丹說:「沒什麼。」王明陽說:「我的槍從來沒發生過啞彈,你是惟一的一次。你現在還活著取決一次偶然的啞彈,我親眼看著你打死了我的朋友,咱們還談過《聖經》的救贖,這也算生死之交吧,所以臨走前有機會的話還是想見一面。」芮小丹說:「我不知道這種時候該說什麼合適,我看你很平靜,心安就好。」王明陽停了一會兒,說:「你槍法很好,我老想起你開槍的那個場面,真漂亮。有時候我也想,一個女人親手結束了一個人的生命該是什麼感受?」芮小丹說:「很矛盾,心理上肯定有影響。」王明陽抽了一口煙,問:「因為一個偶然活下來了,後怕嗎?」芮小丹說:「後怕、慶幸,都有。」王明陽說:「我對你說過的一句話想了很久,挺佩服。神即道,道法自然,如來。一句話把基督、道家和佛教的精義都概括了,你這個年齡不該有這樣的學識。」芮小丹說:「事實上我也沒有,現炒現賣的,但是道理不虛。」王明陽牽動嘴角微笑了一下。這時,外面傳來了一陣汽車發動機的聲音,刑車到了。一名法官進來說:「時間到了,押解囚犯上車。」所長走過來對王明陽說:「見過面了,就到這兒吧,一路走好。」王明陽對所長、芮小丹和獄警說:「謝謝,謝謝關照。」法警把王明陽嘴上的煙取下,兩名武警上來押解王明陽。監樓走廊裡,王明陽等4名死囚從各死囚室被依次帶出,尾隨其後的還有在其他死囚室採訪的幾名記者。死囚裡有人哭叫,記者的照相機也閃爍不停。芮小丹先於刑車出了看守所,和歐陽雪站在車旁等著刑車駛出。大門很快就開了,一隊警車駛出看守所,在尖厲的警笛聲中駛向刑場。目送死亡,她的心情複雜而沉重,那是一種天性使然的悲憫。3經過4個小時的空中旅途,芮小丹於下午2點20分到達三亞鳳凰機場。這次父親仍然沒時間來接她,來人是劇組的製片主任,姓黃,40多歲,那輛馬自達轎車前擋風玻璃豎著的是一塊《天國之戀》攝製組的牌子。黃主任接上芮小丹之後驅車前往蜈支洲島拍攝地。蜈支洲島距離鳳凰機場將近40公裡,是一個旅遊度假的小島,島上風光秀麗,海水清澈透明,沙灘潔白如玉,美麗自然的景觀令人心曠神怡。《天國之戀》攝製組在海邊的沙灘上實景拍攝,沙灘背後就是劇組住宿的酒店。美麗的風光碟機散了芮小丹從死囚室裡帶出的沉重,心情豁然開朗。拍攝現場,芮偉峰穿著他那身似乎永遠不變的標準導演裝束,太陽帽,導演馬甲,胸前掛著擴音器。此時正在拍一場海灘戲,一位漂亮的泳裝女郎迎著海風、踏著沙灘朝一個藍色太陽傘走去,太陽傘下有圓桌、椅子、飲料和名牌香菸。芮偉峰看見了女兒,只是朝女兒微笑著點了一下頭示意,然後繼續工作。黃主任對芮小丹介紹說:「今天是最理想的天氣,得趕戲。你看,從早上6點鐘拍到現在一直沒休息,大伙兒到現在連午飯還沒吃呢。」芮小丹附和了一句:「是挺辛苦。」那邊,芮偉峰對著擴音器喊一聲:「停!」然後走過去給女演員講戲,又拍一遍。終於等來芮偉峰做了一個滿意的手勢,說:「OK!」收工了,攝製組人員一個個又累又餓,像剛從球場下來一樣疲憊地返回酒店。芮小丹走到父親跟前大大方方地叫了一聲:「爸。」這一聲與一年前的那一聲已經有了本質的變化,沒有了拘謹與隔閡,完全是自然流露的親情。芮偉峰非常高興,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接過女兒手裡的警帽和提包說:「走,先帶你去看房間。我特意給你訂了一個朝海的房間,風景非常好。」芮小丹跟著父親往酒店走去。芮偉峰問:「你怎麼穿著警服來了?」芮小丹把穿警服的原因解釋了一下,至於王明陽為什麼在行刑前提出要見她,她只說是因為她抓捕和審訊了王明陽,沒有提及啞彈和擊斃通緝犯的事,以免父親擔心。儘管如此,芮偉峰仍是擔心地說:「那工作……真不適合女孩子。」回到酒店,芮小丹在服務臺補辦了住宿手續,父女二人先來到四樓芮小丹的房間。芮偉峰把女兒安置好,然後回二樓自己房間。芮小丹換下警服,換上了原先的那身衣服,帶著那隻裝有21萬元現金的挎包去二樓父親的房間。剛到門口,正趕上餐廳的服務員往各個劇組人員的房間送盒飯,芮小丹就直接給自己也領了一份套餐。父女二人把領到的兩份套餐放到茶几上,芮偉峰問:「你也沒吃午飯?」芮小丹說:「機票打折,機上供餐也打折了,沒吃。」說著她去關上門,然後從挎包裡取出21萬元現金放到父親面前,說:「爸,這是21萬,其中1萬是利息。」芮偉峰臉色一下子變了,不悅地說:「原來你不是來看我,是來給我送錢哪!誰說是借給你了?要送錢還用跑一趟?匯過來就是了。」芮小丹笑笑說:「借錢的時候來,還錢的時候就不來了,那像什麼?我說的就是借,沒說是要。我要是跟您要錢,決不會是這個數。」芮偉峰問:「那得是多少呢?」芮小丹打開盒飯,說:「我要是墮落了,能要多少錢您想吧。我要沒墮落,就不需要您的錢。論孝道,我該掙錢孝敬您,可您這消費門檻太高了。」芮偉峰只能先收起錢,然後和女兒一起吃飯。芮小丹吃著飯,問:「爸,您拍的這個戲是什麼意思?」芮偉峰說:「看名字,《天國之戀》嘛!你知道《天國的女兒》這張唱片嗎?」芮小丹說:「知道,很經典的一張唱片。」芮偉峰說:「編劇就是被唱片的音樂激發了靈感,寫出了《天國之戀》的劇本。剛才拍的那場戲是女主角在海邊度假,偶然碰上了一個男子,兩人一見鍾情,後來就演繹出一段天國之戀,很感人,特別是感動年輕人。」芮小丹說:「爸,我現在終於知道您為什麼沒熬成大師了。」芮偉峰說:「那我告訴你,《天國之戀》拍出來沒準就是大師之作。」芮小丹輕輕搖搖頭,笑著說:「我怕您老生氣,不敢說。」芮偉峰大度地揚了揚筷子說:「閒聊嘛,生什麼氣?你大膽說。」芮小丹停下筷子,說:「爸,那我就說了。這個《天國之戀》哪,充其量是一個想成為大師的導演拍了一個想成為大師的電影,或者說是一個還不知道『天國』為何物的導演拍了一個拿『天國之戀』嚇唬人的電影。」芮偉峰不悅地放下筷子,剛想說什麼,自覺不妥,又重新拿起筷子。芮小丹燦爛一笑說:「看看,革命革到自己頭上就不革命了。」芮偉峰說:「沒關係,你說。」芮小丹說:「既然是天國之戀,那個女主角演的就該是天國之女了。您看她演的,舉手投足都是在說『你看我是女人』。『我是女人』與『你看我是女人』不一樣,前者是女人的本色使然,後者是提醒別人注意她的性別,這裡有細微而本質的差別,而提醒別人注意她性別的女人至少可以肯定不會是天國之女。但是問題不在這兒,問題是您老人家跑過去給人家說戲,人家是按照您對天國之女的理解表演。只有您知道天國是什麼,您才可能知道天國之女是什麼,才有可能知道天國之戀該是怎麼個戀法。」芮偉峰愣住了,詫異地看著女兒。芮小丹說:「您不用這麼看我,這根本就沒什麼。這就是破案,一個細節就能解讀出來很多東西,這是一個刑警最基本的素質。」芮偉峰再次放下筷子,這次是平和的心態,說:「這天國嘛,是一個抽象的概念,每個人的理解都不一樣,就像人們常說的禪一樣,不可說,一說就錯。」芮小丹又是一笑,說:「爸,吃飯吧,不說這個了。」芮偉峰說:「要說,一定要說。閨女大了,能交流了,好啊。」芮小丹說:「那您這個『一說就錯』是不是一說呢?您這個一說錯不錯呢?」女兒的一句話又把芮偉峰給說愣住了,說錯不是,說對還不是,頓時覺得在女兒面前顏面有些掛不住,想了一下,繞開了「禪」的對與錯,說:「關於天國,我和編劇專門討論過這個問題。天國是每個人心裡最理想而又不可能實現的那個境界,那麼天國之女就應該是最美麗、最善良、最溫柔的女子,天國之戀就應該是最浪漫、最不可得的愛情。」芮小丹低頭吃飯,不言語了。芮偉峰等了一會兒,催促道:「說話呀,怎麼不說了?」芮小丹點點頭說:「您那樣理解也行,各持己見。」芮偉峰說:「這丫頭,你這是什麼討論態度?接著說!」芮小丹半撒嬌半乞求地說:「爸,您放過我吧,我不想跟您說這個了。您那個觀念還停留在儒家、政治和神話傳說的一鍋粥裡,觀念不對稱,說不明白。」芮偉峰說:「你爹這個導演就那麼臭嗎?我還真跟你較上真了!你說,不說不行!說得對你爹服氣,說得不對你爹也給你上一課。」芮小丹索性把盒飯和筷子都放下,說:「您說天國是每個人心裡最理想而又不可能實現的那個境界,錯!那不叫天國,那叫幻想,那是您和編劇的天國,不是觀眾的天國,因為按您的解釋,每個人的天國都不一樣嘛。您說天國之女是最美麗、最善良的女子,錯!天國裡有醜有惡嗎?只是您和編劇的天國裡有醜有惡,如果沒有,那您的『美』和『善』是從哪兒來的?您說天國之戀是最浪漫、最不可得的愛情,錯!至少在您和編劇的天國之戀裡就可得了嘛,無非是大海、沙灘、美女,外加一頂太陽傘和兩把塑料椅子。」芮偉峰剛才那股激動的情緒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沉靜下來久久地審視著女兒,沉思了許久之後平靜地問:「那你說,天國是什麼?」芮小丹說:「先聲明,我這是鸚鵡學舌,我也是因為《天國的女兒》這張唱片向別人請教過類似的問題。天是什麼?天是神,是上帝,是創造萬物者,是全能全知者,是遍在不可見者……一句話,天是道,是事物規律和自然法則。這個觀點您同意嗎?」芮偉峰想了想,說:「同意。」芮小丹說:「那麼,參禪悟道至天人合一的那種境界,就是天國。道法自然,不具美醜善惡的屬性,有美醜善惡分別的是人,不是天。天國之女是覺悟到天國境界的女人,是沒有人的貪嗔痴的女人。天國之戀,是唯有覺悟到天國境界的人才可能演繹出的愛情。」芮偉峰飯也不吃了,從茶几上拿起煙點上一支,靜靜地抽。芮小丹說:「爸,幾句閒聊,您還真生氣了?我來看您要是什麼話都不說,那您覺得我正常嗎?見面總得說話吧,那不是話頭趕到這兒了嘛。」芮偉峰搖搖頭,感嘆了一句:「當初,你真應該考電影學院。」然後又問:「你申請留學辦到什麼程度了?」芮小丹答道:「審核證明辦好了,這次趁探親的機會就向法蘭克福大學提交材料,準備申請明年冬季學期入學,讀法律碩士。」芮偉峰突然用手指敲敲茶几說:「你不能讀法律,我不贊成,即便你辦好了留學手續也不能去讀,這次你必須得聽你爹的,我必須要對你的前途負責。你去讀影視編劇,我給你聯繫學校,學費、食宿統統不用你操心。」芮小丹一愣:「影視編劇?」芮偉峰說:「你的藝術感覺不錯,也很有見解。當演員不行了,但你可以寫劇本,你的法律知識和刑警閱歷都能用上,有理論、有生活素材,我的經驗都能傳授給你。現在的藝術就剩下小感覺、小情調了,缺的就是一把骨頭,骨頭就是見解,就是魂。一部好的影視作品最關鍵的是什麼?是首先得有一個好本子。你爹在這個圈子裡了幾十年,不愁資金、不愁製作、不愁發行,就愁沒好本子。你看你多好的條件,你要是寫出一個好本子,那就不給別人拍了,自己開公司自己拍。你知道一部好戲能掙多少錢?少則幾百萬,多則上千萬,夠你當警察幾輩子掙的錢。一部好戲,你走到哪兒都是個人物。這些,你懂嗎?」

芮小丹說:「爸,您描繪的確實很誘人,但您忽略了兩個問題。第一,我跟您談的是對事物的認識、觀點,不是藝術。如果這就是藝術,那刑偵專家、哲學家、政治家就都可以當編劇了。至少我沒這種自信,如果我是哲學家、政治家,我也不用當編劇了。第二,幹什麼事情都要有基礎、有興趣。我既沒自信又沒感覺也沒有想表達的衝動,我的基礎就是法律知識和工作經驗,我的自信和興趣就是當律師。」芮偉峰有些激動,站起來走了幾步,說:「一個女孩子當什麼律師,有幾個當事人肯花錢請女律師?一年到頭掙不了幾個大子兒,整天拉動著面部肌肉強詞奪理,整天得為填飽肚子拉生意。你現在是年輕,老了怎麼辦?將來一把年紀了還站在法庭上吵吵嚷嚷,你說那是什麼形象?你連最基本的生存都沒保障,還談什么女性的優雅、情調、品位?」芮小丹沒想到千裡迢迢來看父親,而剛剛見面就發生這樣的衝突。她不想與父親再談這個問題,默默把盒飯收拾到一個塑膠袋裡,放進垃圾桶。芮偉峰說:「這事不著急,你住幾天,我慢慢給你做工作。」芮小丹說:「您不用做工作,我今天晚上就回去,我不想在這兒影響您的心情。我也想掙大錢過好日子,但是如果我是為了掙大錢過好日子去當編劇,我既掙不來大錢也寫不出好劇本。您熬了幾十年沒熬成大師,就在於此。如果我的能力只能讓我窮困潦倒,那窮困潦倒就是我的價值。」第二十六章16月17日上午8點30分,芮小丹在北京首都國際機場乘坐漢莎航空公司的航班前往德國,經過10個小時的飛行,於當地時間中午11點多抵達法蘭克福,在法蘭克福機場轉機飛抵柏林達斯科尼費爾德機場。芮小丹作為丁元英的女友來柏林辦事,按照一般習慣丁元英應該事先通知柏林的朋友有所接應。但是丁元英沒有這樣做,他誰都沒有通知。芮小丹的行李只有一個旅行包和一隻皮箱,再就是挎在肩上的那個棕色挎包,主要是隨身衣物、茶葉和商務文件。下了飛機,她以機場大廳的電子時鐘為準調整了手錶時間,此時是柏林時間下午2點20分。出了機場,她乘計程車進入市區來到布爾倫布大街23號樓,按地址從第2單元上到5樓,拿出鑰匙打開511號丁元英住宅的房門。房間的窗簾遮住了窗戶,裡面的光線很暗。她站在門口朝裡面打量了一下,靜靜的房間裡是一種長久無人居住的氣息,家具都被床單遮蓋著。她進屋關上房門,拉開窗簾,敞開所有的窗戶,讓夏日的陽光和新鮮空氣傾瀉進來,然後揭開家具上的床單。接著她開始動手打掃房間,從廚房到衛生間,從客廳到臥室。這顯然是一套二手房子,房頂、牆壁、地板和門窗都已經年代久遠,依然保持著原來的裝修。功夫茶的茶盤比古城用的那個略小一點,茶具也不盡相同。沙發是藏紅色的,除了顏色不同,款式和個頭與古城的那種沙發幾乎一模一樣。這套房子是德國人的風格,只有空蕩的廚房、發燒音響和那張像床一樣大的沙發能表示這是丁元英的住宅,在這裡除了簡單還是簡單,找不到情趣和意境,找不到想像力。芮小丹一看這房子的狀態就知道這是丁元英當時為申請德國居留權而購買的房子,不是完全出於居住的考慮。居留權利與居留許可不同,居留權利為無時間和地點的限制,並不附帶條件和附加規定的居留許可,類似於美國的綠卡,被稱之為永久居留。德國移民法對外國人移民限制非常嚴格,外國公民在德國連續居留滿8年以上者,有固定收入和住所,生活費有保障,至少交納了60個月以上的應付款額,才可以申請永久居留。由於房間裡的陳設過於簡單,芮小丹用了1個多小時就把房間打掃得乾乾淨淨,換上了新床單,從壁櫃裡拿出用塑膠袋密封的毛毯、枕頭給自己布置了一張舒舒服服的床。收拾停當,她本想泡杯茶休息一會兒,看看表時間已經到了下午4點,她把重要文件和現金鎖進壁式保險柜裡,然後鎖上門出去,乘計程車去奧斯威庫大街,來到北京歐華進出口代理公司柏林辦事處。這個辦事處門面不大,進門就是一間辦公室,有幾張辦公桌和兩臺電腦,工作人員都是中國人。她向一名工作人員說明來意,出示了提貨手續和護照、身份證等證件。工作人員很熱情,驗過提貨單和證件說:「沒問題,您辦個手續就可以提貨了。您的貨物一共是6個單件,佔了一個倉儲貨位,寄存了22天,另外您需要汽車和搬運工。您需要把貨物運到哪裡?您把代管費、裝卸費和運輸費交付就可以提貨了。」芮小丹說:「今天只提兩件,一件送到菩提樹大街中華園飯店,一件送到選帝侯大街索林特博彩俱樂部,剩下的四件我過幾天再取。」工作人員說:「可以,但是我必須向您說明,存4件仍然是按一個倉儲貨位計費,運2件也是按一個車次計費,因為這都是最低基數,請您諒解。」芮小丹付過代管費、裝卸費和運輸費,工作人員給倉庫打了一個電話,過了20多分鐘門口開來一輛乳白色箱式客貨兩用汽車,車上有4個搬運工和兩件音響器材,每件是一個長1?郾5米、高1?郾2米、寬1米的木製包裝箱,一個包裝箱裡是一套包括音響機櫃、音箱腳架在內的全套音響器材。工作人員讓芮小丹坐到副駕駛位置帶路,汽車駛向菩提樹大街。

菩提樹大街是柏林東部最繁華的地方,也是歐洲著名的林陰大道,大街自巴黎廣場延伸,兩側有教堂、歌劇院、美術館等建築,斯普雷河從宮殿大橋下緩緩流過。中華園飯店就坐落在這條大街上,飯店的門面裝飾華麗,掛著兩盞紅燈籠,門前的兩根柱子上雕刻著兩條具有象徵性的金色飛龍,過往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家中國餐館。汽車在中華園飯店門口停下,芮小丹上前向迎賓侍應生說道:「對不起打擾一下,請問鄭建時先生在嗎?我從大陸來,鄭先生的朋友給他帶了點東西,麻煩您給通報一下,看東西卸在哪兒合適。」一個「卸」字使侍應生有些不解,他走過去往車裡看了看大木箱這才明白,說:「鄭經理不在,您稍等,我去叫大堂經理。」片刻,一個30多歲、身著飯店制服的女大堂經理出來,熱情地說:「鄭經理不在,請問您貴姓?箱子裡是什麼東西?我幫您打電話聯繫一下。」芮小丹回答:「免貴姓芮,芮小丹。箱子裡是一套音響。」女大堂經理拿出手機給鄭建時打電話,說了幾句之後把電話遞給芮小丹,說:「鄭經理在安溪茶藝館,他請您接電話。」芮小丹拿起電話說:「鄭先生您好,我是丁元英的朋友芮小丹,我來柏林辦事,元英給您帶了一套音響,我已經送來了,您看卸在飯店可以嗎?」鄭建時在電話裡熱情地說:「是芮小丹?知道,知道,聽楚風說過幾次。小丹哪,你可千萬別碰您的,我比元英大兩歲,你叫我鄭大哥就成。元英一失蹤就是兩年,現在總算有點音訊了,好哇。你先讓他們卸車,我這兒有幾個朋友喝茶,我一會兒就過去。」芮小丹說:「鄭大哥你忙,我卸了車還要去選帝侯大街給詹妮小姐送一套,我用的是一家代理公司辦事處的車,還有司機和幾個裝卸工,不能等你了。」鄭建時說:「好,好,我一會兒去索林特找你,呆會兒見。」木箱子裝車的時候一定是用裝載車裝上去的,但是卸車的時候就困難了,完全靠兩根繩子、兩塊滑板和幾根木槓一點點從車上滑下來,然後用繩子把兩頭捆綁結實,一頭穿進去一根木槓,由四個壯漢肩扛抬進飯店。卸下一套音響,芮小丹隨車又去選帝侯大街。索林特博彩俱樂部的門面裝飾氣派非凡,巨大的霓虹燈群即使在白天也依然閃爍著璀璨的光芒,一派金碧輝煌,讓人立刻有了一種花花綠綠、紙醉金迷的感覺。門口的兩側站著身穿制服的保安,警惕而謙卑地迎來送往客人,進出的都是一些紳士淑女打扮的男男女女。汽車停到博彩俱樂部門口引起了保安的警惕,一名保安上前禮貌地詢問:「女士,請問您為什麼把車停到這裡?您需要幫忙嗎?」芮小丹下車用德語答道:「詹妮小姐的中國朋友給她帶了一套音響,請您和詹妮小姐聯繫一下,看看東西卸到什麼地方合適。」保安看了看車上的箱子,馬上用對講機和上司聯繫。一個四十多歲、黃頭髮、藍眼睛的中年德國男人從卡西諾裡走出來,他打量了一下芮小丹,又看了看車裡的箱子,說:「女士,這裡不能停車卸貨,讓保安帶司機先把車開到後院等著,先不要卸車。我是詹妮小姐的助理辛格,董事長在辦公室有客人,請您跟我來。」於是保安帶著司機把車開走了,芮小丹跟著辛格進入索林特大樓。經過卡西諾大廳,幾乎每一個大型輪盤賭檯都擠滿了人,每個人的輸贏都通過不同的表情和聲音表達出來,或驚叫,或嘆息。儘管芮小丹在德國曾度過七年的少年時光,但是作為中國警察,她還是感受到了不同社會制度的強烈反差。中國的法律禁止賭博,中國的傳統意識一直視賭為惡,而恰恰是海外的中國人落了一個嗜賭的名聲,令人感慨,不知道中國人是被壓抑了太久跑到西方來宣洩了,還是西方人根本就不擔心人民學壞了。乘電梯上到六樓,芮小丹跟隨辛格來到詹妮的辦公室,詹妮正在和幾位身著阿拉伯服裝的客人談話,見芮小丹進來了,就向幾位阿拉伯客人示意稍候,然後帶著幾許疑惑起身相迎。芮小丹看著眼前的這位女性美麗灑脫、風度不凡,卻怎麼也不能把她和賭場這個詞聯繫在一起,而當這個詞必須和這個女人聯繫在一起的時候,這個女人就一定不簡單了。芮小丹與詹妮握握手用德語說道:「詹妮小姐您好,我是丁元英的朋友芮小丹,從中國古城來。元英給您和鄭先生各送了一套音響,我剛從鄭先生的中華園飯店過來,您的這套已經送來了,就在樓下的車裡。」詹妮驚訝了一下,沒想到是丁元英的朋友來訪,也沒想到芮小丹的德語講得這麼好,馬上熱情地說:「你就是丁元英的那個女朋友?哦……你比韓楚風說的更漂亮!」芮小丹禮貌地一笑,等待詹妮的下文。詹妮說:「丁元英是音響玩家,他送的音響一定不一般。」然後對辛格說:「收下,讓音響師找個房間裝起來,裝好了我去看看。通知客房部給芮小姐安排好住宿。你帶芮小姐到古典酒吧等我一會兒,我和客人談完了事情就過去。」芮小丹說:「詹妮小姐,剛才我已經收拾好了元英的房子,謝謝。您很忙,我就不打擾了。我有您的電話,晚上我跟您聯繫,如果組裝音響有什麼問題請您告訴我。」詹妮想了想,說:「我和丁元英是多年的朋友,你是丁元英的朋友,又是從中國來的遠道客人,到了這裡你聽我安排,請吧。」芮小丹不好過於推辭,於是說:「謝謝。」就先告辭了,隨辛格一起下樓。辛格一離開詹妮的辦公室就接連打了兩個電話,一是通知樓下的保安可以卸車,二是通知格貝森找個房間組裝音響。古典酒吧室如其名,古色古香的吧檯掛著各式各樣的美酒,牆壁上展示著古典藝術家的臨摹作品,吧廳裡飄著咖啡濃香,也流動著低聲而略顯傷感的鋼琴,仿佛讓人走進了一個古老而幽靜的城堡。辛格找一個安靜的角落請芮小丹坐下,服務員隨即就過來了。辛格先問:「小姐,您喝點什麼?」芮小丹點了一個既比較經濟又非常適宜的飲料,說:「一杯咖啡。」辛格等咖啡送來,客氣地說:「您慢用,需要什麼就吩咐服務員,我過會兒再來。」然後他走到吧檯跟收銀員說了幾句,大概是交代付帳方式的事情。芮小丹就這樣一個人品著咖啡、聽著若即若離的鋼琴聲靜靜等待。過了十幾分鐘詹妮一個人來了,手裡拿著一隻比錢包大一點的白色皮包,臉上流露著熱情的微笑。芮小丹站起來朝詹妮一笑表示禮貌,詹妮在芮小丹的對面落坐,服務員走了過來。詹妮也要了一杯咖啡,然後從包裡拿出一盒女士香菸點上一支,歉意地說:「對不起讓你久等了。怎麼稱呼你呢?」芮小丹說:「叫我小丹就行。」詹妮微笑著說:「你叫我詹妮,不要用您,也不要用小姐,這樣就很好。我看你的德語講得很好,在哪兒學的?」芮小丹回答:「我7歲跟母親來法蘭克福,在法蘭克福上學9年。」詹妮明白了,點了點頭說:「我和丁元英、韓楚風在柏林大學就認識了,他們都是很優秀的人,博學,有頭腦。韓楚風是幹大事的人,正統;而丁元英更像個魔鬼,是那種永遠不會活給別人看的人,很難說他比教徒更好還是比強盜更壞。」沒說幾句,辛格走到詹妮近前說:「董事長,中華園飯店的鄭建時先生來了。」詹妮說:「請!」辛格走到一旁打電話。片刻,鄭建時來了,老遠就用流利的德語跟詹妮打招呼:「你好!你好!」跟詹妮握手之後又跟芮小丹握手,改用漢語說:「你好!你好!」詹妮做了一個手式請鄭建時落坐,而辛格則對鄭建時說:「鄭先生,芮小姐的德語講得很好,如果您能用德語交談會對詹妮小姐禮貌一些,謝謝。」鄭建時點點頭說:「好的,好的。」他向走到近前詢問的服務員點了一杯咖啡,然後用德語問芮小丹:「住處安排好了嗎?」芮小丹答道:「安排好了。」鄭建時納悶地說:「小丹,你剛下飛機就送音響,那音響應該是早就到柏林了。」芮小丹說:「已經到貨20多天了,是委託北京歐華進出口代理公司承辦的,往柏林發了六套,還往巴黎、倫敦各發了兩套。」詹妮問道:「小丹,你這次來辦什麼事?」芮小丹說:「公司這邊就兩件事,一是請柏林的權威機構測評音箱和整套音響設備,取得兩份測評文件;二是在柏林、倫敦、巴黎三個城市各找一個格律詩音箱和示範音響的該國總代理,取得籤約文件。元英說公司需要這些文件,需要把這些文件一併收進有英、漢、德、法四種語言的音箱使用說明書裡。」鄭建時說:「哦……是不是古城扶貧的那檔子事?都折騰到倫敦、巴黎了?」詹妮不解地問:「扶貧是什麼意思?是丁元英的扶貧嗎?」芮小丹以前還真沒細想過「扶貧」這個詞的確切含義,想了想說:「扶貧是一個比較有中國背景的詞,與西方的救助有些近似,大概意思是幫助農村的貧困農民通過他們的努力擺脫貧困。元英做的這事有扶貧的性質,但也包含了個人原因和學術成分。」服務員把咖啡送來了,鄭建時喝了一小口,然後以抱怨的口吻說:「這個元英,你來了他也不事先打個招呼,這邊也好有個安排。那些貨物跟我說一聲什麼事都辦了,還用找什麼代理公司?不過,籤約英、法、德三個國家的總代理可能不是件簡單的事。你這次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說,千萬別見外了。」芮小丹說:「謝謝,不用了。我是來法蘭克福看我母親,元英讓我趁探親的機會順便辦點公司的事,本來我不敢接,他說這事傻瓜來了都能辦,我就接了。」說完她笑了笑。詹妮也笑了笑,彈彈菸灰說:「元英這個人最怕給別人添麻煩,他讓我對中國的一句話很有印象,『君子之交淡如水』。」鄭建時看了一下手錶,已經快7點了,說:「有什麼話咱們呆會兒慢慢聊,我已經安排了晚飯,我就是來請二位的,一是給小丹接風,二是詹妮很久沒來小店坐坐了。」詹妮說:「不可以,你們來到這裡就是我的客人,鄭先生不必客氣。」鄭建時說:「不行,今天你們二位一定要賞光,不然就讓我沒面子了。」就在鄭建時爭執晚飯做東的時候,一直呆在旁邊的辛格接了一個電話,掛了電話隨即走過來對詹妮說:「董事長,音響馬上組裝好了,但是這套音響的推動方式很特別,格貝森說理論上可以有幾十種變化,不知道哪一種是最佳連接方式,希望芮小姐能提示一下。」

詹妮站起來說:「小丹,鄭先生,我們一起去看看。」辛格帶領大家到六樓的一間小型會議室,大約有40多平方米,音響師和兩個幫手把音響靠西牆裝配起來,就差連接信號線了。詹妮對音響的印象就是一臺功放、一臺CD機和一對音箱,但是眼前的這套器材讓她愣住了,精緻的音響機櫃居然有十倉位,居然每個倉位都擺有一臺機器,一對穩如磐石的音箱腳架上放著一對光澤醉人的黑色音箱。辛格介紹道:「這是芮小姐,這是音響師格貝森。」芮小丹與格貝森握握手,放下包就開始忙碌。她對這種雙組分的信號線連接方法駕輕就熟,一邊給格貝森示範連接信號線一邊解釋說:「這對音箱從單臺合併機推動到多臺前後級推動有30多種變化,發燒友可以根據自己的器材而選擇。這套器材是雙組分層推動,因此訂做了雙組信號輸出CD機和雙組輸出輸入前級,側重高音一組的低音推動功放加裝了降低振幅的裝置,是另一組的修正和補充,這樣就能適應不同的唱片和環境調試出一個所期望的音質。全頻振幅濾波與選通濾波不同,全頻振幅濾波最大限度地減少了音樂信號損失。」鄭建時說:「你講得還挺專業的。」芮小丹笑笑說:「就這麼幾句臺詞,來之前我都背熟了。」格貝森說:「全頻振幅濾波?沒聽到過這個詞。」芮小丹給格貝森示範著連接、調試好音響,格貝森拿了兩張唱片,先將一張柴可夫斯基的《佛羅倫斯回憶》放入CD機,分別以不同音量播放了其中的一個片段,然後又以此方法播放了另一張《歐洲前衛音樂》的唱片,感覺這套音響對人聲和樂器的表現力。詹妮看到音響之後始終沒有說話,一直是一種若有所思的神態。等兩張唱片的片段都聽完了,她對格貝森說:「談談你的評價,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格貝森有些興奮,說:「這麼多器材服侍一對小音箱,這絕對是一種不對稱的美。這麼小的音箱,音量開到聽力承受的極限仍不失真,非常難得。這套器材組合出來的音質如果以質論價,我認為在3萬馬克以上不為過分,但是這套音響的魅力不只是在於它的霸氣,更在於它的極具發燒性的創意,能想到這種創意的人一定是個瘋子。」詹妮微微點點頭,想了想說道:「你,跟我們一起去吃飯,凡涉及音響方面的事知道什麼就說什麼。」然後對鄭建時笑著說:「鄭先生,那我們就去你那兒打擾了。」鄭建時熱情地說:「請,請。」辛格馬上打電話安排車輛、保安等事宜,詹妮、芮小丹、鄭建時、格貝森、辛格5人也隨即乘電梯下樓了。這時的選帝侯大街已經完全沉浸在夜幕裡,充滿了靚麗與嫵媚,猶如一條璀璨迷人的項鍊,而此時的索林特博彩俱樂部門前則更有一種只有在夜幕裡才備顯奢華的景致。詹妮一行5人走出大門,司機和保鏢已經在門口等候了,一輛寶馬V12和一輛奔馳C200一前一後停著,寶馬V12型轎車身材魁梧、氣派非凡,格外引人注目。鄭建時是自己開車來的,走在最前面,芮小丹和詹妮坐一輛車跟在其後,後面一輛是詹妮的保鏢車。中華園飯店的大堂經理接到鄭建時的電話已經在門口迎候了,一行人上到二樓餐廳,大餐廳除了幾張已經預定出去的桌子幾乎客滿,詹妮、芮小丹等人在鄭建時的陪同下坐在一張靠東南角的桌子,兩個司機和兩個保鏢四人坐在旁邊的桌子,酒水、菜餚陸續上桌。席間,詹妮問道:「小丹,中國沒有電聲方面的權威測評機構嗎?來德國測評,從各方面講測評成本都太高了。」鄭建時隨口接過話題說:「中國有句俗話,叫做『外來的和尚好念經』,東方的產品接受西方的檢驗肯定更有說服力。但是這種俗招兒早幾年就被國人使濫了,想不到現在又讓元英撿起來了,不會是推陳出新吧?」詹妮問:「音箱測評有把握嗎?」芮小丹說:「音箱的喇叭用的是中國深圳樂聖音響公司的多項專利技術喇叭,早在幾年前就經過了權威機構和專家的鑑定,也經過了幾年發燒族市場的檢驗。」這時,格貝森插言道:「小姐,我注意到音箱上GeLuShi的牌子,你們只是用別人的喇叭製作音箱,嚴格地說屬於你們的只有箱體和推動這款音箱的理念。你們花錢測評音箱和整套音響都沒有問題,但問題是,你們的箱體在音箱和整套音響裡只佔有很小的比例,尤其是音箱,這就是說你們是在給別人做工作而不是給自己,這個錢就花得沒有意義。」詹妮沒有對格貝森的話做出反應,而是又問道:「取得兩份測評文件不困難,只要花錢就能辦到,但是取得三份總代理的籤約文件不困難嗎?」芮小丹答道:「是否困難取決於代理的條件,元英的條件是一套鋪貨底、一套代銷,不要代理商出一分錢,不需要廣告和銷售業績,代理期限3年,3年內如果代銷的一套沒有售出則在終止合同後自動歸代理商所有,這就是說用兩套音響換取一種市場的可能,如果代理商沒有合作誠意而只是想要那兩套音響,也只需要在一份沒有任何法律責任的文件上簽字就可以了。按商業授權慣例,代理授權分為兩個文本,一個是代理合同的具體條款文本,一個是授權代理的明示文本。」

格貝森說:「用兩套音響換取一紙根本沒有約束力的合同,更沒有意義。」鄭建時思索著說:「這種洋包裝的俗招兒都被人家使濫扔掉了,元英撿起來能推出什麼新呢?怎麼看都沒什麼意思,可元英不會去做沒意思的事,更不會拿著扶貧的錢瞎折騰。那還是有意思,那……是什麼意思呢?」芮小丹說:「商業上的事我不懂,說不出來什麼。記得元英在籌劃公司的時候說過一句話,說是合了國法,還得看看合不合佛法,所以他和楚風大哥兩個人到五臺山的一禪寺去拜佛了。我想,既合國法又合佛法的事,就不管它是什麼意思了。」詹妮淡淡一笑說:「如果是旁觀者都能看出來的話,那就沒意思了。」鄭建時點點頭,說:「小丹,如果是這樣的代理條件,你把這個機會給我,我拿著這兩份人情去倫敦、巴黎的僑領圈子聯絡感情。我的斯雷特姆貿易公司是洋名字,我用這個公司跟你再籤一個歐洲總代理,以後你們的音響由我向他們供貨,我兩頭知根知底,沒生意我不損失什麼,有生意我多了一條財路。代理的事就這樣定了,你也不用來回跑了。」芮小丹說:「今天晚上我和元英聯繫一下,你也可以直接跟他聯繫,如果不是給鄭大哥添太多的麻煩,我想可以。」鄭建時說:「好的,好的。」詹妮說:「小丹,丁元英的意圖既然不在歐洲市場而只是做形象和影響,代理的事這樣辦就很好。音響測評比較簡單,交給格貝森去辦就行了,讓他先把測評報價諮詢清楚,避免價格歧視。」芮小丹客氣地說:「我一來,還是給你們添麻煩了。」鄭建時見大家只顧說話不吃菜,就招呼道:「客氣了,客氣了,來來,大家吃菜,嘗嘗正宗口味的白斬雞……這道佛跳牆,那可是中國的一道名菜,連我這個皈依持戒的人都經常起心動念,哈哈哈……笑談,笑談。」詹妮不會使筷子,用西餐餐具的刀叉和湯匙嘗了嘗白斬雞和佛跳牆,連連點頭稱讚,然後風趣地說:「飯店每天殺生,殺生是佛教大戒。我見過你喝酒,酒算不算戒?」鄭建時說:「偶爾喝酒是不得已而為之,殺生嘛,我是堅持不親手殺、不親眼見、不親自做的原則,我是凡夫,還沒成佛嘛,還得過日子。」詹妮說:「我認為丁元英對佛教的態度比較可取,不迷信。」鄭建時笑笑說:「丁元英那套是外道,我辯不過他不是因為我錯了,是因為我沒他腦子好使,沒他有文化。佛教的一而二、二而一我到現在都沒完全搞明白,那得禪悟,是上上根性人的差事。我就念佛,一句阿彌陀佛什麼都有了。」或許是條件反射的緣故,芮小丹一聽到鄭建時說「一而二、二而一」和「禪悟」就想起了有一次和丁元英討論「去二不著一」,不覺淡淡地一笑。…………回到住處,她拉上窗簾,燒上開水,從提包裡拿出自己從古城帶來的鐵觀音茶葉放到茶几上,然後到衛生間衝了一個熱水澡,穿上睡衣坐在沙發上泡茶。香氣濃鬱的功夫茶、寬大的沙發、發燒音響……這裡的情景讓她一點也沒覺得自己是在柏林,好像就在古城。2第二天早上,芮小丹按約定在布爾倫布大街23號樓下等候。鄭建時準時趕到,兩人驅車去奧斯威庫大街北京歐華進出口代理公司柏林辦事處提取餘下的4套音響。車上,鄭建時說:「昨天晚上我和元英通過電話了。」芮小丹說:「我知道,我已經把格律詩公司全權代表委託書寫好了。格貝森上午去諮詢技術測評報價,讓我等他的電話。」鄭建時說:「代理的事我去辦,你把公司印章和倫敦、巴黎的提貨手續給我,辦這些事大概需要一個多星期,你在法蘭克福等消息就行了,有什麼情況我和元英直接聯繫。」芮小丹把一個事先準備好的文件袋拿出來放到方向盤前邊的檯面上,說:「所有手續都在裡面了,路費是3000美元,如果不夠你先墊著,辦完了一塊兒結算。」鄭建時操縱著方向盤沒吭聲,停了片刻閒聊似地說:「昨晚我和元英聊了幾句他籌劃公司扶貧的事,說他境界高了。他說,不要拔高這事,就當養了一盆花兒吧,能不能成活還兩說著。我說,這是布施的善舉,既是一盆花兒,我也隨喜澆瓢水吧。你說你是探親捎帶著辦這事,我就不能聯絡僑務工作也捎帶一下嗎?你站在我這個位置想想,如果我連這點便宜都佔了,別說我是個皈依之人,我連個凡夫俗子都不如。所以,你給我留點面子。」芮小丹把文件袋裡的3000美元拿出來,又把文件袋放回原處。鄭建時這才滿意地笑了起來。到了北京歐華進出口代理公司柏林辦事處,芮小丹去房子裡辦理提貨手續,鄭建時呆在車裡等候,他把文件袋裡的資料瀏覽了一遍,重點看了看兩份價格表。北京格律詩公司歐洲市場供貨價貨幣單位:美元格律詩音箱(對)………………………………1460格律詩十倉音響機櫃(臺)……………………135格律詩音箱腳架(對)…………………………105

格律詩成品音源信號線(套)…………………185格律詩成品音箱線(套)………………………115斯雷克功放前級(臺)…………………………190斯雷克功放後級(臺)…………………………180斯雷克音響電源(臺)…………………………110瑟林達籤名版CD機(套)……………………785他看著供貨價格表,在心裡逐項默算:1460加上135加105……兩臺前級380……四臺後級720……兩臺電源220……整套一共是4105美元,約合8000馬克,36000元人民幣。他算完了供貨價,接著詳細查看歐洲市場指定銷售價。北京格律詩公司歐洲市場指定銷售價貨幣單位:美元格律詩音箱(對)……………………………3600格律詩十倉音響機櫃(臺)……………………270格律詩音箱腳架(對)…………………………210格律詩成品音源信號線(套)…………………370格律詩成品音箱線(套)………………………230斯雷克功放前級(臺)…………………………320斯雷克功放後級(臺)…………………………280斯雷克音響電源(臺)…………………………210瑟林達籤名版CD機(套)……………………785在供貨價與指定銷售價的差價裡,音箱的差價最大,僅一項就差價2140美元。他再次看著指定銷售價格表在心裡逐一核算:3600加上270加210……兩臺前級640……四臺後級1120……兩臺電源420……整套指定銷售價一共是7645美元,約合14800馬克,將近7萬元人民幣。芮小丹辦完提貨手續出來,將六套音響的報關單交給鄭建時。等了一會兒,裝好四套音響的汽車來了,鄭建時開車前面帶路朝中華園飯店行駛,一直開進飯店的後院,歐華代理公司的裝卸工將4只箱子抬進一間倉庫。鄭建時站在倉庫大門邊上問芮小丹:「我看了價格表,瑟林達籤名版CD機完全沒有給零售商留利潤,這是你們的疏忽還是別的原因?」芮小丹笑笑說:「不是疏忽,是沒辦法。瑟林達CD機不是國產的,拿不到國內一級代理價,最多能拿二級批發價。785美元是瑟林達公司這一款CD機的全球統一零售價,格律詩公司從二級批發價買來到加上出口代理費和運費,已經超出了785美元。如果將來格律詩音箱有市場,代理商可以向顧客推薦其它品牌的CD機。」鄭建時這才明白了。4只箱子入庫後時間還不到10點,芮小丹說:「鄭大哥,你這邊有事我就不打擾了,我去逛逛卡迪威百貨大樓,再去柏林圍牆舊址看看,就這樣等格貝森的電話。」鄭建時說:「好,我現在去找僑聯的朋友,順便送你一趟。」鄭建時把芮小丹送到卡迪威百貨大樓,然後就去忙他的事情了。卡迪威是歐洲最著名的百貨大樓之一,從時裝到化妝品,從圖書到音像……各類商品應有盡有,這裡是購物的天堂,也是新潮流的展示,很多顧客都是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芮小丹獨自一人在繁華熙攘的百貨大樓悠閒地瀏覽,她並不想買什麼,只是想看看。貨架上的商品讓人眼花繚亂,昂貴的價格也讓人瞠目結舌。從一樓逛到頂樓,頂樓是有名的食品區,她在一處快餐排檔看見很多人在排隊,走到近前一看,原來是咖喱香腸漢堡和薯條,想必是口味獨特,於是也加入了排隊的行列,買了一份套餐端到餐桌坐下來慢慢品嘗,味道果然好極了。吃過午餐出了卡迪威百貨大樓,她沿大街一路逛下來,出了這家店進那家店,不知不覺幾個小時過去了,來到布蘭登堡門,這座著名的建築是德國分裂和統一的標誌,雲集了眾多的旅遊者參觀。她是第二次來這裡,第一次來時她還小,那時候柏林圍牆還沒有拆除,她只知道牆的兩邊是兩個不同的世界,並沒有留下太深的印象。時隔多年之後再次來到柏林圍牆,小時候的那些記憶已經完全不復存在了,這裡已是一片和平、美麗的景致。因為下午她可能要去參加音響測評,所以出門時沒有帶照相機,想花錢照一張一次成像的照片,猶豫了一下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一次成像的照片質量不能讓人滿意,還是自己帶相機來照比較隨意。來到一處柏林圍牆舊址,牆體已經很陳舊了,上面眼花繚亂地塗著遊人的籤名、口號和各種主題的漫畫,牆邊擺放著鮮花、十字架等紀念物,紀念衝破柏林圍牆喪生的民眾,據說總共有五千多人越過柏林圍牆逃出,255人在越境時死亡。芮小丹在一個出售柏林圍牆水泥塊的攤位停下,看到每個水泥塊上都貼著前民主德國的國徽,攤位上還有一些前東德人民軍的軍用品,諸如望遠鏡、武裝帶、帽徽等等。她拿起一塊雞蛋大小的水泥塊問攤主:「這個最少多少錢能賣?」攤主說:「那不寫著嘛,25馬克。」芮小丹說:「5馬克可以嗎?」

攤主似乎有些憤怒,說:「沉重、血腥的柏林圍牆就這麼不值錢嗎?」芮小丹說:「如果不是有感於歷史,誰花錢買一塊水泥?好吧,10馬克。」攤主不屑一顧地搖搖頭,不理睬了。這時芮小丹的手機響了,她打開手機回應,是格貝森的電話。格貝森說:「芮小姐,音響已經裝車拉走了,我讓他們到了以後先組裝器材。現在情況有些變化,你們從網上查到的尼科研究所並不是柏林最權威的聲學鑑定機構,現在聯繫的是米哈根電聲學技術實驗中心,你不知道地址。你在哪裡?我現在去接你。」芮小丹說:「我在柏林圍牆舊址一個賣水泥塊的攤位,旁邊有一個錄像廳。」格貝森說:「好,我知道那個地方。你不要走開,我很快就會趕到。」芮小丹關上手機,想著要不要花25馬克買一個水泥塊,因為沒有這個水泥塊也並不影響她把今天看到的柏林圍牆舊址作為信息儲存進大腦,她覺得價格太高了,還不如到音像超市買幾張記錄柏林圍牆歷史的電影光碟。想到這裡,她離開攤位朝馬路邊走去。攤主突然說了一聲:「小姐,請等一下。」芮小丹站下,轉過身問道:「您願意成交了?」攤主把那個水泥塊放進小包裝盒裡,說:「為了讓你記住這段歷史,賣給你了。」芮小丹付了10馬克,接過包裝盒說:「謝謝。」心想,這是典型的德國模式的思維,一個水泥塊的討價還價也得嚴謹到有根有據,決不含糊。她在路邊等了十幾分鐘,一輛白色轎車開過來停下,格貝森向她招招手示意上車,她打開車門上去,汽車隨即開走了。格貝森解釋說:「柏林類似的研究機構有七家,包括大學的聲學研究所。米哈根電聲學技術實驗中心是一個半商業半學術的研究機構,在世界電聲學領域享有很高聲譽。兩項的測試收費是2700馬克,比尼科研究所收費高出900馬克,但測試結果更具權威性。」芮小丹說:「非常好,謝謝。」這就是說尼科研究所同樣的兩項測試,丁元英在網上洽談的價格是4000馬克,而格貝森作為德國人面談的價格是1800馬克,價格歧視高達一倍多。2700馬克大約折合1500美元,而芮小丹為此準備了3000美元,由於鄭建時沒有接受3000美元差旅費,所以她的包裡現在有6000美元,支付測試費足夠了。汽車穿過幾條大街向近郊駛去,來到米哈根電聲學技術實驗中心,這裡幾乎不像是個技術研究機構,更像是一個花園,實驗中心的建築被茂密的花木籠罩著,樸素而整潔。實驗中心的門口停著幾輛汽車,其中一輛奔馳麵包車就是送音響器材的汽車,車上沒有人,顯然工作人員已經把器材搬進去了。格貝森停下車和芮小丹走進實驗中心,實驗中心負責該項目的工程師把一張測試項目收費單交給格貝森,帶他們到財務室交費,芮小丹付了兩項測試費和兩式四份精裝版文本費共計1530美元。之後,工程師給他們簡短介紹了測試的工作程序和注意事項,帶他們進入消聲室,進入消聲室之前每個人都換上了特製的軟底拖鞋。消聲室裡,格貝森的兩個助手正在組裝音響,司機在一旁幫忙。這個消聲室有四十平方米,沒有窗戶,沒有自然光線,完全是燈光照明,通風設施經過嚴格的聲音過濾器。室內表面全部覆蓋了吸聲材料,有玻璃棉、泡沫塑料和羊毛織物,房頂和牆壁密密麻麻布滿了不規則形狀的乳白色楔子。這裡僅從隔離外部噪聲的意義上說是一個與世隔絕的空間,從自由聲場的意義上說又是一個模擬的自然空間,寂靜到幾乎能聽到一個人的脈搏跳動,空曠到幾乎沒有任何聲音反射。測試儀器是德國克裡拉默公司的諾特H3-103電腦測試系統,從不同角度和距離採集聲音,通過線路傳輸到另一個房間對頻響、阻抗等多項特性進行單項及綜合分析,記錄數據繪製曲線圖。單項測評音箱所使用的CD機和功放機是世界頂尖級的德國萊茵之聲公司旗艦C09分體CD機、旗艦C2-04真空管前級和MC-2電子管後級。CD唱片是星際唱片公司至尊級金裝版《天國的女兒》發燒天碟,囊括了人聲、樂器、頻段等測試要求。芮小丹看不懂那些置放在各個角度的麥克風和設備器材,但是放在CD機上的那張金裝版《天國的女兒》發燒天碟她熟悉,如果說她以前對這張唱片認識還不夠的話,那麼此時此刻米哈根電聲學技術實驗中心讓她重新認識了這張唱片,想到丁元英也有這張珍貴的唱片,她在激動之餘也有幾分得意。音響器材組裝完畢,格貝森的兩個助手和司機退出消聲室,只留下格貝森、芮小丹和實驗中心的工程師3人。工程師的左耳朵上戴著一個很小的無線耳機,領口上掛著一隻微型麥克風,他與隔壁的操作人員協調好了之後,測試正式開始。測試的第一個項目是格律詩公司雙組份分級推動理念的整套音響,芮小丹熟悉這套音響的特性,所以由她親自操作,她憑藉平時的聽感來控制兩組聲音的匹配融合。測試過程很繁瑣,工程師一會兒要求大音量一會兒要求小音量,一會兒是這支曲子一會兒是那支曲子,一會兒測試人聲一會兒測試器樂,期間不斷地與測試系統控制臺協調。音響測試進行了一個多小時,下一個項目是單獨測試音箱。格貝森帶著助手和司機把音響器材撤下來裝回車裡,只留下一對格律詩音箱。芮小丹把四根接線柱常規推動模式的連接插件安裝好,也退出了消聲室,剩下的就是工程師的工作了。格貝森見司機和兩個助手都坐在麵包車裡等著,就對司機說:「你們先回去,大家沒必要都在這裡等著,還剩一對音箱我帶回去就行了。」司機說:「好的。」於是麵包車先開走了。格貝森問芮小丹說:「緊張嗎?」芮小丹說:「不是太緊張,因為音箱喇叭早就有結論了。」格貝森說:「客觀測評很重要,但是音響的很多音樂感是技術手段測不出來的,所以主觀測評也重要。音樂感,只能由人的感覺去判斷。」芮小丹問:「主觀測評,就是專家的聽感測評嗎?」格貝森說:「基本上是的,但是也包括了音響用戶的聽覺評價。辛格先生交代,測評報告一出來馬上給他送去,董事長很關心這件事。」…………芮小丹和格貝森在汽車旁邊閒聊著,大約過了40多分鐘,工程師出來告訴他們音箱測試的聲音採集程序已經完成,音箱可以收回了。芮小丹和格貝森到消聲室一人抱一隻音箱裝進車裡,然後跟工程師到消聲室隔壁的電腦測試系統控制房去取測試報告。電腦測試系統控制房裡的四周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儀器和文件處理設備,有幾個技術人員在工作。這是一套自動化的電腦測試系統,從數據分析、繪製圖表、綜合評價到編輯列印全部自動完成,由工作人員在裝訂設備上裝訂成精緻的正式文本,最後由該部門負責人在正式文本上簽字,蓋上米哈根電聲學技術實驗中心印章。音響測試項目的文本已經出來了,音箱測試的數據處理還在進行。工程師在一式兩份的文本上簽名之後,芮小丹代表北京格律詩公司在文本的送檢方代表欄下簽名。過了20多分鐘,音箱測試結果的文本也出來了,兩項測試耗時近4個小時,將近傍晚6點的時候,他們離開米哈根電聲學技術實驗中心。芮小丹看不懂各種測試圖和各種數據所表達的意思,只從綜合評價的文字表達上感覺測試結果不錯。開車前格貝森對測試結果做了解釋,說:「頻響曲線和後沿累積衰減譜都比較理想,音箱的靈敏度低了一些,這是某些高級音箱的共同特性。從音箱和音響的測試圖來看,儘管你們的器材配置不如萊茵之聲的器材,但聲音的平衡度、量感和透析力卻比萊茵之聲更好,這說明一個問題,雙組份分層推動確實有它明顯的優點。」芮小丹的心完全放下了,說:「謝謝,我們走吧。時間還早,如果不麻煩的話請您先送我去中華園飯店,我把測評報告給鄭先生送一份,他去談代理能用得上。」格貝森啟動了汽車,說:「好吧,先去中華園飯店。」芮小丹拿出手機撥通了鄭建時的電話,說:「鄭大哥嗎……我是小丹,我們剛離開米哈根實驗中心,測評報告文本已經出來了,測試結果很好。」鄭建時高興地說:「好啊,隨喜!隨喜!」芮小丹說:「我先去飯店把測評報告給你送一份,你去談代理用得上。我在這裡已經沒事了,呆會兒我去和詹妮小姐道個別,再去把元英的房子收拾一下,今天晚上我就趕回法蘭克福,我已經兩年沒去看母親了。」鄭建時說:「好的,好的,我一會兒在樓下等你。」打完電話,芮小丹望著車窗出神,她很想在這第一時間把測試結果告訴丁元英,這畢竟是件高興的事,但是她也知道跟他說這個是多餘,這個結果是他預料之中的事,而且此時正是北京時間午夜,他正在夢鄉裡呢。第二十七章1夏季的夜晚,法蘭克福的美茵河南岸沉浸在德國風格的啤酒文化裡,幾乎所有飯店和酒吧的室外場地都擺上了桌椅,室外的顧客總是多於室內的顧客,德國是一個與啤酒有不解之緣的民族,德國人喜歡露天飲酒的那一份悠然。紫竹園酒店的露天酒吧同樣聚集著許多顧客,每個人面前都放著一隻碩大的啤酒杯,有些人乾脆連碟小菜也不要,就這麼隨意地喝著。這裡沒有耀眼的霓虹燈,沒有奢華富麗的裝飾,只有美茵河水面幽靜的波光和徐徐而來的涼風,人們在自然而浪漫的氛圍裡交談,時而碰一下酒杯,時而發出愉快的笑聲。店主張慧敏此時站在酒店門口正與一個50多歲的男人說話,冷不丁從身後傳來一個喜悅而清脆的聲音:「媽!」把她嚇了一跳,她熟悉這聲音,回頭一看驚喜地愣住了,竟然是自己的女兒芮小丹,立刻驚訝道:「哎喲……是你這死丫頭!你這是從哪兒掉下來的?快把你媽嚇死了。」嘴上說著,雙臂已經伸出來上前擁抱。芮小丹放下行李與母親緊緊擁抱在一起,然後說:「我從柏林來,在柏林辦點事情呆了兩天。這次來我沒敢告訴您,我怕您又是提前一星期睡不著覺了。」芮母慈愛地打量著女兒,說:「一晃,又是兩年了。來,你們先認識一下,這位是你戚叔,戚伯。老戚,這就是我女兒小丹。」芮小丹與戚伯握握手說:「戚叔您好!」

戚伯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被芮小丹的動作連帶著伸出了手。芮母以嗔怪的口吻說:「小丹,怎麼這麼沒大沒小的,跟你戚叔也握手?」戚伯顯得有些拘謹,說:「沒關係,沒關係。」芮小丹不知所以然,她在心裡納悶了一下:難道我還得讓他擁抱一下不成?但她馬上明白了不是這個意思,而是另一個信息:母親與這個男人不是一般的關係。這時候她留心打量這個男人:身材不是很高,稍微有些發胖,面相樸實,額頭上的頭髮夾雜著幾縷白髮,穿一件豎條休閒襯衣和一條灰色褲子,給人印象是個比較樸素、務實的人。芮母問:「吃飯了嗎?」芮小丹說:「沒事呢,急著往回趕。」戚伯說:「先把行李放車裡吧,呆會兒你陪小丹回去,這裡有我照看著就行了。」說著他就要伸手去地上拿行李。芮小丹趕忙自己拿起行李,從母親手裡接過汽車鑰匙,到停車泊位那輛自家的白色女士轎車把行李放進車裡。戚伯說:「你們坐外邊吧,外邊寬敞。你們先聊著,我到裡面照看照看。」說完朝芮小丹客氣地笑笑,主動迴避了。母女二人找一張空桌位坐下,芮母問女兒:「想吃點什麼?」芮小丹說:「隨便吃點什麼都行,炒盤米飯吧。」芮母吩咐服務員說:「一份什錦蛋炒飯,一個竹筍香菇湯。」芮小丹到店裡洗洗手回到座位上,笑著問母親:「媽,戚叔是什麼人?」芮母說:「這個回家再說。你去柏林辦什麼事?」芮小丹說:「是歐陽他們公司音響測評的事,幾句話跟您說不清楚,不是什麼大事。」芮母說:「我是怕你不打招呼就去辦留學的事了。申請留學的材料帶了嗎?」芮小丹答道:「帶來了。」芮母說:「你今年都27了,一個女孩子整天拿著槍打打殺殺總不是個常事,家裡人也跟著你擔心。女人哪,一晃就老得沒樣子了,媽是過來的人,看得比你明白。趁你現在還不算老,趕緊給自己找個著落。」芮小丹說:「媽,您不用操心,我心裡有數,我還不知道給自己掙口飯吃嘛。」芮母說:「你爸為你留學的事來過幾個電話,讓我給你做工作,不想讓你讀法律,想讓你讀戲劇創作,他說如果你同意,他去給你聯繫國內的學校,他說他在這方面有很多經驗可以傳給你,也是想在你身上有個寄託。」芮小丹說:「我學得都是法律。」芮母說:「你爸說這正是你的優勢,說你腦子好使,用心學上幾年,出來正是幹點事的時候。考大學你違背了一次他的意願,本來他還指望你成龍成鳳呢,可你當警察去了。媽這一生很失敗,演了10年的戲也沒成個角兒,就守著這個小店過了一輩子。」芮小丹說:「媽,我的事我自己做主,我爸不能要求我為了他的寄託而生活,我幹我能幹的事,如果幹沒興趣的事也幹不好。」這時,服務員把什錦蛋炒飯和竹筍香菇湯送來了。芮小丹低頭吃飯,不想再談這個話題了。儘管父親是導演,儘管父親與她是血緣關係,但是這並不妨礙她覺得「戲劇創作」這個詞離她太遙遠,無異於天方夜譚。芮母看著女兒吃飯,看了一會兒問道:「你跟他處得還好嗎?」芮母此時講的「他」顯然是指丁元英。芮小丹說:「目前挺好的。」芮母一怔,說:「什麼叫目前挺好?」芮小丹說:「愛情得兩相情願,我愛人家是一碼事,人家愛不愛我是另一碼事,沒準兒哪天人家就不愛我了,您和我爸不就是個例子嘛。」芮母點點頭,又問:「你們發展到什麼程度了?」芮小丹說:「媽,都是成年人了,尊重一下人家的隱私好不好?」芮母說:「終生大事還是慎重點好,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年代已經過去了。」芮小丹說:「就是這個『糟糠之妻不下堂』把中國婦女害慘了,因為我可以是糟糠,因為糟糠可以不下堂。如果糟糠之妻早下堂,中國婦女不是現在這個素質。女人不是因為被愛才可愛,而是因為可愛才被愛。如果我再老,刑警隊也不會淘汰我,我就不用留學了。」芮母詫異地看著女兒,似乎芮小丹不是她印象裡的那個女兒了,愣了片刻說:「難怪你爸說你腦子好使,說的是挺精透。」…………芮母等女兒吃完飯,看了看表說:「快11點了,你先去開車,我到裡面跟你戚叔打個招呼,這裡讓他照應著,咱們回家了。」於是芮小丹去開車,她把白色轎車從泊位退出來,掉轉了一下方向,打開副駕駛車門等母親上車。母親從飯店裡出來的時候,戚伯也跟了出來。芮小丹等母親上了車,又禮貌地跟戚伯揮手道別,這才開車上路。路上,芮小丹問:「媽,他到底是戚叔還是戚伯?」芮母說:「戚伯是他的名字,你不就得叫戚叔嘛。」芮小丹一笑說:「看人家這名字起的,任你怎麼叫輩分上都佔便宜。」芮母也笑了,說:「好好開你的車,貧嘴!」芮小丹母親的家住在舍納爾大街72號公寓8樓19號,舍納爾大街距離紫竹園酒店不到6公裡,開車10分鐘就到了。72號公寓不屬於小區型住宅群,是一座獨立大型建築,樓高22層,每層樓有十幾套住宅,戶型大小不等,居住的大多是中產階級人家。

汽車開進72號公寓地下停車場,芮小丹停好汽車,和母親一起乘電梯上樓。8樓19號房子是陽臺朝東的戶型,房屋價格略貴一些。這是一套96平方米的住房,當時的房價是24萬馬克,芮小丹的母親用了九年的時間還清分期付款。房子裡一直保持著母女兩人居住時的格式,兩間臥室、一間書房,只是芮小丹臥室裡的陳設發生了一些變化,小床換成了大床,床單、被褥和裝飾品也都不見了童年的稚氣。回到家,芮小丹拿上內衣、睡衣去浴室放水洗澡,芮母則把女兒臥室的床單、被褥、枕巾全部更換一新,把自動電熱壺的水再沸騰後沏上一杯清茶,從書房裡拿出兩份文件,然後把茶水和文件一併放到女兒臥室的床頭柜上。芮小丹穿著睡衣從浴室裡出來,尚且潮溼的頭髮在睡衣的後背上印出少許溼痕。她見母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就走過去。芮母站起來說:「天太晚了,你早點休息,床已經給你鋪好了。」芮小丹說:「媽,我每次來的頭一天您不是都得跟我聊到後半夜嘛。」芮母說:「你到床上躺著我跟你說話,你困了就睡。」芮小丹到臥室一看,不但床單、被褥、枕巾更換一新,連沏好的茶都放到床頭上,一股暖融融的親情夾帶著幾分負疚湧過心頭,說了聲:「媽,謝謝您。」芮母說:「怎麼跟媽說話哪?上床好好呆著。這麼多年你不在媽身邊,媽也不能好好照顧你,總覺得欠你太多了,心裡不是滋味。」芮小丹說:「媽,這話該是我說的,您要再說這個,還讓不讓我活了?」芮母坐在床沿,右腿盤在床上面對著女兒說:「我跟你說說我和你戚叔的事,你也都看出來了。戚伯是廣東人,54歲,以前在漢堡開粵菜館,1986年離婚粵菜館給前妻了,自己到法蘭克福給人家當大廚,1994年自己又開了一個粵菜館。他有一個女兒跟著他前妻,已經成家了。我跟戚伯也是最近這兩年才接觸得多些,是個老實人,很本分,不愛說話。媽今年52了,有個合適的伴兒互相照應著對兩個人都好,你在外面也放點心,你說呢?」芮小丹說:「媽,這是個人感情的事,得自己把握,我什麼都不能說。只要您願意我就贊成,只要是您接受的人我就接受,是您跟這個人過日子,最重要的是您的感受。」芮母端過杯子讓女兒喝了口茶,又拿起兩份文件遞給女兒說:「這事基本上定了,等條件成熟了就操辦。你先把這兩份文件看看,媽跟你有話說。」芮小丹趴在床上看文件,一份是《戚伯與張慧敏共同出資購買房子的協議》,協議主要內容是兩人出於自願結為夫妻和將來各自財產問題的考慮,決定雙方各出資12萬馬克購買一套房子用於共同生活,將來無論誰先走一步,雙方子女均不得對房屋產權提出要求。另一份文件是《戚伯與張慧敏共同生活後關於各自財產問題的協議》,協議主要內容是雙方結為夫妻後除協議規定的共同財產外,雙方保持各自財產的獨立所有權和獨立處置權,各自的財產由各自的子女完全獨立繼承。芮母說:「媽跟你交個底,古城那套房子是給你買的,一是你在那兒工作,二是想著你可能會在那兒結婚。紫竹園酒店的股份寫給你一半當初是為了你的居留權,從分紅上說沒有實際意義,因為掙的錢都是留給你的,現在已經存了30多萬馬克。媽早就入了德國籍,社會保險什麼都有,不需要什麼錢了,最放不下的就是你。這些財產不敢一下子給你,是怕你被男人騙了,怕你從經濟上傷筋動骨,所以給你把握著點。」芮小丹說:「媽,我在古城住您那麼大的房子,又用房子貸款跟歐陽開店,作為成年人我已經拿您的很多了。我不知道將來有沒有能力報答您,也不敢說將來不向您索取了,但是可能的話我希望做到這一點,所以我不想聽您說這些。我想,在我沒有能力的時候,我能做的就是儘量不給您添麻煩。」芮母說:「傻丫頭,你過得好,媽就好。」芮小丹笑了,說:「那您就好吧,我非常好。」芮母說:「這次來怎麼沒見你抽菸哪?」芮小丹說:「戒了,元英不喜歡女人抽菸。」芮母說:「真是一物降一物,他到底是個什麼人呢?你爸說過,你看上的這個人,一定是你駕馭不了的人。」芮小丹說:「媽,您又問這個,我不是早跟您說過了嘛,他就是個混混,除了這個我還真想不出更合適的詞。」芮母說:「你是警察,怎麼能愛上這種人呢?」芮小丹說:「說他混混,是因為不知道該把他往哪種文化堆兒裡歸置,不是您理解的那種混混。我不贊成我爸的觀點,愛和駕馭沒有邏輯關係,除非人格商品化,否則沒有吃虧佔便宜的概念。本來嘛,做男人就去承受男人的東西,做女人就去承受女人的東西。就比如您吧,您不想承受就可以不承受了嗎?」芮母再一次感覺到了女兒的變化,感嘆道:「小丹,這幾年你真的長大了。有時候我就想啊,女人什麼是福?明白就是福,明白了才知道怎麼做。可老天就偏偏讓女人生得傻,等明白過來也人老珠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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