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劫財色的綁架

2023-10-15 07:06:29 2

　　一

　　楊麗華所住的小區在市郊，那裡依山傍水，景色宜人。這天晚上她出去散步，走到蓼山腳下被綁架了。有人從後邊趕上她，朝她的太陽穴上猛擊一拳，接下來什麼都不知道了。

　　當楊麗華從昏厥中醒來，發現自己手腳被捆，丟在一座房子裡，裡邊燈光昏暗，身旁一彪形大漢虎視眈眈地看著她。楊麗華知道綁匪是衝什麼來的，所以她並不害怕，因為她有的是錢。一般情況下，綁匪會先向她索要家人的電話，然後再打電話索要贖金。但奇怪的是，她醒來這麼長時間了，綁匪始終不開口跟她說話。她不想就這樣手腳被捆呆在這裡，就向綁匪問道：「你怎麼不說話呢？」

　　綁匪說：「我說什麼你能答應嗎？」

　　楊麗華說：「你不就是想要贖金嗎？我把家裡的電話給你，你給我爸媽打電話，要多少錢他們都會給你的。」

　　綁匪自信地說：「我以後會有許多錢的，我不要你的錢。」

　　楊麗華一愣：「那你想要什麼？」

　　綁匪說：「我要你嫁給我，你會答應嗎？」

　　楊麗華看綁匪四十多歲了，黑鐵塔似的，面目猙獰兇神惡煞一般。再看這座房子破敗不堪，屋裡亂糟糟的，連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她問：「這就是你的家嗎？」

　　綁匪說：「是的。」

　　楊麗華說：「殺了我也不會嫁給你的！」

　　綁匪頓時惱羞成怒，舉拳要打時想想又忍了，冷笑著說：「那你就這樣呆著吧。」綁匪說完，走進裡邊的臥室裡，一會兒傳來如雷的鼾聲。

　　楊麗華覺得此綁匪不可思議，既然不是為了勒索贖金，在逼婚未果的情況下，惱羞成怒先把她強暴了，既滿足了獸慾又把生米做成了熟飯，這才是強盜的作派。可他並沒有這樣做，那他到底要怎麼樣呢？是要圖她個心甘情願嗎？可她是什麼人啊，她能心甘情願嗎？

　　二

　　天明了，可外邊依然靜悄悄的。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想必一定不是在城市。但即使在農村，就是沒有汽車喇叭聲，村莊上也該有人聲，有雞鳴狗叫的聲音啊，可是什麼聲音都沒有。不一會兒，綁匪從那間臥室裡出來了，沒跟她說話，只是瞪了她一眼，自顧出去了。

　　中午，綁匪買回了水果、飲料還有糕點，問楊麗華想吃什麼，她說什麼也不想吃。從他買回來的食品的質量和精美程度上看，不是在鄉鎮上的小攤販那裡買來的，而是在城市的大型超市裡買的，而且全是她平時最愛吃的。這就奇怪了，他怎麼會知道她平時愛吃什麼呢？一個被綁架的人，又怎麼會得到如此優厚的待遇呢？

　　楊麗華想到，衝他對她的優厚待遇，假裝動心，答應嫁給他，從而獲得人身自由，再伺機逃脫，這才是上策。於是就跟綁匪說：「我昨晚想了一夜，終於想通了。現在又看你如此待我，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決定嫁給你！」

　　綁匪頓時欣喜若狂，抱起她走進他昨晚睡覺的房間裡，把她放在了床上。她知道綁匪接下來會怎麼做，一定會乘著高興勁要了她的身子。不過這也沒什麼，雖說她還沒有結婚，可她是局長鄭天候的情婦，他們不知做過多少次了。如果能因此脫身，被他佔有也在所不惜。可讓她失望的是，綁匪把她放在床上後，卻沒有下文了，既不給她鬆綁，也不扒她的衣裳。待他轉身要走時，楊麗華叫住他：「就這樣不管我了嗎？」

　　綁匪愣著問：「你還要我怎麼樣？」

　　楊麗華委屈道：「新郎把新娘抱進洞房，接下來該怎麼做，你難道不知道嗎？」

　　綁匪笑道：「我要的就是被捆綁的新娘。」

　　綁匪說完，自顧走了出去。楊麗華這才知道，綁匪要她嫁給他只是一個託詞。可他即不劫財也不劫色，那麼綁架她到底是為什麼呢？

　　到了晚上，綁匪仍沒有進「洞房」的意思，而是睡在客廳裡的破沙發上。她喊他，讓他進來陪她，她說她害怕。可他卻說他打鼾，怕驚了她的好夢。不一會兒，果然又聽到了他如雷的鼾聲。這時候她也困了，一會兒也睡著了。

　　三

　　睡夢中，楊麗華覺得有人在解她身上的繩子，心想一定是綁匪把持不住自己了，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看來他也不例外啊！她醒了，卻仍緊閉著眼睛。待他把繩索完全給她解開，接著一定會脫她的衣裳。她呢，就任他折騰，待他累了，呼呼地睡去，睡得死沉的時候，她再乘機出逃，然後報警。可讓她想不到的是，對方在給她解開繩索後，並沒有接著脫她的衣裳，而是朝她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起來吧。」

　　楊麗華陡然一驚，是一個久違而親切的聲音，絕對不是綁匪那粗野而兇狠的腔調。她睜開眼睛，人一下子傻掉了，站在她面前的是趙智勇。幾年前，她跟趙智勇一起考取公務員進入市交通局，不久他們戀愛了。後來，她的美貌被局長鄭天候盯上了，沒有多少人能跟權力對抗的，接下來她就成了鄭天候的情婦。鄭天候提拔她當了財務科長，又在豪華小區給她買了房。趙智勇非常愛楊麗華，和她分手後賭氣辭職，和朋友合夥在市內開公司。

　　楊麗華在絕境中看到趙智勇，差點驚叫出聲來，她怕驚醒睡在客廳裡的綁匪，小聲問道：「你怎麼來了？」

　　趙智勇答非所問：「讓你受苦了。」

　　楊麗華又問：「你是怎麼進來的？」

　　趙智勇說：「他家的房子破敗不堪，進來很容易的。」

　　楊麗華情急道：「那你趕快帶我走吧，等他醒來就走不掉了！」

　　趙智勇輕鬆地笑道：「別害怕，現在是咱們把他綁架了。」

　　趙智勇說他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乘綁匪熟睡之機，使盡平生力氣一拳打在他的太陽穴上，把他打昏後，又用繩索捆綁了他的手腳。

　　趙智勇拉著楊麗華走到客廳裡，果然見那綁匪手腳被捆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這樣，她就不那麼害怕了，可她還是想儘快離開這是非之地，然後報警。趙智勇說：「報警還不是時候——你不想知道綁匪為什麼要綁架你嗎？」

　　楊麗華說：「他既不要錢也不要人，我正百思不得其解呢……」

　　趙智勇說：「那咱們就等他醒來，逼他說出真相好嗎？」

　　楊麗華點了點頭，可她又擔心起來，這裡畢竟是人家的地盤啊，要是招來他的同夥怎麼辦？趙智勇說他的同夥在城裡，在對他進行遙控指揮，絕對不會來到這裡的。趙智勇的話使楊麗華一頭霧水，但也顧不得多問，只好按他的計劃行事。

趙智勇接著又告訴她，白天他在外圍打聽到了此綁匪的身世，他叫郭天雄，父母雙亡，幾年前因攔路搶劫被判刑入獄。他父親在世時是護林員，房子建在遠離村莊的山腳下，郭天雄出獄後，就一個人住在了這裡，所以這裡即使是在大白天，也聽不到人聲和雞叫犬吠。現在既然他們反過來把郭天雄綁架了，這裡會很安全的，村上人也不會來這裡。

　　四

　　不一會兒郭天雄醒了，掙扎著要起來，卻發現手腳被捆。他驚訝地望著眼前的男女，向趙智勇問道：「你是誰？」

　　趙智勇笑道：「想不到吧？綁架者被綁架，一定是天下奇聞吧？」

　　郭天雄發狠地想掙斷繩索，當然屬於徒勞，他喘著氣問：「你想把我怎麼樣？」

　　趙智勇讓郭天雄說出綁架楊麗華的真相，可他仍謊說是想讓楊麗華給他做老婆。趙智勇一腳踹到他的胸脯上，說他犯的是綁架罪，將會被判重刑的。如果他說出真相，他會放了他。可郭天雄就是不肯說出真相。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楊麗華一怒之下從廚房裡拿來一把菜刀，要砍了郭天雄，被趙智勇攔住了。

　　趙智勇從門外拿來一把鐵鍬，在客廳裡挖起坑來，邊挖邊跟楊麗華說：「殺了他會弄髒咱們的手，不如挖坑活埋了他，這樣神不知鬼不覺。」

　　郭天雄看他們要動真格，才不得已說出了真相。

　　原來，這些年市交通局局長鄭天候夥同財務科長楊麗華，貪汙國家投資的建橋、修路工程款數千萬元。最近有人把他們舉報到了市檢察院。鄭天候得知檢察院要傳喚楊麗華，想先從她身上打開缺口，於是決定丟車保帥，讓他的表弟——才出獄不久的郭天雄綁架楊麗華，先把她轉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暫且不要傷害她，還要他拿她平時最愛吃的東西招待她。鄭天候呢，抓緊在市裡、省裡活動，如果能把檢察院擺平，就讓郭天雄把楊麗華放了，也不直接放，故作鬆懈讓她逃脫。如果擺不平檢察院，就讓郭天雄殺人滅口，然後把罪責全部推到財務科長楊麗華頭上，自己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從而逍遙法外。郭天雄先是不肯幹，經過討價還價，最後以50萬元成交。鄭天候先預付他10萬元，事成後再往他卡上打40萬元。

　　聽郭天雄說完，楊麗華抓起菜刀就往外衝。趙智勇一把拉住了她，問她要幹什麼。楊麗華吼叫道：「我要劈了鄭天候那個老雜毛！」

　　趙智勇說：「鄭天候會得到法律的嚴懲，咱們現在要做的是待在這裡，等鄭天候給郭天雄發指令。」

　　好在郭天雄事先買回來那麼多好吃的好喝的，他們不用出去，在這裡呆上幾天是沒問題的。

　　幾天過去了，一貫養尊處優的楊麗華呆在這鬼地方簡直度日如年，就在她沒有一點耐心的時候，郭天雄的手機響了，有人給他發信息。趙智勇拿起郭天雄的手機，打開信息一看，上邊寫道：天不遂人願，動手吧！

　　楊麗華知道，鄭天候的這個手機號，是跟她聯繫的專用號，不公開的。想不到現在他又用這個號對郭天雄下達對她滅口的指令。

　　趙智勇問郭天雄：「在鄭天候給你下達殺人指令後，按照你們的原計劃，下一步該怎麼做？」

　　郭天雄說：「等我殺人埋屍後，再給鄭天候覆簡訊，說活兒做得乾淨利落，讓他兌現承諾，往我的卡上打錢。」

　　下午，楊麗華用郭天雄的手機給鄭天候發簡訊：「活兒做得很漂亮，院裡的紅薯井一人多深，我把它填平了，還壓上了一塊石頭——請你兌現承諾。」

　　一小時後，鄭天候覆簡訊：款已如數打到你卡上了，請查收。

　　五

　　楊麗華從郭天雄身上搜出那張銀行卡，又用菜刀逼他說出密碼。接著她又讓趙智勇跟她走，趙智勇問去哪兒，她說去天涯海角，「我手裡有一千萬，加上這張卡裡的錢，會讓咱們享樂一輩子的。」

　　趙智勇問：「你想知道是誰舉報你和鄭天候的嗎？」

　　「現在我不想知道，以後再慢慢告訴我。」楊麗華急道，「快走吧，以免節外生枝……」

　　趙智勇說：「我要是說出是誰舉報你們的，你就不會帶我走了。」

　　楊麗華陡然一驚：「這麼說是你舉報我們的？」

　　趙智勇說：「是的。」

　　楊麗華頓時兩眼噴火，朝趙智勇舉刀便砍。趙智勇一閃身，把刀給奪了下來。

　　原來，趙智勇雖說辭職不在市交通局上班了，可他一直關注著單位裡的情況。當他搜集到局長鄭天候夥同財務科長楊麗華多次貪汙工程款的證據後，就向檢察院舉報了他們。趙智勇料知心狠手辣的鄭天候會使出丟車保帥這一招兒，就在暗中跟蹤保護楊麗華。當時郭天雄把楊麗華打昏，把她拖到樹林裡，然後給鄭天候打電話，是鄭天候開車把楊麗華送到郭天雄家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沒想到趙智勇一直駕車在後邊悄悄跟蹤……

　　聽趙智勇說完，楊麗華不計前嫌，仍堅持要他跟她走。最後見說不動他，就說：「你不走也罷，讓我自己走好了！」

　　趙智勇一把拉住她，說：「從事實上說鄭天候是主犯，你只是脅從。現在他把罪責全推到你一人頭上，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你能逃脫得了法律的制裁嗎？不如投案自首，爭取寬大處理，也好讓罪魁禍首鄭天候得到應有的懲罰！」頓了一下，他直直地盯著她的眼睛說，「只要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會等你出來的！」

　　楊麗華望著痴心不改的趙智勇，淚流滿面。在趙智勇的勸說下終於鼓足勇氣，撥通了公安局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