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軌情人
2023-10-10 02:22:09
文木三月的時候從杭州剛回上海,還未回家安頓就接到了警署的通知。
說是在晚上九點左右,和社弄堂附近的一棟還沒有修完的大樓裡發現一具四十歲左右的男屍。文木趕到時候天已經昏黑,警車的閃光燈在樓底閃爍,從下往上看,摸約七樓的樣子聚集了許多的警員。前些年從北京回上海的老友楊誠也在現場。
這具男屍靠在還未砌磚的水泥柱上,死的比較安詳。他死的時候沒有防備,應該是熟人做案。不過,法醫在查看屍體的時候,竟沒有發現一點傷口,身體上也沒有任何中毒跡象。周圍除了一個被人抹掉指紋的黑色空塑膠袋,還剩下被灰塵掩蓋乾淨的腳印。
翌日,凌晨三點左右,文木在雙橋附近約見楊誠。剛剛將手裡的啤酒扔給他連著話都沒來得及說,他們兩的手機便同時響了起來。
又是局裡來的,說是男屍的案子有了些眉目。
男屍的名字叫福德建,四十五歲,上海本地人。家裡三口人。他,他的兒子福桐,他的妻子的胡莉。他是一個貨物公司的老闆,家裡住在和社弄堂不遠處的兩層小洋樓裡。他的死應該是突發高血糖,但是現場的那個黑色塑膠袋裡應該有他剛從銀行裡取出來的三十萬人民幣,警察在附近的銀行裡調取到了死者當天的取款記錄。
這會不會是犯罪嫌疑人故意混淆查案方向的伎倆?
文木和楊誠去的時候是凌晨六點左右,門口花圃裡的一頭大黑狗突然狂吠了起來。它束起耳朵聽著周圍的動靜,銳利的眼睛往文木周圍一瞟,霎時發出了嗚咽的聲音。狗的主人胡莉太太頂著兩個紅腫的眼睛,有些懊惱的開了門。
她就是死者的妻子,蠟黃的臉頰上有剛哭過痕跡,穿著一條粉色的睡衣,頭髮蓬鬆繚亂想必是剛剛從床上起來的。
她看到了穿著一件棕色風衣頭戴著鴨舌帽的文木時,莫名朝後一縮,隨後拿著門角的掃帚指質問他們:「你們是什麼人?」
楊誠小心翼翼皮袷衣的內側拿出了一個小冊子,並極小聲的說道:「我們是警察。」
為了使氣氛變的沒那麼凝重他還特意加了句:「深夜來訪實在是打擾了。」
胡莉太太仔細核對了證件上的那張臉才將門緩緩打開。
胡莉太太說最近這一帶都不怎麼太平,總是有一些小偷出沒,她剛沒了丈夫更是處處得戒備著,剛剛得罪了。
楊誠一坐下只是跟她了解一下她丈夫的生前而文木帶著他那副金絲鑲邊的眼鏡,眼神不停在黑暗的樓梯口遊走,唇齒翕動開口小聲問了胡莉太太一句:「太太你平日裡都不住在二樓嗎?」
胡莉臉一僵,身子有些發抖。
「這邊住戶多,最近又在鬧小偷,二樓原本就是我的兒子福桐在住的,但是自從老公走後,我就讓孩子下來住,把二樓給鎖了。」
「那可以讓我們上去看看嗎?」
「當然沒有問題。」
當時他們接到警察局電話的時候,李局說這個女人是在丈夫出事的第二天才來的警察局。一般丈夫晚歸妻子都會著急打電話,可文木在前天查看了死者手機的記錄在死亡當天他的妻子並沒有給他打過一個電話。
這麼推算下來,胡莉太太可能早就知道丈夫今天不會回家,或是她的丈夫不經常回家。
胡莉太太將二樓的門打開,這裡裝潢的很漂亮,一個乾淨整潔的小客廳正對這就有三間房,樓下是廚房和大廳還有一間客房,他們夫妻的主臥應該在這裡才對。
「太太這房間我們可以進去看看嗎?」
文木這麼問,胡莉太太額間背後頓時心虛的冒起了冷汗。她頓了頓說道:「嗯......好的。」
果真門一打開,呈現在他們面前的就是一張雙人床並且在刷的雪白的牆上掛著胡莉太太和死者結婚時的照片。
文木看著雙目無神的胡莉太太,他心中的第一嫌疑人的位置已經有了人選。
不過第二天警局的人又查到了新的資料。
在死者死前的前四個小時,他曾在和社弄堂附近的商行取款三十萬元人民幣。隨後又去了離這裡不遠的一個超市買水果。
具超市老闆娘透露他是這裡的常客,常常是買了水果就去了離這不遠的一棟快拆遷的樓裡。
她說的應該是峽北區的通江大樓,這裡住的基本上是外來的打工的人,整體收入水平偏後。
據查證死者生前頻繁出入的是住在通江大樓三—二的王玉蘭家。
楊誠主動申請去調查胡莉太太去了。通江大樓這邊就讓文木去調查。
他去的那天大概是在下午四點左右。那一棟像是給人潑了油垢,牆皮上有一層黑黃色的東西給人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因為附近有一棟大樓正在新修所有一進到樓梯裡除了昏暗的燈光幾乎無光可採。
昏暗潮溼的樓梯口還晾著沒有幹的衣服,一個生鏽的自行車就靠著門停放著。一股香火的味道,轉入了文木的鼻息。
他最近剛忙完香港的一個案子,身心疲憊的回到上海,有些困頓的去敲了門,咚咚幾聲響之後,幽靜的屋裡傳來幾聲緩慢的腳步聲。門吱呀一聲開出了一個縫。
小女孩充眼神中滿疑慮,那抑鬱深沉的大眼睛了無光亮,悄悄透過門縫看了眼文木,她警惕的問他:「你是誰?」
「我是警察,找你的媽媽有些事情要了解一下。」
文木剛說完,小女孩又怯怯的看了他一眼。
直到文木將證件拿了出來。
她才似懂非懂的將門重重推開了。
這小女孩皮膚雪白,長相可愛性格上有說不出來的穩重,很難相信是來自貧民窟的孩子。這不難讓文木聯想到她母親的樣子。
加之王玉蘭的丈夫在煤礦洞當礦工,前幾年死於一場車禍。文木想她會不會是福德建在外包養的情人或是正在追求的對象。
「小姑娘叫什麼名字?」
「穆小筱。」
「哦。真是個好聽的名字。」
他坐在她們家唯一個一個沙發上仔細在看上去擁擠不堪的房子裡找線索。為了不讓氣氛凝固便跟這個看上去才讀小學五六年級的小姑娘聊起了天。
「小筱,是不是有一個叔叔常買些水果到你們家來?」
「嗯嗯」
「那他和你媽媽是什麼關係?」
文木目光瞬間停留在小女孩背後放在木柜上的一張黑白照片和一個小方盒。黑白照片上還有三支燃著星火的香。
他身上頓時滲出了不少冷汗。
穆小筱冷冷的笑起來,她故作成熟的摟了一下披散在自己胸前的長髮。
「那個男人想讓我的母親做她的情婦。」
她聲音冷漠的瘮人,文木身子不覺顫抖,仿佛自己才是那個被人省訓的犯罪嫌疑人。
王玉蘭在通江大樓附近一個重慶小麵館裡當服務員正下班回家的時間大概下午六點左右。文木看了表現是下午五點二十。原本說要等到她回來的卻突然說要走。
回去的路他走的很疾,直到開車回到警察局他才長疏了一口氣,不自覺的胃裡開始泛噁心。
那女孩兒好像有問題。
在王玉蘭家的木柜上面有一張女孩的遺照而且當她將頭髮往上撩的時候,文木看到了青紫色的勒痕。
他這麼想著,一個黑色的人影突然從背後——輕輕拍了他一下。
他魂不守舍,嚇的臉一下煞白。慢慢轉頭過去才發現是楊誠。
胡莉太太那家楊誠徹查了一下,並沒有什麼重大收穫,只是死者在很久之前因為跟妻子感情破裂就跟她分開睡了。
福德建生前是枉顧家庭的好色之徒,胡莉太太並不想福桐知道才故意隱瞞。
這麼查下去王玉蘭反倒可能是兇手,但是空憑一個行為有些詭異的小孩說的話,文木確實不敢相信。
於是拍了拍楊誠的肩膀說道:「明天我們再一起去調查一下王玉蘭的家吧。」
對於穆小筱的事,他現在還沒有向任何一個人提起過。
文木和楊誠約定的是明天下午六點鐘去通江大道,所以今天終於沒事可以回家好好睡一覺了。
他的夫人陳佳現在正在杭州老家帶孩子,偌大的房子裡就剩了他一個人。
那天夜裡文木就開始做噩夢,他夢到臉色慘白的穆小筱在昏暗潮溼樓道裡喊他叔叔。她悽楚的聲音迴蕩在空無一人的樓道裡,手裡拿著一把刀,白色的裙子、毫無血色的臉上都染上了殷紅的血。
樓道裡的燈光忽明忽暗,小鬼的嚶嚶哭泣聲嚇他的屏住呼吸。就這麼佇立在原地連大氣都不敢出。
樓道盡頭那個生鏽的水籠頭緩慢吃力的聚集著一滴水,滴答~一聲落到了長滿水垢和苔蘚是水池裡。
聲音空靈詭異夾雜著小女孩的笑聲嚇的他大叫一聲,從床上猛的坐了起來。
今天下午五點五十左右,楊誠已經到了通江大樓樓下等著文木,見他託著疲乏無力的身體緩緩過來。他有的擔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文木警官,昨天晚上沒有睡好?」
他嘴角強扯出一個微笑,揮了揮手:「等把這個案子查了我在跟你細說。」
楊誠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脖子,蹙了蹙眉。也沒再多想。
這次他們來,王玉蘭恰好在家。文木和楊誠表名來意之後,她神色就有些躲閃了。
「請問,你認識福德建嗎?」
「認識。我們在不久之前還見過一面。但是......他......警察同志,他的死跟......我沒有關係啊。」
這個王玉蘭長相併不時很出眾,不過她從內而外透露出了一種不俗的氣質,眼角含淚的樣子尤為憐人。
但是誰也不敢保證她這份慌亂失措之後到底隱藏著什麼。
楊誠轉頭看了眼文木卻見他神情呆滯的看著木柜上面放的遺照。
遺照居然換成了一個三十多歲男人的照片。
他緩緩起身,從懷裡掏出了一個打火在柜子前拿了三根香。當香的味道蔓延到他鼻尖的時候,他嚴肅恭敬的將它插到了正對遺照的香爐裡。
「你們家裡有沒有一個叫穆小筱的女兒?」
她一聽這個名字起初有些驚訝,下一秒便淚流不止。
「我的女兒一年之前就去世了。」
「哦?」
「當時她在老家讀小學六年級,被街上的一群流氓給......給......欺負了。我和他爹又不在,孩子就這麼想不通......上......上了吊。」
王玉蘭說的欺負應該是被強暴了。
文木下細的思索,一下想起了什麼,忽而腦袋一嗡渾身上下開始冒冷汗,周遭陰冷潮溼的環境嚇的他雙腿發抖起來。
這裡的一切在他的眼裡都鋪上了一層詭異的色彩,那股香的味道在鼻中就更濃重了。
楊誠再次問他要不要緊,他吃力的搖了搖頭,目光定格在了那個積了些灰塵的舊木柜上。
後來王玉蘭聲淚俱下,承認了福建德在臨死前拿著三十萬元人民幣逼自己就範。不過他好像有什麼事,見她堅決不同意也沒做什麼下流卑鄙的事,直接走了。
她說那天晚上之後,他們就在沒有見過面。當晚她心情有點糟糕,於是就去了離通江大道最近的建仁超市買了一瓶白酒。
她記得福德建離開的時候是六點三十左右而她從家出發是在六點五十,回到家大概七點半的樣子。
他們是九點鐘發現的屍體,開始大致推測死亡時間應該在七點到八點左右。不過最精確推測死亡時間的應該是解剖死者屍體查下胃裡東西的消化程度,據法醫鑑定,福德建的死亡時間是在七點四十左右。
警察第二天就去詢問了建仁超市的老闆,一個叫阿翔看上去四十多歲的男人,他說王玉蘭確實來過,她常來這裡買東西,又很有氣質不像是貧民窟的人,所以他記得比較清楚。
警察特的計算了從通江大樓到建仁超市的時間,來回最快的需要三十分鐘,她就算有犯罪動機也不可能在十分鐘之內從通江大樓走到坐車都要花三十分鐘左右的和社弄堂。
這條線索一斷,警方瞬間陷入了迷茫狀態。
不過這剛好給文木留下許多時間休息。
他最近幾乎不敢一個人睡在家裡,對於一個看慣了屍體警察,楊誠確實很難相信文木怎麼突然之間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常常是一入夜就給他打電話約酒。
但對於他遇到穆小筱的事情他確實一點都沒有跟這位老友提。可能是不想讓楊誠為他擔心或者是害怕這個無神論者把自己當做偶爾神經大條——臆想症犯了。
他們再去查案是在一個月之後,警局裡又發現了兩個線索。
法醫在福德建好似沒有任何問題屍體上發現在他的脖頸靜脈處有幾處非常細小針孔。
福德建突發高血糖並死亡會不會是因為有人故意給他注射了含糖量極高的液體?那問什麼沒有他並有掙扎的跡象,難道是他想嘗試著吸食毒品?(法醫鑑定過他身內並沒有毒品殘留的痕跡,所以警方只能揣測他有吸毒傾向。)
不過原因是什麼?
他的貨物公司業績一度下滑,又和老婆分居?但是不至於,除非有人在唆使著他這麼做。
第二條線索就是,經常有一個破舊的麵包車出入通江大樓,據知情人透露麵包車的主人是一個叫華仔,目測是個三十多歲喜歡穿白寸衫的男人。
有人見到過他和王玉蘭一起出入她的家,一般的時間都是在晚上六點之後。也就是說這個華仔很清楚她的作息時間。
那麼會不會是王玉蘭的另外一個追求者?他如果知道福德建出手三十萬逼自己喜歡的人就範,會不會對福德建起了殺心?
文木最近沒有怎麼做噩夢了,精神也好了不少。就跟著楊誠一起去查這個叫華仔的男人。
大至是下午一點左右,一個穿著白色襯衫黑色褲子的男人開著一輛白色麵包車停在了王玉蘭打工的重慶麵館。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要了一碗重慶小面。差不多十分鐘後就將吃完面,是王玉蘭送他的出的門,兩個人在門外說著什麼,可以看的出他面容有點憔悴。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從兜裡拿出了一個包香菸,抽出一支,含在嘴裡沒有點火。
不久王玉蘭被麵館老闆娘叫了去,文木感覺時機到了就和楊誠下了車,疾步走到麵館門口。
楊誠拿出證件的時候,文木很明顯看到他臉上有一點抽搐。
這個華仔是個地道香港人,目前並沒有正當工作,就靠著父母的遺產坐吃山空。
「先生,我想找你問問福德建的事?」
「啊?福德建?什麼福德建?」
他似乎不認識這個人,夾著煙的手卻在莫名發抖。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去車裡說。」文木指了指停放在麵館的黑色的小轎車。
華仔有些遲疑的點了點頭,在過馬路的時候,趁他們不備一下跑了起來。
楊誠拼命追了過去文木也緊跟其後。
沒有想到,在下個路口紅綠燈地方,突然冒出來一輛卡車,只聽一聲巨響和刺耳剎車聲。那個叫華仔的男人。
就這麼倒在了血泊之中。
後來警方就在也沒有查出有用的東西。
只是有一個叫蘇文木的警官,好像在不久以後得了抑鬱症,在八月中旬跳樓自殺了。法醫在他的身體中,檢測到了有大量氯丙嗪和少量海洛因。
他生前應該是吃過什麼治療神經病的藥。
一年之後,楊誠下班回家的時候遇到了王玉蘭。據說是以前的家拆遷之後她就搬到了這裡,並且用了三十萬的存款在這裡開了個飯館。
楊誠半開玩笑半當真問了句:「那三十萬不會是福德建的吧?」
她表現的異常鎮定,滿臉堆笑的解釋:「怎麼可能呢?我可是我自己辛辛苦苦攢了很久的積蓄?」
他最近為了局裡的案子很睏乏,突然聞到了一股王玉蘭身上像是香火的味道。回去之後就開始做噩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