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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激情

2023-10-09 05:54:19

  一

  匯園印染公司緊臨鷹城市北環路邊,總經理凌剛雖然剛滿三十歲,但已擁有兩千萬私有資產。這會兒,他把他的黑色奔馳小轎車穩穩地開到車庫,下了車,直奔車間。他的車間高大寬敞,兩臺百米長的平網印花機正一刻不停地在白布上印製著設計精美的彩色圖案。他見自己聘用的技術廠長江長福正在平網的一端仔細地驗布,便問:"江廠長,無錫那批布印好了沒有?"

  江長福扭臉一看是凌剛,忙站起身說:"唔,凌總來了。無錫的布剛印完,現正在印廣州那一批布。"

  凌剛鬆了一口氣,說:"天都黑了,你沒吃飯吧?走,跟我到門口的飯店喝杯酒。"他見江長福一邊用棉紗擦著手上的黑油一邊跟他走,知道他也餓了。

  有個女工推著放著一捆布的板車從凌剛身邊擦身而過,凌剛只是瞥了她一眼,便發現這個女工頗為眼熟;他的目光移到了她的下身,見到她果然穿著黑網長統襪。他心裡預感到了什麼,對趕到他身邊的江長福說:"剛才過去的那個女工是不是我讓你找的那個?"

  江長福神秘地一笑,說:"前幾天才招來的,你出差了,我讓她先幹點兒臨時工作,等你來了再說。另外十名女工也已經上崗了。"

  坐到飯店包間的八仙桌旁,凌剛想著那個女工的背影,心想,已經六年了,真快,六年沒見她了,她還是那樣與眾不同。他點了支煙猛抽了兩口,吐煙的時候感到渾身有些冷,抬眼看看門外,外面路過的人都是露胳膊露腿的,穿得都很單薄。是啊,快到八月份了,怎麼會冷呢?他這才發現自己心裡有些恐懼,才發現幾年來惱子裡總也擺脫不掉那個女人抬眼看他的眼神。她還是那樣,一到夏天,她總愛穿黑色網狀的長統襪。她真是個謎一樣的女人。

  "凌總,乾杯!"江長福見小姐已把菜上得差不多了,舉起杯說。

  凌剛楞了一下,回回神,才心不在焉地舉起杯喝了一口酒,心裡安慰自己:該穩一點了,都過了而立之年了,不能想什麼都露到臉上。他像往常那樣沉著臉,看也不看對方一眼,說:"你說說她的情況。"

  江長福是個憨厚的北方人,精通技術,不太精通人的臉色,他也不看凌剛的臉,眼睛盯著筷子尖上的花生豆,怕它掉下來,生生盯著它放到自己嘴裡,才"嘿嘿"一笑,說:"看把你急的。當時你在大酒店見到的這位小姐,正是從你們老家蘇州來的。我就按你的吩咐坐火車趕到蘇州。根據酒店老闆提供的她的身份證複印件,我找到了她曾住過的地方。情況不好。聽說她六年前和母親住在一起的時候,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裡被一個壞蛋姦污了。後來不知為什麼她把孩子生了下來,她媽也被活活氣死了。她媽死後,周圍的人就不知道她去什麼地方了。"

  凌剛表面上很平靜,心卻隨著江長福的話起伏著,他怕露掉江長福說的哪怕是一個字。同時,他在心裡默默地點著頭,就是她,謝曉薇,六年了,她的孩子肯定也是我的孩子。

  江長福見凌剛迷迷痴痴的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地吸菸,便問:"凌總,我不明白你為了這麼個蘇州小姐為什麼下這麼大的功夫?"

  凌剛深深地吸口氣,又長長地吐了口氣,喃喃地說:"往後你會知道的。記住,這事兒不要對任何人說。"

  江長福似乎怔了一下:"你放心。我下崗這幾年來,要不是你重用我,給我這個金飯碗,我現在還在家受老婆的氣哪。"

  凌剛望著窗外,面無表情地問:"當時你是怎樣把她拉過來的?"

  江長福說:"在此之前我調查了她的家庭,她住在正興街125號附3號,是平房,一間房帶一個廚房。她的丈夫叫潘大新,和你同歲。可他的運氣就不如你了。他現在家門口的馬路邊修自行車,而且,右腿,是右腿,走起路來明顯瘸。她的兒子叫潘旺,今年六歲,長相嘛,你別生氣,下巴有點兒尖,特別像你;大刀眉,薄嘴唇,也特別像你。當時吃飯的時候,我就問謝曉薇,每月開多少錢工資;她說包吃,每月三百。我拿出一張招工簡章讓她看,並說有一個倉庫管理員可以讓她幹,每月八百,也管吃;不信到公司看看再說。第二天一早她就來了,她在廠長辦公室找到我,我領她到處轉轉,又領她到管工具的辦公室讓她看看,她就同意了。"

  凌剛說:"沒想到你這麼有心計,算我沒看錯人。好好幹,幹好了到年底我獎你一套商品房。"

  江長福很興奮地站起身,雙眼放著光給凌剛斟酒,由於激動雙手有些顫抖:"謝謝凌總,我敬你一杯,我一定好好幹。"

  凌剛凝視著江長福,他很少如此凝視一個人,特別是他的私人僱員:"下一步你幫我一個忙,你和她的小孩混熟一點兒,想辦法到醫院打預防針什麼的,弄點兒他的血,我要和他搞一個親子鑑定。"

  江長福一驚,忙站起身關上包間半開的門,回身問:"凌總,那小孩是你的?你讓我調查她,我本想你可能想得到她,沒想到你早就……"

  凌剛說:"不錯,蘇州的那個雨夜發生的事兒是我幹的,我太愛她了,我簡直無法控制自己。再說,直到今天我還願意承擔責任。我想好了,第一,我要把謝曉薇弄到手;第二,我要把我的兒子要回來。長福呵,我和袁麗娜為什麼住了幾年沒結婚?就因為我太愛謝曉薇了,正因為我太愛她了,那個雨夜我才做了那件傻事。要不是她突然失蹤,我還不會來到這個地方。當時我才二十三、四歲,我沒有勇氣正大光明地追求她。她太美了,以致她每次從我家門口路過的時候我都不敢多看她一眼。現在不同了,我有自己的私營公司,我有的是錢,我一定要把她弄到手。"

  江長福關切地問:"她會不會認出你在蘇州住過?"

  凌剛無心夾菜,喝了口酒,說:"我們住的地方隔幾條街,平時根本沒有機會見面,除非我太想她的時候,我就躲在她家附近的一堵矮牆下看她走出門或走進門。"他在回憶往事的時候,目光空虛地盯著前方,完全沉浸在六年前他去窺視她的時刻。

  二

  謝曉薇2001年7月28日到匯園印染公司上班,現在已是9月初,她感到這一個月很愉快。當然,關鍵還是工作輕閒,到月卻能連工資帶獎金開一千多元。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她的公司總經理凌剛就在前幾天已經驗血確定他和她的兒子是親生父子關係。

  這會兒,謝曉薇坐在值班室的辦公桌前為兒子打毛衣,悠閒自在地哼著流行歌兒,忽聽"嘰哽"一聲門開了,她條件反射地一抬眼皮,一眼發現站在門口的竟是身著深灰色西裝的總經理凌剛。

  "凌總,您好!"謝曉薇欠起身,臉上飄過一片紅雲。她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兒,不該用上班時間打毛衣。

  凌剛寬厚地微笑著走到謝曉薇面前,用手輕輕撫摸著藍色的毛衣,問:"給孩子打的毛衣?"

  謝曉薇說:"對不起,我不該在上班時間打毛衣,我收起來。"

  凌剛大度地擺擺手說:"你一個人一個辦公室,打打毛衣又不影響工作。只是,只是,要不要配個小收音機,聽聽音樂呀,新聞呀,那樣精神也許會好一點兒。"

  謝曉薇抬抬布娃娃似的眼睫毛,挖了凌剛一眼,見他毫無惡意,心裡便充滿了感激之外,對她產生了一種親切感。

  "孩子幾歲了?上學了沒有?"凌剛並不正眼去看她,而是一邊看著鐵架上的各種工具一邊問。

  謝曉薇站起身說:"今年六歲了,在幼兒園,明年9月上一年級。"

  凌剛用他那特有的帶有磁性的男中音關切地說:"現在都一個孩子,一定要讓他上好一些的學校,將來大學畢業也幹個大事業。"

  謝曉薇笑了:"我們普通人家,能上個高中就很不錯了。"

  凌剛被她甜甜的笑打動了,但他把對她的愛慕深深地藏在心底,臉上絲毫不露:"那怎麼會行,現在就沒有上大學的打算,沒有奮鬥目標,將來怎麼會有方向呢?將來的社會是知識爆炸的社會,到那時候,如果不掌握好較高的科學文化知識,恐怕混飯吃都困難。"

  謝曉薇感覺凌剛確是個目光遠大的人,她覺得此刻自己應該說點什麼,說什麼呢?正當她的大腦裡正選擇詞彙的時刻,凌剛上衣兜裡的手機響了:"好,我馬上去,你在那兒等著我。"說罷扭身走了。

  謝曉薇站在門口,看著凌剛的背影,吐了吐舌頭,心想,幸虧他沒有批評自己打毛衣。在此之前,她曾不止一次地聽說,私人老闆對違反紀律的員工不是扣工資就是開除,可以說是毫不留情。看來,私人老闆和私人老闆之間並不能相提並論,比方說凌總,就不是那種無情無意的人。

  平平淡淡又過了十幾天,謝曉薇正閒得伸懶腰時,技術廠長江長福走進了工具室的辦公室裡。

  "喲,江廠長,有事兒嗎?"謝曉薇在桌前的椅子上坐直了身子。

  江長福隨意坐在她桌前的一把椅子上,點了支煙,連吸了兩口,說:"沒事兒。成天哪有那麼多的事兒。閒著沒事兒,從你這兒過,進來歇歇;怎麼?不歡迎?"

  "歡迎,歡迎,"謝曉薇連忙陪笑,"廠長駕到,跟皇上架到有什麼兩樣?"

  "唉——"江長福像沒有聽到她的抬舉,長長地嘆了口氣。

  謝曉薇一直注意著江長福的表情變化,她想無論如何,他可是幫自己找了個好工作呀。她見他嘆過氣連句話都不想說,便問:"江廠長,嘆什麼氣,遇到什麼難事兒了?"

  江長福扭臉瞥了她一眼,說:"你別看,我還真有一件作難事兒。"

  "你說說,我聽聽;看看我能不能幫幫你。"謝曉薇用真誠的目光望著他。

  江長福說:"青島有家公司欠我們廠五萬塊錢,打電話光說寄來,都三個月了還是沒寄來,就是見不到現錢。凌總讓我派個人去,我想來想去沒有想出個合適的人選。"

  謝曉薇說:"我當是什麼事兒,讓我跑一趟不行嗎?"

  江長福像第一次和她見面似地上上下下打量著她,問:"你能行?"

  謝曉薇堅定地點點頭:"能行。"

  江長福說:"凌總說了,誰拿回那五萬元,獎勵兩千元。"

  謝曉薇說:"太好了,如果我得獎,我保證給你買兩條好煙。"

  "那你的孩子怎麼辦?"江長福問。

  謝曉薇說:"讓他爸爸看著,沒問題。"

  江長福說:"你去會計那兒借三千塊錢,今天晚上買個臥鋪就走。"他把手機從上衣兜裡掏出來,遞給她,"把手機帶上,我打聽情況方便一點兒。"

  謝曉薇接過手機,跟江長福到財務科借了錢就走了。

  謝曉薇到青島兩個小時,手機響了,她忙按了一下接聽鍵:"喂,找誰呀?"

  手機是凌剛打來的:"喂,這不是江長福的手機嗎?"

  謝曉薇說:"是的,是江廠長讓我帶著它到青島要那五萬元欠款的。聽聲音你是凌總吧?"

  "你是誰呀?"

  "我是謝曉薇。"

  "淨胡鬧,怎麼能讓一個女同志單獨出來要帳呢?"

  "凌總,是我要求來的,不怨江廠長。"

  凌剛說:"你先在棧橋附近找一個好一些的賓館住下,先不要去那個公司,那個公司的老總去北京了,過幾天才能回來。我現在在大連,明天上午坐快船,下午趕到煙臺,再坐沃爾沃趕到青島,也就是這兩天吧,我到青島找到你,我們一起去那家公司。"

  謝曉薇說:"那好,我在青島等你,你可要快點兒。"

  一連三天凌剛也沒來找她,他故意要看看她有什麼反映。其實他比她早一天就到青島了,他到青島,就是為了見她,但她卻以為自己在辦公事。她終於存不住氣了,寂寞包圍著她,她不願一個人天天坐在賓館看電視,她按手機上的號碼,撥通了凌剛的手機:"凌總,你在哪兒呀,為什麼還沒有來?"

  凌剛說:"來了來了,我剛在長途汽車站下車,現在坐的士正往棧橋趕,你就在棧橋上洗照片的亭子邊等我,我馬上就到。"

  謝曉薇穿著一身淺藍色的連衣裙站在護欄邊,任海風吹散她的長髮,吹飄她的質地柔軟的裙子,露出的黑網狀長統襪顯得神密而性感。她忘情地望著黃昏的海邊,她被燈火輝煌的景色陶醉了。她望著大海的雙眼偶爾向身邊一瞟,她發現一位穿一身白色西裝的男青年正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正靜靜地望著她,朝她微笑。她回回神,驚奇地叫道:"凌總,你什麼時候來的?也不叫我一聲。"

  棧橋的燈光逐漸全亮了,彩燈映在起伏的海面上令人眼花瞭亂。

  凌剛臉上保持著開心的微笑,問:"吃飯了嗎?"

  謝曉薇沉浸在與熟人異地相逢的喜悅中,等凌剛再次問她吃飯沒有,她仿佛才聽見他在問什麼:"沒有;你一說,我還真覺得肚子咕咕叫了。"

  凌剛聽著她那柔美動聽的聲音,自己像年輕了十歲。

  兩個人"打的"來到一家裝飾豪華的大酒店,要了一個帶空調的包間。

  服務小姐按凌剛點的菜,上了滿滿一桌海鮮。

  "不好意思凌總,讓您太破費了。"謝曉薇用那雙多情的目光挖了他一眼。

  凌剛微微一笑,但他的臉上明顯藏著不同尋常的堅毅,這都是在現實商道中摔打出來的。他慢慢地品味著海鮮,眼睛並不看她。他在腦海裡搜尋著蘇州的那條熟悉的小巷,尋思著當時每次見到她時的激越心情和無名的衝動,當他想到那個雨夜在她家附近將她打昏並姦污她的情景時,他拚命搖搖頭,像是要把痛苦的事情全從腦子裡搖出來似的。

  "凌總,您怎麼了?"謝曉薇見他直搖頭,不知所以然。

  凌剛這才回回神,使自己回到現實中來,笑笑說:"沒事兒,"他抬手摸摸脖子,"剛才好像有一個蚊子,好了,脖子不癢了。你吃,喜歡吃什麼就多吃一點兒。來,這是正宗的法國葡萄酒,幹了它,算是咱倆有緣份。"

  謝曉薇心裡高興,端起高腳玻璃杯一揚白脂般的柔美的脖子,全喝了,美麗的容長臉上漸漸開始飄過一朵朵紅雲。

  "來,再幹一杯。"凌剛為她又斟了一杯酒,也把自己的空杯倒滿。

  謝曉薇說:"我原來是不喝酒的。在大酒店工作那段時間,我開始品嘗果子酒,後來就也能喝一點啦。我發現,喝點酒兒,把自己喝得昏昏乎乎的,就可以忘掉一些平時常常糾纏自己的痛苦的往事……"

  "唔,你還有什麼痛苦的往事兒?能不能告訴我是什麼事兒?"凌剛用關注的目光凝望著她。

  謝曉薇這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沒什麼,也沒什麼,就是一般的對現實的不滿。"

  午夜時分,凌剛才牽著謝曉薇的手出了大酒店。一輛紅色轎的穩穩地停在了他倆面前,兩個人無言地坐到了後排座上。

  "先生,去哪兒?"司機禮貌地問。

  凌剛說:"臨海大酒店。"

  轎的剛開不久,謝曉薇的頭部就輕輕地靠在了凌剛的肩上。凌剛順勢用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熱熱的,像是酒精的反映。

  "凌總,我能認識你這樣的人我真高興。"謝曉薇用力握著他的手,眯著雙眼盯著他。

  凌剛本來還想假斯文,一見謝曉薇對他有好感,便心血逐浪高,一邊用手去觸摸她那軟若無骨白嫩光滑的小手,一邊把臉湊到她的臉邊,距離很近地盯著她。但他還不敢做出過激的動作,他要穩好她,慢慢的得到她的心和她的軀體。

  轎的在臨海大酒店門前徐徐停穩,一位穿一身紅西裝的男服務員從大酒店門口趕過去為他們打開車門,把手伸到門框上面,怕客人的頭碰到上面。

  為了首先得到她的心,凌剛不急於只圖一時的開心,他開了兩個房間,把她送到她的房間就回自己房間了。

  不料,謝曉薇敲開了凌剛的屋門,扭扭捏捏地說:"我怕,我一個人住那麼大的房,我好怕。"

  凌剛用無助的目光巡視了一下自己的房間,問:"你說,你說怎麼辦?"

  謝曉薇剛才在車上時知道凌剛撫摸過她的前額,認為這是喜歡她的表示;她特別崇拜這麼有事業心的男人,不知為什麼,她失控地擁抱住凌剛,呢喃地說:"我頭好昏,我要和你在一起……"

  凌剛順勢把她抱到寬大的席夢思床上。

  窗外,海潮的轟鳴聲撲了過來。

  三

  凌剛和謝曉薇的外遇像乾柴烈火,愈燒愈旺。凌剛帶謝曉薇到嶗山玩了一天,接著在海邊住了一個星期。

  "咱倆再找地方玩玩吧?"凌剛試探地問。

  謝曉薇莞爾一笑,說:"反正我沒事兒,隨你的便。"這幾天她把"您"改成了"你".

  凌剛來勁了,說:"那好,咱們從威海到煙臺,然後坐快船到大連;大連你去過嗎?好極了,天氣熱的時候,那兒刮的風就是涼絲絲的空調風。再然後咱們到瀋陽坐飛機去海南島,或者去丹東。聽說那兒有人組團到朝鮮、南韓、俄羅斯。你聽說沒有,我在報紙上見過,俄羅斯的海參崴有跳脫衣舞的,你要有興趣我帶你去。"

  謝曉薇笑著問:"跳那種舞我一個女的真不好意思看。"

  凌剛說:"咱們到俄羅斯再說,最少咱們看看異國情調。"

  謝曉薇問:"去那麼多地方,你帶多少錢?"

  凌剛從上衣兜拿出一張IC卡式的卡片在她眼前晃了晃,說:"全國都可以取,幾百萬,夠不夠?對啦,前兩天你要回的五萬元欠款,我要獎你百分之五十的提成,現在就可以兌現。"說著從一個黑皮包裡拿出三迭一百元的人民幣說,"這是三萬,歸你了。"他順手把錢塞進了她的白色手提包裡。爾後,他仍精神亢奮地說,"你對我太好了,我簡直無法報答你。我願意盡我的財力保送你兒子上最好的小學、中學和名牌大學,我要為你兒子買一套別墅,我怕的是你不會接受。"

  謝曉薇只是用深情的目光望著他笑,就是不說話。

  兩個人進入了如膠似漆的熱戀之中。每當他倆相擁而立的時候,凌剛總有一種想告訴她"兒子是咱們倆的,我是他的親生父親"的衝動。他的第六感覺告訴他,現在還不是時候。但他認為,一旦關係長期深入地發展之後,完全可以告訴她事情的真相,以便讓她與那個無職業的、修自行車的丈夫離婚,與他白頭偕老。

  凌剛帶著謝曉薇在幾個風景旅遊區玩了個把月才回到鷹城市,兩個人都像真正地度過一次蜜月。

  謝曉薇回到家,就被修自行車的丈夫臭罵了一頓。

  "我出差了,辦公事的,你為什麼罵我?"謝曉薇氣咻咻地問。

  潘大新剛喝了半斤酒,這時圓瞪著血紅的大眼說:"你這個浪娘們跑出去一個月不回來,是哪個野男人又勾住你的魂了?"

  謝曉薇生氣了:"什麼是『又』勾住我的魂了?"

  潘大新說:"實話說,六年前你懷的那個野種不可能是在馬路上讓人施暴懷上的,肯定是那個人玩你幾年了,又把你給甩了。沒人要了你跟我了,我是收破鞋的?"

  謝曉薇上前"叭"地打了潘大新一耳光:"潘大新,當初你是求到我門下的,你保證要把我肚裡的孩子養大成人我才答應和你結婚的,現在怎麼變成我當初沒人要了,是你收了我這個『破鞋』呢?"

  睡在床上六歲的兒子潘旺被他們吵醒了,大聲叫道:"爸爸媽媽別吵了,我明天早上還要去幼兒園哪。"

  潘大新聽見潘旺在叫,更來氣了:"瞎叫什麼?我可不是你爸爸,誰知道你是誰的野種。"

  謝曉薇怒目圓睜:"潘大新,不想過明天就離婚,別把氣撒在孩子身上。孩子不懂事,他不應該承擔任何責任。"說著抱起潘旺就要走。

  潘大新伸出兩條胳膊攔住了去路:"你把孩子留下。我養他六年,說走就抱走了?沒這麼簡單吧?"

  謝曉薇說:"你說吧,你要多少錢?我給你。"

  潘大新怔了一下:"我說你今天為什麼說話那麼粗,怎麼樣,我猜中了吧?你肯定找了一個有錢的野男人,你還不承認?!想離婚,可以,拿來一百萬,明天天一亮就到法院。"

  謝曉薇氣得神經質地直搖頭。她想到未婚先孕在潘大新面前所受的氣,一下子暴發了出來:"你不讓帶孩子?那好,我走,我不回來了,孩子有啥好歹你負全部責任。"說罷把孩子放回床上,衝出了家門。

  凌剛給她的三萬元現金就放在她的手提包裡,她找了一家賓館,開了一個房間住了下來。

  謝曉薇躺在寬大的席夢思床上,用遙控器打開電視,連續換了二、三十個臺,突然,她看見一個新聞節目,一位記者正拿著麥克風採訪技術廠長江長福。江長福竭力尋思著說:"是凌剛總經理租下了一個涉臨破產的印花廠,並且很快買下了它。現在,經過幾年的努力,他已經擁有兩、三千萬的流動資金。目前正準備擴建廠房,購買臺灣一家公司生產的加寬平網印花機……"然後是記者對江長福的話進行了一番評論,記者最後說:"明天的新聞人物節目將專訪著名鄉鎮企業家凌剛;觀眾朋友,再見。"

  謝曉薇心裡一陣顫慄,她真想不到凌剛的能力這麼強。前些天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說他有幾千萬財產,她當時還在心裡說:"男人都會瞎吹。"沒想到他真那麼有錢。她用空虛的目光盯著電視,心裡卻在回味著與凌剛在一起的時時刻刻,不知不覺中她睡了過去。

  四

  謝曉薇和凌剛的關係突飛猛進地發展著。隨之產生的後果是,三個月後謝曉薇和潘大新離了婚,法院把兒子判給了謝曉薇。

  凌剛得到這個結果的第二天就在市內繁華地段買了一套四室兩廳雙衛的商品房,謝曉薇暗暗竊喜地搬了進去。從此,凌剛經常在這裡過夜,儼然成了一家人。

  這天晚上,謝曉薇洗過澡躺在寬大的席夢思床上翻來復去睡不著覺。她在尋思著,如果自己和凌剛結了婚,凌剛會從心裡接受自己的兒子嗎?如果有一天他對自己厭倦了,開始打罵心愛的兒子,自己該怎麼辦?如果不結婚,就這樣不明不白地生活不去,能行嗎?凌剛會白白對自己這麼好?想到這兒,她打通凌剛的手機,讓凌剛抽時間找她,她說有事情想和他談談。

  正在大酒店與客戶喝酒的凌剛一看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是心上人的電話號碼,心兒已經飛到了謝曉薇的身邊,他對手機說:"我馬上就來,我剛吃過晚飯。"

  僅僅二十分鐘的光陰,凌剛已經和謝曉薇坐到了一條長沙發上了。一陣溫存之後,謝曉薇道出了自己的憂慮。凌剛聽後哈哈一笑,帶著酒氣說:"我要說出來,會給你一個大大的驚喜。"不等謝曉薇做出任何反映,他便用笑眯眯的雙眼盯著她說,"也許打死你你也不會相信,潘旺是我的親生兒子。"

  "你說什麼?"謝曉薇驚訝地從沙發上彈了起來。

  凌剛就把幾年前的事表述一遍,謝曉薇聽後昏倒在沙發上。

  等謝曉薇漸漸甦醒過來,凌剛自言自語道:"別激動,我們本是天生的一對地造的一雙。老天有眼,老天又讓我們在異地他鄉見面了,我要感謝老天爺的安排;曉薇,你呢?"

  謝曉薇慢慢睜開雙眼,凝視著同樣在凝視她的凌剛,微微點點頭,說:"老天有眼,老天有眼……"說罷又閉上了雙眼;凌剛沒有注意到她的眼角的熱淚滾動到地板上。

  不知過了多久。

  謝曉薇說:"我結過一次婚,我怕你看不起我,有一天會討厭我。"

  凌剛動情地說:"不會,我永遠愛你。說實話,近幾年我遇到的所有女人都不如你。我們分別之後,這些年我毫不誇張地說,經常在夢裡見到你。當天一大亮,我發現又是一場夢,我會傷心得掉眼淚。現在好了,我們真的在一起了。而且,而且你也承認了兒子是我們兩個人的,我真是太幸福了。曉薇,我們結婚吧,我再也不能等待了。"

  謝曉薇說:"你如果對我是真心,那我們準備一下就結婚。不過,結婚之前我要回家一趟,買一些家鄉的東西布置我們的新房,順便也看看家人。"

  "當然可以,"凌剛說,"隨便什麼時候,你坐飛機,或者是軟臥都行,隨你便,只要你高興。"

  謝曉薇從凌剛懷裡伸出頭,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站起身說:"你走吧,我要休息。正式結婚以前,你最好還住在你的老地方。"

  凌剛想到最近就要和謝曉薇結婚,這就需要和情婦袁麗娜好好談談,給她一筆錢,做個了斷,讓她再去找個好男人。辦這件事也需要時間。想到這兒,他也站起身說:"我答應你,我現在就走;只是,只是你要早些去蘇州,早些回來,然後我們早些結婚。"

  謝曉薇送走凌剛,回到窗前,默默地望著凌剛從樓門出來,走到他的黑色轎車前,打開車門,坐進去,直到轎車徐徐消失到夜幕裡,她還呆呆地站在窗前。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謝曉薇回回神,像是從夢中驚醒似地渾身打了個冷戰;她的雙手不知不覺握成拳頭,又不知不覺地把十指伸展。倏地,她拿起茶几上的一隻玻璃杯,"叭"地一聲摔在堅實的地板磚上,剎時,玻璃杯被粉碎的碎片濺了滿滿一地。

  她心底的恨的火山終於爆發了。

  因為七年前那幾分鐘的遭遇,她在人生的道路上受盡的白眼和現實生活的折磨,幾次尋死都被身邊的人搶救過來。由於她發現懷孕已經是兩個月後,接著是打胎時沒有找到合適的醫院,又延誤了半個多月。當一家醫院決定給她打胎時,卻發現她有較嚴重的心臟病,如果打掉孩子,可能今後不能再生孩子了。謝曉薇思來想去,認為孩子是無辜的,應該生下來。但孩子出世了總要有個名份,總要有娘也有爹。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她委屈下嫁給一個瘸子,就是這樣一個瘸子也會不時流露出"吃二饃"的傷感。她生下了兒子,是因為兒子才使她堅強地活了下來。沒想到七年後的今天,她卻意外地遇上了七年前那個給她的命運栽下孽種的壞人。她的心在流血,她想一刀捅死那個惡魔,但她知道硬拚不行,硬拚不僅報不了仇,反而倒黴的還是她自己。

  這一夜謝曉薇絲毫也睡不著,她躺在床上,睜大雙眼望著天花板。周圍的燈光從各個角度把她的身影映照在不同的位置,使人聯想到莊嚴肅穆的模特兒畫室。黎明時分,她終於撐不住了,在她保持身姿不變的情況下,只是微微閉上了雙眼,她很快進入了夢鄉。在夢裡,她的一個險惡的計劃趨於成熟。

  五

  謝曉薇帶著兒子登上了去蘇州的列車,凌剛站在站臺上直到列車遠遠地馳向前方的拐彎處消失了,才萬分沮喪地離開火車站的月臺。

  謝曉薇只是坐了一站地就下車了,很快坐著長途汽車回到了鷹城市。她把兒子託給一個要好的朋友,便開始實施自己的計劃。她住進了一家前幾天看好的小旅館。這個小旅館一共二層,二樓上除一間房是房主的儲存室,便只有一間對外出租。她看上這間房的位置,既便是自己大點聲兒打電話,也不會有人聽到。她知道凌剛的手機上有來電顯示。為了不讓凌剛知道她所在的位置,她特意買了個本地手機。這樣以來,她就是站在門外給門裡的凌剛打電話,凌剛可能以為她已經到了蘇州哪。

  按原計劃,謝曉薇用手機約凌剛的情婦袁麗娜到了一間早已租好的私人套房。她從小旅館"打的"來到套房裡,就在這裡,凌剛經常約她徹夜尋歡作樂;放棄這套房的同時也是他倆的關係進入實質轉變的時候。

  不久,袁麗娜趕來了。在此之前,袁麗娜因為凌剛與謝曉薇的邂逅,曾和凌剛鬧過多次,她聲稱已懷上凌剛的孩子,不同意分手。此時此刻,她甚至不知道在表面上謝曉薇和凌剛的關係已發展到準備結婚了。其原因是凌剛給了她十萬元人民幣,讓她陪她的母親到香港、泰國、新加坡旅遊一圈,散散心,調整調整情緒,回國後再談結婚的事。

  謝曉薇就是藉助袁麗娜的情緒約她來的,她知道袁麗娜一定會赴約。

  "你請坐。"謝曉薇給袁麗娜打開一罐"健力寶",也給自己打開一罐,"我聽說你昨天才從香港回來,昨天晚上你就去找凌剛,可他不在他的住地。"

  袁麗娜神情專注地睜著一雙大眼睛盯著謝曉薇問:"你跟蹤我?"

  謝曉薇會心一笑:"這倒用不著。不過,你知道他昨晚和誰在一起嗎?"不等回答,"和我。他想和我結婚。可我最近幾天才聽說你為了他已經付出了很多。今天叫你來,我就是想和你當面談談,看看用個什麼辦法讓他放棄我,和你結婚。"

  袁麗娜一聽此話顯然很動感情:"薇姐,想不到你這麼通情達理。剛才在路上我還在搜尋惡毒的詞彙準備攻擊你,我真是太卑賤了。不過我想告訴你,我真的懷上了他的孩子,我不能沒有他,孩子也不能一出生就沒有爸爸。"

  謝曉薇心裡不是滋味,因為她想到了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她大口地喝著飲料,說:"我有一個辦法,我先到外地住一段時間,等你把孩子生下來我再回來。只是,我除了在本地有一套房子,沒有經濟來源。"

  晚飯後,王金漢再次提審了凌剛:"你好好想想,發案前後你遇到一些特殊情況沒有?比方說袁麗娜找過你幾次,都威脅過你什麼?"

  凌剛這兩天也仔細想了,他無法從心底排除對謝曉薇的疑心。他剛被提審時不願透露出她給他打電話那一幕,是怕公安局的懷疑她,但事情到了這一步,如果不給公安局說實話,自己就有可能被定為殺人罪。他聽了王金漢的啟發,嘆了口氣,問王金漢要了支香菸,一邊抽菸,一邊把案發前後的情況如實地講了出來。

  王金漢問:"謝曉薇知不知道你現在公安局?"

  凌剛說:"她不知道。"

  王金漢把凌剛的手機從抽屜裡拿出來遞給凌剛:"你給謝曉薇打個電話。"

  凌剛說:"她家的電話號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的手機號。"

  王金漢說:"你打她的手機,讓她用她家裡的電話給你回電話。"

  凌剛打通了謝曉薇的手機:"曉薇,你好,你到家了吧?"

  謝曉薇其實就在鷹城市,她卻說:"到家了,你在忙什麼呢?"

  凌剛說:"手機對手機不清楚,你用你家的電話打我的手機行不行?"

  謝曉薇說:"我家沒有電話。"

  王金漢把一張紙條遞到凌剛面前,凌剛看過紙條,對著手機說:"你在附近的電話亭給我回話,好嗎?"

  謝曉薇心裡明白其中原由,忙說:"好吧,你等著,我的手機正好沒電了,再見。"

  過了一個小時不見回電,王金漢又讓凌剛打她的手機,但她的手機已經關機了。

  王金漢問凌剛:"你知道她家嗎?"

  凌剛只得說實話:"我們在一個鎮子上。"

  王金漢說:"明天我們去一趟,你有意見嗎?"

  凌剛說:"當然可以。你是不是已經懷疑她了?她不會這麼大膽吧?"

  第二天上午九時,王金漢和凌剛及刑警劉長發登上至蘇州的飛機時,令人驚訝的場面出現了。

  ——謝曉薇也在這架飛機上。

  王金漢和劉長發當即把謝曉薇押到市公安局。

  審訊室裡,王金漢長噓一口氣:"昨天晚上我就想你不在蘇州,你今天可能要趕到蘇州給凌剛打電話。你知道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會告訴凌剛你所在的城市。如果電話區號不是蘇州,而是另外一座城市,你相信凌剛肯定會報告公安局,把對你的懷疑一揭到底。所以,你今天必須趕到蘇州給凌剛回電話。請注意,用當地的電話回凌剛的手機,那樣有可能消除凌剛和公安局對你的懷疑,同時可以證明你沒有在出事現場。可是你還是讓我們給撞上了。我想聽聽你對這起殺人案的看法。"

  謝曉薇很動感情地哭了起來:"王局長,凌剛告訴你沒有?是他在七年前強暴了我,使我生下了一個不知爸爸是誰的兒子,同時也毀了我的前程和一生。生活迫使我和一個修自行車的瘸子結了婚,還要常常忍受瘸子揭我傷疤的痛苦。前幾個月,我意外地遇到了七年前汙辱過我的人,他自己也承認他是孩子的親生父親,據說還做了親子鑑定。更讓人無法忍受的是,凌剛當面承認是他七年前汙辱了我。他對細節的述說,使我確信真是他對我施的暴。同時也是他在我們鎮上傳出我曾被人汙辱過。當時就有人說鎮上有個男青年看到了全過程,誰不信可以找她當老婆,到醫院一查保證不是處女。當我知道真相後,我當時就想一刀捅死他。可我知道我不是他的對手。後來,我就想從他的情婦身上開刀,禍嫁給他,讓他死在監獄裡頭。沒想到你們會懷疑到我身上。昨天晚上讓我用蘇州家裡的電話回手機,我就知道你們在證實我在不在蘇州,我就知道公安局的已經懷疑我了。我想儘快趕到蘇州再回電話,同時說明昨晚我沒有找到電話,所以沒有回電話,可是已經晚了。現在我什麼都不怕了。但我後悔,後悔沒有一刀殺了他。他——凌剛也是有罪的,是他逼我走到了這一步。我就是做鬼也不會饒了他。"

  凌剛說:"王局長,這下好了,不管怎麼說我沒有殺人。"

  謝曉薇吼道:"你七年前你就殺了我的靈魂,這和殺人有什麼區別?!"

  王金漢對身邊的幾名刑警說:"把他兩個押下去。"

  凌剛和謝曉薇被全副武裝的刑警分別押進了兩個單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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