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刑事錄·豪門千千劫
2023-10-09 05:07:44
張懷聖等人從河中救起一名,乃是富商沙的義女。他們將此女送,不料當晚發生了命案。所有證據指向兇手就是這名少女,但張懷聖卻說,兇手另有其人……
一、河中少女
鄒平縣地處平原,地域寬廣,多樹林河流。
這是一條東西走向的河流,河水輕漾。呼啦啦,突然一個少女從河裡掙扎著爬了上來。少女年約十二三歲,一身長裙破破爛爛,手腕、脖頸處鮮血淋漓,脖上懸掛著一塊彎月形狀的玉佩。少女雙腿蹣跚,一步步走上岸來,漆黑的瞳孔裡燃燒著一股莫名的火焰。
「給我站住!」少女回首而望,就在河流的對岸赫然趕來一個樣貌窮兇極惡的大漢,背著一把雁翎刀,大聲呼喊。
少女滿臉恐懼,加快了上岸的步伐。但是身體過於虛弱,一下子栽倒在河水裡。就在這時,一輛馬車匆匆馳來,還未停穩,一個肥胖的大漢已一躍而下,扶起了少女。
「他是誰?」胖子劉慶問道。
「他是山匪!」少女咬牙說完,昏了過去。
這時張懷聖和嚴參都下了車,對岸的惡漢看看他們的官服,跺了跺腳離開了。
張懷聖此行,乃是奉趙準之命去公幹,不想路遇此事。他讓劉慶把少女放到馬車中,然後囑咐車夫前往縣城,找救治。
馬車來到鄒平縣城,城門外有幾個捕快正在盤問過往的。張懷聖不願意耽擱,讓劉慶出示官府憑證直接進城。路過城門時,兩個捕快的對話吸引了張懷聖的注意。
「真是有病,他沙平貴丟了,幹嗎讓我們當差的起早貪黑地忙活,從昨天到現在我就沒吃過一頓熱乎飯。」一名捕快埋怨道。
「行了,行了。那沙平貴跟胡是老相識,這次專門請了胡縣令幫他找閨女,你再胡叨叨小心被人聽到,飯碗不保。」另一名捕快說。
張懷聖看一眼車內的少女,心中不由就是一動。這時少女悠悠醒轉,猛然抓住了張懷聖的手。
「沒事了,你別害怕。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你的家在哪裡?」
少女眼裡流露出一抹難以言喻的哀愁,輕輕說道:「我叫沙曼青,我爹叫沙平貴。」
鄒平縣縣令胡仙安緊鎖眉頭地端坐書房裡,他身前是一個四十餘歲年紀的中年男子,錦衣華服,頗顯富貴。
「胡大人,小女兩日有餘,今早接到了山匪送來的勒索信,要求用一千兩來贖回小女,大人,你可要幫我呀!」中年男子便是沙平貴,他將勒索信遞給了胡仙安。
「又是那幫該死的山匪。」胡仙安連連搖頭,「沙啊,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沒法幫啊,就算我想派官兵去黃山剿匪,可咱這點人馬——你呀,就破財消災算了。」
「唉——」沙平貴低頭嘆息。
兩人正自交談,有衙役跑來跟胡仙安小聲嘀咕了一陣,胡仙安詫異地說:「速請他們過來。」
沒多會兒,張懷聖、劉慶、嚴參陪同沙曼青進了胡仙安書房。
沙曼青一進屋,就低低喚了句:「爹。」
沙平貴渾身一個激靈,抬眼看到了少女,表情有些複雜:「啊,青兒,你不是被了嗎?」
「在進山路上,我趁他們不備從半山崖滑下,掉入了小清河中,後來被這三位大人所救。」沙曼青說罷,不自覺摸了摸胸前佩戴的彎月玉佩。
沙平貴這時才走到女兒面前,拉住她的手,不地笑道:「回來就好,你沒事就好。」又轉臉對張懷聖道:「多謝大人仗義相救小女,沙某一定重謝。」
「無須客套。」張懷聖笑笑,心裡思量著本地山匪如此猖獗,是該想辦法治治了。於是他拿出公文,向胡仙安說明了自己的身份。沙平貴一聽張懷聖等人來自刑部,表情更不自然了,急急拉著沙曼青離開了縣衙,說要回去找調養。
張懷聖被胡仙安請入偏堂,越想越覺得方才沙平貴表情怪異,不由問起胡仙安這對沙家的情況。
胡仙安一聲嘆息:「這女孩也蠻的。沙平貴乃本縣富商,成婚十餘年未有子嗣,後來收養了孤女沙曼青做義女。兩年後,沙平貴的又生了個兒子,但她自己卻撒手人寰了。沙平貴就又娶了一房夫人,哼哼,沙家的日子就變得不太平了。」
「想來新夫人不待見沙曼青和前夫人之子。」劉慶摸著道。
胡仙安低頭,不再說話。不過神情說明,正是如此。
張懷聖心中浮現沙曼青倔強冷漠的眼神,不由起了一絲疑問。山匪盤踞當地多年,自然是兇狠狡猾之輩,沙曼青一介女流怎能從眾多山匪包圍下脫身而逃?
張懷聖總覺得會有什麼事發生,於是決定暫留鄒平縣一日。
二、葫蘆毒酒
沙平貴將沙曼青帶回府裡,府裡上下都很高興,唯獨沙夫人唐桂芝和管家高波高興不起來。
戌時三刻(19點45分),高波房裡傳來竊竊私語聲。
「你到底怎麼辦的事,她怎麼回來了。她萬一知道了什麼內幕,我們都完了。」一個女子急促地說。
「我也沒想到她竟然能逃出來,這小女子的命真算大。不過夫人你放心,但凡她敢亂說話,我就讓她後半輩子開不了口。」房中的高波冷冷道。
「好,就再信你一次。」
房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纖細的人影離開了房間,只留下了陰沉著臉的高波。
心中煩亂,高波從桌上取來了酒葫蘆,咕嚕咕嚕喝了兩大口,忽然他瞥見窗外花圃裡遙遙站立著一個人,月光稀薄看不真切,但感覺那人影好似飄在空氣裡。
高波怯聲問:「誰?」
高波來到窗邊,驀地感覺胃裡一陣撕裂,就如同有數十隻手從體內撕扯自己,「啊!」他慘叫一聲倒了下去。
次日,張懷聖一大早就被縣令胡仙安告知了沙家發生了命案。於是,他跟隨胡仙安一同來到了縣城西邊的沙平貴家。
沙平貴戰戰兢兢在自家堂中,旁邊是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婦人,這就是沙平貴的續弦夫人唐桂芝了。
唐桂芝煞白著一張臉,見了官府中人上門,不由側過臉不敢對視。
張懷聖又見到了少女沙曼青,她換了一身淺綠色衣裙,虛弱地坐在椅上,那一雙眸子依舊倔強地望著張懷聖。她身前依偎著一個十歲的男孩,身子瘦弱單薄,但面容五官跟沙平貴有幾分相似,乃是沙平貴之子沙晃。
小傢伙似對突然冒出來的官兵並不在意,嬉皮笑臉地對沙曼青說:「、姐姐,我答應送你的生日完成了嘍,給你。」
沙晃從懷裡掏出了一個鑿刻而成的小人,雖說不上惟妙惟肖,但眉眼神態還真同沙曼青頗為相似,沙曼青難得地展露笑容:「小晃,這是你自己鑿的?」
「那還用說。」沙晃自豪地揚了揚頭。
「謝謝你,小晃。姐姐很喜歡這個禮物。」沙曼青將石頭小人收好。
「哼,真是個掃把星。一回來家裡就發生了慘事,老天爺太不開眼了,該死的沒死呀。」唐桂芝酸聲酸氣地在沙平貴耳邊道。
沙平貴無神的眼光瞥了眼沙曼青,沙曼青緊抿雙唇,不發一言。
「你才是掃把星,臭掃把星,就知道欺負我姐姐,我姐姐比你好過一百倍。」沙晃也不小了,聽出來唐桂芝針對沙曼青,便替姐姐打抱不平。
「你這個糊塗東西,她可不是你姐姐,只是外面領回來的野種。」唐桂芝越說越來勁,張牙舞爪恨不得撲上去撕咬沙曼青。
「不要吵了!」沙平貴嘆一聲,低聲喝道。唐桂芝這才收斂起來,不再說了。
這時嚴參來請張懷聖去高波房間,只見被害者高波死狀悲慘,雙手呈雞爪狀貼在大腿外側,面色青黑,嘴唇紫烏。嚴參沉聲道:「看樣子乃是中毒暴斃症狀。」
「中的是什麼毒?」
嚴參小心遞過來一塊白色方布,裡面有少許的白色顆粒:「這是剛才在窗臺邊緣收集到的,是砒霜。有人將砒霜投入死者的酒葫蘆裡,死者後身亡。」
張懷聖轉身詢問沙平貴宅中是否存有砒霜,沙平貴叫來了負責雜事的黃媽,黃媽交代為了毒殺的確買了少量砒霜,都擱在廚房旁的小木屋裡,張懷聖令黃媽帶嚴參取來。
此外,張懷聖還針對被害的高波詢問了府內家丁丫鬟。得知沙府管家高波嗜賭嗜酒,一日不飲酒都不行,最喜歡用隨身攜帶的酒葫蘆,而回到屋後,酒葫蘆性地擱在窗下的長桌上。
而後張懷聖在窗外的花圃裡尋找線索,縣令胡仙安問道:「張大人如何覺得花圃裡會有線索?」
「高波的酒葫蘆總放在窗旁的桌上,下毒者應該很了解高波的習慣,所以只在窗外將砒霜投入酒葫蘆中,證據麼就是下毒者不慎遺落在窗臺外側的砒霜顆粒。」張懷聖解釋道,「故下毒者有可能在花圃裡留下腳印或其他線索。」
「原來如此。」胡仙安聽得頻頻點頭。
找了盞茶工夫,並無收穫。張懷聖抬頭瞧著花圃裡剛冒頭的花枝,花圃裡種植的大部分是北方山林裡獨有的金星花。金星花花如其名,花姿美豔但極難種植,對土壤有極其苛刻的要求,不能軟也不能硬,過軟易倒伏,過硬則無法生長。
這時劉慶突然大咧咧冒出來了,拉了拉張懷聖小聲道:「大人,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什麼?」
「咱們還是回衙再說吧。」劉慶還賣起了關子。
胡仙安、張懷聖等人回到鄒平縣衙後,劉慶取出從高波衣櫥中發現的信紙,上面寫著約請山匪綁架沙曼青,信尾竟然要求山匪如能撕票,將重謝紋銀一千兩,署名是高波。
「這高波私通山匪,好狠毒的心腸啊!」胡仙安搖頭道。
「胡大人想得未免太簡單了些。」張懷聖放下信箋,「高波只不過是沙府一名管家,他跟沙曼青不會有什麼深仇大恨,非置之死地不可。再者,支付紋銀一千兩,他也沒有這個財力。高波只是個棋子而已,真正要除掉沙曼青的恐怕另有其人。」
張懷聖停了停,又道:「高波除嗜酒外,同樣嗜賭成性。我已派嚴參對縣城大小賭坊進行密查,說不定可以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果然一個多時辰後,嚴參回報,高波在縣城五六家賭坊總共欠下了兩百多兩的賭債,但說來奇怪,十天內有人替高波還清了賭債,再深一步探訪,得知償還賭債之人乃是沙平貴。
張懷聖沉吟片刻,對胡仙安道:「請胡大人調查沙平貴所掌控店鋪最近半月內的款項流動。還有,請派遣身手敏捷的捕快埋伏在沙家周圍,監視沙家上下的一舉一動。」
三、兇器鐵釘
亥時(21點至23點),沙府臥房裡的唐桂芝翻來覆去地無法入睡,沙平貴不知去了哪裡,一直沒有回來。她一個人躺在冷冰冰的床上,一閉眼恍若就瞧見了高波的臉,他望著自己,如同一隻索命惡鬼。
夜漸漸深了,唐桂芝終於緩緩進入夢鄉。忽然,她聽到了房門被推開的聲音。是老爺回來了麼?唐桂芝勉強睜開疲倦的雙眼,結果看到一張鐵青的臉孔,那張臉就在自己床前,還有一雙高高舉起的雙手……
「啊……」唐桂芝掙扎著,但僅發出一聲慘叫後,就永遠停了下來。
一炷香後,喝得醉醺醺的沙平貴回到臥房,看到躺在一片血泊裡的唐桂芝,他雙腿一軟,癱坐在門邊。
張懷聖等人再次來到沙家,進入沙平貴臥房,只見沙平貴無力癱坐在椅中,唐桂芝躺在一片血泊裡,一根鐵釘插在她嘴裡,貫穿了頭顱,將她牢牢釘在床上。
胡仙安望了一眼唐桂芝,心驚膽戰地走回門口,劉慶掃視著大床周圍,嚴參則輕輕擺動唐桂芝臉頰,確認鐵釘插入的位置和力度,張懷聖盯著唐桂芝死不瞑目的雙眼,長時間沉默。
「鐵釘長約三寸,一次就貫穿了死者頭顱,兇手應該有很強的腕力,還有瞬間爆發力。」嚴參說道。
沙曼青和沙晃不知何時也來到了門口,沙晃要往裡看卻被沙曼青擋下了。
「姐姐,她怎麼了?」沙晃問。
「噓,小聲點,唐姨生病了。」沙曼青這般說。
沙平貴雙眼失神地看著門口的一對兒女,突然悲喝一聲:「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為什麼……她肚子裡還有一個呢,為什麼不放過她!」
張懷聖微愕,繼而對沙平貴說:「沙老爺,換個地方,我有問題想要問你。」
沙平貴茫然點了點頭,張懷聖、胡仙安、劉慶和嚴參帶他走出臥室,來到了正堂。而後胡仙安將高波的信箋遞給沙平貴,「沙平貴只看了一半,臉色就變成了醬紫色,兩隻眼珠子更瞪得滾圓。
「這信……哪裡來的?」
「信被高波藏在衣櫥裡,被我們找了出來。此信說明高波想僱傭山匪除掉沙曼青。」張懷聖微微停頓,緊盯住沙平貴,但以高波的身份地位,只能是個棋子。沙老爺,你覺得幕後會是誰?」
「我,我怎麼知道?」沙平貴嘴角不自覺抽搐了幾下,用劉慶的話講,這是最典型的面對面撒謊的表情。
張懷聖不動聲色,繼續說:「那有些問題,我就要問問你了。高波嗜賭成性,欠下巨額賭債。但奇怪的是,有人在近十天內替高波償還了全部賭債,這個人就是你。沙老爺,你這麼做的動機何在?」
劉慶補充道:「還有,胡大人派人調查了你的店鋪買賣。你早在五天前就準備好了一筆一千兩的現銀,並告知掌柜說高波會取走。而沙曼青的勒索信你是三天前才收到,你又為何提前準備好了這一千兩?」劉慶拍拍肚皮笑道:「莫不是沙老爺還有未卜先知的能耐?」
「我……我是……」
「因為你就是高波幕後的主使者,也就是要殺掉沙曼青的兇手。對不對!沙平貴!」張懷聖突然提高聲音,質問道。
沙平貴滿頭虛汗,長嘆一聲:「是我指使高波串通山匪綁架青兒,並加害於她。這都怪我一時耳根軟,聽信了他們的鬼話亂語,是我錯了……」
「真相到底如何,還不從實招來。」
沙平貴緩緩點頭,道出了其中真相。
原來自從唐桂芝嫁入沙府後,就處處瞅著沙曼青、沙晃不順眼,時時刁難這對姐弟。沙曼青每次都保護,跟唐桂芝直面交鋒,讓唐桂芝很沒面子,對沙曼青的怨恨越來越濃。
今年年底,唐桂芝懷上了沙平貴的孩子。母憑子貴,她更加囂張了,更是拉攏高波密謀除掉沙曼青和沙晃,沙晃乃是沙平貴親生兒子,不易下手,於是決定先對沙曼青動手。
唐桂芝買通了所謂的聖手,請其回到府裡幫沙平貴算吉兇。算命掐算再三,告之曰沙府乃有一兇人,專克府裡所有人的生門,這人就是沙曼青。騙子還講,先夫人之死就是被沙曼青剋死的。
沙平貴開始還聽不進這些神鬼亂語,但經不住唐桂芝整日整夜地灌輸,耳根子漸漸軟了。且唐桂芝又裝模作樣地肚子疼了幾次,對沙平貴講,晚上看到腹中孩子全身血淋淋來找她,說有人要害他,不讓他出世。
沙平貴一脈人丁單薄,擔心子嗣受損,而沙曼青畢竟不是他親生,且又是個女娃,所以沙平貴最終還是妥協了,任由唐桂芝和高波謀劃除掉沙曼青。
高波串通山匪綁架沙曼青計劃施行後,一個偶然機會沙平貴再次遇到了那個算命神棍,神棍酒後吐真言,告知一切都是唐桂芝和高波的安排。
沙平貴氣憤難當,但唐桂芝畢竟懷了沙家血脈又動不得,沙平貴只得親自去縣衙找到胡仙安,希望官府能將沙曼青救回,但沒成想沙曼青竟然命大自己逃了回來。
張懷聖聽後表情凝重,冷言道:「即便唐桂芝如何蠱惑你,又即便沙曼青並非你親生,但她環繞膝下叫了你九年的爹。沙平貴,你跟高波、唐桂芝又有何區別?」
沙平貴肩膀聳動,淚水滾落,狠狠抽打了自己兩個耳光道:「我不是人,不是人啊!」
「至於高波、唐桂芝之死,你也脫不了干係。」張懷聖平靜道。
「大人,我雖然做了錯事,但絕對沒有殺害高波和桂枝。」沙平貴神色驚慌道,「而且,我為什麼要殺他們?」
「先說高波,高波乃是加賭徒。他既然有私通山匪的書信,他定會像狗皮膏藥一樣貼上你,從你手裡一次又一次榨取銀兩。沙曼青被綁架後,他應該跟你要過銀兩吧?」張懷聖道。
沙平貴點了點頭。
「這樣的人你自然是除之而後快。」
「不,不,我是厭惡他,但沒想過要殺他!」
張懷聖並不回應沙平貴,繼續道:「再說唐桂芝。你恨她與高波欺矇騙你在先,而後你更懷疑她同高波有染,腹中孩兒並非你親生,你亦要除掉她。」
沙平貴高聲大叫:「我沒有懷疑過!」
張懷聖轉向胡仙安:「胡大人,沙平貴嫌疑很大,暫且將其收押大牢,待事情查清後再做定奪吧。」
四、綠衣殘片
張懷聖、劉慶等回到了縣衙,劉慶抱著腦殼在屋裡來回溜達了幾圈,最後猛地停了下來,對張懷聖道:「不對,這不對啊,大人。」
「唔,且說來聽聽,哪裡不對了。」
「雖然那沙平貴可氣可恨,但他那副膽小如鼠的模樣怎麼看也不像是殺人兇手。」劉慶分析道。
「我也覺得可能另有隱情。」少言寡語的嚴參也開口了。
「呵呵,你們都瞧出來了,我又如何看不到。沙平貴不是殺人兇手,而我之所以在沙府劈頭蓋臉地問罪於他,並將他下了大牢,其實是為了保護他。如果兇手是在替沙曼青,那麼下一個就一定是沙平貴了。」張懷聖道出了其用心所在。
「高,高,實在是高!還是大人心思縝密,高人一等啊。」劉慶挑著大拇指說。
「這馬屁拍得噹噹響啊。」嚴參不屑道。
劉慶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美滋滋拍著大肚子說:「老嚴,這拍馬屁也是一門相當高深莫測的學問,絕非一般人可以學得來。如果你有興趣,我倒是可以將畢生心得傾囊相授,如何?」
嚴參氣得牙根子痒痒,轉身說:「這玩意你還是自己留著吧,我沒那個興趣。」
「得了,別貧了。」張懷聖笑著搖頭說,「接下來還有正事要幹呢。再回沙府,尋找被忽略的蛛絲馬跡。」
張懷聖等一回沙府,就發現了躲在遠處角落的沙曼青和沙晃兩姐弟。本想上前打招呼,但沙曼青拉著沙晃轉身就走。張懷聖想了想,沒去尋兩人,而是來到沙平貴臥房。
臥房中血跡已經清理完畢,劉慶和嚴參忙碌地仔細檢查,張懷聖自己出了臥房,來到了管家高波的房間。
在房間中轉了兩圈,張懷聖又來到旁邊的花圃裡。他心中總有個疑問,下毒殺人者就這麼,竟然一點痕跡都沒留下,甚至沒在花圃土壤裡留下半個腳印。
花圃中大片的金星花含苞欲放,張懷聖望花久佇,似瞧得痴迷了,突然他眼中射出一道精芒,心中頓悟:莫非不是下毒者頗具城府,而是自己疏忽一樣東西……
張懷聖快步趕回臥房,這邊劉慶有了意外收穫,在大床下發現了一小片殘衣,淺綠如碧荷,這衣料令張懷聖想起了沙曼青所穿過的那件淺綠衣裙。一聲輕嘆,他讓劉慶去沙曼青房間尋找衣裙,看是否有所破損。
而後,張懷聖將一個任務交給了嚴參:「你回縣衙去找胡仙安,讓他儘快找一個鄒平縣本土的花匠前來。記住,要有足夠經驗,尤其會栽種金星花的花匠。同時,把沙平貴帶到這裡。」
嚴參聽得一頭霧水,問道:「這是調查命案,又不是養花,請花匠做什麼?」
張懷聖微微一笑:「山人自有妙計。」嚴參一臉不解地去了。
張懷聖又在沙府裡轉悠了半個時辰,路過後院一間鎖起的小屋時,他停了下來,透過窗戶,他看見裡面沒什麼家具,卻擺放了不少成型的木料、石料,旁邊木架子上放著斧鑿等物。
「好了,這樣就對上了。」張懷聖沒來由地又是一聲嘆息。
很快,劉慶尋到了沙曼青的那件淺綠衣裙,在衣裙肋下位置有一個被撕扯出的半個拳頭大的口子。張懷聖默默端詳著撕裂的口子半晌,把衣裙交給了劉慶:「沒錯,殘片就屬於這件綠色衣裙。」
話說著,胡仙安、嚴參、沙平貴還有一個白須老者趕到了沙府。胡仙安簡單介紹,白須老者姓塗,乃是鄒平縣數一數二的資深花匠。
張懷聖拉著塗師傅來到角落,詢問了一些問題,塗師傅仔細講述,張懷聖聽後頻頻點頭:「好吧,該有的都有了,該來的也都來了。」張懷聖沉聲而道:「去尋沙曼青來吧。」
五、曼青自首
堂外,一個堅定的聲音響起:「不用找了,我來了。」沙曼青從容地來到了張懷聖眾人面前。
張懷聖微微愣神,望了望左右幾人,而後道:「沙,讓你來,是想同你說說沙府接連發生的兩起命案。」
沙曼青眼角餘光似無意又似有意地瞥了沙平貴一眼,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高波被毒死、唐桂芝被釘殺於臥房,兩案雖然暫時有了嫌疑犯沙平貴,但我仍覺得有疑惑之處。假設沙平貴是兇手,沙曼青被綁架後高波屢次三番要挾沙平貴,沙平貴再愚笨也可以猜測到高波手裡握有他們合謀的證據,若如此,他毒殺高波後,為何沒在房中搜查?私通山匪的書信就塞在衣櫥裡,這於理不通。」張懷聖放緩語速,繼續道,「唐桂芝乃是被鐵釘準確有力地貫穿頭顱而斃命。而她被害當晚,沙平貴卻喝得酩酊大醉,手腳發軟。試問,這般情境下,他是否真的具備奪命一擊的判斷力和力度呢?答案是否定的。」
「說完了沙平貴,再來談談劉慶發現的新證據吧。」張懷聖對劉慶使個眼色,劉慶點頭接口說:「證據就是這塊撕裂的綠衣殘片,是在唐桂芝被殺的床底發現的。而經過比對,殘片屬於沙曼青姑娘的一件淺綠色衣裙。」劉慶將殘衣和衣裙都取來,胡仙安再次比對後,確認無疑。
「唐桂芝被釘入鐵釘後,應該有過短暫的掙扎,手抓到了床前行兇者的衣衫,撕裂留下了衣服殘片。」劉慶一字字道,「由此推斷,兇手非沙平貴,而是你,沙曼青!」
胡仙安大吃一驚,張懷聖、嚴參等面沉如水,似早已料定結果,而沙平貴面無血色,閉眼不看任何人。
反倒是沙曼青,她就似在聽一個般,只是淡淡笑了笑,沒有劇烈的反應,更沒有竭力否認。
這倒讓劉慶有些沒想到,他沉默了片刻後繼續說道:「殺人動機,很簡單,就是因為唐桂芝、高波,還有你爹沙平貴密謀綁架了你,甚至要害死你。你在僥倖逃過一劫後,就展開行動,將害你的人一個一個殺死。沙曼青,我可有說錯?」
沙曼青輕輕點了點頭道:「沒有錯,人……是我殺的!」
「啊?」沙平貴全身哆嗦,不敢跟沙曼青對視,將臉埋在雙手裡。
「還不從實招來!」劉慶喝道。
沙曼青微閉眼,而後張開,倔強的眼神裡帶著一抹決絕:「其實,在我被綁架以前就知道了真相。那一晚我陪沙晃玩捉迷藏,藏到了爹的東院牆根底下,無意間就聽到了爹、唐桂芝、高波在密謀綁架我的事。無論如何,我都不敢相信,可後面發生的事證明那不是玩笑。」沙曼青笑了,但笑容裡卻飽含了太多的辛酸。
沙平貴的腦袋埋得更深了,肩膀微聳,似在哭泣。
「那天晚上,我被一夥黑衣人劫走,用馬車帶出了縣城,然後恍恍惚惚地上了山。」沙曼青依舊保持,「我被爹拋棄了,被最親最敬的人拋棄了,我心如死灰……但我突然想明白了,他們要對付的除了我,還有沙晃。
「沙晃是我的弟弟,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他的確是我的弟弟,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於是,我趁山匪不注意,掙脫了繩索,從半山懸崖上滾了下去。」沙曼青笑容甜美,「你們永遠無法想像滑落山崖時的劇痛,但都比不上我心裡的那份痛。
「所有企圖加害我的人,我都不會放過。」沙曼青語速緩慢,似在說著一件美好的事。
沙府一片寂靜,可聞針落。
「我說完了。」沙曼青決然說,「你們把我押入大牢吧。」
六、如此真相
「慢!」張懷聖突然開口,「這還不是真相。」
所有人愕然望向張懷聖,劉慶更是茫然:「大人,她不是已經說出經過了嗎?」
張懷聖微微搖頭:「她只是說出了想讓我們相信的東西,但很可惜,這並不是真相。」
張懷聖對上沙曼青的眸光:「我來敲打一下所謂的真相,看它是否嚴絲合縫。劉慶,將衣裙給我。」緩了緩,張懷聖說,「兇手釘殺唐桂芝乃是瞬間爆發之事,當然像劉慶說的那樣,唐桂芝可能有過短暫的掙扎和呼叫。不過就算她反抗,但因為被釘牢在大床,所以她可反抗的只有床外側的一隻手,那麼撕破兇手的衣衫也只能用這一隻手。胡縣令,請過來一觀。」
胡仙安走了過來,張懷聖指著淺綠衣裙的裂口道:「如果用一隻手撕衣裙,在衣裙就會留下單方向撕扯的痕跡。胡大人請看這件衣裙。」
胡仙安仔細看後,晃了晃腦袋說:「這不對,裙上有左右兩個方向撕扯的痕跡,也就是說……」
「不錯,是有人用雙手故意扯壞了衣裙。」張懷聖將衣裙交還劉慶,道,「接著,是殺唐桂芝的方法。沙姑娘,既然你說是你殺死了唐桂芝,我便問你,你能否用三寸鐵釘一次刺穿人的頭顱,並刺入床板呢?」
「這……」沙曼青猶豫不決。
「如果不好回答,我們可以試一試。」張懷聖讓劉慶找了一個厚重的枕頭,放在桌上說,「且用枕頭代替被刺穿的頭顱,沙姑娘可以一試。」
沙曼青走到桌前,用劉慶遞來的長釘試了幾次,都不能一次穿透枕頭,並插入桌面。
「用長釘刺死一個人,需要成人才具有的腕力,顯然沙姑娘並不具備啊。」
沙曼青面無表情的臉孔終於起了一絲變化,變得焦慮起來,她大聲說:「我已經承認是我殺人了,你到底還要問什麼?」
「我要真相!」張懷聖緩慢有力地說,「從高波之死的疑點裡,我找到了兇案的繩頭。接下來要做的,只是拉起繩頭,讓真相浮現。大家請跟我來。」
張懷聖當先出了正堂,幾個迴轉來到了高波窗外的花圃。
花圃裡的金星花含苞欲放。張懷聖道:「金星花是山東鄒平縣獨有的花種,因其種植需要苛刻的土壤、溫溼度條件,所以在其他地方很難移栽。而就算在鄒平本地,也只有為數不多的花匠懂得種植金星花,而在這些栽種過程裡有一個關於稀釋土壤的竅門,我曾聽一位酷愛花卉的山東提及過,現在請塗師傅為我們詳細講解。」
白須的塗師傅向前挪動幾步,蹲在金星花花叢裡,用手指撥拉了下金星花表面冷硬光滑的青灰土,說:「因為金星花對土壤極其苛刻,軟硬皆有弊端,所以老花匠們就想出了一個法子。在表面用冷硬的青灰土支撐枝幹,在下面則大量鋪陳富有養分的黑軟土,就像這樣子。」
塗師傅用手指一點點摳掉表層青灰土,不多會兒就露出了黑泥土。
張懷聖點點頭,說道:「在花圃裡下毒行兇者之所以連腳印都沒留下一個,並不是他毀滅了全部線索,而是因為金星花表層的冷硬土如同石板一樣,無法留下腳印。不過,表層沒留腳印,但在下面的軟土層裡卻有線索。」
站在花圃入口的沙曼青臉色劇變,眼神慌亂地看著張懷聖。
張懷聖用小木刀一點點撥開了高波窗下的表層硬土,終於,在黑軟土上找到了兩個不很清晰的腳印輪廓,雖不完整,但大致可以判斷腳印大小。
嚴參找了幾張白紙將輪廓小心拓了出來,仔細辨識後說:「這腳印比成人要小,應該是孩子的腳印。」
「對,那就是我的腳印。」沙曼青急急接口。
嚴參瞧了瞧沙曼青秀氣的小腳,斷然否定:「不是你的,要比你的腳大一些。」
「比大人腳小,比沙曼青腳大,那麼在沙府裡誰符合這個條件?」張懷聖靜靜說出。
胡仙安思索片刻,突然張大了嘴道:「難道,難道是……沙晃?」
「不,不是小晃,是我殺的人,就是我殺的人啊!」沙曼青急聲大喝,沙平貴愣住了,但隨即也劇烈擺手說:「不會是晃兒,他還只是個孩子啊!」
劉慶撓了撓頭,也提出疑問:「張大人,方才沙曼青無法用鐵釘刺穿枕頭。雖然沙晃是個男孩,但比較瘦弱,他也不可能做到這點吧。」
張懷聖目中神光射出:「這就是最後一個未解開的環節,也是揭露真相的關鍵所在了。我們去另外一個地方。」
張懷聖帶眾人來到了後院那間盛放木石料的小屋,令家僕打開門,走了進去。
沙曼青發出一聲哀嘆,雙手漸漸握緊,眾人不曾留意到方才刺枕頭的鐵釘被她握在手裡。
劉慶來到這房間裡,恍然明白了,脫口而出:「大人的意思是,是用鑿石的錘子將鐵釘砸入唐桂芝口中!沒錯,我還記得沙晃送過沙曼青一個石頭小人,說明他經常用錘子鑿石頭的,他真有可能是兇手!」
張懷聖輕輕點頭,轉向沙平貴問道:「唐桂芝睡眠可好?」
沙平貴回說:「她有氣喘之疾,雖不嚴重,但晚上老說透不過氣來,所以睡眠並不好。」
「這便對了。因氣喘而呼吸不暢,所以唐桂芝夜間睡眠多是微張開嘴,沙晃才用錘子從口腔將唐桂芝釘死。」張懷聖快步進入小屋,從十幾把鐵錘、木錘和石錘裡拿出了一把邊緣有血跡的鐵錘。
帶血鐵錘被放在桌上,張懷聖道:「真相大白,兇手便是沙晃。」
「不,你胡說,我才是兇手,不關小晃的事。」沙曼青還在狡辯。
「別再說了,姐姐。」門口人影一晃,沙晃撲到姐姐面前說,「殺就殺了,沒什麼了不起,人就是我殺的。」
「晃兒,你……你為什麼要殺人啊?」沙平貴只覺陣陣眩暈,幾乎無法站立。
「那次跟姐姐捉迷藏,我也偷聽到了你跟們說的話。」沙晃的小臉因為憤怒而憋得通紅,「後來姐姐真的被綁架了,我擔心得要命,那時我就想替姐姐了。
「姐姐受傷逃了回來,我還沒來得及開心,就又瞧見唐桂芝和高波鬼鬼祟祟藏在了屋子裡。我摸到窗外偷聽,原來這些壞蛋還要加害姐姐。哼,我已經長大了,我要保護姐姐,所以就殺了他們。
「黃媽告訴過我,砒霜專門毒死害人的老鼠,我就把砒霜隔窗撒進了酒葫蘆裡,毒死了高波。」沙晃繼續說,「唐桂芝那個壞,總是罵姐姐是個掃把星,一張嘴臭死了,我就用鐵釘將她的嘴釘住,不讓她再開口說話。」
「小晃,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這麼傻啊!」沙曼青再也抑制不住淚水。
「姐姐,我不傻。又怎麼會保護你呢?娘死的時候,我就說過等我長大了保護你,我說話算數。」
沙平貴也是老淚縱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重重抽打自己耳光:「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不是人啊!」
「唉。」胡仙安看得也是心中難受,擺擺手說,「先把沙晃帶回縣衙慢慢審吧。」
捕快剛想上前,沙曼青突然用鐵釘頂在脖子上:「小晃,你如果死了,我也不想活下去了,不如讓姐姐陪你一起死!」
「沙姑娘,莫做傻事。」張懷聖急忙阻止。
「哼,你要的真相將我們姐弟逼入了絕境,傻事……從我跳下懸崖那一刻起,裡便再沒有傻事了,只有必須要做的事。現在,我必須陪小晃一起死。」
鐵釘刺入沙曼青的肌膚,鮮血滴落。
七、彎月玉佩
就在這時,一個巨大人影衝進了屋子,手裡長刀一點將沙曼青鐵釘擊落,卻是在河邊追逐沙曼青的山匪惡漢。惡漢手持長刀,擋在沙曼青身前。
「你,你為什麼來了?」沙曼青很吃驚。
「我再不露面,一切就都晚了。」山匪道。
張懷聖立刻認出他來,喝道:「你是山匪,來這裡幹什麼?」
「不錯,我是山匪,但……我也是她爹。」山匪口中的「她」自然是指沙曼青了。
沙曼青搖搖欲墜,沒有開口,卻止不住流淌。
山匪隨即說出了將沙曼青綁架後的事。
山匪乃是匪首,名叫馬彪。馬彪通過跟縣城高波勾結抓走了沙曼青,本想等贖金一到就按照約定撕票,這樣就有紋銀兩千兩進帳。但馬彪不經意間發現了沙曼青脖子上的彎月玉佩,心頭大震。
原來馬彪十四年前劫了一名女子上山寨,女子懷胎十月為他生了一個女兒。馬彪大喜,滿月時給女兒戴上了彎月玉佩。但被劫來的女子卻趁馬彪大醉後帶著女兒逃出山寨。後來馬彪安排人馬尋找母女兩人,最後在一個偏僻的小村落裡找到了病重的女子,但女子至死沒有告訴馬彪女兒的下落。
沙曼青佩戴的彎月玉佩正是馬彪送給滿月女兒的禮物,馬彪驚喜交集,將實情告訴了沙曼青,並承諾要保護沙曼青一輩子。沙曼青卻恨透了這個害了她親娘,又害了她的男人,並不相認,反而利用馬彪認女心切,趁機跳崖逃跑。
馬彪趕下山來,卻被張懷聖救走了沙曼青。於是他秘密潛入了縣城,隱藏在沙府周圍,暗中保護著女兒。
馬彪望望沙曼青和沙晃,說:「曼青,你帶著你弟弟趕緊走。這世上終究還有一個你愛護,也愛護你的親人,剩下的交給我。」
沙曼青最後望了馬彪一眼,拉起沙晃的手衝了出去。
「別讓兇手逃掉!」胡仙安大喝。
馬彪揮舞雁翎刀,奮力將衙役們阻攔在門內,但寡不敵眾,身中數刀鮮血狂流,最後乏力跪地。他慘烈地笑了笑:「你們都錯了,罪魁禍首不是沙晃,而是我。如果不是我造下罪孽,就不會有沙曼青的磨難,更不會有沙晃的無情。一命抵一命,不要為難那兩個孩子了,所有血債到此結清了吧。」
言罷,馬彪刀鋒一轉,劃破了喉嚨。此時,沙曼青和沙晃已蹤跡不見。
沙曼青和沙晃失蹤,胡仙安也沒辦法,只能將案子擱置。
沙平貴被放回家,但連受打擊的他瘋了一般,將全部家產分散給了,然後一個人整日整夜苦守在空蕩蕩的大宅子裡,行人偶爾能聽到從裡面傳出來沙平貴的笑聲,如同一個慈祥在歡逗兒女。
三天後,張懷聖因公務不可再耽擱,只能和劉慶、嚴參離開了鄒平縣。
馬車上,劉慶詢問張懷聖:「大人,你說沙曼青姐弟……會在哪裡?」
張懷聖沉默半晌,最後道:「在他們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