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季網

午夜追蹤

2023-10-14 07:07:34 1

  星期天的早晨又來臨了……

  這是一首由萊利斯主唱的哀傷的流行歌曲,描述的是一個沒有妻子,也沒有兒女,不知何去何從的孤獨男人在安靜的星期日清晨的憂傷情形。在這個寧靜的星期大的早晨,我就是歌裡的那個男人,沒有地方可去,也沒有什麼可盼望的。

  我端起一杯咖啡走進起居室。我住在舊金山的"太平洋山崗"。那天天氣不錯,天上沒有雲,有一點微風。從我的窗戶裡可以俯瞰海灣,海水是深綠色的,一些遊艇分散在裡面,就像一張地圖插著許多小白旗。

  我走到我的書架前,它佔據了整整一面牆,上面有六千多本廉價的偵探、神秘雜誌。我用手摸著一些書背:《黑面具》、《一角偵探》、《線索》、《偵探小說周刊》。這些周刊我從一九四七年就開始收集了,就是說,那上面有我生命的三十年,將近我在這個世界上五分之三的時間--下個星期五,我就滿五十歲了。

  我拿下一本《黑面具》,看著封面:錢勒,馬田,聶伯,麥克,這些都曾是陪伴我度過寂靜周日的老朋友。他們驅散我不少惡劣、低落的情緒,但今天不然……電話鈴響了,我走進臥室,拿起聽筒,是老休本,一個嚴肅而正經的警探,也可能是我三十年來最接近的朋友。

  "嗨,"他說,"吵醒你啦?""沒有,我已經起來好幾個小時了。"

  "上了年紀,漸漸要早起了。""可不是。"

  "今天下午一起玩會兒牌,喝喝啤酒如何?我太太和孩子去蘇裡雅多了,不在家。""我不太想,休本,"我說,"我沒那心情。"

  "你好像又鬧情緒病了。""是的,有點。""私家偵探的憂傷,嗯?"

  "是藹-私家偵探的憂傷。"

  他發出一陣笑聲。"不是和即將來臨的五十大壽有關吧?去你的,五十是人生的壯年,我是過來人,老弟,我現在已經五十二了。""當然。"

  "晤,你至少改改主意,過來和我喝一杯,我給你留一罐。"

  掛上電話,回到起居室,喝完咖啡,儘量不思考任何事情,最好連呼吸都不要。我站起來,無目的地踱一會步。

  星期天的上午來臨了……

  突然,肺病的老毛病又發作了。我開始咳嗽起來,只得坐下來,拿手帕捂住嘴,聽枯燥、易碎的聲音,在空空洞洞的公寓裡徘徊。香菸,該死的香菸,三十五年來平均一天兩包。五十年中的三十五年,抽了不止五十萬支的香菸,吸了不下一千萬口……算了吧,想那些有什麼用?我再次站起來。晤?今天似乎只是站和坐。我也沒出門,真要變成幽閉恐怖症患者了。找個地方去,找件事情做。也許獨自駕車遠遊,我只是不想見休本或任何人。

  穿上一件舊棉布夾克,離開公寓,開上車。出城最近的方向是向北,所以我開車駛過金門橋,直奔一0一號公路。兩小時後,在科裡爾北部數英裡的紅木匠,我拐彎直駛海岸,下午兩點以後,我上了一號公路,再向南邊行駛。

  那一帶籠罩著一層霧,看不見太陽,但能聞到強烈的、海的清新的味道。這一帶的車輛很少,很長時間看不到一輛。帶白沫的海浪,不停地拍打海岸,是吸引人的景致。接近那個叫"錨灣"的海灣時,我駛上一處懸崖。我把車停在一個沒有人蹤的停車區,找到一條通向同樣沒有人蹤的海灘。

  我沿著海灘散步,看海浪打過來,又散開,聽聽海浪的吼叫,聽聽霧中的海鷗的叫聲。那是個寂靜的地方,但唯有寂靜才是吸引人的。在這個星期天,它對我是個好地方。

  半小時後,我開始覺得冷,又咳嗽起來。我走回小徑,上坡,快到懸崖時,看到停車區停著另一輛汽車,一輛布滿灰塵的綠色小型卡車。後面還掛著一輛小小的,也是布滿灰塵的房車。車的右後部有點傾斜,那說明車胎扁了。附近只有兩男一女,一切都是靜止的,只有風吹動他們的頭髮和衣角。

  我向他們走過去,走向我的車。我的腳步聲高過海浪拍打岸的聲音。他們三人一起抬頭,移動位置,相互說了幾句什麼,然後起步向我走來。我們在相距幾碼的地方站住了。

  "你好!"其中一人說。那人二十出頭,另外兩個人也是這樣的年紀,和我打招呼的那個人有一頭紅色的長髮,下垂的八字鬍,穿一件粗布風衣,藍色工作褲,短統鞋。他的神色不安,看得出微笑是勉強擠出來的。

  另外的一男一女,神色同樣緊張不安。男的是黑髮,比那個紅頭髮短,臉黑黑方方,帶格的伐木工人夾克,長褲,褐色的皮鞋。女的並不漂亮,嘴唇很薄,臉色蒼白,穿一件長而厚的風衣,一條綠色的大手帕包住頭,蝴蝶結像修女的頭布,紅棕色的頭髮垂在肩上。三個人的手都插在衣袋裡。我點點頭,說:"你們好。"

  "我們有個車胎扁了。"紅頭髮說。"我看見了。""我們沒帶千斤頂。"

  "晤,我有,歡迎你們用。""多謝。"

  我有些猶豫,略略皺眉。當你的大半生都在於偵探工作時,有時你會有一種預感,而你卻沒有相信那些預感。現在我就有這樣的預感,感到這兒有點不對勁,很不對勁。他們的不安是一部分,還有一種濃重的,顯而易見的緊張夾在三人之中,有著某種輕浮,或者是帶危險性的遊戲。也許那和我無關,但是偵探的本能,偵探天生的好奇,不允許我置這種"不對勁"感於不顧。

  我說,"我碰巧在這兒真是好事,今天這一帶車輛似乎不多。"

  紅頭髮的男孩從衣袋裡抽出左手、不大自信的用手指壓壓八字鬍,說,"是啊,我們可真夠幸運的。"女孩大聲地吸鼻涕,拿出手帕,用力地擦。

  黑頭髮的男孩把體重換到另一隻腳,兩眼的目光遊移不定,緊了緊夾克,似乎話中有話他說:"這兒真是很冷。"

  我瞄卡車一眼,車牌是俄勒岡的。我說:"要到很遠的地方去?"

  "去蒙大拿度假。""你們在度假?""多少有點度假性質吧。"

  "你們三個坐那輛轎車,一定有點擠吧。"

  "我們喜歡擠。"紅頭髮男孩說。他的音調一下撥高了,"借一下千斤頂,好嗎?"

  我取出鑰匙,繞到車後面,打開後廂。他們三人站在原地,留心地注視著我。我突然想到,他們並不是一夥的,這是不對勁的地方。紅頭髮有八字鬍和長頭髮,是時髦型,而黑頭髮比較保守,這意味著什麼嗎?其中之一可能是個"電燈泡",是個不需要的"第三個輪子"。不過這種情況可能不只是兩個人剛好,三個人嫌多那種意義了。如果我的感受不錯的話,哪一個是多的呢?那女孩也不曾對哪一個含情脈脈,多看兩眼。她那雙在風裡縮皺的眼睛,一直直視著前方。

  我解開扣住千斤頂的鉤子,取出來,再關上車廂蓋,轉過頭對他們說,"也許最好由我來為你們換,這玩藝兒還需要些訣竅。"

  "我們可以自己幹。"黑頭髮說。"沒關係,我樂意幫忙。"

  我把千斤頂搬到小卡車的後面,備用胎已經在那兒了。車的兩扇門上各有一個小窗戶。一個用粗布圍著,另一個用的是透明塑膠紙。我從透明的那個偷瞄車裡,裡邊有個放杯盤的柜子,一張小桌,兩張床型的長椅。所有的東西全都很乾淨,很整潔,放好,捆牢,以防車開動時滾動。

  他們三個人也走過來,圍成一個圓,這一次女孩站在中間。我蹲下來,把千斤頂放到輪軸下面,把它固定好。當我開始幹時,黑頭髮和紅頭髮都上前幫忙,不過依我看,他們還不如不幫。

  我們用了十五分鐘換好車胎。我試圖和他們交談,以便從談話中發現一些蛛絲馬跡,看哪一個是"第三者",但他們什麼口風也沒透。兩個男的只偶爾回答我一兩個單字,女的還在清理鼻涕,一言不發。

  我搖動千斤頂手柄,使卡車四輪著地。我說:"晤,好了,你們最好一碰到修車店就修好你們爆了的那個車胎,你們總不想不帶備用胎到處闖吧?"

  "好的。"黑髮男孩說。

  我發出一個試圖溝通的微笑,"你們車裡有啤酒或汽水嗎?出了些力氣,口也渴了。"

  紅頭髮看了看女孩子,又看看黑頭髮,不安他說,"對不起,什麼都沒有。"

  "我們上路吧。"黑髮男孩說。他撿起扁的輪胎,放進車後的金屬儲物架裡,扣祝然後三人向車門走去。

  我很不想讓他們離開,但我想不出辦法把他們留下。沒有什麼讓人懷疑的,坐位上,坐位後面的小架子上,儀錶板上,乘客坐那邊的地板上,都沒有什麼東西。女孩子第二個上車,黑髮男孩是司機,他們關上門,發動引擎。

  "慢慢開,不要慌。"我說著,舉手示意告別,但他們一個也不看我。卡車向前衝去,有一點太快,車胎揚起一些碎石,上了一號公路。他們向南邊去了,越開越快。

  我站在那兒,直到他們的影子消失才回到汽車裡發動引擎。

  現在於什麼?開車回舊金山,不理這件小事情--這是最簡單的做法。可我就是不能忘記它。那幾個年輕人之一,或者不只一個,不是一夥的。我越想,越覺得應該弄清楚是哪一個。更重要的是三個人全都表現出一種緊張、焦急的氣氛。

  我沒有正式的理由或權利扮演偵探,但我不想違背自己的意願。而且我對空蕩、寂寞的住所有一種強烈的厭惡。所以我不妨再做一次過去三十年的老本行。

  我發動汽車,上了公路,向南開。我開了四裡路才趕上他們。

  他們的速度很快,也許超過限速十英裡,但還在安全限度內。我調整車速,保持與他們的距離在數百碼之內。時間已近黃昏,不是跟蹤的好時候,何況還有一層霧。好在他們的小卡車的燈亮著,這就足以使我跟住他們。我們沿海岸走,路上的車輛一直不多。霧越來越濃,還不停地落著細滴霧水,使我不得不打開雨刮。慢慢地,已進入了漫長陰冷的夜。天很快就黑透了。

  繼續前行數英裡後,小卡車進入蒙大拿灣,他們沒有減速而是直穿過去。這樣就證明了黑髮男孩對他們的目的地撤了謊。我懷疑他們的最終目的地是去哪兒,不禁又想到準備追他們多遠?我決定跟蹤到底,直到他們停在某地,直到好歹我對他們的關係有所掌握為止。如果那意味著跟蹤到明天,甚至追到另一個州,沒關係,我沒有未決的案子,手邊和腦子都沒什麼任務,不論有無目的,我知道工作是醫治自憐和沮喪的良藥。

  福特村,雷尹鎮……小卡車直向前開去。那時我們可能在離金門橋三十英裡的地方,我的汽油已經用掉一些,不過還夠我駛回舊金山,再遠就不行了。

  看來我得在什麼地方停下來加油了。就在奧立馬村南面,小卡車減速,剎車燈亮了一下,然後向西拐上一條二級路,向雪尹國家海濱開去。

  兩分鐘後,我來到十字路口時,車燈照到一塊路牌,寫著:公共營地,前方三英裡。這麼說,他們要在這兒過夜,或者吃晚飯。我抬頭看了看天空,儘管黑,但這兒的霧稀一些,還有風不斷地把它們吹走。視界不錯。次等路上車少,為了不引起他們注意,我拐了上去,關上車燈,以二十英裡的時速前進。

  那地區風景不佳,亂糟糟的,原因是這一帶是聖安維斯的斷層地帶。我經過一個小池塘,向前走了三英裡。營地就在左邊,靠近海洋。它的西面有些沙丘,南邊有松樹和機樹,還有一個小的管理處。那是個木質建築物,有一些燒烤用的石臺架和一些散放的垃圾筒。小卡車在營地裡,燈還亮著,停在林木附近。

  我從遠處看見它,一些樹木擋住了我的部分視線。我沒有直接從入口進去,那樣他們可能看見我或者聽見我。我向旁邊一條小路駛去,關掉發動機。十秒鐘後,小卡車的燈也熄了。

  我靜靜地坐在方向盤後面,試著決定下一步怎麼做。但人的頭腦的確很怪:一路上我都沒法弄清到底是什麼讓我覺得三個中一個或兩個不對勁,而現在我卻又在考慮別的事。我的記憶細胞飛快地轉動,突然間我明白了一些事,一直在煩擾我--三件分開的小事,它們湊在一起告訴我哪一個不對勁。我感到眉頭皺了起來,我仍弄不清到底是什麼情況,但我剛才發現的事使整件事顯得更加古怪,更加緊迫。

  我伸手取下車頂的圓型塑料燈罩和裡面的燈泡,然後下車,越過路面。風颳得很急,像小鋸齒一樣切割我的臉和手。頭頂上一縷細霧在黑暗中飛動,如同冰冷的手指在尋找溫暖一樣。

  我謹慎而緩慢地進人樹林中,向南走,大致和卡車停放的地方平行。穿過風吹斷的樹枝,我估計車和我的距離在四十碼左右。

  車廂裡是黑的,似乎沒人,後面的房車透出微弱的光,其亮度之弱告訴我車門上的兩個窗子都放下了布簾。

  我大步向卡車走過去,在距它不到十碼的地方停下來傾聽,這時我是躲在一棵大松樹的陰影裡。除了風的狂叫和遠處海浪的聲音,我沒聽見什麼。我凝視了一會兒那房車。然後打量了一下卡車旁邊的地面,那裡沒有硬石,只有泥土和松針葉,在人的腳步下它們會發出沉悶的聲音。

  我慢慢走到卡車旁,到房車旁邊時,我停下把耳朵貼到冰冷的金屬板上聽,同時拿手指堵上另一隻耳朵以防風聲的幹擾。最初大約有三十秒鐘光景,裡面有微弱的走動聲,但沒有談話聲。然後,其中之一,就是那個不同夥的人,在用低沉、聽不清的聲音說話。

  "快把三明治做好。"

  "就好了。"另一個聲音畏怯地說。

  "我快餓死了,我可不想就這麼坐個沒完,你懂嗎?"

  "這是公共露營地,管理員不會來打擾我們,如果你--""閉嘴,我早告訴過你,如果不想挨子彈的話,就乖乖的,少羅嗦,我還有必要再說一次嗎?"

  "不用了。"

  "那麼閉嘴,趕緊把三明治弄好,我們還有很遠的路才到墨西哥呢。"

  這通對話告訴我他們的情況比我想像的還要糟。綁架,可能還有其他天才知道的重罪。這是我拔腿離開,向附近的公路巡邏人員報告的時候。私家偵探的職責到此為止,如果你在這時候還不想把事情移交給官方,你就是傻子。我輕輕退後,轉過身,準備退回樹林,回到我車上。

  事情有時就是那樣發生的--沒法預料,非常巧,巧得你毫無防備--一陣風把一棵樹的樹枝刮斷了,斷枝被吹到卡車前,嘭的撞到上面,發出巨響。

  房車裡立刻有了反應,傳出一陣忽如其來的和什麼東西的刮擦聲。我還在後退,但來不及逃跑了。房車的門拉開,其中一個人衝出來,進入我的視線。他也看見我,大叫,"站住,你給我站祝"他一隻手中拿著長的黑黑的東西,那是槍。

  我停住了。那人正是我覺得不同夥的人--那個不同夥的人正是那女人。

  他雙腿叉開,站在那兒,雙手託著槍,緊張,害怕,又危險。現在他不戴假髮和包頭巾,他的頭髮是短的,淡色的,在黑暗中看上去是白的。除了他蒼白的、女子般的面孔和天生沒什麼汗毛的手,他周身沒有一點女人陰柔的特點。

  "到這邊來。"他說。

  我猶豫片刻,然後照他的話做。他很快退後,到一個可以對著我和房車後部的地方。當我走到距他三大步時,我看見另外兩人站在打開的車門旁,裡面的燈光照著他們的側影,他們的四隻眼睛在我和那個拿槍的傢伙之間轉來轉去。

  "你在幹什麼?"拿槍的說,他認出了我:"你在跟蹤我們?"

  我沒答話。"為什麼?你是誰?"

  我注視他一會,然後透露出一點真相,因為我要看他的反應。

  我說:"我是警察?"

  他嘴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槍也晃了一下,好像拿不穩似的。

  他對我和那兩個年輕人都會毫不猶豫地開槍的,一旦他覺得必要。

  這點我可以肯定,你憑閱歷可以看出一個人會做到什麼地步。這個人,在他心慌意亂之中,不用逼他也會開槍。

  他終於又開口了,"那是你的事,"說著發出一個含糊的、似笑非笑的聲音,"我不是女人,你似乎不覺得吃驚。""是的""什麼讓你識破了?"

  "三件事,"我但白他說,"一件是你在停車場擦鼻涕的樣子,你用力的姿勢,不停地擦,都不是女人的樣子。第二件是你走路的方式,邁大步,步子又大又重,和另外兩個男孩子一模一樣。第三,你沒帶錢包或手袋,卡車裡和房車裡也沒有,我從沒見過一個女人不帶這類東西。"

  他用沒拿槍的手擦擦鼻子,說:"很不錯,你很精明。"

  紅頭髮的男孩子以發抖的聲音說:"你打算怎麼辦?"

  拿槍的傢伙沒有立刻回答,仍用緊張的目光盯著我,嘴角仍在抽動。我看見他想了一會,向另外兩個人說:"你們裡面有晾衣繩一類的東西沒有?"

  "有。"黑頭髮男孩說。"去拿,我們得綁上這警察,帶上他和我們同行。"

  怒火在我心中燃燒。我對自己說,你就眼睜睜地任他綁嗎?

  我就這麼站著,無動於衷地等死嗎?就這樣讓自己和兩個孩子死在路上的某個角落?我說:"幹嘛不現在就殺死我?這兒和別的地方有什麼不同?"

  他的臉陰暗下來,"你閉嘴。"我向他邁出一步。

  "站住,"他拿槍做了一個威脅的手勢,"我警告你,老頭,如果你不站住的話,我就要開槍了。""你一定會開的。"我說,向他撲去。

  子彈在離我臉一英嘰左右射出,火焰的燒著我的皮膚,幾乎使我半盲,但我感到子彈從我右頰飛過,槍聲也很響,但我還是抓住了他的手腕,在他再開槍前打掉了他的槍。我用右拳猛打他胃部和胸口。他嘴裡呼著氣,步伐亂了,身體失去了平衡。我再給他一腳,把他踢倒在地,然後騎在他身上,兇狠地送出一串重拳。我感到他渾身發軟時,他已經昏了過去。

  我站了起來,同時抓起那支槍。我的面頰刺疼,火的一般,兩眼也感到刺痛,還流著淚,但我的傷也就限於這些了。除了雙腿有些無力之外,我的反應和行動方面也沒有任何遲鈍的感覺。

  紅髮和黑髮的男孩子急急地衝過來,他們僵硬而蒼白的臉上有著一種獲得釋放的愉快感覺。"好了,"我對他們說,"現在你們最好把晾衣繩拿出來。"

  我們開我的車把那個不同夥的人送到了附近的公路巡邏站,那傢伙叫餘連。在路上,另外兩個男孩,一個叫安東尼,一個叫艾得,告訴了我被劫持十二個小時的恐怖歷程。

  他們是俄勒岡州麥克斯城的農林學院學生,那天上午他們從學校出發,想野營兩天。然而他們在路上犯了個錯誤,停車搭上了他們以為是女人的那個傢伙。餘連上車後就掏出槍,逼他們沿海岸向南開,進入加州。他想去墨西哥,但他不會開車,把他們選作了司機。

  他還說他是個逃犯,人獄是因為持槍搶劫和兩起謀殺未遂案。

  他越獄後全州緝拿他,他闖進一所空房子找衣服和錢。可那房子顯然住的是個老姑娘,因為找遍了也沒有發現任何一件男人的東西。不過他發現兩頂假髮和一些適合他自己的女性衣物,於是他產生了女扮男裝的念頭。

  當我們到達公路巡邏站時,餘連仍在昏迷之中。安東尼和艾得向那兒的梅爾警官重述了一遍故事。我則簡短地講了講我那部分。但他們在感激之餘,堅持把我說成了某種大無畏的英雄。

  梅爾警官和我單獨在辦公室裡時,我亮出私家偵探的執照給他看。他看完後給我一個含混的微笑:"一個私家偵探,呃?你繳餘連的槍的方式就是私家偵探的那一套,不錯,就像電視上演的。"

  "當然,"我疲倦他說,"就像電視上演的。""我只能說,你膽量過人。"

  "不,我不是什麼膽量過人。我一生中從沒做過這樣的事,只是如果我能幫忙,我就不能讓那兩個孩子受到傷害。餘連可能殺死他們,遲早而已。但他們的生命就像剛升起的太陽,前途遠大。"

  "朋友,他差點殺了你。"梅爾警官搓著他的手說。

  "那我倒不在乎,"我頓了頓,"我只關心那兩個孩子。"

  "無私的人,對嗎?""錯。"

  "那麼,你為什麼不在乎自己的安危?"梅爾警官停止搓他的手,問。

  有好一會兒我默不作聲,然後,我決定說,因為我把原因放在心裡已經夠久了

  "好,我告訴你,事實上,你是第一個知道的人,我最好的朋友也不知道。"

  "知道什麼?"

  我走到窗前。"醫生說我只能活十八個月了,除非有什麼奇蹟。我得的是晚期肺癌。"

同类文章

壯烈的大地

這天上午,丁順拿著一個空麻袋到集鎮上買年貨。剛走到一家酒館門口,忽聽背後有人招呼:「丁順兄弟,我請你喝酒,賞不賞臉?」丁順回頭看到一個陌生男人。那人說:「我叫卜同富,是個商人,也是你師傅生前的好友。」丁順一聽是師傅的好友,連忙回禮。卜同富熱情地邀請丁順入內。   叫來酒菜後,他們先互敬幾杯

瘋狂的涮椒

西川縣縣令牛大人看罷楊巡撫楊曄發來的文牒,兩條眉毛不由擰成了一個大疙瘩,他立馬坐著青呢大轎,一溜煙來到了餘吉火鍋店。   店老闆佘吉雖已年近花甲,可面色紅潤、走路生風,一點也不顯老。   餘吉剛把牛縣令迎進店裡,牛縣令一把攥住他,急問:「餘吉,你還會做涮椒火鍋嗎?」   餘吉一聽愣了:涮椒

劫來的壓寨主公

清明時節,山花爛漫,參天古木都吐出了新葉。有三人沿溪而上,前面走著的那個華服少爺,不時興致勃勃地聞一聞野花,或是從腳下撿起一點什麼來問旁邊的管家,管家年紀大了,一邊喘氣一邊回答,另一個年輕的人卻捺不住了:「劉少爺,早知道回鄉掃個墓要走這麼遠,我就不跟你來了!」管家給了他一記悶慄:「秦二,少

買走你的餘生

劉雲是一個在網上出賣餘生的女人。   一年前,和男友王浩分手後,劉雲在淘寶開了家名叫「浮生緣」的網店。劉雲在網店裡貼上自己各種靚麗寫真照,並聲稱作為一個醉生夢死之人,自己將把剩餘人生的時間全部交給客戶安排。   「浮生緣」的規則是,顧客可以花錢購買劉雲任何時段的時間,在這段時間內,劉雲會按

被溺死的金絲鳥

 一   8月正是颱風多發季節,江邊的防汛堤旁都有專人值班,以防大潮衝垮堤岸。這天半夜時分,一位輪渡碼頭的值班人員起來解手,瞥見江面上有個淡紅色的物體漂來,他起先以為只是塊發泡塑料,可等物體靠近,才看清是具屍體!他頓時嚇得毛骨悚然,「啊」的一聲驚叫,轉身就跑。他回到屋裡半晌才從失魂落魄中回

努爾哈赤之死

 一   明天啟六年年初,經過精心策劃和準備,如日中天的努爾哈赤親率13萬滿洲八旗兵,號稱20萬,向明朝遼東防線發起全面進攻,意圖一舉蕩平明朝在山海關外的所有軍事力量,然後問鼎北京城下。在滿洲八旗兵的凌厲攻勢下,各路明軍兵敗如山倒,望風而逃。滿洲前鋒勢如破竹,如入無人之境,不承想卻在通往山

糗事一籮筐

只認鎖頭的小偷    託馬森是一個高級慣偷,很會撬鎖。無論多複雜的鎖到了他手裡,都不費吹灰之力。有一天深夜,他撬開了一家公司財務室的鎖,並且找到了保險柜的鑰匙。他興奮地打開了保險柜,正準備大撈一把。突然發現這個保險柜裡居然只有不到一百塊錢。要知道,他破譯這密碼鎖就花了整整一個小時呢。無奈,

狼羊孩

 一個陰謀    由於灰太狼長期抓不到羊,就把目標瞄準了身材苗條的美羊羊。他絞盡腦汁想出了一個詭計:假裝喜歡美羊羊,騙取美羊羊的信任,和美羊羊結婚,再對美羊羊下毒手。    灰太狼讓紅太狼把自己打扮成了一隻帥氣的羊,並給美羊羊買她最喜歡吃的義大利黑麥草蛋糕、墨西哥玉米草沙拉、檸檬味的飲料、

藍凌獲救記

大眼女孩樂美兒意外得到一個漂亮的洋娃娃,正高興地把它抱進懷裡時,洋娃娃突然說話了:「能幫我找找以前的主人嗎?我很想念她,她消失了……。」善良的樂美兒被洋娃娃的真情所感動。她帶著洋娃娃,踏上了去往「魔法偵探——洛基」偵探社的徵程。   偵探洛基非常有名,大家都說他是個神探!就在昨天,洛基還偵

智救潘多拉

 美麗姑娘    放學後,莫西在學校附近的山丘上撿到了一個奇怪的盒子,拿在手裡沉甸甸的,上面雕琢著精美的花紋。莫西喜歡得就連睡覺的時候都不捨得放下。夜間,他突然被一團光照醒了,懷裡的小盒子緩緩地打開,散發出奪目的光,越來越亮,亮得他睜不開眼睛……    等光散去之後,從盒子裡出來了一個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