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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墓魅影

2023-10-05 07:10:39 4

老邱的博古架上這兩年添了好幾件舊物件兒,算不上「古」,勉強稱得上文物,年代都太近,東西都和警察有關:民國的警徽,建國初期的三輪車牌照等。都是老邱閒來逛潘家園文物市場時花上幾十塊或百十來塊淘換的。

  老邱喜愛收藏,卻不痴迷,他給自己立了一個規矩,家裡絕不擺古墓裡的東西,那些寶貝都應該擺在博物館裡,擺在自己家裡是對祖宗的冒犯。兒子邱少英私下裡恥笑老爸買不起就說買不起,還裝維護古人尊嚴。老邱說我還真買不起古董,昨天聽潘家園一擺攤的說,他鄰攤位的大黃花了一萬二收了一個清代的鼻煙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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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件發生在2009年4月7日,報案的不是外人,是老邱的嶽父,電話直接打到了老邱的手機上,說女婿你快帶人來看看吧,咱施家村要遭難了。老泰山的電話剛掛,媳婦的電話又追了過來,說老邱要不你自己先去看看,可能是件大案。

  老邱嶽父家在北京大興區採育鎮施家村,村名由清初著名將領施琅的次子施仕綸而來,據說施仕綸的家族墓地就在村外。施家村最早的村民是施家墓地的守墓人,雖然村子早就沒有了守墓的責任,但地上地下互守數百年,村民們還是很在意施家古墓的安危。

  老邱想了想,媳婦的話很對,於是沒驚動刑偵總隊,作為私家行為,帶著兒子邱少英和兒子的朋友周凱去施家村探探虛實,看是不是真如嶽丈懷疑的那樣遭遇盜墓賊了。

  周凱搞過文物收藏,和文物有關的常識和信息都比老邱父子豐富。路上他說,北京郊區的古墓葬數量不少,但是多數都給盜過,有的還反覆被盜,但是施仕綸家的古墓好像沒聽說被盜過,要真是施家墓給盜了就太可惜了。周凱又說,盜墓賊一般都是秋後作案,秋冬地裡人少,挖墓不容易被人發現,怎麼開春農民都下地幹活了他們還幹?也太心急了吧。

  邱少英說我在書上看過,施仕綸死後和他著名的父親大人都葬在福建惠安了,怎麼家族墓地會在北京呀?

  老邱說這你就不知道了,施家世代為官,施仕綸當官三十多年,三親六故少不了,他又當過順天府尹,知道什麼是順天府尹嗎?邱少英搖頭說不知道,周凱也說不知道。

  老邱說,清朝的時候北京地區就叫順天府,管轄的地區大極了,我記得好像是五州十九縣。順天府最大的官兒就是順天府尹,相當於現在的北京市市長,因為順天府是首都最高地方行政機關,所以府尹的職位特別顯赫,正三品或是正四品。順天府大堂當年在鼓樓東大街,現在還有遺址。大興縣當時在順天府的地位也不一般,被稱為京縣,北京城中軸線以東都屬於大興縣,現在改大興區了,施仕綸當年在城裡鼓樓的順天府大堂裡工作生活,家族人逝世後葬在大興縣是很正常的。

  邱少英和周凱聽後連連點頭,周凱說邱伯伯您真博學,老邱說我就是多讀了點兒閒書,又是幹警察的,多懂點兒有好處。老邱知道北京地區的古代墓群很多,但由於年久日深,地面什麼也看不出來,他雖是施家村的姑爺,但在村子附近從沒見過古墓的痕跡,就連打小在村裡長大的媳婦也沒見過。

  老邱的嶽丈早已等在自家菜地裡,見姑爺來了,指著地裡密密麻麻的小洞說,看看!看看!就是這些洞,前幾天我把地翻好,想種菜苗的時候看見地給戳了這麼多眼兒,快成篩子了,開始我還以為誰家孩子淘氣用鐵棍扎的,又翻一遍弄平了,昨天早晨來一看,又千瘡百孔了,這不今天又新添了不少。

  還沒等老邱看出個究竟,周凱大叫,天啊!這不就是洛陽鏟嗎?這叫普探點,留下普探點的,不是考古的科學家就是掘人祖墳的盜墓賊。

  細看普探點是有規律的,基本上是每隔1米一個孔,整體上是一個方格網狀,每個方格的中心位置也要打一個孔。俗稱「梅花點」。

  周凱一口一個天啊!這肯定是專業盜墓賊幹的,不然普探點不會這麼均勻,周凱還一口一個完了!說這一帶是清代的古墓,深度也就6米,明清古墓距地面深度一般都不超過6米,漢代的深,12米,現在的盜墓賊技藝高,一個明清古墓2小時就能盜乾淨,完了!完了!

  邱少英不懷好意地看著周凱說,你怎麼知道那麼多?該不會是和你有關係吧?周凱說少英你殺了我得了!我再貪財也不會和盜墓賊勾結,我以前倒騰文物,總要懂點兒這方面的知識,書上看的加上文物販子們說的。邱少英笑了,說,逗你玩兒呢,你那麼認真幹什麼?周凱說我認真不要緊,最好你和邱伯伯別對我認真。

  老邱的嶽父很是心焦,說這些年全村人都怕施家墳地給盜墓的盯上,果不其然就招了賊,心裡過意不去,覺得對不起施家後人。

  老邱蹲下用手試試,孔洞有拇指粗,老邱說這應該是洛陽鏟木柄的粗度。邱少英找來一根又細又長的樹枝伸進洞裡,探不到底,嘴裡喊,老爸,深得很,至少在兩米以上。邱少英也具備一些這方面的常識,知道洛陽鏟是盜墓者的必備工具,剷頭是U形的凹槽,長木柄,不過現在的盜墓技術提高了,傳統的洛陽鏟木桿太長,目標大,改用螺紋鋼管做加長杆,每截加長杆半米上下,由絲扣連接,截截相套,可以無限加長,任意增減,不用的時候拆開藏在工具包或背包裡,一點兒也不顯眼。

  老邱站起來問嶽父,近期村附近有沒有勘探隊什麼的浠動?嶽父搖頭說沒有,沒聽說過。老邱離開嶽父家的菜地,又到鄰家菜地裡查看。這一看又有了發現,鄰家菜地比嶽父家菜地還慘,菜地中央翻著一層新土,剛種下的菜茵都給毀了,老邱捏著新土說,像是給挖了一個大坑,然後又給填上了。周凱用手在那新土裡刨,刨著刨著大聲驚叫,有瓷片!肯定是盜墓的!

  老邱不再猶豫,給總隊打電話讓他們來出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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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鄰家菜地的新土堆裡不但挖出了一些碎瓷片,還挖出幾塊被砸壞了的漢白玉,拼起來能看出是一個百姓俗稱的王八馱石碑的碑座,學名叫贔屓,有這東西在,一般地下都會是古墓。

  老邱這邊指揮技術隊的偵查員勘察現場,那邊,邱少英和周凱跟著隊長常魁圍著村子繼續尋找,又在距第一個現場一公裡左右發現了一處盜墓痕跡,接著又在附近找到三處盜墓留下的現場,加起來共有六個盜墓現場。其中第五處被盜挖嚴重,棺木被鋸開,遺骨暴露,銅錢等陪葬品遺落土中。老邱從土質潮溼程度分析,六個盜墓現場應該是前後腳形成的,很可能是一伙人幹的。

  文物局聞訊也派人趕來。文物局的專家說,史料記載這一帶清代家族墓地分布較廣,施家村一帶是施仕綸家族古墓,以施家村為中心,從輩分高的往輩分低的放射分布,被盜挖的六處墓穴應該是施家墓地外圍的古墓,也就是輩分比較低的墓地,不過,老邱嶽父鄰家菜地的墓地離村子近,輩分應該是較高的,文物價值也較高。

  這麼大規模的盜墓行動在北京還不多見,為了避免地下古墓進一步遭破壞,文物局要求參與破案,由常魁牽頭的「4•07」專案組接納文物專家為專案組成員。

  由於案件都發生在夜間,常魁在走訪中沒有找到目擊者,但有幾個村民反映,曾見過三五成群的人拿著鐵鍬、探針、手鋸、刨斧等工具在村裡村外閒逛,東看看西望望的。問他們是幹什麼的,他們說是搞建築蓋樓的,可這附近並沒有建築工地;都是三四十歲的壯年,口音帶著河南腔。常魁心想河

南的就對了,河南是文物大省,國內盜墓最頻繁猖獗的首推河南洛陽,那裡的盜墓大軍龐大。常魁心裡也有點兒發隧,河南盜墓賊經驗極豐富,技術最先進,人也最狡猾,不好對付。

  各級領導都要求常魁快偵快破,文物局的專家也很著急,說要不趕快抓住犯罪分子,被挖開的古墓就會起到示範作用,吸引越來越多的人盜挖地下文物。案情分析會上大體上制定了偵查方向,作案者可能來自河南,是一夥有盜墓經驗的人,可能是職業盜墓賊,人數在10到20人,持有專業工具洛陽鏟等。

  工作措施是普查全市,特別是大興區採育鎮的河南暫住人口,注意發現有條件接觸洛陽鏟的河南人。布置工作的時候常魁心裡都沒譜,北京的外來人口裡河南人第一多,從中找十幾二十來個無異於大海撈針,找有條件接觸洛陽鏟的範圍也大得無邊,洛陽鏟已不再是考古界和盜墓者的專有工具了,建築、公路、鐵路、礦山、地質勘探等領域,洛陽鏟都是必備工具。

  案情分析會上常魁對老邱很不滿,把大傢伙打發走了後就奚落老邱,說您老人家這回不靈了吧?老邱說是,幹這麼多年技術,還沒弄過盜墓現場呢。常魁說您老人家不會一點兒痕跡物證也不給我提供吧?老邱說六個現場,都在野外,哪個現場都沒邊沒沿的,我的技術隊就那麼幾個人,你總得容我點工夫吧。你先趕緊上潘家園找擺攤的文物販子大黃去吧,他花一萬二收的那個清代鼻煙壺鬧不好就是施家墳裡的,他也許能提供點兒線索。

  盜墓的都有「產業鏈」,鏈條的快捷程度讓警察頭疼,貴重的東西短則一小時,長則24小時就完成初次上市交易,兩天就通過兩次倒手,順利的話三天就出關流到境外了,所以出手必須快。周凱從老邱嶽父鄰家菜地新土裡找到碎瓷片的剎那,老邱腦子裡就想起文物販子大黃花一萬二買清代的鼻煙壺的事兒,如果是清代的鼻煙壺,應該沒有一萬二的市場價,怎麼也得五萬塊以上,這麼低的價錢很可能是一手地下文物,保不齊那個鼻煙壺就是從這裡挖走的,盜墓的急於出手,才以低廉的價格賣出。

  3

  常魁按照老邱指點在潘家園找到了文物販子大黃的攤位。大黃頭髮花白,有近60歲的樣子,臉上是老成持重,眼睛卻透著十二分的機警。常魁裝作玩兒古董的,蹲在大黃的攤位前看了一會兒,然後摸出幾枚銅錢,問大黃要不要。

  大黃拿過去,眼睛不看銅錢卻瞄著常魁,說新手吧?以前沒見過你。常魁說還沒上道,前輩多指教。大黃的眼睛這才轉向銅錢,看了看後臉上不屑,說道光年間的,太新,不值錢。常魁從大黃眼裡捕捉到一絲詭詐,說我知道是道光年間的,你給多少錢?

  大黃又看了看常魁,說是一手貨嗎?常魁說當然是啦,剛從地下挖出來的,黃土還沒幹呢。大黃問從哪兒挖出來的?常魁說從大興採育施家村。大黃嘴一撇,說不信,施家村那一帶挖出來的東西比這好多了,誰要這個呀?常魁說好的不是都出手了嗎?大黃說除了這個,你手裡還有什麼?常魁笑了,說老兄你也太貪了吧,還想要鼻煙壺啊?一個墓裡就一個,你已經給收了,還嫌少?哎,前輩,賣你鼻煙壺的人你還記得嗎?

  大黃眼裡立即閃現出警覺,把銅錢還給常魁,說什麼鼻煙壺呀?你這新手什麼都不懂別在這兒亂說,走!走!走!我可不知道什麼鼻煙壺。

  常魁只好起身離開,知道大黃不會給他什麼幫助,大黃這樣的老手在舊貨市場早都泡出油來了,機靈圓滑得很,想跟他鬥不容易,他要是說出了賣家,就得吐出非法買的鼻煙壺,吃進去的東西他是斷不會吐出來的。

  老邱和邱少英等拿著鐵鍁鋤頭等工具又奔了現場,露天現場和室內現場不能比,條件一般不太好,範圍也廣,難度大,老邱知道這點,所以提前把六個現場都保護起來,以備反覆勘察。第一遍勘察的時候幾乎一無所獲,除了一些碎瓷片和零星銅錢外,還在第二現場,也就是老邱嶽父鄰家菜地現場找到了兩處人撒尿後留下的痕跡,老邱讓兒子邱少英用鏟子把帶有尿斑的土挖下來裝進瓶子,同時又提取了邊上一些乾淨泥土裝起來封好後帶回去檢驗。

  這次老邱把重點放在了第五處現場,這個現場盜賊的動作大,停留時間長,發現遺落物的概率要大於別的現場。

  老邱把現場一分為四,把人員分為四撥。分片包幹,自己帶一撥,邱少英帶一撥,揮舞鐵鍁翻找起來。兩個小時過去了,四個區域被四撥人翻找了一遍,什麼也沒找到,邱少英氣餒地把鐵鍁往土裡一插,突然覺得鐵鍁碰上了一個硬東西,扒拉開黃土,露出一截鋼管,有半米長。

  邱少英彎腰正要去拿,被老邱攔住了,別動!我看看。老邱的手雖然套著手套,但他還是不敢碰那鋼管,像發現寶物一樣小心翼翼把鋼管捏起來裝進了物證袋,老邱提著物證袋說這是洛陽鏟的加長杆,咱們要找的正是這些東西,肯定是盜墓賊留下的,看這絲扣處破裂了,應該是太用力崩裂的。

  找到了洛陽鏟加長杆,給了老邱信心,他覺得還應該有所收穫,於是老邱讓大夥把鐵鍁鋤頭放下,用雙手一點兒一點兒在土裡翻找。老邱命令說,什麼可疑的東西也不能放過。又陸續找到幾枚銅錢後,讓老邱激動的時刻到了,他先是看見土裡露出一角黃色,像是紙片,又像是塑料片,刨出來一看,居然是一張拇指蓋大小的手機SIM卡,沒有別人會把SIM卡丟在這裡,一定是盜墓者。邱少英也明白小小的SIM卡意味著什麼,他從老爸手裡小心地拿過去,舉起來狂歡,大夥也跟著大呼小叫起來。

  可疑SIM卡的號碼屬於河南洛陽市汝陽縣。在大黃那裡吃了軟釘子的常魁一下予來了精神,說有了這個小東西就好辦了,帶上SIM卡就去了洛陽。

  4

  汝陽縣的刑警接待了常魁一行,懷著歉意說,洛陽古墓多,成就了一個可恥的盜墓專業,我們接待的同行大多是來聯絡辦理盜墓案的,這夥可恨的挖洞盜墓賊弄空了洛陽地下的古墓,又山南海北地去挖人家祖墳,據說中國盜墓人有十萬,河南就佔了多一半,真是丟人啊。

  手到擒來,可疑SIM卡拿到當地電信部門後,馬上被確定主人叫李繼,家住汝陽縣城。汝陽刑警一查戶籍檔案,李繼是李懷之的兒子。傳喚李繼,李繼說手機SIM卡在父親李懷之手上,父親前段時間回來,手機在汽車上給偷了,回家急著和別人聯絡,就把他的手機和SIM卡一起拿走了。

  汝陽刑警嘆了口氣說,原來是李懷之呀,是個「支鍋」,我們一直在找他,他常年不在家,見他可難了,連他媳婦都不知道他在哪兒,今天從陝西寄來錢,明天又從瀋陽匯款回家。

  常魁請教汝陽刑警什麼叫「支鍋」?汝陽刑警笑了,說是盜墓的行話,相當於一個企業的經理。

  盜墓這活兒一個人是完不成的,需要一個團隊,行話叫「一鍋兒」。「鍋」裡分工明確,從高至低有「掌眼」、「支鍋」、「腿子」和「下苦」。「掌眼」級別最高,本領也最高,會找古墓,也能鑑別文物價值,相當於一個企業的總經理。

  「支鍋」被圈兒裡稱為小老闆,負責籌措盜墓前投入的資金、設備和人工,並且代替「掌眼」指揮盜挖行動。

  「腿子」是操洛陽鏟的技術工人,負責探勘確認地下古墓的位置,一般是「掌眼」和「支鍋」的親

信。「下苦」顧名思義就是最下層的苦力。

  聽了汝陽刑警的介紹,常魁說這盜墓行當也很有道。汝陽刑警說那是,盜墓歷史悠久,比咱們警察起源早多了,是一個成熟行業了。

  抓不至李懷之,常魁不死心,跟著汝陽刑警奔波數日,弄清李懷之這次回汝陽是銷贓來了,汝刪警的眼線搞到了準確信息,說李懷之不知從哪兒帶回大批陪葬品,都賣給汝陽和洛陽的文物販子了,然後又不知去向。

  常魁覺得李懷之很可能又回了北京,回京前,常魁希望能帶回去有關李懷之的一切資料,比如照片、體貌特徵、血型、指紋、掌紋等。但汝陽刑警很抱歉地說。李懷之出身盜墓世家,生性狡猾,來無影去無蹤,在任何地方都不留痕跡,在家鄉也不辦身份證,所以連一張黑白照片都沒給警方留下,更別說其他的情況了。

  汝陽刑警說李懷之的機關算盡也是祖上遺傳的,據說李懷之是李鴨的後人,第幾代搞不清。李鴨是洛陽鏟的發明者,20世紀初國人還不懂申請專利,李鴨也不能申請,因為這個發明不光彩。

  李鴨家住洛陽,父親盜墓,父母的父親還盜墓。苦於盜墓工具總是不得力,一天李鴨去趕集,見一個賣包子的用一個奇怪的工具在地上打一個小洞,工具拔出來的時候頭上凹進去的地方帶出了地下的土,李鴨意識到這個奇怪的工具要是替代鐵鍁,很容易就能探到地下有沒有古墓了,他把賣包子的工具畫了個樣,找到鐵匠打造出一個「u」字頭半圓形的鏟子,安上木把,世上就有了第一把洛陽鏟。洛陽鏟可打人地下十幾米,甚至幾十米,通過對剷頭帶出的土壤結構、顏色和包含物的辨別,判斷出土質以及地下有無古墓等。有了洛陽鏟盜墓者如虎添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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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文物局根據常魁從汝陽傳回京的情況,緊急普查全市古墓群情況,一查令他們大驚失色,京郊眾多古墓群裡竟然有近300處被盜,因為古墓多數都分散在山野和農田裡,大都沒被及時發現。

  常魁的汝陽之行雖然弄清了李懷之的身份,但不能確定李懷之有京郊盜墓的行徑,因為可疑SIM卡可能是李懷之丟在盜墓現場的,也可能不是李懷之的。

  常魁去汝陽前,安排幾個人提取暫住北京的汝陽地區相關人群的資料,從裡面篩選有盜墓前科的人,排查出一個叫李益春的嫌疑人,60歲出頭,因多次參與盜墓被判過刑。常魁的手下跟蹤李益春到了潘家園舊貨市場,見到李益春拿出一隻玉鐲和一隻髮簪和文物販子大黃討價還價。常魁的想法是來個連鍋端,不然對不起李懷之「一鍋兒」,一起盜墓,一起坐牢,公平。所以他當時沒讓手下動李益春,驚動一個,就可能跑了「一鍋兒」,常魁讓手下也先別搭理大黃,安排了一個朋友,用高出大黃的收購價買下了李益春手裡的玉鐲和髮簪。

  玉鐲和髮簪被送去鑑定,文物局的專家確定玉鐲和髮簪的年代在清朝。

  老邱把玉鐲和髮簪上面粘帶的土質等物質弄了一部分拿去化驗室做微量元素檢驗,證實和現場第五處棺槨周圍土壤的酸鹼度和微量元素含量一致,玉鐲和髮簪應該來自被盜的棺槨。

  常魁與汝陽刑警保持著密切聯繫,他把李益春的情況傳給汝陽刑瞽,汝陽那邊很快回復,說李益春和李懷之是「一鍋兒」的,這「鍋」裡的多數都是親戚關係。李益春是李懷之的堂兄。常魁一聽很高興,抓住李益春,同「鍋」的李懷之就不遠了。

  去電信局調查的偵查員也有了收穫,可疑SIM卡落到老邱手裡前,曾頻繁與李益春的手機聯絡。常魁一拍大腿說好!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常魁當晚就過起了盜墓賊的生活,並且比盜墓賊還辛苦,盜墓賊是晝伏夜出,常魁他們是晝夜全出,24小時不閉眼,白天跑舊貨市場,摸排被盜文物的銷路走向,夜晚跟著李懷之「一鍋兒」。弄清楚了這「一鍋兒」共有11人,清一色的壯年漢子,集體住在大興區亦莊村的出租房裡,白天貓在房裡睡大覺,凌晨時,分乘兩輛藍色麵包車鬼鬼祟祟出去。

  6月12日凌晨3點,叉到了「一鍋兒」出洞的時間,兩夥人上了兩輛麵包車駛出村,隱蔽在暗處的常魁通知沿途隱藏的弟兄們準備動手,飯熟了,到了該「端鍋」的時候了。

  藏在村口的第二組偵查員跟上麵包車,走了一程後。第三組車輛接班跟蹤,過一陣子,第四組繼續尾隨,常魁帶領的第一組是一輛黑色現代車,目標小,遠遠跟在後面。

  藍色麵包車經過一個村子又行駛了十幾分鐘,停在一個偏僻路段。常魁命令跟蹤的第三組偵查員不要停車,開過去後找個適當的地方隱蔽待命。常魁的黑色現代停在能觀察到盜墓賊下車的地方,他數了數下車的黑影,人數不夠,好像只有七八個,他想那也不能再等了,端幾個算幾個吧,隨即通知大家聽他的命令行動。

  半個小時後,當七八條人影都在農田裡專注忙碌的時候,幾束車燈一起聚光農田黑影,四輛車堵住四個方向,常魁看清了,一共8個人,每人手裡都拿著工具,有洛陽鏟,有被稱為「探地鋼針」的。地上留下的孔和老邱嶽父家菜地裡的一模一樣。

  8個賊裡沒有李懷之,也沒有李益春,這讓常魁不能接受,李懷之和李益春應該是「鍋」裡的魂,抓不住這兩個人,算什麼一鍋端?他當下分了四個審訊組,就地分頭突審,一定要問出李懷之和李益春的去向。

  8個挖墓的有6個是「下苦」,他們指認了一個姓李的「腿子」,李腿子是李懷之和李益春的本家親戚,手藝好,生得身高馬大,洛陽鏟使得爐火純青,是「鍋」裡的技術骨幹。

  李腿子經不住常魁的窮追猛打,說前半夜李懷之和李益春帶著另一個「腿子」上房山區踩點兒去了。

  常魁把李腿子提上車,開足馬力奔了房山區,房山區在京城西南,離大興區60多公裡。後半夜公路暢通,常魁的車也開得飛快,黎明前就把李懷之和李益春以及「腿子」捂在了被窩裡。

  11個人都是河南省汝陽縣人,親戚套親戚,沒有一個外人,儼然一鍋「李家軍」。

  抓捕的時候,常魁在李益春的枕頭底下翻出一張北京市地圖。地圖沒什麼新鮮的,新鮮的是上面密密麻麻畫滿了小圈圈,常魁數了好一會幾才數清,一共305個。問李懷之和李益春地圖是幹什麼的?小圈圈是什麼意思?李懷之和李益春誰也不說。常魁說你們不說我也看了個大概齊,這是一張北京藏寶圖,小圈圈標的是古墓,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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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懷之「一鍋兒」不僅精通盜墓,對抗警察也訓練有素,11個人的口徑分毫不差:他們剛從河南到北京,正在尋找和刺探古墓的位置,一起案件都沒來得及做。

  常魁沒了招數,11個人都抓齊了,但卻沒有充分證據證明六個盜墓現場是他們幹的,從李益春手裡買來的玉鐲和髮簪雖然可以確定是第五個現場的失盜物,但卻不能證實是李益春一伙人作的案。

  關鍵時刻老邱出手了,只要是老邱掌握在手的都是鐵證。老邱讓兒子邱少英在第二現場提取的尿樣檢出了兩個人的DNA。常魁興奮得眼睛放光,當場抽血鑑定DNA,11個人一個也不剩,挨個驗。結果兩個尿樣裡的一個DNA與李懷之的相匹配,另一個則是一個「下苦」的。

  面對鐵證,李懷之還抵賴,他說發生盜墓案件的時候他人根本沒在北京,而是遠在西安。常魁說李懷之是你的排洩系統不屬於人類啊,還是你有特

異功能?你一泡尿能從西安尿到北京?切!

  老邱的鐵證還有一個,那就是從邱少英發現的那一截鋼管上提取的掌紋是李腿予的。李腿子用洛陽鏟打洞的時候太用勁兒了,手機掉地上也沒發現,後來發現了摸黑亂找,先摸到了手機電池,然後又找到了手機,回到住處才發現SIM卡沒了,怕暴露,沒敢再去找。李腿子說前段時間他和李懷之把挖來的古董送回洛陽販賣,路上李懷之的手機丟了,沒顧得上買新的,把他兒子的拿走了,回北京後,李懷之嫌兒子的手機不好用,給了他,自己另買了個新的。

  李懷之見不交代實在是扛不住了,只好照實說了。今年年初的時候他和李益春以及李腿子到了北京,租了一輛夏利車開始探寶。李懷之尊李益春當「掌眼」,自己當級別低點兒的「支鍋」。不是李懷之沒能力,而是李益春是堂兄,見識不少,能耐也挺大,懂點兒風水,還會鑑別古董。

  李益春也沒謙讓,反正都是一家人,官大官小沒什麼大差別,「掌眼」要擔起找尋古墓的責任,李益春到京後買了一張最新版北京市地圖,就是常魁在李益春枕頭底下找到的那張,正和常魁預料的一樣,地圖就是「藏寶圖」,上面305個小圈圈是李益春和一個風水大師的傑作。

  在北京轉了一圈後,李益春感到自己風水知識淺,不夠用,對北京地形地貌又不熟悉,和李懷之商量後,從老家洛陽僱了一個70多歲的民間風水大師,幾個人用了兩個多月時間跑遍北京郊區各個角落,在地圖上標出305個京郊古墓群的位置,風水大師說北京的古墓絕不止這些,還要繼續找,多找一個,風水大師就多拿一份錢,李懷之和李益春說300多個夠幹一陣子的了。

  藏寶圖讓李益春和李懷之心花怒放,305個小圈圈是目標,也是目的,他們要挖淨305個古墓。李懷之把「一鍋兒」人馬都招呼來了,11個人披星戴月,按照藏寶圖所標,僅兩個月的時間就超額完成作案計劃,305個古墓已經被他們盜挖了200多個,要不是老邱的嶽父報了案,305個的目標也許真能實現。

  最後李懷之懊惱地說,無意撒在現場的尿不想成了證明自己的證據,這不就是自己尿了自己嗎?李懷之還說,他也不想當一輩子盜墓賊,盜墓這活兒也越來越不好幹了,來北京之初他在建築工地當了~段時間小工,掙錢太少不算,工錢還總被拖欠剋扣,於是看著自己的雙手想,盜墓的手藝是祖傳的,不幹心不甘,於是改邪歸正不成,又重操舊業。

  汝陽警方配合常魁抓住了風水大師押解來北京,汝陽警方對著李懷之一通拍照攝像取證,李懷之這個讓家鄉警察頭疼的盜墓賊終於有了自己的刑事檔案。

  常魁審訊風水大師的時候問他是怎麼找到那麼多古墓群的,風水大師不慌不忙,像是在授課,說我的方法是自創的,好比中醫的望、聞、問、切,望,就是勘察地形,看周邊是不是有山有水,如果背靠山,面朝水,就可能有古墓。聞,就是和可能有古墓的附近居民聊天,特別是一些老人,他們知道這裡是不是埋過達官貴人。問,就是用洛陽鏟和探地鋼針等工具尋找確定地下有沒有墓葬。切,就是商議和制定挖掘方案等。

  最懊悔的是李益春,他說如果聽李懷之的,就不會被抓了。李懷之說在大興幹了不少了,該挪窩了,要不警察就找來了。李益春心貪,說再在大興挖最後一個,明天就轉移去房山,並且安排李腿子夜裡帶人去探墓,他和李懷之夜裡去房山踩點兒,沒想到當夜警察就來了。

  李益春是「掌眼」,盜墓贓物一般都是他去找銷贓渠道,李益春說他昨天剛把一串琥珀珠賣給文物販子大黃,依他的經驗,那串琥珀珠至少應該有300年歷史,是在施家村旁的古墓裡弄出來的,估計大黃還沒找到下家出手。

  常魁押著李益春去找大黃追贓,大黃見到常魁和李益春就明白了,什麼也沒說,拿出了那串琥珀珠丟給常魁,嘴上說,倒黴!常魁又追問鼻煙壺,大黃還裝傻,李益春說別問了,早出手了,肯定沒少掙。常魁離開時說,大黃像藥名,也像寵物名,叫著不好叫,聽著也不好聽,你最好改個名。大黃翻了翻白眼說我背興就背在這名字上,叫了個狗名。

  常魁順利結了案,「一鍋兒」11個人,外加一個風水大師,真正是一鍋端了,可喜可賀。可是,移交案件的時候,風水大師一句話讓常魁的心又涼了。大師說,他和李懷之李益春找古墓的時候,遇上好幾撥同行,可見京郊盜墓賊數量不少,李懷之「一鍋兒」不過九牛一毛。

  老邱又去逛潘家園,擺攤的拿給他一個銅紐扣,說是清代巡警衣服上的,老邱說我買了,只要不是從棺材裡出來的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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