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人
2023-10-05 13:12:24 3
鎖匠柯東最近活得特別滋潤，不知為啥，花園小區幾百戶人家的門鎖都被牙籤、別針，或強力膠等堵住了，這樣一來人們都找他修鎖，他的生意特別紅火。
一向老實的柯東也有私心，也暗自感謝這個堵鎖的人，到底是誰幹的呢？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居民們可就慘了，普通一個防盜門鎖也得一百多塊，而且有時還會連門一起撬壞，群眾們恨得牙根直癢，就是無計可施。這不，柯東又接到一個電話，讓他去修鎖。他路過對面另一家鎖行時，那家鎖行的馮老闆臉拉得老長。也難怪，同樣開鎖行，柯東的生意就奇好，他的就門可羅雀。柯東修好門鎖後往家返，兒子晨晨早把晚飯做好等爸爸回來。可憐的兒子，五年前家鄉的一場洪水，孩兒他娘為救晨晨自己被大水衝走了，柯東不願在傷心地呆下去，就帶著兒子來到城裡。自從老婆死後，柯東覺得心都隨她去了，恍惚中他仿佛仍跟老婆在一起生活，似乎又有了一個女兒。他也知道這些都是他太思念老婆所致。要不是為了兒子，他早就去找老婆了。前一陣子他覺得心痛，到醫院一看，大夫大吃一驚，說他心臟部位只是一個虛影，沒有實體，要給他支架做徹底治療。柯東才不信這個，到了醫院沒病都看出八分病來，他拿了點藥就回來了，此後心臟也沒犯過啥病。
再說花園小區的居民們，實在忍受不了成天門被堵啦，大家集體商量後，一致決定各家都在貓眼上偷偷安裝了攝像頭。三天之後，結果出來了，攝像頭照出的堵鎖賊正是柯東。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沒想到柯東為了錢竟做出這樣的事。居民們向派出所報了警。豈料柯東在警察面前拒不承認。警察讓柯東看了錄像，他也奇怪，這人怎麼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但驚詫歸驚詫，他還是說那人不是他。儘管攝像頭照得一清二楚，但嫌疑人不認罪，警察還得四處取證。這一取證不要緊，還真有人證明柯東有不在場的證據，柯東因證據不足被釋放。而人們卻再也不買他的帳，都去找馮老闆修鎖了。柯東窩火，怎麼會無端蹦出一個那麼像自己的人來？他也沒雙胞胎兄弟啊？！眼看著生意越來越冷清，他想回老家看看，聽說老家這些年發展也挺快的。
兒子十五了，自己完全照顧得了自己，柯東隻身乘火車往老家奔。火車上人很擁擠，柯東靠窗戶坐著，他無意地往車廂間隙一瞥，頓時驚呆了，另一個「柯東」正在抽菸。他差點沒叫出聲，趕緊捂住嘴，戴上帽子，拉高衣領遮住大半臉，只露兩隻眼睛。那個堵鎖賊一定是這人，柯東盯住了他。那人吸完煙後往回走，巧的是正跟他一車廂，斜對角線坐著。柯東假裝睡覺，偷偷觀察他。乘務員檢票時，假柯東說在四河溝下車。四河溝？離柯東老家拉拉屯不遠，柯東打算跟蹤他，說不定還能揪出一個犯罪團夥呢。
凌晨兩點半，乘客們都睡著了，柯東卻無心睡眠，他還在偷瞄著假柯東。假柯東也沒有睡，他在……啊？！他居然是小偷！柯東強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屏氣凝神地觀察。假柯東的手正伸向旁邊一個睡得很熟的姑娘的衣兜，在左邊的衣兜裡摸了半天，又伸向右邊的。柯東忍無可忍，剛要衝過去。這時，假柯東的手被另一隻手抓住了。柯東心裡樂開了花，可再一細瞧，不對，是假柯東抓住了別人的手，敢情剛才那隻手不是假柯東的。突然，偷錢的那隻手裡多出一把鋥亮的匕首，向假柯東刺來，眼看著假柯東已無路可退。「住手！快來人抓小偷！」隨著一聲大喊，柯東迅速奔上前。小偷被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給嚇呆了，灰溜溜地逃跑了。「謝謝你哦兄弟！」假柯東一把握住柯東的手。柯東也沒吭聲，見他無恙了，就返回自己的座位。此時姑娘及乘客們也都醒了，知悉發生什麼事後，都稱讚假柯東跟柯東，並報告了乘警，乘警們把這夥小偷給逮住了。
接著假柯東極熱情地湊到柯東身邊坐，還不停地跟柯東拉家常，柯東是問十答一。假柯東終於到站了，柯東隨他一起下車。假柯東一出站口，就有一個漂亮的女人過來迎接他。柯東仔細一看，渾身一陣顫抖。這女人不正是自己的老婆小萍嗎？他剛要撲上去，小萍卻撲進了假柯東的懷裡。一股酸意湧上心頭柯東，眼淚在眼裡直打轉轉。這個歹人冒充自己，霸佔老婆，柯東再也無法忍受，衝上前劈頭蓋臉給了假柯東一拳頭。假柯東被打了一個跟頭，他爬起來，衝著柯東吼道：「大哥你怎麼了？」柯東把衣領往下一拉：「你說怎麼啦？你冒充我去堵別人家鎖眼，還霸佔我老婆小萍！」那女人此刻也蒙了，看著兩個酷似的男人，她也不知所措。「你怎麼知道我叫小萍？」她問柯東。「我不僅知道你叫小萍，我還知道你有個兒子叫晨晨，今年十五歲了。」柯東激動地說。「晨晨？晨晨他在哪？」小萍激動地搖著柯東的胳膊。「他很好，就是想他媽媽。」柯東摟住小萍。假柯東見狀急了，扯膀子把柯東抻到一邊。「她是我老婆，我們還有一個女兒叫陽陽。」柯東聞聽此言好像被刀捅進心窩那樣難受。
二夫一女爭得不可開交，兩個男人都歷數婚前婚後細節，老婆孩子特徵，都說得有根有據，分毫不差。後來三個人鬧到當地派出所，所長張文也難斷這千年不遇的奇案。一個好像是孫悟空，另一個狀若六耳獼猴，實是難辨真偽。想找戶籍之類的東西，早被那場大水衝走。小萍說，當時她被水衝到了一個深山老林，眼看著就要餵老虎了，老公柯東不知從哪趕過來，擋在她面前，所幸老虎只是聞了聞他們，就走掉了。柯東說他們的兒子晨晨遇難了，夫妻倆在森林裡採果子睡山洞，過了一段時間，才慢慢地回到原來的拉拉屯。可拉拉屯已經被洪水衝垮了，他們又找了許久，也沒有兒子下落，最後才在拉拉屯下遊的四河溝定居。
「一定是森林裡的妖魔鬼怪，化成我的模樣來騙小萍！」連一向不信邪的柯東也不禁大叫起來。「哼！我看你才像。」假柯東也不示弱。後來張所長讓他們先回家，明天再向法院起訴，還是讓法官來明斷吧。三人只好走出派出所來到大街上，小萍走中間，左右兩個神形酷似的男人像保鏢一樣，引來路人不少目光。
正走著，頭頂忽然疾風掃過，三個人一抬頭，一團黑影向小萍砸來，兩個男人想都沒想同時撲到小萍身上。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呯」的一聲悶響，一個魁梧的男人壓在三人身上。小萍在最底下，依次是柯東、假柯東。最上面的假柯東渾身是血，砸在他身上的壯漢彈了出去。「夥計，你怎樣？」「老公！你怎樣？」柯東跟小萍一起叫假柯東。假柯東吃力地露出笑容，拽住柯東的衣角說：「我……就是你的心啊！因為你……太思念小萍了，所以我……就脫離你的身體，去找她了。我唯一……對不起你的事，就是被馮老闆收買，冒充你……幹壞事。」說完假柯東就永遠地閉上了眼睛。柯東跟小萍都嚎啕起來。突然，假柯東的屍體化做一縷白煙，鑽進柯東口中，那股氣在他的心口停住，柯東忽然覺得五年來失去的那種感覺又找回來了，那是一種靈肉合一的感覺。
而這時，那個墜樓的壯漢也甦醒了，他抖抖身上的泥土，動了動胳膊腿，說：「好險，以後再也不因失戀輕生了。」
小萍弄明白事情原委後，淚流滿面。身旁的柯東一把將她攬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