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名頂替
2023-10-12 07:33:04 2
這是個離奇曲折的間諜故事,離奇得令人難以置信。這裡除了有人為的努力,也有天然的巧合。兩者之間,缺了任何一方,這個故事也就成為荒誕不經的了。
第二次世界大戰的1941年年底,蘇軍俘虜了一批德軍情報軍官。在對他們進行審訊時,蘇軍情報局的約瑟夫上尉驚奇地發現,被俘的德軍中有個叫奈曼的上尉,與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像是雙胞胎兄弟。蘇軍情報局負責人戈勒少將也發現了這一點,由此,情報局經過精心策劃,由約瑟夫上尉冒名頂替奈曼,打入德軍情報局。當然,這裡有一個極其複雜的準備過程。首先,約瑟夫要熟悉奈曼的身世、愛好、習慣……此外,還要通過己打入德軍情報局中央檔案處間諜,由約瑟夫重寫一份檔案放進去。否則,將來查檔案時兩人的筆跡不同,會有麻煩的。此外,蘇軍情報局還將奈曼和跟他一同被俘的3個人嚴密監禁,當然,也不能殺了他們,因為他們是俘虜,同時,也為防備將來還用得上他們。
在一切準備妥當之後,約瑟夫冒充「奈曼」,以部隊打散、重新歸隊為由,回到了德軍軍事情報局,居然沒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1943年10月,德軍上尉情報官「奈曼」被派往德軍前線的一個小城。到達小城的第5天,他途經一座被燒毀的教堂時,遇到一位身穿鬥篷的俄羅斯婦女,這位婦女對他說了接頭暗語。
「奈曼」很高興,蘇軍情報局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他,並取得聯繫,這使他感到意外。他對上了暗號,那位婦女告訴他,他的直接聯繫人是本城裁縫店裡的瑪麗和沃克,同時告訴他那個裁縫店的地址。於是,「奈曼」便將他從前線醫院女醫生利莎那裡獲得的第一份情報交給了瑪麗和沃克。
利莎在德軍醫院中是個引人注目的女性,她年輕漂亮,跟「奈曼」關係密切。她甚至把自己的房門鑰匙都交給了他,這使得一直在追求她的西蒙中尉心懷不滿。西蒙是黨衛軍,他那身黑色制服給人一種冷酷陰險的感覺,在其他軍官的綠色軍裝中顯得特別刺眼。從利莎那裡,「奈曼」得知在附近前不久的一次激烈戰鬥中德軍的傷亡數字。
這天利莎約「奈曼」晚上去俱樂部。「奈曼」答應了,但他心裡想的卻是晚上未必有時間,如果今天在司令部得到有價值的情報,他就要去裁縫店,將情報交給瑪麗或沃克。
「奈曼」來到坦克師司令部所在的學校大樓,師長曼因上校讚賞他的準時,西蒙中尉臉上卻露出不自然的微笑。參謀會議上,上校部署了後天的進攻計劃,要求部隊在黎明前3個小時內完成變更部署,4點30分發起對蘇軍的正面攻擊,摧毀前線狹窄地段的所有防禦工事,並在舍佩爾皮科沃地段固守。
「奈曼」默默地將這一切記在心裡。毫無疑問,等待德軍坦克師的是一敗塗地的命運,這一仗德軍傷亡1300多人,損失坦克280輛。德軍的企圖成了泡影,結果反而使自己陷入被包圍狀態。到底是誰走漏了消息?黨衛軍中尉西蒙認為是內部出現了奸細,否則不可能敗成這樣,坦克師幾乎全部進入了蘇軍預先布置好的口袋裡。
西蒙的根據是,在那次會議結束兩個小時左右,他手下的人截獲了本地一個無線電臺發出過的電報,但他們沒能破譯這份電報。他主張在這座小城裡進行一次全面搜查,一定要找到蘇軍諜報網的地下電臺。曼因上校委派「奈曼」協助西蒙進行這次行動。
「奈曼」心裡記掛著裁縫店,他要儘快通知瑪麗和沃克立即將電臺拆散,分開轉移。這時,搜查行動已經開始了。他故意將雨衣的紐扣扯掉,然後穿過幾條街來到電臺所在地,正遇瑪麗拎著箱子匆匆而過。「奈曼」問了一下情況,放心了。但他沒想到,就在他與瑪麗揮手告別時,在一輛疾馳而過的救護車裡,女醫生利莎發現了他,非讓他說清和瑪麗的關係。
西蒙中尉帶領憲兵在搜查一個裁縫店的時候,在馬鈴薯堆裡發現一個蓄電池,憲兵當時沒有驚動裁縫夫妻倆,但他們嚴密地監視這座房子。可以斷定,蓄電池是用於電臺發報的,會有人來取它,或者老裁縫自己將蓄電池轉移,只要抓住這個線索,這次就沒有白忙一場。
「奈曼」在醫院裡花費了將近一個小時,好不容易才說服了利莎:他那個跟他講話的女人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他不過是檢查了她手裡提的那個箱子。
後來,利莎放心了,她還要出去執行救護任務,讓「奈曼」跟她的救護車走,送他回部隊。
路上,「奈曼」從車窗裡看見老裁縫的妻子拎著一個書包,步履蹣跚地沿著街邊走,在他身後不遠處跟著一個戴鴨舌帽的傢伙。他一眼就認出這傢伙是西蒙手下的人,老太太的書包裡裝的會不會是發報機零件?看上去似乎很沉,她顯然正趕往瑪麗和沃克藏匿的地點。「奈曼」知道那裡,於是,他叫司機停車。
利莎不解地問:「為什麼停在這裡?」
「奈曼」解釋說:「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這事很要緊,我得跟西蒙在那裡會面……」
利莎疑慮地看著他,「奈曼」卻顧不得了,跳下車便搶先趕往那座快要倒塌的樓房。他飛快地穿過院子,順樓梯爬往頂樓,走到盡頭的那一間,用暗號敲了敲門。瑪麗開了門,她披頭散髮,顯然剛剛洗過頭,沃克則在屋內蒙頭大睡。
「奈曼」大聲說:「快離開這裡,裁縫大嬸正朝這兒來,她後面有尾巴……你們沒有時間了!」
沃克聞聲跳起來,正要收拾發報機,樓下有汽車停下的聲音。「奈曼」從窗口往下看,一輛卡車裡跳下了西蒙和他手下的人。老太太已經進了院子,緊接著黨衛軍也衝進院子。
「奈曼」首先想到的是讓瑪麗燒毀密電碼,他掏出手槍:「沃克,我倆先抵擋一陣。」
沃克取出幾顆手榴彈,當黨衛軍衝到樓下時,他拉出手榴彈的銷栓,扔到樓梯上,手榴彈炸開了。與此同時,「奈曼」也開始向西蒙射擊。黨衛軍用衝鋒鎗向樓上猛烈掃射,沃克中彈倒下了。
由於「奈曼」封鎖了樓梯,黨衛軍衝不上來,於是他們用火焰噴射器向樓上的窗口噴射,樓頂籠罩在一片烈火之中。
利莎在救護車裡目睹這一切,她奔跑過來,叫西蒙快停手,因為她知道樓上的那個人是奈曼。西蒙獰笑著說:「現在我可顧不了這些,你的心上人是蘇軍的間諜,讓他見鬼去吧!」
等到火焰熄滅後,西蒙和黨衛軍們攀上樓,只看見兩具燒焦的屍體,已經面目全非,旁邊有一把手槍,也燒得變了形。
西蒙對面無人色的利莎說:「他是罪有應得!」
利莎雙手捂住臉哭泣起來:「我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西蒙指著那燒焦的發報機:「這還需要解釋嗎?這已經說明了一切。」
當西蒙把事情發生的經過報告曼因上校時,上校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西蒙洋洋得意地說:「我想提醒您的注意,蘇軍間謀已經打入了我軍的情報局。是保安人員的警惕性幫助我清除了他,我已經寫好關於這個案件的報告,利莎醫生的證詞也在上面。」
曼因上校把「奈曼」的檔案材料塞進保險柜,萎靡不振地對西蒙說:「是的,你立功了,等著晉升吧,可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他的?」
西蒙微微一笑:「在黨衛軍裡,我學會了對任何人都不信任。當然,這不包括您,上校先生。即使對元首忠心不戒的軍官,也應當注意他們背後的所作所為。」
「是的!你現在來教訓我了!」曼因上校不滿地說,「幾個月來,我們一直被他愚弄,為此,我們犧牲了那麼多優秀的士兵,你應該早一點識破他。」
西蒙聲音冷冷地說:「可是您不看見鐵的事實,不會相信我的判斷。」
「奈曼」當時已經無法拯救瑪麗了,當第一團火焰噴進屋裡時,他迅速地從後窗翻出去,攀著水管逃離了那座破敗的樓房,然後趁著夜色潛入不遠處的森林。他在森林裡徘徊了兩天,遊擊隊發現他時,他已經昏迷不醒。遊擊隊員把他抬回營地,「奈曼」醒來之後,看見周圍幾張鬍子拉茬的臉,明白自己經回到了自己人中間。他請求遊擊隊長向蘇軍總部報告「J一62」死裡逃生,請求救援。
遊擊隊立即通過電臺與蘇聯集團軍總部取得聯繫,兩個小時後,一架飛機飛抵營地,「奈曼」被抬上飛機。在飛行途中,他一直處於昏迷狀態,醒來時,飛機已經在莫斯科機場著陸了。現在,他已經不再是奈曼上尉,他的原名叫約瑟夫。吃飽睡足後,約瑟夫回到大後方,感到一种放松和親切的愉悅。
戈勒將軍親自來看望約瑟夫,聽取了匯報,然後讓他好好休息,恢復體力,以便安排他新的工作。但是,約瑟夫並沒休息多久,一個星期後,他向戈勒將軍談了新的計劃,假的奈曼上尉己經不存在了,而真正的奈曼還關在監獄裡。他可以再次以假充真,混進那間4人囚室,保證能瞞過另外那3個德軍俘虜,成功便有了一半把握,然後,安排一次越獄的機會。到了那邊,那3個德軍俘虜就是他最好的證人……戈勒被他這大膽的想法驚呆了:「簡直是異想天開,不,這不可能,太冒險了!」
約瑟夫堅持自己的打算,力圖說服戈勒將軍:「我將詳細地了解這個人在獄中的表現和他的一切想法,然後,換上他的衣服,進入那一間囚室,跟他們共同生活一段時間。他們若能將我當做真奈曼,那麼,請給我們一次逃跑的機會。當然,我必須扮演逃跑的組織者……逃跑的地點應該靠近前線。」
戈勒將軍經不住約瑟夫的一再請求,終於答應讓他試一試,但如果另外3個德軍俘虜中有任何一個對他產生懷疑,必須立即撤回,放棄這個計劃。
於是,已經被關押很久的奈曼上尉再次受審,審問之後,他就被送到另一個監獄裡去了。與此同時,他的替身滿腹牢騷地回到那間4人囚室。又是一個星期過去了,戈勒將軍再次提審「奈曼」,問他情況如何,「奈曼」說沒問題,可以按計劃進行。他只要求戈勒將軍幫他做一件事——依靠打入德軍軍事情報局中央檔案處的間諜,將他以前寫的自我情況介紹,由1941年底打入德軍軍事情報局時寫的筆跡,換成另一個人的筆跡。
因為對他進行重新審查時,筆跡這一道關如果不能通過,一切便無從談起。
戈勒將軍說這沒有問題,決定兩天後將他們幾個人送到靠近前線的地方,然後,再告訴他在什麼時間逃跑,計劃會安排得不露一點痕跡。
就這樣,約瑟夫再次成為「奈曼」,和他的3個「難友」踏上了「自由之路」。在大炮的轟鳴聲中,他們穿越了20公裡寬的對峙地段,進入德軍防區。他們躲在一間無人居住的農戶草棚裡,第二天,德軍巡邏兵就發現了他們。
休息一天後,蓋世太保的科爾中校開始對他們進行分別審查,4個人的說法完全一致。
科爾在聽到「奈曼」報出自己的名字時,顯得稍微有點吃驚,因為這個名字他很熟悉。他詳細地詢問了這個人的全部經歷,並調來他的檔案研究。後來,他發現這個叫奈曼的上尉原來是蘇軍間諜,前不久在俄羅斯的一座小城裡被擊斃了,西蒙報告裡寫得明明白白,怎麼又出來一個奈曼上尉?
科爾逐個審問那3位德國軍官,他們都說與奈曼共處一室有兩年了。於是又對這3個人進行嚴格審查,結果證明他們沒有說謊,每一個人都能舉出幾個證明人來。科爾中校仔細研究了奈曼檔案裡的自傳筆跡,發現1941年的自傳和1938年填寫的履歷筆跡不同,這就是說,1942年的奈曼是個冒名頂替的傢伙,當時竟然疏忽了。
科爾中校當然不會想到那份自傳是前不久才被抽換過的。他拿這份履歷情況跟1938年填寫的履歷對比,卻又是完全出自一人之手,這更加證明這個「奈曼」上尉是真的。但是他的出現卻又恰好在假奈曼敗露之後不久,況且那個假奈曼到底死了沒有也是個謎,科爾中校覺得應該再慎重一些。為此,他通知黨衛軍中尉西蒙來一趟,讓他當面鑑別。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奈曼」沒有讓自己的情緒流露出來,他上下打量西蒙,臉上現出一副很淡漠的樣子。
西蒙認出這個奈曼就是原先的那一位,冷笑一聲:「原來你沒有死?」
「奈曼」裝作很納悶的樣子:「怎麼?你們都以為我早已死了?」西蒙按捺住怒火:「不是早已死了,而是幾個星期以前,我們以為你死了,不料你……」
「不料我又活了,是不是?」「奈曼」開心地放聲大笑,繼而又說:「為什麼是幾個星期以前?這裡發生了什麼?我是幾天前才從蘇軍監獄裡逃出來的!」
科爾在旁邊說:「確實如此,我已經對另外3個人進行過全面調查,他們都可以證明奈曼這兩年沒有離開過他們。我想,蘇軍的確是找到一個跟他極為相像的入打進我們的內部。」
「奈曼」露出異常吃驚的樣子:「這麼說,有人冒充了我?」西蒙問:「你有沒有雙胞胎兄弟?」
「奈曼」搖搖頭:「我的履歷表上填寫得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中校先生,關於我的家庭,我已經對您說過了,我沒有必要隱瞞……」
科爾抬起一隻手,制止「奈曼」繼續說下去:「我讓你見一個人。」他拿起訊筒:「把吉姆帶進來。」
辦公室的門打開了,走進來一個上了歲數、頭髮剃得很短的男人。「奈曼」遲疑片刻,突然驚叫起來「吉姆叔叔!」接著撲上前去緊緊地抱住那個男人。
男人的眼裡流出了淚水:「奈曼,我的孩子,你還活著,我們都以為你已經不在人世了。」
科爾說:「你們以後再談吧吉姆先生,請您去招待所稍候,等我們把公事談完。」他送走吉姆,轉身對「奈曼」說:「是這樣的,蘇軍情報部門的一名長相和你幾乎完全一樣的間諜打入我軍的情報局,所以,我們不得不對你進行嚴格審查,請原諒。現在,我相信那個冒名頂替的傢伙確實已經不在人世了。」
「奈曼」明知故問:「原來是這樣,現在我總算明白在坐監時,為什麼接二連三地審問我,問我的童年、少年、親人以及我曾經愛過什麼人。我當時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對這些感興趣,很抱歉。我認為這是我的私事,說給他們聽也無妨。不過,我敢以軍官的名譽擔保,我從來沒有洩露過軍隊的秘密,請你們相信。」
科爾說:「我們已經相信了,奈曼,這是我為恢復你的上尉軍銜寫給指揮部的報告。你熟悉俄國,懂他們的語言,這對我們來說很需要,你應該回到情報局工作,在報告沒有批下來之前,你可以住在招待所裡,放心,事情會圓滿解決的。」
「奈曼」換上嶄新的軍裝,西蒙送他去招待所。當轎車在招待所門口停下時,「奈曼」看見女軍醫利莎迎面向他走來,站住了。
利莎凝視著他,「奈曼」像全然不認識似的從她旁邊走過。
利莎叫了一聲:「奈曼!」
「奈曼」吃驚地回過頭來:「小姐,是您叫我嗎?」
利莎傷心地說:「你不認識我了?」
「奈曼」搖了搖頭,轉臉問西蒙:「她是誰?」
西蒙神秘地一笑:「別管她是誰,你本不該認識她的。快走,你的叔叔在等你。」然後,他轉過臉,對利莎說:「忘了他吧,利莎,你認錯人了。那個奈曼己經見上帝去了,用不著再想他了!」
利莎表情麻木,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