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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魂(下)

2024-02-18 17:39:15

第八章終於解開殤月的心結之後,他們的感情與日俱增。 應君衡幾乎日日住「泣蕪居」跑,有時帶著殤月到山林原野散步踏青,有時則是坐在屋裡品茗閒談。 邵婆婆發現這種情形,沒有說些什麼,倒是有一種樂見其成的感覺。 而禎王爺和幀王妃自然也察覺到應君衡近來「不安於室」的情況。 他們留心打探,終於自彥文口中得知應君衡最近的行蹤。 知道應君衡和那個生來便異於常人的九公主來往過密之後,他們心中不由得甚是擔心。 「王爺,你說這該如何是好?」 大廳上,禎王爺和王妃為這件事而憂慮不已。 因為九公主對應君衡有救命之恩,他們夫妻倆對九公主自然很是感激,但九公主的身分特殊,他們仍然相當忌憚,深恐應君衡和她在一起,會招致什麼不祥。 「這……我想應該沒關係吧……」禎王爺雖是這麼說,表情卻顯得十分勉強。 他起先並不怎麼相信玉清真人所說的那些怪力亂神之談,但經歷過周蘭萱這件事之後,他也不禁有些畏懼。 「怎麼會沒關係?你忘了玉清真人告訴過你,九公主是個不祥的人啊!」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衡兒自己喜歡和九公主接近,我們能怎麼樣?」 「我們當然要想辦法阻止啊!好不容易才趕走一個,現在衡兒又招惹上另一個怪人,萬一再度出事該怎麼辦?」禎王妃擔心地說道。 禎王爺聞言,眉頭不禁緊皺。 他也很擔心啊!據玉清真人所說,九公主似乎真的不是尋常人物;和那種人在一起,會招來什麼樣的不幸,誰也不知道…… 可他又有什麼辦法呢?九公主是衡兒的救命恩人,他總不好明令禁止衡兒和她往來吧!何況衡兒也未必會聽他的。 有什麼辦法能使衡兒斷絕和九公主來往,卻又不露痕跡呢? 禎王爺凝神苦思,忽然計上心來——「有了,我想到了!」 「怎麼樣?」 「惟今之計,我們只有讓衡兒儘快成親。」 「成親?」 「衡兒有了家室之後,自然就不便和他人有所牽扯;如此一來,我們的目的就達到了。何況,衡兒也真的該成親了。」 禎王妃聽了,心中甚喜。 「原來如此,此計甚好。但不知王爺心中可有了對象?讓衡兒娶誰好呢?」 「這……容我想想。」禎王爺偏頭思索了一下。「就嬌鳳吧,你覺得如何?」 「嬌鳳?」 「你不記得她?她是我姐夫——睿王爺最小的女兒啊,她小時候還常來我們府裡,你忘了?」 「喔,原來是她啊。」幀王妃恍然大悟。「她應該也到適婚年紀了吧!王爺怎會選擇她?」 「一來門戶相當,二來親上加親,也好了卻我王姐的一樁心事。何況,嬌鳳小時和衡兒常在一起,彼此是認識的,感覺就更親呢了。」 禎王妃點點頭,「原來如此,這果然配得不錯。但不知睿王爺那裡肯不肯?」 「相信只要我上門提親,絕對可成的。」 「如此甚好。那王爺就將這件事儘快辦一辦,也好讓衡兒早點收心。」 「我明白。」 一日,應君衡自「泣蕪居」回來,發現府中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衡哥哥!」 原本在大廳裡和禎王爺夫婦閒話的嬌鳳郡主,一聽到應君衡回府的消息,立刻衝到大門口去迎接他。 「你是?」應君衡看著眼前這位打扮得十分嬌貴的姑娘,感到非常陌生。 「你不認得我了?我是你的表妹,睿王府的嬌鳳郡主啊!」 睿王府的嬌鳳郡主?睿王府他知道,但這個自稱嬌鳳郡主的人……他還是毫無印象。 「別說這些了,舅父舅母在裡面等著你呢,我們走吧!」嬌鳳說著,也不管應君衡的錯愕,拉著他就往大廳裡跑。 「等等,你……」應君衡的阻止壓根兒無效,整個人直被那個陌生女子拖入大廳內。 「舅父、舅母,表哥回來了。」 「爹、娘。」應君衡向雙親請過安之後,依王妃之意在椅子上坐下。 嬌鳳郡主也很自動地坐在應君衡身旁。 「衡兒,你記不記得她是誰?」幀王爺指著嬌風問道。 應君衡想也不想就搖搖頭。 「你們小時候常一起玩的,她是你姑母睿王妃的小女兒,嬌風啊。」禎王妃說。 姑母的女兒……這他就有點印象了。但……他們常一起玩?不會吧,他沒有這樣的記憶。 「原來是鳳妹妹,你好。」雖然如此,應君衡仍是很客氣地同她打招呼。 「你好啊,衡哥哥。」嬌鳳郡主嗲聲嗲氣地回應他。 「爹、娘,如果沒有其他的事,請容孩兒告退。」他說著站起身來,打算離去。 「且慢,衡兒,嬌鳳會在這裡多住幾日,你有時間的話,帶嬌鳳在府中走走,她許久沒來了。」禎王爺吩咐地說。 「是。」 「謝謝,麻煩你了,衡哥哥。」嬌鳳一臉嬌憨地道謝。 「沒什麼。」 「你能現在帶我四處看看嗎?人家好迫不及待哦!」嬌鳳軟言軟語地懇求道。 「這……」 「你就帶她去有何妨?」說話的是禎王妃。 「是。」他也只得答應了。「隨我來,鳳妹妹。」 「哇!太好了!」 嬌鳳很快地隨著他離開大廳。 廳中僅剩禎王爺夫婦二人。 「王爺,什麼時候才要讓衡兒知道他的親事?」禎王妃問道。 「不急,先讓他們年輕人自然地相處幾天吧。」 「這也好,不過,關於這場婚事,你可得趕快籌辦啊!」 「這不消說。」 應君衡再度前往「泣蕪居」,已是數日之後。 一來到「位蕪居」,仍是往常的樣子,薏風習習,琴音細細。 他穿藤越葛,來到茆堂之前,果見殤月在裡面端坐撫琴。 不想驚擾到她,應君衡就像從前一樣,悄悄地在簾外坐下,隔著竹簾望著她。 她的舉止雍容安詳,容貌端雅絕麗,隱隱散發一股純屬貴族的尊貴之氣,令人肅然起敬一如果不是她身上那襲粗面衣裳和氣質不符,誰不會視她為貴族之女? 而她的確也是貴族之女,還是天子流落在民間的女兒…… 應君衡思及此,不禁心生感慨。 這樣的人,竟然有這樣的命運……生為皇族卻被貶為這般低賤的庶民,想必是她心中最大的憾恨吧…… 他正想著,簾內琴聲已歇。 殤月將琴收入琴事宜,正想入內室休息,一抬頭,忽然見到應君衡坐在外面。 「君衡?你來了,為何不進來呢?」 應君衡見她已發現他,這才掀開帘子進去。 「幾天不見,我看你怎好像更削瘦了?」他走到殤月身邊坐下,習慣性地把她抱在懷裡。「是不是這幾天又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沒有的事,想是你看錯了。」殤月依在他懷中,倩然巧笑。「對了,這幾天你上哪去了?」 她儘是以不經心的口吻去問,但天曉得她對這件事掛意了多久,幾乎令她寢食難安。 「最近府中來了一位客人,為了盡地主之誼,我陪了她幾天。」 他言語中的客人,指的自然是嬌鳳。 這些天來,嬌鳳天天纏著他,要他陪她東奔西跑;來者是客、且她又是他的表妹,他不好意思拒絕她的要求,只得全程奉陪。 嬌鳳如今仍住在府中,他今天是趁她不注意之時才偷溜出來。 雖然對嬌鳳有點不好意思,但在他心中,畢竟還是殤月重要。 「原來如此,想必那位貴客,比多重要吧?」殤月開玩笑似的說。 「怎麼會呢?你別這麼想,我會陪她是不得已的!」應君衡連忙解釋。 這真是天大的冤枉! 殤月微微一笑,順手撥理一下他額前微亂的髮絲。「開玩笑的,這有什麼好著急的?。」 「我怕你誤會。 「誤會?」殤月搖搖頭。「我不會誤會你的。」 「什麼意思?」 「既然相信你,又怎麼可能有誤會?」她淺笑著望著他。 看著她眼中全然的信任,應君衡心中一陣激蕩。 「殤月,你……」 他正想說些什麼,懷中的殤月突然咳嗽起來。 「殤月,你沒事吧?」她咳得劇烈,應君衡不禁有些手忙腳亂。 殤月搖搖頭,以手中掩口,依然咳個不停。 應君衡連忙替她拍背順氣。 驀然,殤月發出一聲類似嘔吐的聲音。 「殤月,怎麼了?」他緊張地問道,低頭想看看情況,但因為殤月一直伏在他懷中,他無法看見她的臉,因而心焦不已。 「你沒事吧?還好嗎?」 強忍住一陣昏眩感之後,殤月微微抬頭,挪開掩口的手巾一看——這一看之下,她差點暈去,整個人頹弱地癱軟在應君衡懷中。 「怎麼了?」 應君衡連忙扶起她纖細的肩膀看視,只見她顏色如雪,呼息微弱。 「殤月……」 她暗中將那條手巾藏人自己的袖中,強振精神睜眼說道:「我沒事,不用擔心……」 「不行,我帶你到城中求醫。」他說著就要將她抱起來。 他知道殤月素有輕微癆病的徵兆,雖然目前未成大礙,也不應該就這樣放任她咳下去。 「不用了。」殤月輕輕按住他,不讓他起身。 「殤月,你不能不看大夫啊!」 殤月不語,只是靜靜地依在他懷中歇息。 「殤月……」 「我真的沒事……讓我休息一下好嗎?」她說著就輕輕合上雙眼。 應君衡見她如此,也不忍心強迫她,只好默默地抱著她。 「你安心休息吧,等你好一些,我熬點燕窩讓你喝。」 殤月點點頭,將頭枕在應君衡寬大厚實的肩膀上。 君衡一直以為她的病不甚嚴重……這樣也好,她不想讓他擔心;但其實…… 她的命大概不長久了。 殤月閉著雙眼,淚水卻悄悄地直流下來。 她原有癆症,從前不是很嚴重,但由於長期失於調理,如今已轉為沉倆、藥石罔治。 身體上的虛弱,同時導致「反噬」的情形越來越頻繁。那些受她控御的鬼物,隨時伺機擊殺她…… 為了和不時入侵體內的邪靈對抗,她的體力又更加耗損。這樣的惡性循環,讓她的性命微弱得如風中殘燭一般,幾乎朝不保夕。 雖然她總是在應君衡面前裝作沒事的樣子,但其實她心裡很清楚,如今也不過是拖日子罷了…… 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長壽之人,夭折是遲早的事,但她沒想到自己的壽命竟短暫如此,她想不到啊…… 可憐她還能和應君衡在一起多久呢? 想到這裡,她淚如泉湧,很快地沾溼了應君衡的衣襟。 「殤月?怎麼了?為什麼哭呢?」他抬起她的臉,不解地望著她的淚痕。 她搖搖頭,隨手拭去臉上的淚滴。 應君衡握住她的手,輕柔地替她拭淚。「你別擔心,不會有事的,我一定請人治好你的病,你不要胡思亂想。」 殤月聽了,勉強一笑,沒有說什麼,心中卻甚是悽然。 君衡啊,知不知道……她不會好了呀!神仙難救無命人…… 根本不明白她心思的應君衡收緊摟著她的手臂,繼續說道:「我想,我還是儘快娶你入門好了。這樣我就可以時時照顧你了。」 「令尊、令堂會同意嗎?」 「我堅持如此,他們想必也沒話說。」應君衡單純地認為。 而且,就算他們反對,也阻止不了他的決心。 殤月淡淡地笑了一下,輕柔的笑意閃爍著幸福的光彩。 「我想,你還是別娶我了。」她輕輕地說出自己的決定。 這就夠了,只要他真的有這份心,就夠了…… 難道她真的會要他娶她為妻嗎?她早就知道自己不夠資格,也沒這種命。何況現在……就更不用說了。 她的病情加劇,怎能要他迎娶一個將死之人? 「你說什麼?」應君衡聞言大驚。 殤月微微一笑,「別緊張,我的意思是,此事不急,我們可以過一陣子再說。」 「是嗎?」他怎麼總覺得她似乎不是這個意思? 不知為什麼,她那因為虛弱而略顯得飄忽迷離的表情,讓他感到有些不安… … 「是啊。」殤月說著,又慢慢靠回他懷中。 真希望時光可以就此停止……她好想就這樣靠在他懷中一輩子。 殤月合上眼,靜靜地休息。 就在她將要沉沉入睡的時候,忽然前院傳來邵婆婆吆喝的聲音。 「你是哪裡來的毛丫頭,居然在這裡撒潑?」 殤月驀然驚醒,抬頭困惑地望了應君衡一眼。 應君衡同樣感到莫名其妙。 「你管我!你這個死老太婆,居然敢攔本郡主,活得不耐煩了你!」另一個年輕而潑辣的聲音傳來。 「是她!」應君衡聞聲,不由得一驚。 是嬌鳳!她怎麼會知道這裡? 「誰啊?你認識嗎?」 應君衡正想回答,前院的爭吵聲再度傳來。 「喂!你不能隨便進來啊!」 「滾開!死老太婆!我要找我的衡哥哥!」嬌鳳已叫嚷著闖入「泣蕪居」。 「她就是我所說的那位客人。」應君衡回答道,表情有些無奈。 「女的?」殤月神情微變。 「是我表妹。」應君衡怕她疑心,連忙補充說道。 此時前院又傳來一個聲音——「嬌鳳,別這麼魯莽!看你把老婆婆推倒了。」 是彥武。原來他也來了,難怪嬌鳳會知道他人在這裡…… 「少羅嗦!誰教她要阻攔本郡主?本郡主沒把她打個半死,算很便宜她了!」 殤月見來人如此無理,擔心邵婆婆會出事,便要站起身來。「我出去看看。」 「我扶你。」應君衡連忙扶住她,讓她靠在他的身上。 他護著殤月纖弱的身子來到迴廊上,只見嬌鳳和彥武人已在庭院中。 「衡哥哥!」 嬌鳳一見到應君衡,立即興奮地向他衝去,卻意外發現他懷中摟著一名女子。 「衡哥哥,這個女人是誰呀?」她嘟著嘴,老大不高興地問道。 「她是……」 應君衡正想介紹殤月的身分,嬌鳳卻猛然一拍手,打斷他的話——「喔,我想到了,她就是彥武所說的那個鬼公主,對不對?」 「喂,我哪有說啊?」她身後的彥武連忙否認。 就算他真的有這麼說,在應君衡面前,他也不敢承認。 「有,你有說。」嬌鳳笑嘻嘻地轉頭面向彥武說道。「你說這個叫做泣什麼居的鬼屋住著一個半人半鬼的空頭名兒公主,還叫我不要來,說是會沾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嬌鳳!」應君衡不待她說完,連忙喝止她。 「衡哥哥,難道我說的不是嗎?」她回頭說道,一雙帶有敵意的眼睛不客氣地上下打量應君衡懷中的女子。「不過呢,我覺得她不像鬼那!看她那個樣子,倒像個狐狸精……」 「嬌鳳,你再亂說,我就要生氣了。」 「本來就是嘛!」嬌風依舊任性地說個不停。「人家舅母也說,這裡住著個妖精,你的魂都被她迷走了!」 殤月聽到這裡,整張臉已全部泛白,纖細的身子微微顫抖著。 「她不懂事,隨口亂說的,你別放在心上。」應君衡連忙低頭安慰她。 嬌鳳見應君衡待她如此溫柔,心中不由得越發動了氣。 「喂!死狐狸精,你做那些樣子給誰看呀!說你幾句,就受不了了嗎?笑話! 你若真那麼脆弱,還怎麼害人啊?「 「嬌鳳,少說幾句吧!」彥武見應君衡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不由得拉拉嬌鳳的衣袖,勸她住嘴。 「怕什麼!」嬌鳳不高興地甩甩衣袖。「她又不是真的公主,不過是個皇上不要的怪胎罷了!我常堂一個郡主,難道還怕她不成!」 嬌鳳仗著自己高貴的身分,肆無忌憚,出言毫無遮攔。 這些尖刻的話,如利刺一般,狠狠刺傷殤月的心。 她一陣暈眩,整個身子搖搖欲墜。 應君衡連忙扶穩她,心中又急又怒。 「嬌鳳,你實在太放肆了!你再這樣胡鬧下去,我立刻將你送回睿王府,請睿王爺嚴加管教!」 「衡哥哥……」嬌鳳見應君衡板起臉孔,這才開始緊張。「不要啊,衡哥哥,嬌風不敢了,你別生氣啊!衡哥哥,嬌鳳知道錯了……」她連忙討饒。 開玩笑!讓衡哥哥這一狀告下去,爹和娘一定會認為衡哥哥不喜歡她,把婚約取消,那她可就虧大了,這就是嬌鳳「知錯」的原因。 應君衡不明就裡,以為她真的知錯,便不願再和她計較。 「你向殤月道歉,我就原諒你。」 「道歉?我向她?」嬌鳳詫異地瞪大雙眼,一臉鄙夷。「有沒有搞錯!我才不要咧!」 拜託!她是什麼身分,她又是什麼身分?要她道歉?門都沒有! 「你真的不肯?」應君衡一臉不善地看著她。 「我……」嬌鳳畏懼地看了應君衡一眼,極不甘願地說道:「好嘛、好嘛!」 算了,她吃虧點好了,省得又惹衡哥哥生氣,得不償失。 「對不起啦!」她沒什麼誠意地對著殤月說道。 殤月沒有理她,逕自離開應君衡的懷抱,一聲不吭地往房裡走去。 「殤月?」 「你看、你看!衡哥哥,她那是什麼態度嘛!」嬌風不滿地嚷嚷。 「彥武,你先帶嬌鳳回去。」應君衡說著,欲追隨殤月而去。 「等等,君衡,姨娘有事找你,所以遣我來請你回去。」 「我知道了,你們先走吧,我稍後就來。」 「殤月?」應君衡走人房中,只見殤月靜靜地坐在炕上,面無表情。 「殤月,怎麼了?」 殤月見他進來,抬頭看了他一眼。 「我沒事,只是有點頭疼。」她輕描淡寫地說。 「剛才嬌鳳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她從小被嬌養慣了,不大懂事,總愛胡言亂語。」 殤月沉默了一下,搖搖頭。「我不會介意。」 「那就好。」應君衡走過來,輕輕地抱了她一下。「答應我,不要胡思亂想,糟蹋了自己的身子。 「嗯。」 「我還有點事,必須先回去一趟,你好好保重,我明天再來看你。」 殤月柔順地點頭。 應君衡在她纖巧的唇瓣落下一吻,依依不捨地轉身離去。 應君衡離開之後,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地流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慢慢取出藏在袖中的手巾。 望著白色手絹上刺目的殷紅血跡,她只覺心中一片茫然。 第九章 隔天,應君衡沒有來到「泣蕪居」。 殤月等了他一整日,卻等到另一位不速之客——嬌鳳郡主。 「請問你來這裡,有什麼事嗎?」殤月淡漠著一張臉問道。 這位姑娘昨日詆毀她的事,她可以不計較,但,她實在不想再見到她。 「當然有!」嬌鳳杏眼圓睜地說。 「請說。」 「我是來警告你,別再使什麼狐媚手段來誘惑我的衡哥哥,你配不上他的,別自費心機!」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殤月心中一悸,有些難堪地別開臉。 「哼,你裝傻也沒用!告訴你,衡哥哥已經要娶我了,你再魅惑他也無濟於事,早點死心吧!」她惡狠狠地說。 殤月乍聽到這些話,如受雷擊。 怎麼可能……應君衡要娶妻了!?怎麼會!? 她真的不敢相信!應君衡怎麼可能欺騙她?不可能的…… 「你不信?婚事是舅父舅母親口答應的,不信的話,你可以問衡哥哥。不過,你不會再有機會和衡哥哥見面了。」 殤月怔怔地抬起頭來看她。 「你這個半人半鬼的怪物,舅父舅母才不會讓衡哥哥和你在一起咧!昨天舅母把衡哥哥叫回家去,哭著懇求衡哥哥別再接近你,你知道你有多付人厭了吧!」 「他……答應了嗎?」殤月顫著聲問道。 她只想知道這一點,其他人的眼光和歧視,她無所謂。 「衡哥哥沒有答應……但是,你不用得意!衡哥哥雖然一時沒有答應,可衡哥哥是孝順的人,終有一天他會聽從舅父舅母的意思的。」 知道應君衡不曾改變心志,她就安慰多了。不枉她如此用心愛他…… 「我真不明白,像你這樣的人有什麼好?衡哥哥居然會受你迷惑!一定是你對衡哥哥施了什麼法術,所以衡哥哥才會神智不清……」 「這是我和應君衡之間的事,與你無關。」殤月冷冷地說。 「什麼與我無關!關係可大著呢!」嬌鳳說道,言談之間神態甚是驕橫。 「衡哥哥就快和我成親了,我不許你再和他牽扯不清!」 雖然不想理她,但由嬌風口中說出的這項事實,卻依然令她心痛。 「你要想一想自己是什麼身分。」嬌鳳倨傲地繼續說著。「衡哥哥他是個小王爺,只有貴為郡主的我才配得上地,像你這種微賤的平民,連給衡哥哥做妾也不夠資格,你休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輪不到你的,小賤人!」 殤月面無表情地接受她的羞辱,一語不發。 「說來我就有氣,昨天衡哥哥居然叫我向你道歉!哼,你哪配啊!只不過是一個低賤、狐媚的小娼婦,給我提鞋我也不要,居然要我跟你道歉,也不怕折了你這小娼婦的福!」嬌鳳一想到昨天的事,心中不由得怒意再起,一些惡毒不堪的字眼盡皆出籠。 這就是她當初所畏懼的啊!羞辱……她深懼的羞辱…… 終於還是無可避免嗎? 殤月一臉漠然,沒有任何表情。 「憑你也敢糾纏衡哥哥,真是不要臉!你這種身分,也只能配村夫小廝;想和衡哥哥在一起,下輩子吧!別以為自己還是公主,你不過是個惹人唾棄的邪物罷了!」嬌鳳鄙夷地說道。 「你說夠了嗎?」殤月忍了許久,清麗的臉龐微露怒意。 她真的受夠了…… 「喲!生氣啦?」嬌鳳故作驚訝,隨即冷冷一哼。「哼!你生氣又怎樣?。 別人怕你,本郡主可不將你放在眼裡!聽說你會作崇是不是?來啊!有膽你就衝著我來好了,本郡主才不怕你!「 「你……」 嬌鳳郡主的無禮令殤月怒極,但因為她的修養甚好,從來不懂得惡言相向,所以雖然心中有氣,卻不知該如何回嘴。 「我怎麼樣?哼,諒你也不敢對本郡主如何!我再一次警告你,不準再招惹衡哥哥,否則我會讓你很慘!」嬌鳳趾高氣揚地放完話,轉身離去。 望著她盛氣凌人的背影,殤月一時怒急攻心、氣血上湧,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她連忙以手絹掩口,殷紅的鮮血卻依然嘔個不停,直將整條手絹濡溼。 「嬌……鳳郡主……」 殤月恨恨地重覆她的名字。一語未完,她只覺得眼前一黑,驀然昏了過去。 「怎麼樣了?有消息了沒有。」 禎王府中,正為了嬌鳳郡主的無故失蹤而鬧得天翻地覆。 「回姨娘,至今還沒有消息。」向禎王妃回話的,是方才剛帶人出去打探嬌風下落的彥文。 「怎麼會這樣?」禎王妃頹然地坐回椅子上。「嬌鳳無緣無故地失蹤了一天,叫我怎麼向睿王爺交代?」 禎王爺力持鎮定地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不要擔心,不會有事的。」 「是啊,姨娘,彥武也帶了許多人馬四處去尋找,相信很快就會找回嬌鳳的。」 「希望如此。」禎王妃雙掌合十,虔心禱告:「上天啊,求你保佑嬌鳳平安歸來……」 過了一會兒,彥武也回來了。 「彥武,怎麼樣?」禎王妃連忙問這。 只見一臉疲憊的彥武搖搖頭。「我四處找了許久,都沒找到。」 「一些嬌風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過了嗎?」禎王爺問道。 「都找過了,但還是沒找到。因為天黑了,找人的工作不便進行,所以外甥就先回來了,如果姨父姨母不放心,外甥再帶人出去找。」 「這……」禎王妃看了禎王爺一眼。 她是很不放心,但是現在天黑了,她也不好意思再叫外甥繼續勞累。 「算了。」禎王爺擺擺手,示意彥武坐下。「你也累了大半天了,先坐下吧。」 「是。」 「王爺,你說嬌鳳這孩子到底是上哪兒去了呢?」禎王妃問道,神色甚是焦慮。 「我也不清楚啊。」他轉向彥文、彥武問道:「你們知不知道今天下午嬌鳳出門到哪裡去?」 「如果我們知道那就好了。」彥武嘆了一口氣,聲音充滿無奈。「那個大小姐就是這個樣子,她的事情從來容不得人家幹涉,偶爾問她一下,就不得了。關於她的事誰有資格知道?」 這倒是。禎王爺頓時無話可說。 「那你們能不能想想看,嬌風如今最有可能在哪裡?」禎王妃顯然毫不死心。 「姨娘,你這可就難倒我們了。」彥文面露難色。「怎麼說,我們和嬌風表妹也不是很熟,怎麼可能揣度得到她的去處?」 「說得沒錯,何況嬌風有可能去的地方,我也儘量找尋過了。」彥武跟著說。 禎王妃聽得如此說,也無計可施。 廳中眾人頓時沉默下來,各想各的心事;偶爾有人發出聲響,也不過是一聲長嘆。 「我想到一個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一直靜默若不存在的應君衡突然開口。 眾人連忙著向他。 「衡兒,你想到什麼了?」禎王妃緊張地問。 「我想,嬌風會不會去『泣蕪居』?」 「『泣蕪居』?九公主的住處?不會吧,嬌鳳無緣無故去那裡做什麼?她又不認識九公主……」眾人不禁納悶。 「她是不認識殤月,但她知道殤月和我的關係。何況,她昨天確實曾跑到『泣蕪居』鬧事……」應君衡說著,有意無意地看了昨天帶嬌鳳到「泣蕪居」的彥武一眼。 彥武心中自知有愧,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表哥是擔心今天嬌鳳會再跑去找九公主麻煩?」他訕訕地問。 應君衡點點頭。 昨天他強迫嬌風向殤月認錯,以她那嬌蠻的個性,他早就想到她不會甘心善罷幹休;今天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再度去找殤月麻煩,也不無可能…… 可恨的是,他今天一直為了嬌風無故失蹤的事而煩心,遲遲沒有想起這個可能性。如果嬌鳳今天真的是到「泣蕪居」去,那性情柔靜溫文的殤月,想必巳吃了她不少虧…… 該死!他怎麼沒有早點想到呢?萬一殤月受到任何損傷的話…… 應君衡一想到這裡,連忙站了起來,轉身就要往外走。 「衡兒你要去哪裡?」禎王爺夫婦連忙問。 「我到『泣蕪居』看看。」 「別去!現在天已全黑了,你去了可能會有危險,我不許你去!」禎王妃緊張地攔阻地。 「可是……」 「你娘說得對,你還是別去比較好。如果你真的認為嬌風可能在那裡的話,我遣人去找就是了。」禎王爺說著,轉向彥武命令道:「彥武,傳令下去,命令幾個侍衛立刻往東郊山區查看一番。」 「爹……」 應君衡這想說些什麼,禎王爺擺擺手,命他坐下。 「你先坐著安心等候吧,待嬌鳳回來,有話那時再說也不遲。」王爺說著,心中不禁暗自嘆氣。 他怎會不知他這個兒子此刻心中真正擔憂的不是嬌鳳而是那個令他一往情深、念念不忘的九公主呢。 應君衡見說,知曉雙親必不肯放他前往「泣蕪居」,只得依言坐下。 彥武便下去傳令。 眾人坐在廳中,恢復寂靜的等待。 禎王爺和禎王妃心中只希望這次能順利找回嬌鳳,讓他們對睿王爺有所交代;應君衡卻只掛心殤月的現況如何。 不久之後,派出去尋人的侍衛形色匆忙地回來。 「怎麼了?有發現沒有?」禎王爺連忙起身詢問。 「稟王爺,事情不好了……」 「什麼?」禎王爺聞言,神情驀然一變,不由得和禎王妃相視一眼。「究竟怎麼了,快說!」 「我們眾人領命前往東郊尋找鳳郡主的下落,結果……我們在一座像是荒屋的院落外發現……發現……」侍衛說到這,竟吞吞吐吐起來,似乎有所諱言。 「混帳東西!究竟發現什麼,你倒快說啊!」 「稟王爺,我們發現鳳郡主的屍體!」 眾人聞言,盡皆失色。 隔日中午,嬌鳳的屍體運回府中,禎王府除了通知睿王爺府之外,請了仵件相驗。 仵作驗了半天,向禎王爺、睿王爺等人報告驗屍結果。 「稟諸位大人,依小人看來,郡主遇害的時間距今不超過二天;致命原因是這四根長達七寸的銀質長針。」 仵作說著,將兇器呈上;彥武負責接了過來,拿給眾人看。 睿王爺乍聞嬌女死訊,心中已不勝悲悽;如今見到害死愛女的兇器,不禁掩面長嘆,不忍多看。 禎王爺見狀,心中萬分歉然,便揮退仵作,對睿王爺說道:「我很抱歉,是我沒有盡到責任。外甥女來到我府裡,我沒有好好照顧她,讓她遭此橫禍,是我對不起你。」 「如今說這些,已經沒有用了,唉!」 「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出兇手,為外甥女復仇雪恨。」 「希望如此了。」 睿王爺和禎王爺說著話,彥文、彥武忙著料理嬌鳳的後事,誰也沒有留意到應君衡在看到那四根銀針之時,驀然變色的神情。 銀針?這不是…… 應君衡心中疑慮頓生,連忙向老武拿過那四根似曾相識的銀針。 銀針到手之後,他越發驚疑不定——確實是……但,這怎麼可能? 上次殤月替他除靈的時候,他曾見過七根和眼前這四根一模一樣的銀針。 他知道這種銀針是殤月藉以御鬼用的,由殤月意志所操控,可破敵於千裡之外。如今這四根銀針成為殺害嬌鳳的兇器,要是銀針證實為殤月所有,那豈不表示…… 不!不可能!殤月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她不會的! 然而,嬌鳳遇害的地點是「泣蕪居」外,時間是去找過殤月之後,兇器是殤月專使的銀針,這……由這種種跡象看來,倘若兇手不是殤月,那會是何人? 除非這四根銀針不是殤月所有,否則無法證明殤月的無辜;而可恨的是,他該死的篤定這是殤月的銀針! 為什麼!?只因為嬌鳳得罪了她嗎?為什麼會這樣?她不應該啊…… 應君衡的神情頓時冷了下來。 她作了一個惡夢。 昨天夜裡,她作了一個惡夢,夢裡,她看見自己親靈咒殺了那個惡言譏諷她的姑娘。 今天早上,她在渾身冷汗中驚醒過來。更詭譎地發現自己的銀針不見四根。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今日一直坐在屋裡沉思,還是想不透。 應該只是一個單純的夢吧!她不可能做出這種事。可是……失落的銀針,又該怎麼說呢? 她一整天精神都很恍惚,為了這件事而困擾不已。 下午,她靜靜地坐在簷下凝思,整個人宛若木雕般動也不動。 「殤月。」 應君衡直走到她身旁、出聲喚她,她才回神。 「君衡,你來了……」殤月見到他,很快地站起身來。「我想跟你說……」 「你的銀針呢?」 「呃?」 「我想借你的銀針一看。」 殤月見應君衡的神情凝重,且言行奇怪,心中實在不免猶疑,但她不想違逆他的意思,便取出僅剩的三根銀針交給他。 「其他的呢?」應君衡見銀針僅有三根,神色頓變,俊眉微微皺起。 「不……不見了……」殤月見狀,心中疑惑更甚。「怎麼了?」她問。 應君衡不答,只是痛心疾首地質問她:「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做?」 「什麼?」她做了什麼?殤月著實不解。 「為什麼要殺了嬌鳳?」他實在很不願這樣指控她,但事實擺在眼前。 「我?」殤月驚詫地瞪大雙眼。「我沒有!」她連忙否認。 應君衡將懷中的四根銀針拿到她面前。「證據確鑿,你怎麼說?」 殤月愣愣地望著那四根確實屬於她的「泣魂針」,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怎麼會這樣? 「可是……我真的沒有……」 「你還不承認?」應君衡痛心到了極點,萬萬沒想到殤月竟會這樣。「嬌鳳是在你的居處外受害的,致命兇器是你的銀針,而她昨天確實也來找過你。這樣你還能狡辯嗎?你說啊!」 「我……」殤月正想說些什麼,忽然想起昨夜的夢境。 她能說什麼?她都不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做啊!何況,連應君衡都不相信她了,就算她確定自己沒有殺人,又有什麼用?沒有人會相信啊! 可是難道她真的在不知不覺中咒殺了那位姑娘嗎?她不清楚,她不知道,應君衡的懷疑讓她也不想相信自己了…… 她頹然地靠回牆上,不發一語。 「為什麼不說話?」他冷著聲音問,內心深處卻在泣血。 「你都定了我的罪,我還有何話可說?」殤月低垂著頭,幽幽地說過。 他竟然不相信她,一來就要過她認罪;她跟他解釋什麼,他還會聽嗎?更何況,她自己都不知該從何辯解自己的無事,如今的君衡更不會相信…… 「那你是認罪了?」應君衡痛徹心扉,卻仍是逼自己以最冷漠無情的態度對待她。 殤月依然頭也不抬。「你怎麼說,就怎麼是吧……」她的聲音微弱無力,有一種哀傷的意味。 「很好……」應君衡心痛悽然地一笑,撂下一句話:「我看錯你了!」隨即轉身離去。 直到他的背影遠去,殤月才抬起頭來。 「君衡……」她悲悽的眼眸望著他離開的方向。 「唔……」猛然一陣心癇,讓她禁不住地捧心顰蹙,口中忽然湧出大量的鮮血……「咳!咳咳……」 她開始劇烈咳嗽,刺目的鮮血隨之咳出,頓時染紅了她的衣襟。 「小姐、小姐……」邵婆婆聞聲連忙趕過來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小姐,你怎麼了?振作點啊!小姐!」 「君衡……」殤月眼淚落了下來,在一片血淚中低聲喚著她所愛之人的名字。 難道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嗎? 和殤月決裂之後,應君衡的日子沉浸在一片傷痛和哀戚之中,仿佛在一夕間失去了生命的意義。 但儘管如此,身為嬌風郡主未婚夫的他,這些日子還是不得不強振精神,在睿王府協助料理嬌鳳的後事。 他強迫自己不要再想起那個陰毒的女子,可是卻不由得要為一件事而煩憂不已——他們之間究竟該怎麼辦? 他不想這樣無情地對待她,畢竟殤月是他摯愛的人;但……她真的做了不應該做的事,他要怎樣原諒她? 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嗎?他以後該怎麼辦?忘了她?假裝自己從不認識她?還是繼續仇視她? 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不可能忘了殤月,也不可能將她殺害嬌鳳這件事當作不曾發生。一切都回不了從前了…… 可是,就這樣對殤月棄之不理,他心中實在萬分不忍……誰來告訴他,他應該怎麼辦? 睿王爺難忍喪女之痛,對殺害嬌鳳的兇手恨之人骨,派人四處偵察,表明絕不善罷幹休的決心。他們也曾經懷疑過嫌疑最大的殤月,但他一句話也沒有說。 他恨殤月手段殘冷無情,他不能原諒她,不過他也不會將此事公諸於世,替她隱瞞她所犯下的罪愆,算是他對她最後的一點情義吧! 怎麼會走到這種地步呢?原以為他們會有很好的將來,如今……唉!為何殤月竟會犯下這種錯誤?殺害一個幼稚不懂事的無辜少女,讓他縱想原諒她,也無從原諒起…… 應君衡坐在睿王府的廳堂上,鎮日眉鎖憂容、愁顏不展。 前來弔唁的賓客見他如此,以為他是為了嬌鳳郡主之死而傷悲,倒時常來安慰他。 一日,負責法事的玉清真人在空閒時候,一如往常地走來和地說話。 在說了一些安慰的話之後,玉清真人漸漸提起一件事——「我看過殺害嬌鳳郡主的那四根銀釘,感覺得出有鬼氣……」 應君衡聞言,神情頓變。「真人看出了什麼?」 玉清真人沉吟了一下,看四周無人,方才低聲說這:「依貧道看,和九公主脫不了關係。」 他知道了!?應君衡心中一震,立刻站起身來,向王清真人躬身長揖——「明人之前不說暗話,但求真人代為隱諱,在下不勝感激。」 玉清真人連忙將他扶起。「不敢、不敢,小王爺請坐,貧道還有話要說。」 應君衡見說,依言回座。 「見小王爺如此,莫非你也以為此事是九公主所為?」 「難道不是嗎?」應君衡痛心地說。 「起初貧道也以為如此,但貧道沒有立刻明說,是因為覺得此事另有隱情。」 「什麼?」 「無庸置疑的,這四根兇器是九公主所有;但這樣並不能證明殺人者就是九公主。」 「可是,不是只有殤月才能操控這些銀針嗎?」 「原則上如此,但實際上……」 「怎麼樣?」應君衡連忙迫問。 「有一點貧道感到很奇怪。照理說,如果當初控御這些銀針殺人的是九公主、那事成之後、銀釘應該會自動飛回九公主身上才對。」 「為什麼?」 「這種銀針可以受人操控,是因為九公主封印了聽命於她的惡鬼在其中,任務完成之後,這些惡鬼需要九公主解除銀釘上的封印,所以—定會立刻回到九公主身邊,否則難逃被煉化在銀釘中的厄運。」玉清真人解釋地說。 「可是嬌鳳屍體被發現之時,銀針釘在她身上……」 「銀針沒有飛回九公主手上,這表示……當初操控銀針殺人的,不是九公主。」 這是他深思了許多天,才敢確定的結論。 應君衡聽到這裡,整個人完全愣住。 「那會是誰……」 「惡鬼。」 「惡鬼?」 玉清真人點點頭。「記得我曾告訴過你關於反噬的事吧?我猜想,九公主如今的靈力必然衰弱到壓制不了惡鬼的程度,這些惡鬼才得以趁虛而人,藉著九公主的銀針胡作非為。」 「殺人者……不是殤月?」應君衡有些失神的低喃。 「可以確定不是。我不是說銀針上有鬼氣嗎?如果殺人者是九公主,則殘存在銀針上的必然是屬於九公主的靈氣,而不是惡鬼的氣息。但……」他沉默了一下,有些感嘆地說道:「嚴格來說,九公主難辭其咎。」 應君衡愣愣地望向他。 玉清真人嘆了一口氣。「我說過九公主是個薄命的人,日後恐有不樣……貧道所擔心的,正是像這樣的情況發生啊!惡鬼反噬,死的不只是九公主,連她四周無辜的人都會受到連累……」 不知為什麼,應君衡聽到那個「死」字特別敏感,連忙站起身來,往外走。 「小王爺,你要去哪裡?」 他沒有回答,只是逕自離開了。 他要去找殤月!他該死地誤會她了…… 不知殤月現在如何了?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補救! 他一定要請她原諒他…… 等到應君衡趕到「泣蕪居」,殤月已經氣息奄奄、性命垂危了。 應君衡心中悔恨交集、哀傷不已地來到她床榻之側。 望著殤月了無生意的蒼白容顏,他心中既悲又痛,淚水忍不住流了下來。 「殤月……」他雙手緊握著她纖細冰涼的小手,輕輕呼喚她的名字,欣長的身子在床邊半跪了下來。 原本緊闔雙眸的殤月聽到他的聲音,緩緩地張開了眼睛。 此時殤月已經說不出話來,睜著兩隻空洞的眼睛直望著他,神情木然。 應君衡見殤月已如此病人膏盲,心裡的痛楚有如萬箭穿心一般。 「是我對不起你……我知道你沒有害人,我不該誤會你,是我錯了……」 應君衡連連向她懺悔,殤月卻毫無反應,雙眼依舊直望著地。 「是我對不起你……你恨我嗎?」他的聲音顫抖而破碎,充滿悔恨之意。 她仍是沒有反應。過了一會兒,卻見她費力地搖搖頭,憔悴的容顏有一絲分不情是喜是悲的神情。 應君衡更加握緊她骨瘦如柴的手,淚下如雨。 「雖然我對不起你,但你要相信我,我依然最愛你……」他誠摯地說。「誤會你是我不應該,可是我……我是真心想和你共度一生一世。」 殤月靜靜地望著眼前這張她深愛的俊容,枯乾的美目有悲悽之意,卻連一滴眼淚也沒有了…… 忽然,她的手輕輕地反握應君衡,蒼白如雪的嘴唇微有動意。 應君衡料是她有話對他說,連忙將臉靠近她後邊。 「你想說什麼?我聽著。」 「……如果有……來生,我希望……我是平凡人……再度和你……相……遇……好嗎……」 應君衡怔怔地聽著,一時忘了要作何反應。 「好……嗎?」殤月見他沒有回答,再次掙扎著問道。 應君衡登時回過神來,連忙回答:「好、好!我等你!你一定要回來找我… …我永遠在這裡等你!「 殤月聞言,一抹淡淡的笑意浮上唇邊,雙目一闔,從此與世長辭。 就在此時,日色異變,簾外下起大雨,天地一片晦暗。 第十章 當今聖上追封他那流落民間的皇女為「懿靈公主」,改名「忻月」;十八年來淪為平民的九公主終於得以認祖歸宗、名列皇族。 為什麼當年恨不得立刻誅殺甫出生的九公主的皇上,會突然在十八年後的今天,決定認回他那生異於人的女兒? 傳說是在一天夜裡,皇上夢見那死去已久的華妃娘娘為她薄命的女兒哭訴。 皇上醒來之後,心中不勝傷感,立即遣人找尋九公主的下落;結果得到的消息,是九公主的死訊。 皇上嗟嘆不已,故下令恢復九公主的身分、追賜公主封號。 在東郊為殤月結廬守墳的應君衡聽到這個消息,心中只覺得感傷。 人已死了,這些又有何意義? 縱使恢復身分、加賜封號,殤月也已經不在人世了,何必徒勞?一切都來得太遲了…… 算了吧! 應君衡嘆息了一回,繼續照料他所培植的滿園薔薇。 殤月逝世之後,滿園的燼蕪薜蘿跟著枯死。應君衡拆除舊屋、除盡秋草,在「泣蕪居」原址另起樓閣、廣植薔薇,名為「待月居」。 他一直住在「待月居『裡,伴著殤月的墳冢,不再回到城裡。 不論禎王府眾人如何哀求,他也從未改移過心志。 他說過了,他要永遠和殤月在一起;更何況,他曾對殤月許下承諾一一他永遠在這裡等她。 十五年後應君衡清晨起來。就到薔薇叢裡栽作。 是初夏時節。粉嫩的薔薇正開得璀璨嬌豔。 早晨的霧氣猶濃,應君衡在一陣浮動著香氣的清冷風中,忽然憶起從前第一次見到殤月的時候。 他閉起眼睛,仔細回想當時的情景,好像昨天才發生一樣。 當他再度睜開眼的時候,發現在離他不遠處的花叢間,隱隱有一個白色的身影。 是誰會來到這裡? 應君衡心中感到訝異,便放下手中的花鋤,朝那個身影走近,俊美的容顏滿是疑惑。 那是—個身形纖弱嬌小的小姑娘,正背對著他,不知在忙著採擷什麼。 應君衡看見她,俊逸的臉龐困惑更甚。 小女孩?這裡怎麼會有小女孩? 「你是什麼人?」他出聲問道。 那位小姑娘聞聲轉過身來。在見到應君衡俊美容顏之時,她很顯然地嚇了一跳,懷中抱著的薔薇花束不小心落了一地。 應君衡見到那位小姑娘的容貌時,也狠狠的嚇了一跳;不是由於驚豔——雖然那小姑娘真的貌美絕衰、豔媚入骨——而是因為那似曾相識的極度震撼! 這小姑娘……長得好像殤月……不,不只是「好像」而已,簡直是—模—樣! 柳眉櫻後、花容月貌,仿佛殤月再世一般…… 他不由得愣住了。 這位小姑娘不急著拾起地上的薔薇,也不迴避對方的目光,反而張大一雙秋水似的美眸,極為認真地打量研究起肯前的俊美男子。 「你……你叫什麼名字?」許久之後,應君衡才回神問道。 「我叫忻月。」那女孩毫不遲疑地回答。 乍聞這個名字,應君衡心中更為詫異——沂月?這是皇上賜給殤月的新名字嗎? 十五年前,當今聖上為「懿靈公主」更名忻月,這是天下皆知的事,如何有人還敢為自己的女兒取名為「忻月」? 莫非…… 「如果有……來生……我希望……我是平凡人……再度和你……相……遇… …「 應君衡腦中突然浮現十五年前那段承諾。 已經十五年了,莫非…… 莫非眼前這位小姑娘,就是殤月轉世? 應該是了!但他真的想不到……想不到啊! 她沒有忘記當年的遺願,真的來找他了…… 明白了這個小姑娘的來歷之後,應君衡心中甚是欣喜。 他彎身替她拴起地上的薔薇,遞還給她。 「謝……謝謝。」小姑娘伸手接過,問道:「這花是你種的嗎?」 應君衡點點頭,臉上滿是和煦的溫柔笑意。 「對不起,我偷摘了你的花。」小姑娘歉然地說。 「沒關係,這些花原本就是為你而種的。」 「我?為什麼?」小姑娘有些錯愕。「你認識我嗎?」 應君衡微笑地頷首。 自從殤月死了之後,他就一直在這裡種植同她一般豔美嬌柔的薔薇花,希望有朝一日能讓她親眼看到…… 現在他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為什麼?」 「我等你好久了,你還認得我嗎?」應君衡不答反問。 小姑娘望了他一下,說道:「昨夜夢裡,我夢到你了。」 「夢嗎?」他微微一笑。「那不是夢……」 「呃?『」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可以告訴我嗎?」 「我們到『待月居』再說吧,『待月居』是為了等待你,特意建造的。」應君衡說著,朝「待月居」的方向走去。 忻月遲疑了一下,連忙緊跟上去,深恐落後。 「為什麼你對我這麼好?」她好奇地問。 他微微一笑。「這就要從那個故事說起了……」 一大一小的身形漸行漸遠,緩緩地隱沒在薔薇花影的深處。 霧散去了,滿園盛開的花影逐漸清晰起來,燦爛的粉紅嫩黃渲染出一季美麗初夏。 陽光亮麗、薰風和煦的「待月居」中,只見成雙的玉蝶滿園飛舞。 緣記前生長待月,鴛鴦盟誓化為蝶。(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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