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南昌遇刺內幕
2023-11-07 15:18:52 3
(一)
1931年6月26日,正值初夏季節,然而,以全國"火爐"著稱的南昌城,卻已燠熱萬分。雖是清晨,贛江水已像條被曬乾了的金龍,冒著熱氣,有氣無力地向前蠕動著。人們的心像乾柴枯枝般,在熱浪的燻炙下開裂枯縮,發出痛苦的呻吟聲和煩惱的咒罵聲。
"看報,看報牎中委四屆五中全會在贛閉幕,蔣委員長親自訓話!"
"蔣委員長親任司令,將對匪區發動第三次圍剿!"
報童的沙啞的叫賣聲,使得原來已經熱得燥人的空氣更為緊張了。尤其令人心顫的是,今天南昌市警察局和警備司令部的軍警傾巢而出,街上到處響著巡邏隊的皮鞋聲,摩託車的轟鳴聲。還有許多便衣人員,在大街小巷中到處轉悠。人們敏感地悄悄議論著,莫非,今天南昌城要出大事?
上午8點,一輛輛小汽車從各方面駛向市中心洗馬池,駛入江西大旅社的庭院之中。隨著車門的一陣響,從車中走下了一批戎裝筆挺的高級將領。挺胸凸肚地走在最前面的矮個子將軍,正是蔣介石的嫡系親信陳誠,參差不齊地跟在他後面的是從各自防區趕來的羅卓英、趙觀濤、衛立煌、蔣鼎文等將軍。
他們剛一踏上江西大旅社的圓形臺階,便被蔣介石的侍衛室主任楊永泰擋住了。楊永泰小聲地對眾將領說:"請諸位先到休息室等候,委員長尚未起床。"
眾將領面面相覷了一下,只得進了休息室。原來,下榻在江西大旅社的蔣介石昨夜失眠,看了大半夜軍用地圖,策劃著此次圍剿的第一仗--"南城、南豐、黎川陣線攻堅戰",直到凌晨3點才上床,這會兒還在酣睡呢。
眾將領在休息室裡等了半個小時,個個坐立不安。前幾天,得到潛伏在國民黨軍隊中的AB團成員報告,由於兩次圍剿蘇區的失敗,在軍隊中正蔓延著一股厭戰情緒。得此報告後,蔣介石認為,值此第三次圍剿前夕,氣可鼓而不可洩,所以,為了鼓士氣振軍威,定下了今天在南昌花園角附近的講武堂舊址,舉行一次規模盛大的閱兵式。
各兵種的兩萬名受閱官兵還在天剛亮時,就進入了講武堂操場等待接受檢閱,可蔣介石卻到此時還在酣睡。一想到受閱部隊等得太久,萬一傷了體力,接受檢閱時就會……眾將領們只得壯起膽子請楊永泰去喚醒蔣介石。
蔣介石起身漱洗,用過簡單的早餐後,馬上下令出發。
一路上,軍警林立,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森嚴。蔣介石仰身靠在轎車那舒適柔軟的後座上。目睹著沿途的周密警戒,心中頗有點不以為然。他半閉起眼,兩臂叉在胸前,低聲用帶有濃重的寧波口音的官話,向坐在前座司機邊的楊永泰問道:
"呃,永泰,沿途為何安排咯麼多人站崗牽難道共產黨有豹子的膽,竟敢到南昌來行刺搗亂,口安?"
楊永泰瞥了一眼車窗外,不假思索地說:"總司令,這是地方上出於對您的關心而採取的安全措施。"
蔣介石倏然睜大眼,鼻孔裡重重地"哼"了一聲:"純粹杞人憂天。口安,有咯麼些力量,就應該抽一些人化裝潛往敵區,偵察匪情,呃,或者像AB團那樣搞些特別活動嘛。"
楊永泰立刻轉過臉來,恭順地點點頭說:"我一定將總司令的意思向地方軍警官員傳達。"
說話間,這支通行無阻的特別車隊已經駛入講武堂大門,先後在檢閱臺側面停了下來。於是,蔣介石領頭,陳誠等諸將領銜尾緊隨,魚貫登上了檢閱臺。
9時30分,隨著3聲炮響,盛大的陸軍閱兵式開始了。那些在剿共戰場上雖然屢吃敗仗的蔣軍官兵們,在閱兵場上卻一個個氣壯如牛。當他們整齊地踏著有力的步伐通過檢閱臺時,蔣介石的心情頓時舒暢了許多。他略示嘉獎地朝臺下輕輕拍了幾下手,對身旁的陳誠說:
"辭修,此為吉兆。我看,此番進剿共黨,定能馬到成功,揚我軍威。"
慣會察顏觀色的陳誠連忙頻頻頷首,附和著說了幾句吉利話,引得蔣介石眉開眼笑,心花怒放。因此,待閱兵式一結束,蔣介石便興致勃勃地邀請參加檢閱的將領們到江西大旅社與他共進午餐。
10時50分,由12輛轎車組成的車隊風馳電掣般地駛出講武臺,朝市中心洗馬池而去。
前3輛車裡,分別坐著開路的警衛人員和陳誠,蔣介石乘坐在第4輛高級的奧克司好爾轎車中,後面的8輛車中分別坐著衛隊和諸將領們。
馬路兩旁站立著警戒執勤的軍警,他們個個挺胸直立,像 一尊尊木雕泥胎般毫無表情地注視著蔣介石的車隊在他們面前快速駛過。軍警身後的人行道上,一片黑鴉鴉的人頭擁擠,那都是前來看熱鬧的南昌市民們,間或也夾雜著幾個新聞記者。
車隊駛到馬路拐彎時,車速稍微放慢。就在這時,隨著一聲驚叫,一名站崗的士兵冷不防被他身後的一個彪形大漢猛力一推,身不由己地衝出幾步,跌倒在馬路中央。駕駛前導車的是一名老司機,他一見此險情,便下意識地猛踩剎車,隨著一聲尖銳刺耳的剎車聲,前導車驟然停在倒地士兵的前面,嚇得那個士兵臉無血色,渾身顫抖不已。第一輛車一停,後面的車隊起了連鎖反應,接二連三地緊急剎車。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一片刺人耳鼓的剎車聲的此起彼伏之中,從看熱鬧的人群中虎躍出3條精壯漢子。似餓狼如閃電般地分別猛撲向第3、4、5輛轎車,手疾眼快地朝各車窗內打了數槍。
槍聲一響,看熱鬧的人群頓時像炸了窩的馬蜂,亂成一團。人們你搡我擁,驚恐萬狀地四散逃命。
等到蔣介石的衛隊和警戒的軍警們從震驚中醒悟過來,拔出槍準備去捉拿3名刺客時,這3名刺客早已趁亂混入人群,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只氣得蔣介石的侍衛室主任楊永泰跺腳直罵。
這一切,從開始到結束極為神速,總共不過只有30秒鐘。毫無疑問,這3個神秘的刺客,都是訓練有素的一流殺手。
(二)
隨著槍響,車窗玻璃被打得粉碎,差點沒把坐在車中的蔣介石嚇破了膽,槍聲響過好一陣了,蔣介石還縮在車中一動也不動,他的魂魄早就飛到了九霄雲外。直到他的侍衛人員和諸將領來到了他的車邊,蔣介石才竭力鎮定住情緒,掏出雪白的手絹輕輕按了按嘴角,沉下鐵青色的臉,看也不看他的部下們一眼,命令司機速回江西大旅社。
蔣介石的衛隊立刻加入了搜捕刺客的軍警們的行列中。
蔣介石回到江西大旅社後,大發雷霆。他早已忘了,在去講武堂的路上,曾經責怪過地方軍警派那麼多人警戒是"杞人憂天"哩。諸將領個個垂手肅立,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正在這時,蔣介石的親屬、侍衛組長蔣孝先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報告說,3名刺客已經全數捕獲,並已押來江西大旅社。
原來,在昨天下午,南昌市警察局接到密報,說有3名行跡可疑的人混入了市區,立刻前去捕捉,卻又撲了個空。警察局長唯恐被指責失誤,不敢將此情況向蔣介石的侍衛室報告,只是在蔣介石前去閱兵的沿途,增派軍警加強警戒。為了以防萬一,所有參加警戒的軍警人員都接到命令,一旦發生意外事故,必須立刻封鎖各路口通道,實行戒嚴。
對這一點,3名刺客是萬萬沒有料到的。所以,當他們槍擊轎車之後,立即混入人群,按預定路線逃跑。不料,前面路口已被卡斷,20多名軍警荷槍實彈地嚴守在馬路中間,喝令不許任何人走近,不然,格殺勿論。他們心知不妙,連忙後退想從另一條路撤離現場。然而,蔣介石的侍衛人員和軍警們已從後面兜圍上來,在進行逐個抄身檢查。3名刺客即使插翅也無路可逃,不多久,便被捕了。
聽罷蔣孝先的報告,蔣介石微微皺起眉頭,聲嚴色厲地問道:"是哪個派他們來行刺的?"
"這……"蔣孝先也說不上來。
楊永泰腦子一轉,上前一步說道:"以我分析,正值我們大舉圍剿之前,突然出現刺客,必定是共黨所為。"
"口安"蔣介石略一沉吟,便命令楊永泰和蔣孝先立即審訊刺客,查個水落石出,隨時向他報告。
楊永泰和蔣孝先好不得意。要是能從3個刺客身上掏出共黨南昌地下組織的情況,來個一網打盡,一定會得到委員長的特別嘉獎。所以,他們立刻審訊起刺客來。
誰知,這3個刺客卻特別頑強,無論怎麼審問,他們不是一聲不吭,便是把脖子一擰,大喝一聲:"少嚕囌,要殺便殺!"
為了撬開3名刺客的嘴巴,楊永泰和蔣孝先小聲商量了幾句,決定施用重刑。
蔣孝先猛一拍桌子,亮開嗓門嚷道:"來人!把第一個動手的傢伙帶下去,大刑伺候!"
這是指的那個把站崗的士兵推倒在馬路中央的彪形大漢。隨著一聲斷喝,幾個衛士一擁而上,把彪形大漢架到了隔壁的房間裡。不一會兒,從隔壁傳來了高一聲低一聲的慘叫聲和呻吟聲。
留在原地的另兩名刺客雖然仍舊一聲不吭,然而卻在偷偷地交換著不安的眼色。這一切,都被楊永泰看在眼裡,一絲冷笑不由地掛上了他的嘴角。
那大漢忍受不了一套又一套刑罰的折磨,終於挺不住了,連聲求饒著,表示願意招供。
於是,楊永泰下令停刑,把他押回原屋讓他從實招來。
"說,你叫什麼名字?"蔣孝先生怕被楊永泰搶了頭功,便瞪起雙眼,搶先問道。
"我,我叫馬必武。"
"什麼地方人?"
"廣……廣東五華人。"
一聽說是廣東人,楊永泰的心頭不由地悸跳了一下,忙追問道:"快說,是誰派你來的?"
"是……是陳司令派我們來的。"
楊永泰的臉扭歪變了形,但仍不希望真會是那個陳……,於是,他又問:"哪個陳司令?"
"就是廣東省主席,粵軍司令陳濟棠嘛。"
"什麼?陳濟棠?!"蔣孝先大吃一驚,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但楊永泰還不死心,他猜想,這也許是共產黨企圖嫁禍於陳濟棠而耍弄的花招吧。於是,馬上又審問另兩個刺客。
那兩個刺客:一個叫古孝天,廣東雲浮人;另一個是福建閩西人,叫胡俊德。他倆見馬必武已經招供,知道再強硬也無濟於事,便如實地把陳濟棠派他們來行刺蔣介石的經過,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來。
這時,楊永泰方才相信,刺客確係陳濟棠所派,立刻去向蔣介石報告。
那麼,陳濟棠為什麼要派人來刺殺蔣介石呢?這,還得從頭說起。
(三)
1931年春,國民黨內部出現了分裂,林森、古應芬等人提出彈劾蔣介石。蔣介石一怒之下,在中央的會上提議開除古應芬、林森、孫科等人的黨籍。於是,分裂越演越烈。唐紹儀、陳公博等人立即通電全國,要求蔣介石下野讓位。在這樣的形勢下,唐紹儀、汪精衛等16人在廣州成立國民黨中央執監非常會。5月28日,廣東宣布成立"廣東省國民政府",汪精衛、唐紹儀、孫科等人為常委;李宗仁、唐生智、陳濟棠等人為軍委常委,出現了和蔣介石對峙的局面。當天,陳濟棠致電蔣介石,宣稱將討伐南京,進行第二次北伐。
6月,陳濟棠獲悉蔣介石將到南昌親自布置對共產黨的第三次圍剿。於是,陳濟棠心中頓生一計。
6月18日下午,即行刺蔣介石行動發生的前一星期,陳濟棠傳令備車,說要去著名古剎六榕寺玩賞。
3輛汽車開出了粵軍司令部的大門,前後兩輛車上滿載著陳濟棠的衛兵,他乘坐在中間一輛漂亮的轎車中。古孝天和胡俊德這兩名衛士,一左一右地站立在轎車門邊的踏板上,體格剽悍的馬必武坐在前座司機旁,他們3人,都是陳濟棠的貼身衛士,都有一手好槍法和過硬的武藝。
馬必武,以前當過土匪,是個亡命之徒;古孝天在軍隊裡混了10年,十分狡猾精幹;胡俊德做過幾年強盜,以心狠手辣著稱。
陳濟棠瞧瞧他們3人,扭過頭來向坐在身邊的副官長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諳熟陳濟棠秉性的副官長立刻心領神會地微笑著點了點頭。
車到六榕寺,寺內僧人連忙迎出山門。陳濟棠趾高氣揚地揮揮手,摒退了方丈和眾僧,只帶了馬必武、古孝天和胡俊德3人信步入寺,隨意觀覽。其他衛士則在六榕寺周圍布下崗哨,把守山門,禁止香客出入。
六榕寺,始建於南朝梁大同三年,賜號寶莊嚴,後因北宋文學家蘇軾來此遊覽,喜愛寺中六株老榕樹,題為"六榕"二字,後人遂稱之為六榕寺。
陳濟棠觀賞了千佛塔、五噸 重的銅觀音和六祖慧能銅像後,漫步走進了榕蔭院。他在蔭翳蔽日的老榕翠竹間漫不經心地兜了幾個圈子後,走進"補榕亭"小憩。
古孝天搶先一步,拭去亭內石凳上的浮塵,請陳濟棠和副官長就座後,他又跑出亭子,和馬必武、胡俊德一起侍立在亭外,3雙眼睛戒備地觀察著四面八方。
這時,陳濟棠開口了:"喂,你們3個過來,坐一會兒。"
3人中的古孝天在行伍中混過10個年頭,是個典型的老兵油子,他見多聞廣,頭腦靈活,知道陳濟棠此舉不會是一時心血來潮,其中必有原委,便對倆夥伴一使眼色,3人走到陳濟棠對面,在石凳子上坐了下來。
陳濟棠瞪著眼睛在3人臉上看了一會,問道:"你們3人跟隨我已有多年,你們說一句:本司令待你們如何牽"
這話一出口,連頭腦不十分靈活的馬必武和胡俊德也聽出了話音,連忙和古孝天一起胡言亂扯了一通,無非是讚頌陳濟棠愛兵如子,恩比天高。陳濟棠以出奇的耐心聽3名小卒子唱完了讚美詩,和副官長對視了一眼,開腔道:
"既然如此,本司令現有一事相託3位……"
"唰"的一聲,馬、古、胡3人一齊起立,異口同聲說:"請司令明示,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牎"這是當時江湖上、舊軍隊中的套話,因此他們無須排練,出口就說得整齊、響亮。
陳濟棠笑道:"嗬嗬……我派你們出趟差--去南昌殺蔣介石。"
"……"3人聞言大驚,面面相覷,開不了口。
陳濟棠看在眼裡,卻並不在乎,又說:"至於如何行動、由誰負責指揮等等,待會兒由副官長向你們交代。此事關係重大,務必完成牎本司令先發給你們每人1000元大洋,事成之後,另有重賞。另外,動身前你們可到總務處去領800元川資。本司令有話在先:萬一橫遭不測,你們3人的一應身家後事統統由我擔下,不必擔心。"
馬必武、古孝天、胡俊德3人雖都是亡命之徒,但一聽要他們去行刺中國最高軍事領袖,心裡卻頗有些忐忑不安。不過,他們也明白,陳濟棠既然選上自己,那就必須從命;否則,不但他們自己立刻會被秘密處死,連家屬也不會平安。同樣死路一條,倒不如選擇前項,這或許倒還有一線生機,況且還能拿到為數不少的一筆錢。
當天下午,副官長在自己家裡設宴,秘密款待馬必武、古孝天、胡俊德。席間,他向3人交代了蔣介石抵南昌的大約時間和行刺方案;頒發了獎金、川資和行動用的左輪手槍。
6月19日,馬、古、胡3人離開廣州,登道起程。
(四)
6月21日,他們3人乘火車抵達南昌,立即住進了佑民古寺。
他們為什麼不住旅館,偏要去住和尚廟呢牽原來,國民黨江西軍政要員的家屬中,頗有信佛者,和古寺方丈熟識,所以,特務警探一般不敢去佑民古寺尋釁滋事。而且,古寺中有個和尚,當年也做過土匪,與馬必武有八拜之交。這次他們身負重大使命,又身藏武器,住旅館極不安全,因此才躲進這佑民古寺之中。
那個和尚曾是黑道人物,懂得江湖上的規矩,便不問3人來龍去脈,自顧稟明方丈,說是從廣東來了親戚,要在寺內小住一陣。方丈一點頭,他便撥了一間偏屋讓他們3人住下,每日還供應3餐素食。
馬必武3人安排好棲身之地,立刻上街去探聽情況。當他們探知蔣介石住在江西大旅社後,便去租來一輛黃包車,3人化裝成車夫和乘車的闊佬,拉著車來到了江西大旅社門口。
他們拉著黃包車在旅社門口來回經過了兩三趟,知道這裡戒備森嚴,憑他們3人3支槍是絕對近不了蔣介石的身的。
正在他們一籌莫展的時候,傳來了蔣介石將在26日檢閱軍隊的消息。頭腦機靈的古孝天立刻想出了一套半路攔截行刺的方案。
次日,古孝天和胡俊德兩人去看電影,確定行刺地點和脫逃路線。馬必武因身子不適,獨自留在寺內休息。
上午9時,那個和尚帶了一個獐頭鼠目的南昌人,偷偷地溜進了馬必武他們住的偏屋。原來,那和尚雖然削髮受了戒律,他的劣性卻依然如故,經常在天高月黑之夜越牆離寺,外出作案。手頭只要一有了錢,就要找人聚賭。今天,他和那個獐頭鼠目的南昌人畢陵山就是躲到偏屋裡來賭錢的。
身子不適的馬必武坐在床上,背靠著床欄百無聊賴地看著他們賭錢。這天,和尚賭運不好,只個把鐘頭,就輸得口袋空空。馬必武看得手癢,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從床上蹦起來,上場頂替和尚。
豈料,馬必武論打家劫舍是能手,賭錢卻並不在行,兩個小時後,他把陳濟棠發給他們3人的川資輸掉了一半。所以,當古孝天和胡俊德偵察完行刺路線回寺進屋時,正看到畢陵山得意洋洋地在朝錢褡子裡裝白花花的銀洋,而馬必武哭喪著臉,兩手交叉在胸前,一聲不吭地站在一邊悻悻地看著。
古孝天掃了一眼陌生人畢陵山,眉頭一皺,把馬必武拉到一邊,問道:"這是怎麼回事牽"
馬必武還沒開口,畢陵山已經搶先說話了:"老兄,手氣不好忌開腔。"
"你是什麼人牽"古孝天忍不住厲聲喝問道,"到這裡來幹什麼牽"
畢陵山把雙眼一翻,理也不理地把錢褡子往肩上一甩,拔腿就往門外走,邊走還邊扔下一句話:"不服氣牽老子明天可以再來玩幾下。"
古孝天頓時明白了。他狠狠地朝馬必武瞪了一眼,伸手一把拽住畢陵山的胳膊,說:"慢走牎這錢是我的。"
畢陵山是個老牌賭棍,哪肯買古孝天的帳,他用力甩開古孝天的手,嘴裡還罵罵咧咧個不停。古孝天哪裡吃這一套,頓時火冒三丈,劈手奪下錢褡子扔在地下,一把揪住畢陵山的胸襟,揮拳便打。畢陵山怎是行武出身的古孝天的對手呢,幾分鐘後,畢陵山栽倒在地下動彈不得,嘴裡連聲求饒。
胡俊德不肯罷休,從懷裡掏出手槍,指著畢陵山的腦袋,惡聲惡氣地說:"媽的,老子崩了你牎"
畢陵山嚇得直往屋角縮。和尚一看要出人命,連忙一邊合掌口念"阿彌陀佛",一邊急忙朝馬必武使了個眼色。馬必武連忙上前阻止了胡俊德。
直到天黑後,古孝天他們才放走畢陵山,讓他一步一瘸地慢慢走回家去。
畢陵山被打得不輕,一連在家躺了兩天。25日下午,有一個賭場上的朋友來看望畢陵山,一見他滿臉青腫地躺在床上呻吟,不禁大為吃驚,連忙詢問緣由。
這兩天畢陵山躺在床上傷痛難熬,不但把馬、古、胡3人罵了千八百遍,還在肚裡暗暗琢磨過他們的身份。他估計他們3人一定是有後臺的人物。現在,賭友一問,他便把一切都告訴了賭友。
誰知,那個賭友卻是南昌市警察局的一名密探。聽畢陵山如此這般地一說,心中頓生疑竇。他當下勸慰了畢陵山幾句,便匆匆地離去。
密探一回警察局,立刻向偵緝大隊副大隊長程三麻子報告。程三麻子聞報,立即召集人馬去捉那3個可疑分子。然而,他又不敢徑直衝進佑民古寺去,生怕得罪手眼通天的方丈。於是,他們把隊伍開到廟門前的一條橫馬路上,遠遠停下,派那個密探裝作香客,混進寺內去查看。
那個密探根據畢陵山所提供的情況,找到了那間偏屋,可是進去一看,卻是人去屋空,甚至都沒留下一點曾住過人的痕跡。密探搔了一陣頭皮,只得垂頭喪氣地退出佑民古寺,如實向程三麻子稟報。
程三麻子一聽,更覺蹊蹺,憑著他多年練就的獵犬般敏銳的嗅覺,意識到這裡必有文章。他不甘心空手而歸,便親自潛入寺中去窺探了一番,依然沒有尋到那3個可疑分子的蹤跡。程三麻子只得自嘆運氣不佳,失去了一個升官發財的機會。他有氣無力地揮揮手,撤回了警察部隊。
其實,馬必武他們3人仍舊住在寺內,只是生怕畢陵山這條地頭蛇領著流氓來報復搗亂,壞了他們的大事,所以,和那和尚商量後,又換了個更為隱蔽的房間居住。程三麻子才撲了個空。
程三麻子回到警察局後,越想越不對,萬一以後真出了意外,自己將承擔不起。於是,他又把這一可疑的情況向上峰作了報告。
南昌市的警察頭目經過一番斟酌,由於沒有真憑實據,不敢去驚動蔣介石的侍衛室,於是就沒有再向上報告。但為了預防不測,第二天,便加強了從江西大旅社到講武堂的沿途警戒。不想,仍然出了事。
(五)
蔣介石聽了楊永泰的報告,得知3名刺客是陳濟棠派來的之後,不禁勃然大怒,不僅厲聲大罵了陳濟棠一通,而且立刻下令將馬必武、古孝天和胡俊德3人槍決。
從此,蔣介石與陳濟棠結下了冤讎。第三次圍剿蘇區的進攻失敗後,不久,便爆發了中國內戰史上有名的"蔣桂戰爭"。最後,因為蔣介石重金收買了陳濟棠手下的空軍司令餘漢謀,而使陳濟棠被打得一敗塗地,倉皇逃離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