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封發財信
2023-10-25 15:20:07
民國年間,遼河口匪患猖獗。遼西悍匪大玉子雄踞一方,打的是劫富濟貧的旗號,幹的卻是燒殺搶掠的勾當,人們提起大玉子都膽戰心驚。大玉子讀過書,每次行動之前,他都給搶劫對象寫一封客客氣氣的勒索信,在每封信的信封上都親筆手書「恭喜發財」四個字,所以當地人稱「發財信」。可收到「發財信」的富戶土豪就愁雲慘澹了,像收到了閻王爺的邀請函。
遼西有個叫沙坨子的小村,村裡有一戶李姓人家,戶主李老財是個出名的老實人,靠著祖上餘蔭,加上平素克勤克儉,攢下了二十垧好地,日子過得比較殷實。
這一日,家丁打開大門時,發現門楣上躺著一封「發財信」。李老財一見這封「發財信」,差點兒沒暈過去。
李老財哆哆嗦嗦地展信觀看,上寫:「李兄鈞鑑,玉某近日生意經營不善,弟兄生計困難,難以為繼,想從李兄處暫借一百塊大洋,限三日送到鬼子溝。詳細地址自有人告知,在此不一一贅述。得罪之處,望海涵,玉某不勝感激。祝兄臺家財興旺,福壽康寧!」落款是個龍飛鳳舞的「玉」字。
李老財看完之後,腦袋嗡嗡直響,感到血都湧到了頭上,喉嚨發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家裡只有十塊大洋,還是多年積攢下來的,上哪兒弄一百塊大洋啊!
李老財急得團團轉,一點主張也沒有。湊不上一百塊大洋,土匪定然不會善罷甘休。土匪一怒之下,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想到此處,李老財決定,為了減少不必要的損失,得對家人和幾個長工做個交代。
他讓帳房蔡慶來把人都召集起來,他哆哆嗦嗦了半天,總算交代明白了。意思是,家裡收到了「發財信」,限期三天,交出一百塊大洋,如交不出的話,怕難善了。言外之意就是「你們是無辜的,去帳房領完工錢,都各自散了吧」。
帳房蔡慶來是個沉穩精細的中年人,他見李老財遇到困難,能以己度人,便暗自點頭。安置完瑣碎事項後,他轉身回到李老財身邊。李老財見他沒走,擺手說:「老夥計,你也先出去躲躲吧。」
蔡慶來問,「東家,此事您打算怎麼辦?」
李老財無精打採地說:「還能怎麼辦?親自去一趟鬼子溝唄,看能不能打個商量,如果土匪不開面,就由著他們吧。」
蔡慶來急了:「東家啊,沒錢和他們商量個啥?那是有去無回啊。我倒有個辦法,東家您能相信我嗎?」
「咱們多少年的朋友了,我怎能不相信你呢?」
「那好,東家您把現有的大洋都交給我,然後去親友那兒躲十天。最多十天之後,我給您了結此事。」
李老財擔心地問:「你打算怎麼了結此事?」
蔡慶來一笑,說:「天機不可洩露。」
李老財沒辦法,卻還是擔心:「你有把握嗎?」
蔡慶來點點頭,肯定地回答:「東家放心!」
李老財走後,蔡慶來模仿大玉子的筆跡,寫了十封「發財信」,連夜投遞出去。第二天,縣裡有名的富紳大戶都收到了「發財信」。
各個綹子本來相安無事,這次大玉子越界通吃,其他綹子不樂意了,紛紛派人過來問詢。縣裡大戶們更是炸了鍋,聯名上書,一致要求縣裡必剿這股土匪。
一天裡,全縣震動。大玉子蒙了一下,隨後冷笑道:「好你個李老財,敢在我面前搞鬼!」
當天晚上,李老財家燈火通明,蔡慶來坐在太師椅上自斟自飲。忽而,蔡慶來朗聲道,「大當家的,既然來了,請進來吧!在下早已備下好酒,恭候多時了。」
大玉子沉著臉,推門而入:「為什麼冒我的名,發下這些『發財信?」
蔡慶來一笑:「不如此,大當家的肯來一見嗎?」
「你要見我,何須如此大動幹戈?」大玉子慢慢摸出匣子槍,打開保險,推子彈上膛,頂在蔡慶來的太陽穴上,「李老財,現如今,沒有令我信服的理由,怕你吃飯的傢伙要搬家了。」
蔡慶來正色起身,抱拳說:「大當家,且聽我一言。遼河口各路義軍不少,大當家的高舉義旗,劫的卻是不義之財,江湖人士紛紛投靠。如果像李老財這樣本分人家都要打劫,那江湖義字從何談起?如果沒有義字,大當家的綹子還會久遠嗎?」
大玉子想了想,挪開匣子槍,湊過來:「李老財,你如果沒錢,那是小事情。說出來,我可以放過你,何必弄出這些事來?」
蔡慶來說:「我不是李老財,只是李老財的一個帳房,我叫蔡慶來。如今我想告訴大當家的是,如果各個綹子互相傾軋,縣裡大戶們一致要求剿匪,大當家以為,你會撐多久?」
大玉子笑了,讚許地說:「你果然是個人才,生逢亂世,與其做一個帳房,不如到我這裡做二當家吧。」
蔡慶來正色答道:「承蒙大當家看得起,無奈蔡某另有任務,只能抱歉了。既然冒充了大當家的發出『發財信,總得讓大當家有個發財的機會。」
大玉子哈哈大笑,問:「什麼機會?」
「後坨子有個暴發戶丁大發,是個專門欺壓良善的惡主兒,他最近投靠了日本人,成立了保安團。我最近聽說,他籌集了二十萬大洋,準備孝敬他的日本主子。我給他發了『發財信,相信不久魚兒就能咬鉤,不知道大當家的敢不敢吞下這條大魚?」
「丁家大院四角修有炮樓,請了炮手看家護院,守得鐵桶一樣,要咬開它得多大損傷,你拿我弟兄的命開玩笑嗎?」
「如果我能把他調出來呢,是否會方便很多?」
「你調他出來,我就下網捕魚。」大玉子說完,並不耽擱,轉身而去。
蔡慶來拿著「發財信」和十塊大洋,來求見丁大發,一見面就直截了當地說:「丁員外,請您幫幫忙,都是鄉裡鄉親的,斷不能讓土匪猖獗。這大洋是我們東家僅有的,請您一定幫幫忙。」
丁大發眯縫著三角眼看了看蔡慶來手裡的大洋,裝模作樣地說:「匪患猖獗啊,蔡先生,丁某不是不幫,實在是愛莫能助啊。」
蔡慶來繼續央求:「丁員外,這十裡八鄉的,只有您的實力最強,您要不管,我們都得被土匪吃掉啊。」
丁大發掂了掂手裡的「發財信」,嘆氣道:「瞧,我這也一籌莫展呢。」
蔡慶來義憤填膺:「什麼?您也收到了信?我看這股土匪是找死。」蔡慶來仔仔細細看了看這封「發財信」,小心翼翼地建議說,「丁員外,不如藉此機會收拾了這股土匪。」
丁大發瞪起三角眼:「蔡先生,你有何高見?」
蔡慶來提筆寫出八個大字,「假意送銀,暗藏伏兵」。
丁大發一見這八個大字,哈哈大笑。
三天期限一到,丁大發讓他的保安團扮成莊丁,押著裝大洋的車,緩緩來到指定地點。左等右等,土匪根本就沒來。丁大發氣得七竅生煙,正想派人打探一下,忽見丁家大院火光沖天。等丁大髮帶兵趕回去,土匪已將大院洗劫一空,帶著大洋回去了。
丁大發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兒氣死。等他緩過勁兒來,才發現,蔡慶來早已消失不見。
有人說,蔡慶來是抗聯義士,也有人說,蔡慶來去了大玉子的綹子,專門寫「發財信」。從那兒之後,「發財信」只給惡貫滿盈的壞人,卻從不騷擾無辜的百姓,當地人也稱其為「仁義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