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聯破案
2023-10-16 18:07:14 3
在拂曉時,黑小壩村發生了一樁殺人案子。鞏來柱老人倒在了自個兒家裡炕上老人62歲,無兒無女,他挺耿直,人稱是個钁柄。
大早,來人向村委會主任報告,村主任也不敢懈怠,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立即給公安局110撥了電話。
村主任四十多歲,一臉兇氣,問,你是咋發現的?來人說,我是給他擔水的。我到了院裡,見門開著,進了家裡,發現他被殺了。我出來一說,不少人都去看了。村委會主任蹙著眉頭,說,這就怪了,按說,他沒招惹下誰呀。是誰這麼狠心,對他下手呢。
這個村子,有六十幾戶。青年人都進城裡打工了,留下的都是上了歲數的老人。
僅一個鐘頭,刑警來了。他們在案發現場進行勘查。由於現場被破壞了,家裡、院裡沒有留下犯罪嫌疑人指紋、腳蹤等。這樣的案子,在刑警看來,一時三刻,怕是很難偵破的。
昨晚,劉純麟請假回村裡來了,他在縣城一中讀書,是高二學生。在吃早飯時,他聽到父親、母親嘀咕,是說犯罪嫌疑人。父親一再叮囑,那傢伙,心毒手辣,是啥也幹得出來。咱們嘴緊一點,一旦說出去了,是會招來報復的。
鞏來柱老人住的窯洞,同劉純麟家隔著一條小巷。劉純麟父親上茅坑時,在朦朧中看到從鞏來柱老人院裡出來一人。劉純麟父親確定,是那傢伙。
當時,張狗兒忙著,上公路趕早班客車,去廣州打工。那傢伙,一下躲在了暗處,無疑,是看到張狗兒了。
劉純麟對犯罪嫌疑人,挺是憤恨,不過,也沒有辦法,再說,村委們對這傢伙,也束手無策。在黑小壩村,這傢伙跺一下腳,村子也得抖三抖。
一村人都來了,在鞏來柱老人窯頭上、院牆外站著。
刑警裡有位叫王薦軒的,劉純麟同他認識。在縣裡組織的一次對對子比賽中,劉純麟代表縣城一中、王薦軒代表縣公安局,是交鋒過的。當時,評委給打的分數一樣,不分伯仲。
劉純麟一見王薦軒,打個招呼,王叔,你也來了。
王薦軒點頭,說,小劉,你是這個村的?
下午,法醫對死者進行了解剖。鞏來柱老人是被尖刀捅在心臟上死的。
已到六點了,其他刑警都回去了。
王薦軒提出,想到劉純麟家裡去看看,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村委會主任聽了,說,好啊,我帶你去。村委會主任知道,王刑警是想了解一些情況。村委會主任說,這家過得不咋的。你想,他們家老大上大學、純麟上高中,是花費不少。他們很少同村人打交道的。咋說,他們膽小,說話、幹事,從來是特別謹慎的。我看,是問不出啥。
王薦軒和村委會主任來到劉純麟家裡,同劉純麟父親、母親寒暄幾句。王薦軒說,劉純麟天賦很好,將來是有出息的。劉純麟父親、母親十分高興,他倆忙著取暖壺、取香菸、取瓜子、取紅棗,並讓王刑警、村委會主任上炕。
劉純麟父親、母親清楚,有村委會主任在場,他們放心了,不然,有人會倒嚼的,說他們對王刑警說這個了、說那個了。
王薦軒提出,想同劉純麟再對對子。
劉純麟一聽,樂不可支,說,王叔,咱倆對對子,李伯得給咱倆當個評判。劉純麟說的李伯,就是村委會主任。
村委會主任忙說,啥是對對子?
劉純麟看著村委會主任,做了一番解釋。
村委會主任奇怪,這個王刑警,是來對對子的,同我想的,是剃頭洗屁股,相差一脊背哩。村委會主任嘆息,不行,我是狗肉上不了架的。大伙兒清楚,我小學只念了兩年,鬥大的字,不識幾個。
王薦軒一笑,說,小劉說的對,得村委會主任給當個評判。咱倆對對子,才有勁兒。我得抱對的對子,抄在本子上,回去,讓單位人看了,也給咱倆提些意見。
劉純麟思忖一下,提出上聯:孤家田地蜜棗耕耘豐衣足食,
王薦軒考慮一下,答出下聯:寡人課堂滔滔話語連篇累牘。
劉純麟想,孤家對寡人,正合我意。
王薦軒側頭望著村委會主任說,怎樣你給打分吧。
村委會主任心裡算盤打的叭叭響,問,你倆還對對子吧?
劉純麟不假思索,對四五個對子。
村委會主任點頭,眉歡眼笑,這個,都給一百分。
戮力同心,安邦治國,振興華夏,尚父一竿投渭水。
歃血為盟,找朋結友,穩定天下,錢王萬弩射江潮。
王薦軒想,小劉來個尚父,我回個錢王,這都是歷史上的典故。
村委會主任擺手,純麟,你不能搶先,得讓王刑警也開頭嘛。
王薦軒微笑,讓小劉開頭,我跟著走。
劉純麟望著村委會主任,說李伯,那我就又出上聯了。
美譽騏驥足,一時歧路,樁樁件件,渴望慧眼識珠,麗水良金皆入冶。
嘉褒鳳凰毛,十年寒窗,字字句句,希冀高人點筆,崑山佳玉總須磨。
劉純麟舒一口氣,心裡竊喜。
王薦軒把寫在本子上的對子,看了一遍,說,小劉,你出的上聯,都有古人的詩句。這樣,我也不得不把古人的詩句拉來了。你上聯出的美譽騏驥足,我下聯後邊用的崑山佳玉總須磨。人家本來是美玉,我改成了佳玉。一副對子裡,有兩個美字,是重複了,我只得冒昧地改古人的了。
村委會主任坐在邊上,是瞎子戴眼鏡——配搭。村委會主任說,哦,我明白了,純麟,你在炒剩飯啊?劉純麟一笑說李伯,新舊結合才賦予一種新意。王叔,乾脆,咱倆把古人的,躉一回吧。
天上月圓,人間月半,月月月圓逢月半。
今宵年尾,明日年頭,年年年尾結年頭。
一時,劉純麟看上去挺不愉快,搖一搖頭說,王叔,咱倆不對了,我認輸了。
劉純麟父親、母親面面相覷,也不知劉純麟同王刑警對的對子是說啥?
村主任拍手,說是王刑警贏了。純麟,你還沒褪奶毛,是嫩著哩。你肚裡沒詞兒,都是照搬古人的。我給你倆打總分,哎,你倆對了幾個對子?是四個,還是八個?不管是四個,還是八個,王刑警600分,純麟450分。
村主任想,我得討王刑警的歡喜。
王薦軒下炕,同村主任握手,又同劉純麟父親、母親點頭,出門了。
村主任把王薦軒送上警車,看著警車開出一大截子,才返回來問純麟,你倆對的是啥?
劉純麟耐心地說,像咱們過年,貼的對聯,都是揀好話說的。
村主任點頭,是這樣啊。我這個文盲,是啥也不曉得。
吃晚飯時,劉純麟父親問,麟兒,你同王刑警對對子,你真輸了?劉純麟母親說,麟兒,你別放心上,輸了也沒事。你回學校,努力學習,不就行了。
劉純麟臉上綻著菊花,說我輸了,王刑警贏了。他想告訴父親、母親,誰是輸家,又擔憂父親母親承受不了,話到嘴邊,只得咽了回去。
公安局刑警又來了幾次。每次來了,都是村主任陪同,這個家裡進、那個戶裡出。
家家戶戶男的女的都說,是誰殺害老人的,我們不知道啊。
刑警做的,是極不正常。
一天三頓飯,刑警都在村委會主任家裡用餐。自然,都是佳餚美味。
村主任對刑警說,我懷疑,這犯罪嫌疑人,是張狗兒,發生案子的當天,他就去廣州了。我想,他是逃跑躲避去了。
刑警問,你有證據嗎?
村主任說,憑我的感覺,不會錯的。你們把他抓起,麻繩蘸水,一頓抽打,他會屎屎尿尿都說的。
後來,村主任李嘉美被刑警帶回了公安局。
在審訊時,一位警察問,李嘉美,你是怎樣殺害鞏來柱老人的?
李嘉美鎮靜地說,我沒殺人。唉,是村人對我有意見,栽贓陷害。真正兇手,是張狗兒。
但在人證物證面前,李嘉美不得不交代,鞏來柱老人向縣紀檢委舉報,說李嘉美貪汙了兩百萬元,是徵地款、移民款。李嘉美懂得,一旦縣紀檢委來查,後果不堪設想,只得鋌而走險,拿尖刀把鞏來柱老人殺害了。
王薦軒把同劉純麟對的對子,拿回了公安局裡。他是記得,劉純麟叮囑,王叔,你別弄丟了。王薦軒幾經琢磨,劉純麟說,這次,我認輸了。如果,劉純麟輸了,那麼,王薦軒贏了。贏,又贏在哪裡?王薦軒苦思冥想,突然,茅塞頓開。
一個夜裡,李嘉美同老婆說話。老婆問,你是咋殺害鞏來柱的?李嘉美說,我是撥開他家門,那一陣兒,他仍在熟睡中。我打著打火機,他是仰面睡的。我揭起他蓋的被子,在他胸口上捅了一尖刀。老婆問,那把尖刀呢?李嘉美說,我扔到他鍋廎炕洞裡了。老婆問,他們能偵破這個案子嗎?李嘉美說,那得證據,怕是猴年馬月,也難尋找到的。
這些,都被偵察人員錄音了。
刑警從鞏來柱老人鍋廎的炕洞裡找到了那把尖刀。李嘉美在撖鍋時,在鍋沿上留下了指紋印。
王薦軒對劉純麟特別欽佩,劉純麟才略過人,通過對對子,揭發了李嘉美是犯罪嫌疑人。為了保護揭發人,公安局刑警過了十幾天,才將李嘉美抓了。
一天,王薦軒去了縣城一中,找到校長,說他又來同劉純麟對對子。
劉純麟見了王薦軒,說,王叔,我聽說了,黑小壩村那個殺人案子,你們偵破了。我怎麼也沒有想到,是村主任李嘉美幹下的。
王薦軒眨眼,說,是啊,那傢伙是藏頭的呢。
劉純麟一聽,嘴上浮起微笑。稍候,劉純麟把王薦軒送到校門外。
王薦軒說,篪壎和諧,一支凱旋歌。
劉純麟說,管鮑相知,百年膠漆友。
嘿,這對子裡,又有古人詩的影子。
王薦軒把劉純麟拉到一個僻靜處,掏出一萬元,裝入劉純麟口袋裡,說,你對對子,這是給你的酬勞。
劉純麟和王薦軒知道,上次對對子,對子是藏頭的。他倆異口同聲:今天(李)嘉美(歃)戮寡孤(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