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迷
2024-09-03 02:46:11
相傳,早先年,土地鎮有個名叫端陽的人,原是個有錢人家出身的少爺,特別愛看戲。等他父母去世以後,一份家當就敗在了他的手裡,成了僅僅能維持生活的平民百姓。他從小愛看戲,長大就更不用說了,只要周圍有唱戲的,不論遠近,也不管白天黑夜,翻山爬嶺,涉水渡河,也要看個夠兒。有時戲唱得好,他還隨著戲班兒東跑西顛。開頭戲班兒的人不認識他,慢慢的,也就熟悉了。他在這方面特勤快,戲班兒一到演出點。他總是登爬上高,幫助布置戲臺和擔水燒火。這樣,使得班主對他產生好感,有時還賞給他一碗飯吃。鄉親們看他這樣迷戀戲劇,便送給他一個綽號,叫「戲迷」。到後來,人們竟把他的大號給忘了,見面都直呼他「戲迷」。他呢,不但不反對,還有點沾沾自喜。
這一年,鎮上來了個戲班兒,一唱就是兩個月,這可樂壞了端陽。戲班兒有時缺什麼少什麼,他還從自己家裡拿。為此,老婆同他大吵大鬧,他火了,乾脆扛著鋪蓋卷跟戲班兒的人住到了一起。後來戲班兒走了,他也跟去了。
還別說,自從端陽隨戲班演出,這個戲班兒越演越紅,越來越興旺,演員們也越演越賣勁,演技越來越高,真正成了陝南地方最受群眾歡迎的戲班子,前來邀請的人接踵而至,絡繹不絕。真是走一處,紅一處,演一處,爆一處。樂得班主對端陽說:「戲迷』兄弟,一人有福,成全滿屋,戲班兒還多虧有你這個戲迷跟著呀!」從此以後。端陽也就成了戲班兒的一名編外勤雜人員了。他呢,只要有飯吃、有戲看,也就滿足了。
這一天,戲班兒在一個地方演完正準備轉換場點,突然未了兩位騎著高頭大馬、身穿長袍短褂、頭上戴著禮帽的闊少。他倆一下馬,徑直找到班主,說他們哪裡肯出大價錢,邀請戲班兒去他們那兒演一夜「天明戲」(從天黑一直演到天明)。班主和演員們一聽十分高興,便答應下來,立即收拾戲箱,馬上啟程。
一路上經過許多彎彎曲曲的山道又過了一條河,等戲班兒趕到那裡,已是掌燈時分。這裡的戲臺已經布置好了,臺下的人群黑壓壓的一片,做小生意的、賣小吃的,點著油燈,在廣場上吆喝著。兩位闊少叫來一幫人,幫助戲班兒搬扛箱籠、道具,點亮了戲臺前面的兩盞大吊燈。戲臺上燈光一亮,四面八方的人,一串一串地都朝廣場走來,吵吵嚷嚷,十分熱鬧。看得出這裡的群眾可能很長時間沒看過戲了,特別是沒看過紅了半面天戲班幾的戲了。霎時間,廣場上人山人海,一眼看不到邊。
開場的鑼鼓敲響了,演員的勁頭也來了,越唱越賣勁。臺下響起了陣陣掌聲。端陽站在戲臺的角落好高興,他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多的人看戲,心想:看來不光我是戲迷愛看戲,眾多的人同樣愛看戲,就看你演的迷人不迷人。
大約演到後半夜,端陽再一看,臺下竟還是那麼多的觀眾,沒有中間退場的,他想到臺下聽聽觀眾的反應,順便也解個手。他在臺下擠來擠去,聽著觀眾的議論,都說這戲演得好。他聽得高興了,掏出菸袋。想抽袋煙。可摸來摸去,身上摸不著火柴,抬眼一看,一個賣元宵的攤子前,殼著一盞油燈,就將菸袋鍋伸過去點菸。可是,吸了幾口,煙總是不燃,他又使勁吸幾口,還是沒有一點兒火星。他對火,還是不著。吹吹菸袋鍋,嘬嘬菸袋嘴,不覺有些奇怪,看看賣元宵的小販兒不禁大吃一驚,此人為啥沒有下巴?再看看周圍的人群,怪啦,個個都沒有下巴!他曾經聽人說過,鬼才沒下巴呢。難道這些看戲的人都是鬼嗎?他收起菸袋,急忙走上戲臺,把班主叫到一邊,悄悄耳語了一陣。班主也到臺下轉了一圈,果真像端陽說的那樣,他連忙叫過大師兄,說明情況,讓他迅速化裝成一個紅臉靈官。端陽卻一把拉住班主和大師兄說:「班主,請你千萬千萬別驚動了看戲的,你沒瞧見,他們看得正入迷嗎?如果這樣,於心不忍呀!」班主說:「你沒瞧見嗎?那些看戲的是鬼,不是人呀!」端陽極力勸解:「鬼和人一樣都愛看熱鬧,更愛看咱們戲班兒演的戲呀!我求求你,千萬別打斷了他們的興致……」
端陽的一番話,似乎感動了班主,再看看臺下如痴如醉的觀眾,他點了點頭。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突然,戲臺上出現了一個紅臉靈官,他頭戴紅盔身穿紅袍,一隻手裡拿著鋼鞭,一隻手裡託著黃表和雷碗,上得臺來一聲吆喝,接著「啪啪」摔碎了幾個雷碗,並向臺下撒去了五穀雜糧。這一來,頓時臺下觀眾大呼大叫,鬼哭狼嚎。不大工夫,臺下一個人沒有了,戲臺上下一片漆黑。第二天早上一看,戲班兒的演員們都躺在一個亂墳崗子上,戲班兒的服裝、道具,全在墳場周圍的樹杈上掛著。
端陽和班主都埋怨大師兄,不該擅自化裝成紅臉靈官,上場嚇跑了觀眾!
從此,端陽不但更愛戲劇,而且開始演戲了,後來竟成了這個戲班兒的名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