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味道

2025-03-03 00:56:25

　　又快到一年的暑假了，微風陣陣，烈日炎炎，茉莉花的殘香在空氣中瀰漫……

　　童年的暑假充滿著泥土的味道、陽光的味道，還有外公那溫潤而醇厚的味道。那是混雜著菜油與麵粉的味道，又是混雜著梨香與桃香的味道。

　　外公是個苦命人，他身上集中了那個時代所有的苦難，中年喪妻，獨自撫養7個兒女，又沒有文化，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當然，貧苦在那個荒亂的歲月裡是光榮的，是可以抬頭挺胸向人炫耀的。可外公始終「低調」地活著，只是用他的雙手儘可能多地創造能讓兒女們活下去的條件。

　　等到我們這些革命三代會跑會跳的時候，外公已經是滿臉皺紋、頭髮花白了。我最喜歡有事沒事就跑到外公家，不只是因為有表姐陪我玩，還因為外公有一個菜園，而裡面什麼都有。矮牆上爬滿圓葉菜，菜葉上有些軟軟的小刺。摘下葉片，用手搓掉葉片上的刺，然後塞到嘴裡。隨著牙齒的磨動，一股酸溜溜的汁液從齒縫中滲出來。眯著眼，我一口將被嚼碎的葉片吞下了肚，口中殘存的酸澀直逼腦門，確是一個提神醒腦的好東西啊!

　　我最感興趣的還是外公種的那棵桃樹和棗樹。每到桃子成熟的季節，我必會準時到樹下報到。那掛滿枝頭的紅的、綠的、淺黃的桃子看得我直咽口水。六歲以前，我站在樹下，仰著頭，眯著眼，看外公在樹上，「阿公，我要那個大的。」六歲以後，外公站在樹下，仰著頭，眯著眼，看我在樹上，「燕啊，慢著啊，抓穩樹枝，遠的就不要了。」洗乾淨的桃子被緊緊握在手裡，我小心翼翼地咬一小口，捨不得很快地吃完。桃子的清甜中帶著一點酸，卻不酸牙，咬一口，鮮紅的汁液便流了滿手。外公讓我去洗手，我卻用舌頭舔了一下，似乎很美味。於是我不顧外公的勸阻，直接用舌頭將沾滿果汁的手舔得乾乾淨淨，再把滿是口水的手在褲子上擦了一把。

　　小小的菜園滿是外公的寶貝，粗壯的紅薯菜，渾圓的菜瓜，青翠的韭菜，粉嫩的黃花菜……

　　一年四季，菜園總能給我們提供充足的食材，再經過外公的巧手，一盤盤的家常小菜擺在面前，把我們一個個都餵得圓圓滾滾的。

　　外公的巧手除了會做菜，還會弄零食，比如油炸花餃。其實，它真實的學名是什麼，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家裡人都叫它花餃。每到過年，家家戶戶都會自己做一些花餃，串親戚，訪友，都可以帶上，不僅有面子，還收歡迎。外公的花餃在村裡是出了名的香脆，無論你留多久都不會變硬。炒米，將米粉碎成面，倒入白糖和芝麻油，攪拌，揉面，外公熟練的在清洗後的桌面上忙活著，不慌不忙。此時，我和表姐們則圍在桌子旁邊，嘰嘰喳喳，邊看邊「指導」。當然，我們也不忘在外公製作「正規」花餃時，七手八腳的製作我們的「得意之作」，有缺胳膊少腿的少女，有粗糙的手槍，有剛從學校裡學來的阿拉伯數字，當然，還有三歲表弟那一頭粗一頭細的「扁擔」。每到此時，我們都會把自己的身上弄得像花貓一樣，如是讓媽媽看見，總是少不了一頓責罵。可外公卻從不責罵我們。他只是微笑著，將我們的作品放到油鍋中，看著它們慢慢漂浮起來，由白便成金黃色，然後用漏勺撈出來放在鋁盆中，再用「長有眼睛」的後腦勺警告正準備伸手去抓花餃的我們：「不許抓啊!」

　　我總覺得，幸福和溫暖的味道便是外公留給我們最真實的味道。

　　可是，這樣的味道，我卻再也嘗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