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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聊齋之蝙蝠女

2025-03-04 02:39:25

    西街的銅錘年輕時家無片瓦,所幸身板壯實。鐵匠便招他做了徒弟,好歹有個家了。
    本街的小夥子們每晚都要聚在一起閒扯,適婚的年齡無不說起自己心儀媳婦的標準來,輪到銅錘,吭哧半天來句:「女的,活的。」夥伴們哈哈大笑。銅錘心裡嘆氣:有哪個女人能看上我,為她死了都值!
    這晚秋雨瀟瀟,人眾早散。銅錘躺在板上正胡思亂想,忽聽見清脆的敲門聲,開門一看,外面竟站了一個笑吟吟的女子,眉眼傳情,楚楚動人。「走親戚回來晚了,過不去河,想在這兒借宿一晚。」女子嘴巴不怎麼動,可聲音卻一字一句撞到銅錘耳膜上。銅錘愣了一下:「當然可以了,可床就這一板,咋幫你?」女子沒說話,款款進來。銅錘覺得血一下子湧上臉,能聽到的只是「怦怦怦」的心跳聲。
    女子隔幾晚來一次,暮來早走,話語不多。銅錘猶如腳跌霧裡,夥伴們察覺他的異樣,逼住了他,他半是賣弄的老實交代,渾然忘了女子對他不可告人的叮囑。夥伴們先是沉默,接著拳頭一致砸在他身上:「你小子燒了啥高香了?這麼大的豔福,得請客喝酒!」銅錘老老實實地說:「行,不過我的錢只夠買兩斤散酒了,下酒菜我可不管。」「你給我錢,我替你買。」坐在角落沉默半天的二毛忽然插嘴說。眾人也都點頭:「二毛點子多,膽大,讓他買合適。走,去你鐵匠鋪裡喝。順便見見你媳婦。」二毛說:「去那裡不合適,就在我家吧。家裡還有點兒花生給大家煮了下酒。」
    銅錘掏了錢,二毛買回了酒,煮了花生,二毛家猜枚划拳熱鬧起來。都是窮小子,平時沒機會見酒,忍不住都要多喝兩口,但二毛卻一個勁兒把自己的酒倒給銅錘喝,一邊倒還一邊說:「咱們這兒,就你小子最窮,你咋這麼有福氣!這不氣人嗎?」眾人哈哈笑:「二毛的話咋酸溜溜的。」酒喝完了,大家踉蹌著各回各家。銅錘也想走,身子卻如一攤爛泥動不了。二毛說:「睡我家吧,誰讓咱們是好哥們兒呢!」二毛咬牙切齒看了一下銅錘,飛身便往鐵匠鋪跑,在大家嚷嚷著讓銅錘請客時,二毛的心裡已有了小九九,他要灌醉銅錘,趁黑佔女人的便宜。
    門上傳來輕輕的敲門聲,二毛壓著嗓子咳嗽兩下,虛掩的門便被推開了。二毛睜大眼睛打量,也只瞅見淡淡的人影開始關門,並聽見女人問:「今晚怎麼不點燈?聲音也不對,是感冒了嗎?」二毛一伸手就從後面抱住了女人。女人使勁掙脫,轉過身來憤怒地質問:「你是誰?」二毛壓著嗓子拿著腔學銅錘說話:「我是銅錘,不是太想你了嘛!」女人冷冷地說:「你不是銅錘,是他讓你來的?」
    事已至此,二毛惡從心生:「我確實不是銅錘,你能找他,為何不能找我?」說著,向女人猛撲上去,沒想到卻撲了個空。女人不知何時已站在了他的身後:「銅錘怎麼交了你這個心術不正的朋友,識相就趕緊滾!」二毛哪能聽進女人的話,轉身又猛撲過去,卻沒想到再次撲空。當二毛看準女人第三次撲上去時,卻一下子撞到了門上,直碰得他頭冒金星,再環顧四周,哪裡還有女人的蹤影。第二天,銅錘與妖女有染的消息在村裡便不脛而走!
    自古人妖不同途,夥伴們都紛紛質問勸慰銅錘,銅錘心裡的疑竇也漸漸湧上來。她愈是黑暗愈亮的眼睛,床上跳蚤摸黑一逮一個準兒,她略顯細長彎曲的手腳,甚至豔羨一種叫做鍋盔的吃食,那真不是個普通女子!
    雖然銅錘明明知道女子不會害他,但晚上女子來後,他仍是偷偷把女子帶來的鍋盔留了小半塊,壓在床鋪下。第二天揭開看時,鍋盔不見了,只有一小截棺材渣!怎麼辦?二毛摸摸臉上的青紫,咬著牙說道:「黑狗血闢邪,血全給你送來。」女子再來時,發現幾天工夫,銅錘的眼窩深陷進去,在她靠過去身子時,男人篩糠似的抖了起來。「怎麼了?」面對女人如電般犀利目光,銅錘把黑狗血袋扔在地上。「你對我的好我都知道,可你是妖怪,我們不同路,你就饒了我吧。」女人怔了一會兒,輕聲細語說道:「我確實不是人,但我也不會害你,我只想讓你幫點忙。」
    女子告訴他自己是蝙蝠,住在西街一古井內。古井現在要填埋了,她和她的家族必須要搬家,但搬家途中要路過土地廟,對他們來說,那是一種威脅,因此想借銅錘的陽火過去。銅錘想都沒想竟就答應了。銅錘立在大街的拐角處,怎麼也看不出土地的威力何在,竟讓女子一家噤若寒蟬。
    女人過來,把一個大大的包袱放在銅錘的背上,然後挽著他的手臂朝前走。越接近土地廟,她胳膊的顫抖越明顯,包袱裡似有活物也瑟瑟抖起來,離廟有五米時,黑漆漆的廟忽然亮了,接著一道金光如蛇般直射過來。蝠女躲在銅錘身後,銅錘昂首立在那裡,金光便打在了他身上,灼痛感傳遍全身。他轉身想逃,眼見兩行清淚從蝠女臉上流出,頓時心中一軟,緊緊地抱住了蝠女。
    金光繼續不留情地照射著,如打鐵爐子裡純青的火焰,銅錘的汗水滴答著往下掉,全身如融化一般。蝠女忽然大聲說道:「我們一家從沒害過人,更不敢打擾人的生活,除了上次懲罰二毛,也是他有錯在先,土地神就放了我們吧,我們永記您的大恩大德。」蝠女的話剛落音,金光忽然就移在了蝠女的頭頂。好久一會兒,好像有人嘆息了一聲,金光慢慢消失,紅霧也慢慢飄散,廟裡靜悄悄再無聲音。兩人如水淋一般,又靜立一會兒,蝠女說:「土地神放我們過去了,謝謝你!」她從銅錘手中接過包袱又道:「前面沒啥危險了,你回吧!」頓了一頓,她又伸手從包裡拿出一支香說:「往後有啥難處,離這五裡,正西山上有座廢廟,把香點在廟前香爐上,我就會過去,不過只能用一次。」銅錘想問他們要搬哪兒,張張嘴,卻沒問出口。
    一年後,銅錘腿上長了一毒瘤。因為沒錢醫治,他只能拖著,但毒瘤卻慢慢擴至整個小腿,再不醫治整條腿就要廢了。銅錘實在沒有辦法,終於拿起信香,找到蝠女指定的地方點上。不一會兒,一個小男孩兒過來了,說:「我姐知道了,但她現在在修行,不願再結塵緣。這些銀元夠你醫腿,以後別再念著她了。」
    銅錘下山後,錢花差不多時,腿好了。剩下一點兒錢,按蝠女的話,買了兩畝地,慢慢把家建起來。以後村裡有人提起這事,他嘿嘿一笑,眼睛更渾濁了,一層水霧漫了上來:「蝠女?誰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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