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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知縣過陰

2024-04-08 14:16:05

    康景年為臨縣邑令,近日,為件案子忙得焦頭爛額。有個浪蕩子叫董升德,街逢一個姑娘,調戲無度,姑娘性子剛烈,早上被哥嫂數落,上街前又和鄰居絆了嘴,於是一時想不開,回家後投繯而亡。姑娘之死,跟浪蕩子有莫大關係,按照律例,只須將這惡徒押入監裡重罰即可。但此子的身份卻有些不一般,是上司布政使的小舅子。
    康景年平時倒也秉正廉明,但若因此不小心得罪了布政使大人,自己的仕途就徹底毀了,說到底,這邑令在重臣們看來,只是芝麻綠豆大的官。是以,康景年頗感棘手,若不將這浪蕩公子捉拿,又恐他人在背後指指點點,於聲譽有損。
    縣丞人老成精,出主意,不妨讓董升德跟姑娘家人私和了事。苦主畢竟只是平頭小百姓,耐不住恐嚇,加之得了一筆賠金後,也不會怎麼聲張,還可移花接木,將姑娘的死因跟鄰間不和搭在一塊,浪蕩子罪名洗脫,上司那裡也好交差,可謂兩全其美。
    康景年陰沉著臉,久久不吭聲。
    縣丞出署後,康景年思來想去,雖甚是瞧不上這般和稀泥,可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法子,最後嘆了口氣,自我安慰道:「人死不能復生,讓那登徒子多賠些銀子,權當替死者盡人事了。」
    忽地,無邊的困意襲來,晃晃悠悠,倒在了床榻。
    不曉得過了多久,兩個黑衣削瘦漢子進屋,亮出一貼,喚了一聲「可是康景年否?」
    康景年不由自主的答應一聲,與此同時,一股扯力將自己拉起,兩腿不聽使喚,竟隨這兩個漢子而去。
    天色陰沉,街上景觀較往常大異,但覺陰風陣陣,徹骨生寒,整條大街冷冷清清,連個人影都沒有。康景年心驚膽戰,跟著兩人出了城門,濃霧驟生,一座浮橋現入眼帘,橋的另一頭隱於霧中,看不真切,也不知道有多長。
    兩黑衣人連拉帶拖,把康景年拽上橋。
    康景年兩股戰戰,顫聲問道:「兩位,這橋好生古怪!」
    一個黑衣人笑道:「康景年,你還不知道?這條道是黃泉路,此橋名為陰陽橋,連陽陽兩界,過了這橋,你就在陰間了。」
    康景年大駭,駐足不前,道:「難道我死了?我正值壯年,為何如此短命?」
    另一個黑衣人不耐煩道:「這你得問陰司老大爺,我們做鬼差的,只聽派遣,上面吩咐幹什麼,我們兄弟兩人就幹什麼。」
    這時,橋下探出一個個腦袋,密密麻麻,塞滿整個河道,俱是腐爛不堪,皮下露骨,慘叫聲不絕入耳,泡在爛泥裡掙扎。
    康景年毛骨悚然,問道:「兩位差大人,這些鬼魂所犯何罪,竟遭此虐罰?」
    一黑衣人解釋道:「他們哪,一點都不冤枉,生前有點小權,或有言語權,或有執律權,地方的風氣全都被他們帶壞了,搞臭了。有的黑白不分,有的混淆正邪,有的專喜羅織他人罪名,有的畏貴怯上,對下面民眾卻狠如虎豹,他們有一個最大的共同處,就是喜歡和爛泥搗漿糊,該賞的不賞,該罰的不罰,敗壞民眾德性。他們死後,我們的陰司大老爺自然要狠狠的處罰他們,他們不是喜歡和稀泥嗎?嘿嘿,大老爺就讓他們沒日沒夜的泡在這爛河道裡,盡興的和泥,渴了喝些臭水,飢了就吞爛泥,那臭水蝕肉銷骨,那爛泥啃筋噬皮,他們每時每刻都在此遭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康景年聽得渾身哆嗦,心忖道:「我為官兩載,未曾做過虧欠縣民之事,只是心生了和稀泥之念,還未去辦,難道這也被陰司記載在冊?」
    想到這裡,突然有一隻陰鬼伸出手臂,一把抓住康景年腳脖,厲聲問道:「可是賢兄康景年?」
    康景年定晴一看,這陰鬼臉皮爛了一半,比其他和泥鬼倒是周整了不少,但也瞧不出本來面目,一邊應道「你是何人,」一邊努力甩開這隻手。
    陰鬼慘聲道:「我是周之文啊,你我同年,一併為官,我去了江寧縣任職,而兄臺去的是臨縣。」
    康景年想起來了,確實有個同年叫周之文,在江寧縣任縣令,近來沒有通書信,卻不想在此逢上,還做了和泥鬼。
    這周之文繼續說道:「一年前,我曾辦過一案,一老嫗被馬車撞倒,暈倒路上,被另一個馬夫瞧見後,拉到醫館,老嫗家裡花錢甚多,救回性命,然後狀告馬夫,說是馬夫撞的。因為當時並無他人在場,我接了狀子後,判馬夫賠付診金藥錢。也是我昏了頭了,胡亂判案,江寧風氣敗壞由此而始,繼而影響到周邊諸縣。民眾再逢路邊受傷遇難者,想管也不敢管。陰司大老爺說我做出此等昏事,實乃罪大惡極,罰我在此食爛泥三百年。」還想再吐酸水,被黑衣鬼差一腳踹回爛泥。
    康景年嚇得腿似篩抖,壯膽問道:「兩位差大哥,你們是不是弄錯了,我並無辦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啊。」
    兩鬼差交換眼色,那個手執法貼的又翻開看了看,「咦,看錯了,的確不是你,是另一個叫做康京年的邑令哩。筆吏寫得草了些,我錯將京字當成景了。」
    另一鬼吏搖頭道:「如今喜歡和稀泥的大官小官實在太多了,也難怪筆吏會越寫越潦草。」然後瞧了康景年一眼,說道:「你莫吭聲,我們兄弟倆將你送回去便是。」
    拿出鐵鏈,往康景年頸上一套,轉頭往回跑,康景年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一人兩鬼急衝衝返往官署,康景年看到自己的肉身歪在床榻上一動不動,兩個鬼差說道:「回去吧,趕緊回去吧,」架起康景年,往肉身上一按。
    康景年猛地驚醒,方知乃是一夢。
    心悸不已,但覺脖子火辣辣的疼,一照鏡子,竟然真的有一道紅炎炎的血痕,又挽起褲子,腳踝處有一處淤青,分明是一個手掌形狀。
    徹夜難眠。
    次日,修書一封,打聽同年周之文近況,十日後,江寧縣書返,說那縣令周之文兩個月前正在勾欄看戲,忽地僕地猝死了。
    康景年擦擦額頭的汗,將董升德押入牢中重判,再不敢心起他念。
    說來也怪,那布政使大人根本無睱此事,這董升德的姐姐地位並不高。
    反是康景年,之前思前慮後,著實無聊了。
    然而,康景年將陰間半日遊之怪事訴於同行聽時,同行們個個嗤笑他胡言亂語,任他百般解釋都聽不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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