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秀散文：生命的無常和無力

2024-05-11 19:24:08 1

　　連綿幾天的冷雨，破天荒的放了晴。溫度驟然上升，猛然又感覺像是回到了初秋。

　　平素習慣性的會早起，不論是工作日，還是禮拜天。而今次得閒，竟賴床到午時才起。出門穿過溼窄的弄堂，走到喧鬧的大街上，在開闊的天地裡陽光肆意的照。這一剎那倒給我春日遲遲的感覺，不辨方向，我還會以為是黃昏。

　　厚的冬裝，我拐回去全換薄的了。天氣燥熱，公交車內沉悶的令人窒息。

　　西湖的人流量，一如既往多的不像樣。觸目所見，不過都是不辨面容的遊客，以及慣常不過的風景。自己要去往哪裡，完全沒有方向。只是憑著感覺走，走不下去就搭車繞著湖邊轉。這種無目的路途，令我心生惶恐。因為失去目標，意味著人對行動失去控制和約束。

　　在黃昏的時候，偶然看到夕陽從湖山的一邊緩緩沉落下去。其情狀使我動容，會想到生命的蕭索，以及時不我待的東西。而湖邊的梧桐，不知何時開始落葉如雨，掉落了滿地的悽惶。

　　夜幕降臨的時候，朋友打來電話，兩個人一起走過一條條如織人潮的街區。一段時間不見，她別來無恙。說了一路無關痛癢的話，在日漸冷冽的夜色裡，我們告別，各自離去。

　　本是打算僅此來告別慵懶、乏味的一天，可我卻意外聽聞了她的悲傷。

　　她是我的鄰居，一位在外謀生的中年婦女，以擺地攤小吃為收入來源。

　　半個月前，她突然不做生意回家去了。其他鄰裡只知是回家，沒人清楚所為何事。自此以後，我們睡覺更安穩，夜半再也聽不到她收攤回來的窸窸窣窣聲。我與鄰裡從來不說話，她們的到來與離開，與我沒有絲毫關係。可她突然又回來了，在半個月之後。也許還會離開，但誰在意呢!

　　午時有租客來看房子，看樣子她是不打算繼續在這裡謀生活。

　　她的那套家當，上次回去都帶走了。人回來只是百無聊賴坐在椅凳上發呆。暗黃色的燈光打在她的臉容上，看上去更顯疲憊。呆坐了一陣子，她會走出來晃一晃。站在門口，看看這個溼窄的弄堂。間或有人走過，隨和的打聲招呼後，依舊是她面對無從消解的落寞。她像是一直在黑暗中跋涉，卻不曾見到光的落寞。她只是覺得疲倦，以為睡著了便會沒事，可偏生就是睡不著。

　　其他鄰裡回來，三言兩語，她說明了此次回家的緣由。父親亡故，一個多月來看他就那樣被病痛熬煎著，自己束手無策，眼睜睜看他離開。話語乾淨利落，也沒有哭哭啼啼，如此節制、理性，仿若毫無悲傷。倘若生命真有大悲大慟，可能經歷過的人就是這樣的沉默寡言。

　　太多無常將我擊潰，唯有你和孤獨將我救贖。這是書上的詞句，這裡的「你」，可指人，亦可指物。

　　雨水是何時下起來的，我並不清楚，只是不知不覺就適應了它碎裂在地面的節奏。揉了揉酸澀的眼袋，室內的這盞白熾燈還在撐著深不可測的夜。

　　早年讀過的幾本書的作者，我看他們在天際滑下優美的弧線，遺憾只是一剎那。《花田半畝》裡面的文字，是我青春裡的一盞燈，在死亡的悲泣裡，讓我看到生命的歡顏。子尤、陸幼青，都是如此的光和熱。可因了生命的無常，就不是人來選擇處境，而是處境選擇人。他們只是盡力讓光，讓熱，燃燒的更為充分，至少也能溫暖其他人。

　　前段日子，我還遇到一位朋友父親的逝亡。她親眼看著愛的人鮮活的生命被慢慢推入暗中，被一隻無形的手按捺搓揉，不容置疑，力道驚人，而自己卻無能為力。雖說她的事和我也沒多大關係，可命運翻雲覆雨的手，保不定哪一天會選擇上自己。而我們總以為生命力還旺盛，有力、強壯，不會被選中，可面對更為有力的事物，人能左右的力量微乎其微。這非我杞人憂天，因為不論是壽終正寢，還是中道夭折，所有人殊途同歸，只是早晚。某一天，無常的到來，撂下一個結果，一個顯示，讓我們無奈、絕望、驚愕、悲傷，在這個過程學著逐漸麻木至忘卻。輪到自己或惶恐、或淡然邁入下一個輪迴......

　　「我想到許多人的命運，連我自己在內，有一種鬱鬱蒼蒼的身世之感。將來的平安，來的時候已經不是我們的了，我們只能各人就近求得自己的平安。」(張愛玲語)

　　在這不可靠的世界，我並非是那種具有特大悲天憫人情懷的人，只是會聯想到自己和家人。以前不太會想到這些，可你知道生命存在更替，循環無止息，也就不覺得那一天多麼遙遠。

　　寫到這裡夜已經很深很深了，雨水滴落的聲音依舊在持續，只是不再那麼猛烈。想來這一天就是這樣過去了，雖說又讓自己對自己失望了一次，但在一日日的消磨生命中，身邊幾多他人的、自己的無常和無力，遇見了總是能夠得到一些啟示和警醒。至於說後續有沒有做的好一點，那是另外一回事，結果怎樣，說到底可渡自己的，唯有我們自己。